第八章 南唐遗宝1

杨珞和俞兴一气向前奔个不停,马儿累了便下来走一走,走得累了,又上马接着向前赶,如此到了第三日早上,杨珞见并无敌人追来,这才放缓了坐骑,徐徐而行。

二人走得一阵,杨珞道:“俞大人,刘元振是如何穿过玄武谷的,我一直琢磨不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却该如何是好?”

俞兴道:“此番惨败,元气大伤,我欲先回成都,整顿残兵,再上奏折,向朝廷请罪。”

杨珞道:“但俞大人有伤在身,怎能经得旅途劳顿?”

俞兴道:“我这点伤,休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杨珞道:“但这里荒山野地,看来并无村落人家。大人先歇着,待我寻个山洞什么的,再打点小兽,好安顿大人休养。”

俞兴抱拳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杨珞忙还礼道:“大人言重了。”说罢扶了俞兴下马歇息,自己则四处寻找匿身之所,所幸两面俱是青山,没费多少时候便觅得一处干燥的洞窟。杨珞又在山间打得些野味,两人烧烤着吃了,各自调息休整。如此过得三四日,俞兴的内伤已有起色,面容渐渐红润,体力也慢慢增强了。

这天杨珞正在烤肉,俞兴将他叫到身前,道:“小兄弟,老夫的伤已不妨事了,我寻思着今日就启程回成都,你看如何。”

杨珞沉吟了一阵,道:“大人说得不错,剿灭刘整,收复泸州,这些大事都还有赖大人主持,的确不宜久留,就依大人所言,咱们即刻出发,不过,大人要恕小子不能与您同行了。”

俞兴愕然道:“这是为何?”

杨珞道:“大人您也知道,我还有一班伙伴,大战当日我要他们向西避开,这连日来互无音信,我委实放心不下,他们身上都没有多少银钱,若是花用干净了,只怕难以营生?所以小子决定先去寻访他们的下落,之后再作打算。大人以为如何?”

俞兴道:“小兄弟你以义气为先,也是应该的,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拦着你,你尽管去吧。”

杨珞向俞兴抱拳道:“多谢大人成全。”两人吃了些食物,杨珞将剩下的部分打成两份,将其中一份交给俞兴,道:“大人,这些您带着路上吃,杨珞将马儿留给大人代步,大人路上多多保重,杨珞就此告辞了。”说罢向俞兴施了一礼,提起另一个包袱挎在肩上,转身出洞,向着西方大步而去。

杨珞一路紧赶慢赶,数日过去,却并未发现豆子等人的踪迹。这一日杨珞已来到了川西的吴家镇上,此处早已是蒙古的势力范围,杨珞谨小慎微,处处留神提防,免得惹下麻烦。他走得一阵,忽觉腹中雷鸣,便进了家酒楼,随便叫了几个小菜,一边吃着,一边思量如何寻找豆子等人,他正想得入神,忽听得街面上传来吵闹之声,一个声音叫道:“你这馒头又黑又小,居然还要两文钱一个,你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没什么好说的,一文钱一个,我把你这一笼全买了。”

另一个声音道:“要不得要不得,那我就亏大本了噻,我是小买卖儿,本来就不赚几个钱的,客官,两文钱一个,你要买就买,不买就往边边站点儿噻。”

先前那人又道:“就一文钱一个,我一次把你的馒头全买了,你也好早点回家休息去,我这是好好跟你说,你卖了多好,你要硬是不卖,我可要抢了。”

杨珞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识得那人的声音正是豆子,想来众人银钱都使完了,又饿得没办法,只好让豆子出来强买馒头。但听得那小贩道:“抢?你要是敢抢我的馒头,我就报官抓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豆子笑道:“报官?这里是鞑子兵的地方,谁来管你的馒头,你要为这点事惹烦了那些狗官,说不定他们就砍了你的头呢。”

杨珞听他“鞑子兵”、“狗官”地口没遮拦,怕他当真惹出祸来,连忙朗声说道:“好个没出息的东西,想要吃馒头,就赶紧给我滚过来吧。”

豆子听到杨珞的声音,惊喜交集,四下寻找,却见杨珞就在不远处酒楼里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杨珞面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到了我们前头了?你、你、你没事么?你没受伤吧?”

杨珞笑道:“你一口气问了这许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罢了,还是先说说你们的情况吧。其他人呢,怎么一个个全不见踪影?”

豆子道:“他们呀,全都藏起来了。”

杨珞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豆子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我们的银钱都使完了,大家又都饿得实在没办法,猜拳猜到我出来连买带抢,好歹赚点吃的回去。他们都藏了起来,不敢见人。”

杨珞闻言哈哈大笑,道:“真是一群笨蛋,你们没钱使,卖一匹马不就有了么?犯得着干这勾当?”

豆子伸手抓了抓后脑勺,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杨珞道:“算我服了你们了,你今日运气好,出门遇贵人,遇到我这么个财神爷,快去把他们都叫了来,咱们好好地吃它一顿。”

豆子闻言大喜,连声应道:“好好好……”转身手舞足蹈地奔去,不多时便把雁静如、珈儿等人都叫了来。众人见了杨珞都是欢天喜地,珈儿更是扑到他怀中,嘤嘤而泣。

雁静如对珈儿道:“看吧看吧,我跟你说他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就死,你还偏偏不信,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鼻子,现在可相信了吧,那么多眼泪可都白流了。”

珈儿红着脸道:“我哪有不信?珞哥哥武功好,人又那么聪明机警,我可是一直都坚信他能逃出来的呢。”

雁静如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每天夜里哭鼻子都是为了什么?”

珈儿闻言脸更红了,深埋了头,嗫嚅道:“我……我……”

雁静如见已将她捉弄得够了,笑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来难为你了,你高兴哭就哭吧,我才懒得管你呢。”说着转头对杨珞道:“你这个贼小子,死不了也不快些来寻我们,害得我们过了好几天苦不堪言的日子,我不管,你今日非得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交给我保管,要不然一不小心你又溜了,可叫我们喝西北风去呀?”

杨珞笑道:“交给你?那可要看兄弟们同不同意了,只要大伙都同意,我当然也没话说。”

雁静如道:“好,那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把银子交给我保管?”说罢气哼哼地望着众人。

众人望了望杨珞,又望了望雁静如,一起不停地摇头。

雁静如又气又急,对众人说道:“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你们都这么护着他?我……我跟你们说不明白!”说罢转过头去,对着墙壁生闷气。

杨珞也不理她,唤过小二,点了好些精美的酒食。没过多久,酒菜都送了上来,那诱人的香味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众人都已多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一个个的瞪着眼睛,猛咽口水。杨珞见状笑道:“快吃呀,都愣着干什么?是不是饿得傻了?”众人早已馋涎欲滴,只等着杨珞这句呢,此时闻言,如奉纶音,一起放开手脚,海吃猛喝起来。

大伙都吃得开心,却唯独只有雁静如坐着不动,她刚才跟杨珞吵架,正生气呢,实在是放不下这个脸来吃杨珞的东西,只好拼命克制住腹中的谗虫,一动不动,无奈那饭菜的香味实在诱人,再加上豆子不停咀嚼食物的“啧吧啧吧”声,雁静如再也忍耐不住,刚要发作,忽听杨珞道:“人是血肉之躯,不吃不喝怎么能撑得住?雁大小姐,你就别生气了,我确实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就当我请你们吃一顿,给你们赔罪还不行么?”他说完这句,见雁静如身躯微微颤动,知道已将她说动了,接着又道:“你跟我生气不打紧,饿坏了身体可是你自己的,况且,嘿嘿……你要是把自己折腾坏了,说不定便是着了我的道儿,我还要暗地里偷笑呢。”

雁静如听到这里,回头道:“不错,依你的恶毒心肠,定是这样想的,我怎能着了你的道儿,让你的阴谋得逞?不行,我也得吃,还要多吃一点,让你白费心机。”说罢举起筷子,也狼吞虎咽起来。杨珞见状,摇头大笑,伸筷夹了一片火腿,放到嘴里细细地品尝起来。

众人用过酒饭,杨珞会钞完毕,见天色已不早了,便带着众人寻了家客栈打尖。杨珞要了三间上房,三个女孩一间,自己和豆子一间,小炮和骆青峰一间。他安排妥当,刚坐下了,便听见有人敲门,杨珞问道:“谁呀?”

来人道:“珞哥哥,是我。”原来却是珈儿。

杨珞开门笑道:“你不好好歇着,却又到我这里来串门子。”

珈儿忙道:“不是啦不是啦,是雁姊姊要我过来问你……”珈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接着道:“问你那个姚姑娘可怎么办?难道要一直带着她吗?”

杨珞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这姚姑娘的确是个问题,他也已想了多时,带着她上路吧,总有不便,不带她吧,难道把她扔下?此处离泸州路途遥远,她又只是个纤弱女子,要想独自回到泸州,实在是千难万难。

杨珞沉吟了一阵,对珈儿道:“你回去告诉雁姑娘,就说姚姑娘要跟我们一起上路,不过就不用看着她了。还有,要替我谢谢雁姑娘多日来劳心劳力,说我对她感激不尽。”

珈儿点头答应,道:“珞哥哥,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房了。”

杨珞道:“嗯,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珈儿笑了笑,转身掩上门去了。

杨珞刚到**躺下,豆子又问道:“大哥,我们明日要赶路么?去哪里呢?”

杨珞低声笑道:“怎么?难道你已忘了南唐宝藏了?”

豆子闻言,眼睛一亮,一骨碌爬了起来,道:“不曾忘,不曾忘,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宝藏?”

杨珞瞪了他一眼,道:“小声一点,你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豆子闻言望了望四周,吐了吐舌头,傻笑起来。

杨珞摇了摇头,接着道:“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那藏宝之处还远着呢,按照地图的指示,应该还有数日的路程,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睡吧。”

豆子道:“大哥,你不说宝藏倒好,如今你已说了,却叫我还怎么睡得成?”

杨珞笑道:“那我可管不着,我要先睡了,你别来烦我。”说罢翻过身去对着墙壁,不再理会豆子。

豆子兴致正高,哪里肯依,连声叫道:“大哥,大哥。”但杨珞已铁了心不理他,任他怎么叫唤,也都充耳不闻。

豆子叫了一阵,觉得没劲,在**又躺了一会,觉得内急,便起身到茅房去,他刚推开了房门,便见门缝里有人影一闪,豆子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有贼?”连忙跳了出去,却只见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豆子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遇见鬼了?怎么走得这么快法。”他正自疑惑,忽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豆子心中本来已在发毛,吃了这一掌,吓得“呀”地一声叫了出来,回头再看,却是杨珞来了。

杨珞诧异地望着豆子,道:“你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豆子道:“原来是大哥你呀,可把我吓死了,刚才我看见有个人影从咱们门前闪过,出来一看却不见了人影,我还道是遇见鬼了呢,谁知你又正好这时候来吓我。”

杨珞闻言心中一凛,道:“是么?可有看清是什么模样?”

豆子道:“我也没看清楚,不过身材窈窕,好像是个女鬼。”

杨珞心头疑云大起,对豆子道:“别胡思乱想了,快回房睡吧。”

豆子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我……”

杨珞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豆子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转身回房,蒙头大睡,他本来是要去茅房的,可吃了这一吓,怎么也不敢去了,只好硬是憋到天亮。

杨珞见豆子回了房,自己在走廊上细细搜索,但找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杨珞叹了口气,转身回房,路过雁静如等的房间时,却见她们的房门竟然只是虚掩着的,杨珞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暗道:“这几位小姐可真是粗心大意得可以,晚上睡觉,竟连门都不知道关好。”他伸手刚要把门关上,忽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若有若无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中人欲醉。杨珞心道:“这女孩家的房间就是花样多,香喷喷的,就连睡觉也能香甜些。”想罢轻轻将房门拉严,也自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杨珞到市集上买了两匹马,回到客栈门口,见两个小孩正在门前的沙地上比赛画画,他们画的是小鸟,其中一个小孩画得不知所以,而另一个却是画得颇有几分神似。

杨珞过去摸了摸那小孩的头,道:“小弟弟,你真聪明,画得很像。”

那小孩洋洋得意,神气地望了另一个小孩一眼,对杨珞道:“大哥哥,你真有眼光,我这可是跟仙女姊姊学的。”

“仙女姊姊?”杨珞闻言不禁一愣,问道:“是哪位仙女姊姊呀?”

那小孩向四周看了看,对杨珞招了招手,杨珞俯下身子,那小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哥哥,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哟。”

杨珞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小孩接着又道:“昨天我在客栈里拾到五文钱,我把他藏在了前面的小树林里,半夜里我又放心不下,就悄悄起来去拿钱,谁知我回来的时候竟见到一个仙女从天上飘了下来,我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我一出声,就把仙女姊姊给吓跑了。我看见她在墙根脚那儿画画,我还正想扑过去叫她呢,哪知道眼睛一花,仙女姊姊就不见了。我赶紧跑过去看仙女姊姊画的是什么,原来呀……你猜怎么着?”

杨珞笑道:“定是仙女姊姊画了只好漂亮的鸟,被你学来了。”

那小孩瞪大了眼睛,望着杨珞,道:“大哥哥,你好聪明哟,你怎么知道的。”

杨珞心中暗笑,忖道:“这个小孩还真是有趣,明明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转眼间就忘了。我且按他所说的找找,看看这仙女画的画儿到底是什么德行。”

杨珞取出十文钱交给那个小孩,道:“哥哥给你十文钱买糖吃。”

那小孩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杨珞道:“哥哥谢谢你告诉我仙女的事呀。还有,下次捡到钱要还给失主,拾金不昧才是好孩子哟。”

那小孩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钱币,瞪大了眼睛,嘴里咿咿哦哦地不知嘟哝着些什么,仿佛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

杨珞围着客栈转了一圈,果然在东面墙根下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仙女画的鸟儿,那鸟儿只简简单单的几笔,但形态已是栩栩如生。杨珞一笑,暗道:“这小孩倒是不曾撒谎,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想来是什么江湖人物留下的标记吧,不过也不对,这偏僻的小村镇却有什么江湖人物会来?况且昨日也不曾见到有女客入住呀。”他暗暗想着,突然间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极可怕的念头跃上心来,杨珞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呆呆地想了半个时辰,这才缓缓地挪动脚步,口中喃喃地道:“是了,定是如此……不可能,这不可能……定是如此,定是如此……”杨珞又呆了半晌,定了定神,回到市集上买了根结实的牛筋绳索藏在马鞍旁的袋子中,这才回到客栈中。

杨珞等一行人补充好干粮食水,终于又踏上了寻找南唐宝藏的征程。众人不紧不慢地赶了两日路,这日中午来到了一条小河旁。杨珞举目望去,见这条小河并不很宽,水也不深,只不过到膝盖左右,便对众人招呼道:“各位兄弟,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吃点东西,然后涉水渡河,大家以为如何?”众人顶着日头晒了半日,人困马乏,当下轰然叫好,沿河寻了处水草丰美的地方,搭理好马匹,便围坐在一块啃起干粮来。

豆子性情最是急躁,忍不住向杨珞问道:“大哥,我们还要多少时候才能拿到那南唐宝藏呀?”

杨珞道:“快了快了,照现在的进度,再有数日就差不多了。”

豆子道:“大哥呀,我可等不及了,咱们能不能一天多赶点路呀?”

杨珞笑道:“你倒是着什么急?那宝藏好好地呆在那儿等着我们呢,又不会长脚跑了,迟早不还是咱们的么?”

豆子道:“可是……可是万一被别人先发现了怎么办?”

杨珞道:“你总道别人都跟你一般缺心眼么?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那还叫什么南唐宝藏?你放心吧,那藏宝的地方,普天之下便只有你大哥我一个人知道,绝不可能有人捷足先登。”

豆子闻言眉花眼笑,道:“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雁静如啃了半截饼子,插口道:“哟,照你这么说,要是你不小心马失前蹄,又或者是喝水的时候被呛死了,我们便永远也找不到宝藏了?”

杨珞哈哈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我平平安安,身体健康,记忆力还不要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杨珞双手一摊,接着道:“咱们这山高水远的一趟可就算是白跑了。”

雁静如怒道:“你……”忽然一口气岔了,呛得把咽到喉咙边的饼子全都喷了出来,不停地咳嗽。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骆青峰忽然问道:“杨大哥,要是真被我们找到了这南唐宝藏,这宝藏里又真的有绝世的武功秘笈,你会不会让我们也练?”

杨珞笑道:“当然会,既然大家一起来寻宝,这宝藏就是大家的,宝藏里的秘笈自然人人都可以练,到时候大家都成了武林高手,到江湖上行侠仗义,惩恶锄奸,岂不快哉?”

骆青峰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小炮忽然道:“大哥,你有了这些宝藏,准备做些什么?”

杨珞笑道:“枕头还没有,就开始做美梦了,你倒是先说说,你要是有了这些宝藏,都要做些什么?”

小炮道:“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拿这些钱到乡下去买好多好多的地,然后招人耕种,我就做个地主老爷好了。”

雁静如这时已缓过气来,闻言截口道:“真是没出息,还是个男儿汉呢,我要是有了这些钱,就到临安去买一座豪华的大宅子,打开门广交天下的英雄豪杰,扶危济困,来者不拒,那才是侠士所为呢。珈儿,你说是不是?”

珈儿一愣,道:“我?我不知道。”

雁静如叹了口气,道:“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搭。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愿望呢。”

珈儿拔了根小草,一边揉弄着,一边小声说道:“我……我……”瞥了杨珞一眼,忽然满面飞红,低下了头,道:“我不知道。”

雁静如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难道你没有愿望吗?”

珈儿道:“有啊有啊,我有愿望的。”

雁静如道:“那你就说出来呀。”珈儿闻言脸更红了,嗫嚅了半天,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我……我……我没有。”

雁静如急得鼻尖上不停地往外冒汗,道:“算了算了,你别说了,再让我看你这个样子,非把我急出病来。”转头对骆青峰道:“你说,你要有了钱,都干什么?”

骆青峰闻言一脸的茫然,喃喃地道:“我?我要钱来干什么?我要钱来干什么?”

雁静如又好气又好笑,道:“钱,很多钱,当然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骆青峰听了这话,眼神更加迷离,仍是喃喃地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我想干的事,钱干不了呀。”

雁静如见状没好气地道:“真是倒霉,怎么这帮人一个个都是呆头呆脑的。”

忽听骆青峰道:“我要是有了钱,就都给你吧。”

雁静如大喜,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可不许耍赖。”

骆青峰道:“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耍赖?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雁静如欢叫道:“好好好,大家可都听见了?骆青峰的那份可就归我啦。”

豆子撇了撇嘴,小声道:“瞧她那德行,真是见钱眼开。”

雁静如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豆子向着天上道:“没说什么,我说的话,该听的听得见,不该听的自然听不见。”

雁静如道:“哼,我谅你也不敢再说。我拿这钱可是派大用场的,谁象你个乡巴佬,给你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豆子怒道:“谁说我不知道怎么花?”

雁静如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你想干什么呢?”

豆子一愣,张口结舌地道:“我……我……我大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雁静如又是冷笑一声,道:“嘿嘿……说了半天,原来是个跟屁虫。”

豆子闻言大怒,跳起来道:“你……”

杨珞慌忙拦住了他,道:“别生气,别生气,好男不跟女斗,难道这点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豆子道:“可是她……”

杨珞又打断了他,道:“她她她,她什么她?我问你,她是女的对不对?”

豆子吸了口气,憋住了,道:“对。”

杨珞又道:“你是男的,对不对?”

豆子无法,只好又道:“对。”

杨珞道:“那不就得了。”

豆子无言以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恨恨地盯着雁静如。

雁静如笑道:“对了对了,做男子汉的,要有风度一点,我瞧跟你说也是没用,反正你也不懂。”说罢不等豆子答话,转头对杨珞道:“贼小子,你兄弟可都说了,你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你可别闷着不吱声,快说说看,你怎么样?”

杨珞笑道:“我还能怎么样?我要是拿了这笔钱,肯定是招募义军,抗击鞑虏,救我大宋子民于水火之中。老实说,你和小炮的愿望虽然好,却只能在太平之时行之,眼下正逢乱世,无国者,何以有家?所以,依我之见,还以救国为第一要务。”

雁静如闻言不耐烦地道:“行啦行啦,就你一个人的道理正,这总行了吧。”停了一会,又道:“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同意你的做法,若是需要,就把我的那份也拿去吧。”

杨珞闻言对雁静如一揖,正色道:“多谢雁姑娘。”

雁静如摇了摇手,道:“算啦算啦,不就是些钱吗。”

豆子见状气哼哼地暗自嘀咕:“现下你倒是大方,不过说穿了,不也是跟在我大哥屁股后面转吗?哼,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豆子这么一想,心气登时便平了。

杨珞见了豆子神色,知道他已不生气了,心中也暗自高兴,他打量众人,见众人情绪都很高涨,唯独姚珠仪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忍不住问道:“姚姑娘,你可是想家了么?我们一路带着你也是迫不得已,眼下我们不可能送你回去,若是让你孤身上路,你一个女孩子,只怕路上多有不便,所以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姚珠仪向杨珞福了一福,道:“有劳公子挂怀了,其实一路上公子对我诸多照顾,珠仪已是感激不尽,珠仪心中实无半分怨怪之意。”

杨珞道:“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吃完了东西,好好休息,我们不久又要上路了。”

姚珠仪轻轻点头答应,低下头,斯斯文文地咀嚼起食物来。

杨珞也不再说话,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干粮,又稍事休息,便招呼众人上马渡河。众人渡过了河,又约莫奔出十余里,杨珞忽然放慢了坐骑,缓缓驰到姚珠仪身边,道:“姚姑娘,给你看个东西,你猜这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半握着的拳头举到姚珠仪面前。

姚珠仪一笑,刚要开言,却见杨珞突然将手一翻,骈指如戟,闪电般地戳在姚珠仪胸前的膻中穴上。“膻中”是人身上的一大要穴,也是一大死穴,受力稍重便可能送了性命。姚珠仪猝不及防,胸前中了这一指,登时软倒。平日里杨珞开玩笑开惯了,本来谁也没注意,这时奇变陡生,大伙都吃了一惊。

豆子道:“怎么了?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雁静如道:“你干什么?贼小子,讨别人的便宜么?”

杨珞不搭理二人,将姚珠仪抱下了马,从自己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筋绳索,将姚珠仪捆了个严严实实。杨珞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姚珠仪的神色古怪已极,目光中却并无惊恐,只是好象绝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只听她软软地道:“杨公子,小女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么?何以忽然如此对我?”

杨珞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再诸多做作,又有何益?”

姚珠仪惊道:“公子,此话怎讲?”

杨珞嘿嘿冷笑不答,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用匕首柄又连续敲闭了她几处穴道。

雁静如叱道:“你这是干什么?没来由地发什么疯呢。”过来便要替姚珠仪松绑。

杨珞挥出一掌,逼退了雁静如。雁静如大怒,道:“你失心疯了么?连我也打?”

杨珞道:“我正常得很,你稍安毋躁,少时自见分晓。”

姚珠仪被捆得象个粽子一样,伏在地上嘤嘤而泣。

杨珞道:“姚姑娘,你这又何必?我若是不知实情,怎会对你如此无理?本来就是知道了实情,我也不愿对姑娘如此无理,只是姑娘武功太高,若不是忽施偷袭,只怕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折在你手里,不得已只好得罪了。”

姚珠仪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望着杨珞,道:“杨公子,你在说些什么?小女子根本就不会武功呀。”

杨珞道:“先前我也以为你不会武功,可是我错了,你也不用再抵赖了,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块褐色的物事送到姚珠仪面前。

姚珠仪瞧了那物一眼,神色大变,呆了半晌,缓缓地道:“杨珞,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不过我自认行事周密,心细如发,你却是怎么发现的?”。

众人见姚珠仪眨眼间从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变成了一个遇事冷静,言语惊人的人物,心中不禁都暗暗发毛,只听得杨珞哈哈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天爷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任你聪明绝顶,瞒得了天下人,却又怎能瞒得过他。”

姚珠仪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杨珞,废话少说,我今日栽在你手里,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有几分佩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不妨说来听听。”

杨珞道:“好,我若不说出来,只怕你死也不服。你还记得那日我在刘府中劫持你的时候,你说要去做什么吗?”

姚珠仪道:“记得,我说要去看天狗食月。”

杨珞道:“不错,可是那天晚上并没有天狗食月。这也难怪,你一个女子,半夜三更跑出来,若不用这个借口,实在让人起疑。”

姚珠仪道:“即算没有天狗食月,那也尽可能是我老师算错了,并不值得你起疑。”

杨珞道:“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仿佛神思已回到了刘府的那个晚上,他默然了一会,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如今想来,令尊的心计实在是深不可测,我原以为自己利用桌子角撞松穴道已瞒过了他,却没想到他早已看穿,却并不说破,还将计就计,引我上钩,实在是高明。”

姚珠仪听到此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爹爹武功盖世,目光何等犀利,你那点小心眼哪值他老人家一哂,他若不是顺水推舟,你能乖乖地带着我来么?”

杨珞哈哈大笑,道:“好在杨珞还没有笨到家,要不然可真要被你们父女算计了。”

姚珠仪又哼了一声,道:“说吧,还有什么破绽让你抓住?”

杨珞道:“你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其实破绽明显得很,只是杨珞愚笨,一时没有想透罢了。当日我随俞大人攻打泸州,曾在泸州城头上与令尊交手,可是当时他并不曾伤我,这就是个老大的破绽,就算他为了南唐宝藏,不愿取我性命,至不济也可将我擒下,押回去慢慢审问,以令尊的武功,要做到这一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连一根毫毛也没有碰我的,这是为何?不就是因为他已在我身边布下眼线,所以才肯放我走,让我糊里糊涂地就做了你们的引路人,这招欲擒故纵,端的是好狠。”

姚珠仪道:“那只是事不凑巧,谁知你这蠢蛋竟会攻上城楼,为了宋室奋不顾身,若是你因此死了,那南唐宝藏你可就无福消受了,难道你蠢得竟不曾想过此节么?”

杨珞闻言傲然道:“荣华富贵当然好,可是即算我杨珞在泸州一役战死,我的一生未必便少了半分光彩。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既得为我欲为,虽死何憾?”

姚珠仪道:“好好好,我不来跟你辩,只是想不到这一步稍差便引得满盘皆输。”

杨珞道:“棋差一着已可毁掉全盘,何况你们的差错还多得很呢。令尊在攻破我军大营时犯过一模一样的错误,当日俞大人受了重伤,令尊也中了毒,这时候他的副将来援,那人武功极高,我绝不是他的对手,令尊只须一声令下,我和俞大人便谁也跑不了,可是他为了南唐宝藏,竟然还是放我逃脱了。”

雁静如听到这里,插口道:“他可以放你走,但可以叫人去抓俞大人,为什么却让你们两人都走脱了呢?”

杨珞瞧了雁静如一眼,道:“问得好,说到这点,刘整也可算得知我了。他知道如果派人来捉俞大人,我必力战到底,宁死不屈,为了不节外生枝,早日拿到那南唐宝藏,他竟能咬着牙将仇人一并放走,单是这等忍耐功夫便绝非常人所能,刘整处处超人,实在不愧为当世之枭雄。”

姚珠仪冷冷地道:“谢谢你对家父的夸奖,不过我爹爹也当得起。”

杨珞紧盯着姚珠仪,接着道:“令尊在江湖上、官场中打滚了半生,智慧加上经验,有此能耐也不足为奇。姚姑娘你年纪轻轻,武功既高,行事又极细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那才真正叫杨珞佩服呢。”

姚珠仪面沉若水,道:“杨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哪有什么能耐?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成了你的阶下囚。”

杨珞冷冷地道:“姚姑娘真是太谦虚了,若是我所料不差,宋军大败于泸州城下便是你的功劳。”

姚珠仪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一言不发。

杨珞接着道:“你一定奇怪我是如何得知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你用的那种迷香让我想到的,我记得泸州决战的前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中闻到过这种香味,不过一觉醒来却又忘了,直到前日在吴家镇客栈中,豆子见到鬼影,我仔细巡查时路过你们房间,又闻到这种香味,我才想了起来。这种迷香药性极强,我只嗅到一点点,已是昏昏欲睡,想来你为了让我们及时醒转,还需施以解药。”

姚珠仪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竟有这么强的控制力,居然在睡梦中也能思考,你能看破这点,我也算栽得服了。不过有一点你错了,这种迷香并不需要解药,它药性虽猛,但是不伤身体,退得也快,只需将迷香驱散,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被迷之人便可醒转。”

杨珞道:“原来如此,多逞你指教。”姚珠仪低头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珠仪不禁一愣,愕然问道:“小孩?什么小孩?”

杨珞道:“我刚才就说过,人算不如天算,你所到之地,总要在隐秘处留下小鸟标记,好让后面的人可以一路寻来,不至于失了接应。你做此事,总要在夜阑人静之时,原本秘密得很,可是在吴家镇客栈的那天半夜里,一个小孩偷偷起来,去找他藏在旁边小树林里的五文钱,这么巧就看见你从空中跃下,在墙角上画了只小鸟,可怜那孩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不过也幸亏他没吭声,要不便难免遭了你的毒手。”

姚珠仪听到此处,眼中果然有凶光一闪而没,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只听得杨珞接着道:“亏得侥天之幸,叫我无意中发现了此事,打那以后我便日日加十倍的留心,果然被我发现你夜里悄悄起来到我们的来路上留下标记,我见了你的轻功身法,知道我等武功与你相差太远,所以早就想好了这对付你的办法,今日发难,总算是侥幸成功。”

姚珠仪长叹一声,道:“你武功虽然差劲得很,智计却是极高的,不过若不是你武功实在不堪一击,我也不至于如此轻敌,这么轻易地便着了你的道儿。爹爹曾说过,江湖小一辈中,你也算个人物了,要我小心在意,我不听他言,终于吃了你的大亏。”

众人听到这里,都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觉此事变化太奇,一个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雁静如才“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指着姚珠仪骂道:“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原来竟是个奸细,简直是……”

姚珠仪不待她说完,已厉声喝道:“闭嘴,你这个臭婆娘,当日竟敢打了我一个耳光,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也不想想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整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是为了南唐宝藏,你早已被我杀了一百次了,你祖上积德,让你捡了一条狗命,你不去烧香还愿,还在这里穷嚷嚷什么劲?”

雁静如给她这一顿臭骂,勃然大怒,跳到她面前,正正反反,劈劈啪啪抽了她四个耳光。姚珠仪双颊高高肿起,一缕血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吃了这几个耳光,默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雁静如,目光中无限怨毒。雁静如与她目光相触,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又想起她在自己身边呆了这许多时日,若是要杀自己,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嫌多,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后怕。

杨珞赶紧将雁静如拉到一旁,对姚珠仪道:“姚姑娘,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姚珠仪仍是死盯着雁静如,森然答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杨珞道:“当日泸州大战,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杨珞听她说完,脸上不禁变色,道:“你是说玄武谷中那百来号人都是你杀的?”

姚珠仪昂起头,傲然道:“不错,都是我杀的,一个也不曾走脱。”

杨珞气得脸都青了,厉声道:“他们个个都有妻儿父母,又与你无怨无仇,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姚珠仪不屑地望了杨珞一眼,道:“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哪一次不是流血漂橹,伏尸百万?打仗便是杀人,有什么道理好讲?我瞧你这人处事倒也果断,怎么现在又尽是妇人之仁?你不是一直想助大宋打败蒙古军么,难道到了战阵之上,你一人不杀,便能让他们都乖乖地滚回大漠老家去?”

杨珞闻言不禁一愣,但觉她这说法实在是强词夺理,但他此时心情烦躁已极,懒得跟姚珠仪辩论,当下只是默默不语。

众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豆子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女魔头?”

雁静如道:“那当然是杀了她,还有什么好问的?我来动手。”说罢拔剑向姚珠仪走去。

姚珠仪嘿嘿冷笑道:“对,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迟早要叫你死在我手里。”

雁静如也不答话,提剑便要砍下。杨珞忽然喝道:“住手!”

雁静如一愣,随即怒道:“你怎么了?难道被这妖女迷昏了头,竟舍不得杀她么?”

杨珞道:“当然不是,她杀人如麻,死有余辜,我怎么会舍不得?”

雁静如道:“那你为什么不许我杀她?”

杨珞道:“不是不许,我只是觉得让她这样死法太便宜她了。”

雁静如略一思索,道:“那依你说应该怎么处置她?”

杨珞杨珞取出一物在姚珠仪脸上涂抹了几下,道:“这是我家秘制的用来引诱野兽的‘五味香’,人虽嗅不见,野兽却对它敏感得很,就这么绑着她,用破布堵住她的嘴巴,兽类不久便至,定会将她咬得支离破碎,再一块一块地吃掉。她杀了那许多无力抵抗之人,正该有此报应。”

雁静如闻言心中一颤,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听得杨珞继续道:“我已决定了,就这么办,豆子,弄块破布来将她的嘴巴堵上。”

杨珞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其实那藏宝的地方在南边,而且早已过了,我在此处学着你的样子,留个标记,指向西方,然后稍微绕道,避过追兵,再原路返回,接着向南走,去寻那宝藏,你猜你那帮子蠢蛋还能找到我们么?我瞧他们是永远也找不到了。”杨珞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这时豆子已将姚珠仪的嘴巴堵上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杨珞,呼呼地喘着粗气。杨珞笑完了,一把提起姚珠仪,策马走到附近地一处小树林里,把她扔在一块大石后面,道:“此处草木茂盛,又有大石遮蔽,除了野兽,便是神仙也寻不着你了,姚姑娘你好自为之,杨珞就此告辞了。”杨珞说完,再也不看姚珠仪一眼,转身策马而回。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见了杨珞回来,都围拢了过来。豆子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珞道:“刚才没听见我说吗?先在那边树上留个标记指向西方,然后向南绕道而回,事情紧急,不要再说了,你们向南先走,我留个标记,随后便来。”众人见他神色严肃,不敢再多言,各自拍马向南而去。

再说姚珠仪躺在长草堆里,听得众人的马蹄声渐渐向南远去,心中恼恨不已,暗暗发狠道:“杨珞啊杨珞,姑奶奶这次要是死不了,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将你千刀万剐方才解恨。”她在心中反反复复,不知把这句话念了多少遍,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黑了。姚珠仪躺在草丛里,听见四周不时有狼嗥声传来,心中不禁也有些害怕。她虽然武功高强,心计深沉,毕竟只是个女儿家,而且年纪尚轻,如今在这生死边沿上挣扎,心中惧意自然是越来越浓。

姚珠仪苦苦地又撑了几个时辰,深夜寒意逼人,她冻得牙关直打架,忽然间全身经脉一松,一口真气流转全身,原来被杨珞封住的穴道竟全都已解了。姚珠仪将真气又运转了几遍,精神大振,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着大石,暗道:“这臭小子智计虽高,武功却是差得可以,点穴功夫更是稀松平常。”她靠着大石又休息了一阵,全身酸痛难当,原来那大石生得凹凸不平,有几处还颇为锋锐,顶得她实在难受。

姚珠仪暗骂道:“死小子,找石头也不知道找块平整一点的,整得姑奶奶我实在难受。”她正暗自咒骂,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忖道:“这大石如此锋锐,不正好可以用来磨断这坚韧异常的牛筋绳索么?这死小子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只想着要将我身躯遮挡住,却不想反而帮了我的大忙,他要是随便找个地方将我扔下,只怕我还真不易逃脱。”姚珠仪想到这里,不敢怠慢,慌忙靠着那大石,上上下下地摩擦起来。她如此这般地忙了几个时辰,终于一点一点地将那牛筋索磨断了。这时天已微明,姚珠仪辛苦了一夜,重获自由,大喜过望,忖道:“杨珞死小子,你想不到吧,姑奶奶大难不死,此番南去擒住了你,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看看天色,又想道:“这班小贼已走了八九个时辰,我失了马匹,定然追他们不上,不如等王将军到了,与他汇合,再一路追去,不怕擒不来那小王八蛋。”姚珠仪主意拿定,心中安了,竟然合上眼睛,睡起觉来。

雁静如闻言,愕然道:“我说你个小贼,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们若是向北,岂不是又回去了?”

杨珞一笑,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回去。”众人闻言,相顾茫然。

雁静如道:“难道你又后悔了,想要回去放了那小妖女么?”

珈儿一路上言语甚少,这时忽然道:“雁静如姊姊,我们真的就让姚姑娘被野兽咬死么?我觉得好残忍。”

雁静如道:“珈儿妹子,你真是太善良了,难道你忘了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吗,我们要是不杀她,她就会杀我们?”

珈儿轻轻地道:“可是……可是……非要杀她不可吗?”

雁静如没好气地道:“不杀她,把她放了好不好?”

珈儿精神一振,喜道:“雁静如姊姊,真的可以么?”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杨珞,又道:“珞哥哥,真的可以么?”

杨珞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了。”

珈儿大喜,道:“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回去放了她。”

雁静如急忙拦住了珈儿,对杨珞道:“你疯了么,怎么任由珈儿妹子任性胡为。”

杨珞狡黠地笑了笑,道:“我没疯,我是想放了姚珠仪,而且我已经放了她了。”

雁静如大惊,道:“你真的放了她了么?”念头一转,又道:“我才不信呢,就算你肯放过她,她又怎肯放过我们?她若是得了自由,怎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杨珞道:“她现下还没有自由,但到明日清晨便差不多了。”

豆子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插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放了那妖女了?为什么要放了她?你既然放了她,为什么她现在还不自由?”

杨珞答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来。”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放了那妖女?其实我也不想轻饶了她,可是此人却是杀不得的。”

雁静如怒道:“有什么杀不得的,我看八成便是你起了色心。”

杨珞不去理她,接着道:“你们想想,姚珠仪一路留下标记,我们身后不知还有多少敌人,他们现在之所以安安静静,对我们秋毫无犯,便是因为有姚珠仪这条内线。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联络方式,万一杀了她,被敌人察觉,必定侦骑四出,那时候我们可真就难以逃脱了。”

雁静如道:“那不杀她又有什么好处,敌人还不是一般要来抓我们。”

杨珞道:“我们不杀她,便可以利用她帮我们引开后面的敌人,那样我们就可以彻底地摆脱刘整的追踪,放心地去取那南唐宝藏了。”

杨珞道:“你们还记得,我当着姚珠仪的面是怎么说的吗?我说我们要避过追兵,原路返回,再向南去取宝藏。”

小炮接口道:“对呀,你就是这么说的,一点也不错。”

杨珞道:“可是这些都是假的,要想拿宝藏,我们还得向西北走好长一段路呢。姚珠仪当时已是咱们砧板上的肉,必定想不到我还会骗她,所以她一旦脱困,便会带着敌人向东南去追,这正好与我们的方向背道而驰,敌人离咱们越来越远,咱们可不是就越来越安全了吗。”

豆子拍手道:“我明白了,这就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杨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你说说咱们现在为何要沿着水中走呢。”

豆子道:“这个么……这个么……”他还在这个那个,骆青峰忽然道:“那是为了消除我们的马蹄印和所有的气味,这样一来,敌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只能按照姚珠仪所说的继续追踪下去。”

杨珞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对众人道:“青峰说得不错,正是如此。大家还有什么疑虑吗?”

雁静如道:“我有我有。”

杨珞道:“什么?”

雁静如道:“那你怎么能保证她一定能逃脱,万一她真的被狼吃了呢?”

杨珞道:“我将她扔在一块有楞有角的大石旁边,她完全可以利用那块石头,磨断绳索,从容逃脱。若是她真的那么倒霉,被野兽吃掉了,我也没办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命该如此,谁也改变不了,何况她杀了那么多人,心狠手辣,死了也算不得冤。”

雁静如道:“哼,反正不管怎么说总是你有道理,我倒希望她真的死了,看你这傻子接下去怎么办。”

杨珞笑道:“本来我还有些担心,现在有你这句话,我便半分顾虑也没有了。”

雁静如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

杨珞答道:“傻人有傻福呀,我是傻子,当然要有些运气了。”杨珞说罢大笑而去。雁静如知道他胡说八道,气得鼓腮帮子瞪眼睛,却又找不到什么好说的。

众人涉水向北,一直走到天色黑尽,约莫走出了六七十里地,此处距离扔下姚珠仪的地方已有五十余里,杨珞见人困马乏,又是个多云的夜晚,月黑风高,知道已无法继续赶路,便招呼众人上了岸,道:“今日我们就在水边歇息,明日一早,打扫干净我们留在水边的各种痕迹,继续由水中赶路。”众人应了,一起用餐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众人如杨珞所说,将所有痕迹掩饰好了,继续由水中向北进发,又走了整整一日,直到第三日上,杨珞才让大伙上了岸,由陆地上向西北而去。

那老人满脸堆笑,道:“要得要得,我家中本来有间客房,去年又嫁了闺女,如今有两间屋子空着呢。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怕是两间房也不够吧。”

杨珞忙道:“够了够了,我们凑合着对付一宿就好了。”

那老人道:“既是如此,公子请跟我来吧。”说罢颤颤巍巍地在前面带路,杨珞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跟着他向村中走去。

杨珞一面走一面问道:“老丈,不知此处离那大雪山还有多远的路程?”

老人道:“不远了,不远了,本村叫作山外村,前面百里之外还有一处村落,叫作雪山村,到了雪山村,便在大雪山脚下了。”

杨珞闻言不禁喜形于色,略一思索,又道:“老丈,附近可有卖衣服的号子?我想买点冬天穿的棉衣什么的。”

那老人想了想,道:“没有,莫说是没有卖衣服的店铺,就是有,在这温暖时节里,也买不到棉衣呀。”杨珞一想有理,心中不禁暗暗担忧。他正思量着,忽听那老人又道:“不过你要是想找东西御寒,不妨去找村西头的孙猎户,他打猎的功夫高明得很,每年都抓得好些狼呀,狐狸呀什么的,家里多的就是上好皮毛缝制的皮裘,你要是出得起价钱,不妨到他哪里去购置一些。对了,顺便还可以到他家隔壁的聂姑娘那里去买些红线带着。”

杨珞闻言一愣,道:“多谢老丈指点,不过……买那红线来做什么?”

那老人诧异地望了杨珞一眼,道:“怎么?你们不是来抓那千年雪参王的么?”

杨珞道:“不是不是,我们来此,另外有别的事情,不过那千年雪参王是怎么回事?倒要请教老丈了。”

那老人一提到千年雪参王,登时眉飞色舞,道:“这千年雪参王是个已流传了百年的神奇传说,说这茫茫的大雪山中有一株人参,它生长了上千年,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幻化成了人形,便如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每日在雪山之巅欢闹嬉戏,十分可爱。”

杨珞道:“既然它已如此通灵,为何还要抓捕它呢?”

那老人道:“只因传说若能将这支人参以慢火熬上七日七夜,待到锅中有红光冲天,再取汤汁服下,便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而且心智空灵,纵跃如飞,对习武之人更有莫大的益处,所以这十几年来,每到春,夏,秋三季,总或多或少的有外地人来寻这千年雪参的踪迹。”

杨珞闻言道:“听老丈所言,似乎本地人倒对这千年雪参没有太大的兴趣,这却是为何?”

杨珞笑道:“这传说过于神奇,只怕多有不实之处,不值得相信吧。”

老人闻言眼睛一瞪,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话?老朽敢以性命作保,这千年参王绝对是真的,因为老朽就曾经亲眼见过。”

杨珞本来只是当个故事来听听,现在听说老人居然亲眼见过,不禁兴趣大增,道:“想不到老丈有此等奇遇,可以说给晚辈听听么?”

那老人满脸的骄傲,缓缓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算来刚好是一甲子以前的事了,那年我便象你这般年纪,还是个青春年少的小伙子,时节也正是这时候,那时我母亲得了急病,这方圆百里的大夫都看过了,可是她的病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她一天比一天瘦弱,到了后来,竟连稀粥都咽不下去,我知道她大限将到,心急如焚,所谓病急乱投医,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所以决定上山去碰碰运气,希望老天可怜我孤儿寡母,让我寻得千年雪参,带回来治我母亲的病。我带了药锄和红线,天还没亮就上山去了。大雪山顶,终年积雪,道路湿滑,又崎岖难行,我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已经累得头昏眼花。山顶的风大得很,我一不留神,踏上一块碎冰,脚下发软,一个筋斗从山上栽了下来。”老人说着,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块突出的伤疤,接着道:“这块伤疤就是当年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