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唐遗宝2

杨珞见那伤痕形状狰狞,想象当年的情状,必定是惊险万分,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接着道:“我在山上昏迷了不知多少时候,连雪花都已在我身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等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听见耳旁传来哈哈的小孩笑声,我心中奇怪,心想这等险峻的山峰上怎么会有小孩子上来?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全身**,在雪地上跑来跑去的玩耍,这时山上大雪纷飞,可它竟似一点也不觉得冷。我一愣之下,随即狂喜,心中明白定是遇上了千年雪参王,当下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它玩耍了一阵,似乎是累了,看见我这个雪堆,竟然走了过来,靠在我身上休息。我紧张极了,悄悄伸出手去,一把就抓住了它的脚踝。我一抓得手,大喜过望,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它竟不知怎地就消失不见了,我手中只留下了一片人参叶子。我知道它受了这等惊吓,再要抓它简直是难如登天,只好爬了起来,悻悻地下山。我回到家中,将那片人参叶子熬成药汁,伺候着我母亲服下,我心中原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可那药汁当真神效无比,我母亲当日就霍然痊愈,而且精神健旺,更胜往昔。我见那药汁如此灵验,忍不住也偷喝了一口,如今老汉已经七十有六,仍然是耳聪目明,无病无灾。”

杨珞听他说完,轻轻叹道:“想不到世间竟然真有这等奇事,小子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老人道:“此事玄奇,你不相信,再也正常不过,我初时也不相信,但有了这番遭遇之后,便深信不疑了。”

杨珞沉默了一会,又问道:“老丈,我先前听你数次提到红线,却不知道那红线跟这千年雪参有什么关联?”

老人道:“传说中只要用红线系住了那千年雪参的任何一部分,它便再也跑不了了,所以上山寻参的人总要备上好些,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可惜老汉我当年一时激动,竟然忘了这红线之事,如今想起来,还时时懊悔呢。”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了老人家中。这老汉家中物事甚是简陋,只有他跟他母亲两人居住,看样子日子过得甚是清苦。杨珞见状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给老人,道:“老丈,我们多有打扰,这点银子便算是酒饭钱吧。”

老人连忙推辞,道:“公子说哪里话来,平日里这屋子就只有我和老母两人,日子过得无聊得很,你们来了,我这家中可热闹了许多,老母向来好客,必定开心得很,再说这穷乡僻壤的,又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怎么还能收你们的银子呢?不行不行……这银子万万不能收。”

杨珞道:“老丈不必客气,这些银子就算我麻烦您替我们张罗酒食,这鲜肉白饭,总是要钱的吧,总不能我们打扰了您,还要您破费,所以这钱您可一定得收下,要不然我们住着可也不安心。”

老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寒暄了几句,便到村中小馆买酒菜去了。

杨珞安置好众人,想起老人说的话,于是出了门,往村西去寻那孙猎户。

杨珞边走边问,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孙猎户家。这孙猎户大概四十来岁年纪,膀大腰圆,火漆眉,豹子眼,形貌甚是粗豪。他见杨珞进来,挥手招呼道:“这位小哥,是来买皮毛的么?”

杨珞施了一礼,道:“这位一定是孙大叔了,您说得不错,我来此是想买几件保暖的皮裘的。”

孙猎户哈哈大笑,道:“别的没有,皮裘这里多的是,你来这里算是找对人了,自己慢慢挑吧。”

杨珞见他屋中琳琅满目,挂满了各种兽皮,大到老虎,小到野兔,应有尽有,看得眼睛都花了,于是随便挑了六件缝制好的皮衣,放在桌上,对孙猎户道:“孙大叔,我就要这几件了,您瞧瞧,一共得多少钱?”

孙猎户翻看了一下毛皮,道:“小兄弟,你真有眼光,你挑的可都是上好货色呀。我看你也是初来乍到,就交个朋友,六件算你四十两银子好了。”

杨珞也不讲价,从怀中取出两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道:“那就谢谢孙大叔了,银子放在这儿,您可收好了。”

孙猎户道:“行行行,不妨事,你就放那儿吧。”

杨珞又施了一礼,抱了皮裘,转身出门而去。

杨珞一面往回走,一面想道:“听这孙大叔的口音,应该是个北方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了此地,看他孔武有力,又满屋都是猎物,武功应该不弱,别是什么江湖人物在此隐居吧。”他想得入神,一不小心在屋子转角的地方跟一个姑娘撞了个满怀。

杨珞赶紧赔礼,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子光顾着想心事,不曾见到姑娘出来,冒犯之处还望姑娘勿怪。”

那姑娘见他连连弯腰作揖,忍不住掩口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得很,撞了人说声对不起不就完了吗?瞧你的样子,简直就跟个舂米的桩子差不多。”

杨珞给她这么一说,不禁面红过耳,低着头讷讷地道:“是,姑娘教训得对,真是对不起了。”

那姑娘打量了他一眼,道:“我瞧你面生得很,是外乡人吧,要不要在我这里买点红线呀?”

杨珞闻言心想:“老人家说的那卖红线的聂姑娘,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我既然撞疼了她,就向她买些红线,算作赔礼吧。”当下答道:“好呀,我正愁没地方买去呢,聂姑娘这里有,倒省了我不少麻烦。”

那姑娘闻言眉毛一挑,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聂?”

杨珞一愣,暗道:“不好,说漏嘴了。”忙解释道:“不瞒姑娘,其实是村东的一位老人介绍我来的。”

那姑娘松了口气,笑道:“难怪你知道我的姓氏呢,我叫聂梦阑,村中的人多半叫我阑儿,来吧,给你看看我的红线,要多少有多少,质地可好着呢。”

杨珞忙答应了,跟着那女孩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这屋中仅有一张木桌,一把竹椅,一张木床和一口木箱,桌上一个小瓦罐里插了两朵鲜花,墙上还挂了一副刺绣,上面一只小猫正在扑着蝴蝶,模样生动得很。杨珞暗忖道:“这屋子虽然简陋,但却布置得甚是雅致,看来这聂姑娘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那聂梦阑,但见她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原来却也是个美人。

聂梦阑打开了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捆红线,扔给杨珞,道:“这里有数十尺,你瞧可够了么?”

杨珞忙道:“够了够了,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呢?”

聂梦阑道:“你看着给吧,看你识不识货。”

杨珞闻言笑道:“要我看便不给银子了。”

聂梦阑一愣,道:“这是为何?”

杨珞道:“象姑娘这般灵秀的人物,纺出来的线都是无价之宝,所以这银子我给不起,也没法给。”

聂梦阑闻言满脸飞红,啐道:“油嘴滑舌,好不正经。”

杨珞话一出口,已深感后悔,连忙赔礼道:“聂姑娘,小子唐突了,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聂梦阑白了他一眼,道:“算啦,你也蛮会说话的,这马屁也不能让你白拍,这些红线你先拿去,若是你有本事抓到那千年参王,我便分文不取,但若你抓不到,便须十倍付我线钱,你瞧如何?”

杨珞听了她此言,心中一股傲气冲将上来,脱口应道:“好,一言为定,你就等着喝人参汤吧。”

聂梦阑抿嘴笑道:“你先别吹大气,且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杨珞道:“姑娘放心,杨珞必定全力以赴,好不致让姑娘失望。”

聂梦阑道:“原来你叫杨珞,我记住了你的姓名样貌,不怕你会赖了我的线钱,你这就走吧。”

杨珞将那捆红线塞在腰间,向聂梦阑抱了抱拳,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说罢又抱起皮裘,自回村东老汉家去了。

等到杨珞回来,老人早已将饭菜备好,众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杨珞这才知道原来这老汉姓庄,祖上四代都居住在此地,几乎从来没有出去过。

众小吃过了饭,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到了半夜里,杨珞悄悄起身,将众人集中到自己屋里,低声道:“各位兄弟,雁姑娘,珈儿妹子,跟大家说个好消息,我们要找的南唐宝藏便藏在绵延数百里的大雪山中,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已经快到了。”

他此言一出,大伙儿全都来了精神头。豆子道:“怪不得呢,我日里还在想,大哥买这些皮袄子做什么用?原来是要上雪山了。大哥,咱们就快拿到宝藏了,是不是?”

杨珞道:“这我也说不好,大雪山实在太大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我想应该快了吧。”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喜出望外,小声地议论起来。

杨珞见状忙道:“大家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群小连忙止住谈论,不约而同地都望着他。杨珞接着又道:“我们明日应当可以赶到前面的雪山村,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补充好干粮食水,第二日就上山。现在时候已不早了,你们各自回房睡吧。”

众人向来都听他话,当下各自回去歇息,只是人人心情激动,这天晚上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杨珞等起了个大早,辞别了庄老汉,快马加鞭地便往雪山村赶,只不过到了午时,一干人等便已身在雪山村了。杨珞如法炮制,又寻得一户人家投宿,接着出去置办了很多食物,足够众人十数日吃的。这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杨珞将马匹都托付给了寄宿的人家,自己带着众人,步行上山。那山路越走越是崎岖难行,山中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寒冷,到了后来,前方已无道路,着眼处尽是一片茫茫白雪,众人直累得气喘吁吁,胸口憋闷,象是要炸开一样。

杨珞见状示意大伙儿停下,道:“各位兄弟,如果实在支持不住,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可强自支撑。现在寒气逼人,都把皮裘穿上了吧。”

杨珞说完将皮裘分发给众人,大伙都穿上了,只有珈儿不肯,她轻轻推开了杨珞的手,道:“珞哥哥,我穿你给我缝的白虎皮裘就好了,别人的衣服我穿不惯。”

杨珞道:“可是山上风大,我怕你会着凉。”

珈儿执意不肯,道:“我这样可以了,若是穿得多了,过于累赘,我反而走不动路。”杨珞拗她不过,只好作罢。

杨珞一面走,一面仔细回想藏宝图中标记的藏宝之地,一寸寸山崖找过去,却始终不见图中所标记的所在。众人已不知走了多少时候,一个个饥寒交迫,困顿不堪。杨珞见状,寻了个背风处让众人坐下,取出干粮来分给大伙。群小歇息良久,体力渐渐恢复,便又跟着杨珞继续上路。他们越走越是人迹罕至,四面都是茫茫的雪原,就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如此到得擦黑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座山峰的峰顶上。此处虽然高峻,却有三面石壁耸立,好像天然的屏风,把呼啸的寒流全都挡在了外面。

杨珞查看了一下地形,对众人道:“看来今夜只有在此将就一宿了,这里晚上冷得很,大家须得挤在一起,减少热量的散失。”说罢又爬到高处,迎着朔风,四方眺望,嘴里喃喃地念道:“这左青龙,右白虎,究竟在何处?”

群小吃过了晚餐,便挤在一块儿取暖,这雪峰顶上,寸草不生,想寻些枯枝败叶来生火也不成,到了半夜,众人已是冻得牙关打战,鼻子耳朵都失去了知觉,连说话也不灵光了。豆子道:“大哥,我冷得紧,快撑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杨珞叹了口气,道:“我平日教你们的内功心法,你们不好好地练,如今可知道厉害了?”

豆子苦着脸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教教我现在怎么办呀。”

杨珞道:“简单得很,只需按照我教你们的打坐法门,眼观鼻,鼻观心,灵台净明,摒除杂念,自然就不觉得冷了。”

豆子闻言赶紧盘膝坐好,依法施为。杨珞见状,摇头莞尔,再回望珈儿,却见她嘴唇乌紫,浑身哆嗦,已然抵受不住。杨珞赶紧到她背后盘膝坐好,单掌抵住她背心,运气三转,将一股细细的暖流传了过去。

珈儿正苦不堪言,忽觉背心一震,一道暖流自“灵台”穴中传来,热烘烘的好不舒服,当下回过头去,只见杨珞双目微闭,一掌立于胸前,一掌抵在自己背心,雪花飞来,碰着他的脸颊,都化作了晶莹的小水珠,点洒面上。珈儿见状,不知为何心中忽一阵欢喜,又一阵激动,竟瞧得痴了。

杨珞正助她调理内息,忽觉得她脉动加速,内息大乱,不由吃了一惊,慌忙凝住内力,睁眼望去,却见她目光迷离,双颊潮红,嘴角还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杨珞只道她已走火入魔,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点了她任督二脉的几处大穴,沉声道:“珈儿妹子,快快收摄心神,不可胡思乱想。”同时双掌齐出,全力助她将内息纳入正轨。

珈儿还没明白过来,杨珞的内息已快速涌入,压制住了她的气息,她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巴,竟发不出声音来,珈儿大急,可她越是着急,杨珞的内力就越强,到了后来,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杨珞运功片刻,渐渐觉出珈儿内息虽然杂乱,可是所走经脉都没有差错,并未走火入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缓缓将内力收回,仅余小部分在她体内,助她抗寒。

杨珞这一误会,直累得自己满头大汗,胸口起伏不停。珈儿见状,好不心疼怜惜,忙从怀中取出块丝帕,替他轻轻抹拭。杨珞睁开眼睛,见珈儿的俏脸就在咫尺之间,神色中无限爱怜,不禁脸红心跳,不能自已,片刻之后,才渐渐收摄心神,调匀气息,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杨珞功行九转,再睁开眼时已是卯牌末,天色微明,大地重温,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时金红的太阳把四周的白雪都罩上了一层微红色,景色分外瑰丽。杨珞心情舒畅,几个起落,跃上了最高处,但觉天风浩**,豪情顿生。他看了一会日出,转头向北望去,只见山势连绵,巍峨雄奇,不由暗忖道:“这大雪山果然是龙行虎步,气势不凡。”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凝眸细看良久,哈哈大笑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下面众人都被他这声欢呼惊醒,雁静如飞掠到他身边,道:“大清早的,你鬼叫什么?到底找到什么了?在哪里?”

杨珞指着远处的山峰,道:“你来得正好,你看,那座山峰象什么?”

雁静如看了一阵,道:“象什么?我瞧着什么也不象。”

杨珞道:“你再好好看看,它象的那物,你最是熟悉不过。”

雁静如又瞧了一会,道:“现在看看,倒跟我的小白有几分相似。”

杨珞大笑,道:“不错,正是象你的小白,简直太象了。”说罢又是大笑不止。

雁静如道:“那又怎么样?”慢慢走到杨珞身边,突然飞起一脚,正踢在杨珞左臀上。杨珞不曾防备,当即扑倒在雪地里,摔了个饿狗扑食。

杨珞一骨碌爬了起来,满头满脸都是雪花,怒道:“你做什么?”

雁静如咬了咬嘴唇,道:“我的小白明明已经被你杀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杨珞见她眼睛红红的,泪水就要涌出,心中一软,柔声道:“我不是说风凉话,我是找到了藏宝图上所说的左青龙,右白虎,一时高兴才会如此,并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

雁静如听说他找到了宝藏的所在,早忘了生气,喜道:“真的么?在哪里?快带我们去呀。”

杨珞往地上一坐,道:“我的屁股痛得很,连半步也走不动了。”

雁静如脱口道:“怎会如此?”随即会意他又在胡说八道,当下甩开长鞭,在空中“啪啪啪”接连挽了三个鞭花,嘿嘿笑道:“是真的么?”

杨珞知道她的脾气,连忙道:“刚才是真的,现在不知怎地,突然好了。”说罢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雁静如明知他故意做作,但见了他的怪样,却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时豆子,珈儿等人都已爬了上来。豆子急声问道:“大哥大哥,那青龙白虎都在何处?快指给我看看。”

杨珞指着远处,道:“你们瞧那里。我们脚下这座山峰连绵不绝,但到了那里却忽然被截断,而且山势突兀,正象个侧躺着的龙头,这就是所谓的左青龙了。”众人依言望去,只见果如杨珞所说,起伏的群山便似龙身一般延伸到一处绝崖,那山崖嶙峋峥嵘,正如卧龙啸天一般高高耸起。

众人正看得入神,却听杨珞又道:“你们再往远处看,那边几座山峰,首尾齐全,黑白相间,气势森然雄伟,是不是象极了雁姑娘的小白?”豆子刚一着眼便惊呼道:“象极了,象极了,我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畜生。”

雁静如闻言猛地转过头,向他怒目而视,豆子却不紧不慢地将头扭向别处,只当作没瞧见。

杨珞见状赶紧接道:“如今青龙白虎都已找到了,我们要寻的南唐宝藏就在那青龙和白虎之间的孤峰之上。”

豆子闻言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既已找见了,还不快点去。”说罢当先向前奔去。杨珞也不拦他,带着众人随后而来。

那龙首之处看着虽然近,其实却是极远,众人走了老半天,却也并没有靠近了多少。豆子一路小跑,早耗光了体力,如今垂头丧气地缀在最后面,呼呼地喘着粗气。杨珞心中暗暗好笑,也不理他,仍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又走了一会,豆子已是气喘如牛,挥汗如雨,忽然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雪地中闪过。豆子揉了揉眼睛,暗道:“糟糕,适才当真不该跑那么快,现下可好,累得眼睛都出了毛病了。”他正懊悔不迭,忽见远处的雪地里又是红光一闪,这回他可是看真切了,不禁心中大奇,叫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杨珞按照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只见白雪皑皑,空山寂寂,哪里有什么物事?杨珞道:“你看见什么了?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豆子道:“不对不对,刚才我明明看见红光一闪的,我肯定那里有东西。”

杨珞又观望了一阵,道:“我瞧什么都没有,定是你累得头晕,看花眼了。”

豆子皱着眉头道:“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待我过去瞧瞧。”说罢也不等杨珞同意,撒开腿就往远处跑去。他跑到了地方,左看右看,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雪,连块暴露的石头都看不见,却哪里有什么红光?豆子不解地模了模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这可奇了,我明明看见的,难道当真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杨珞见并无状况,招呼道:“豆子,别折腾了,快点赶路要紧。”豆子想想有理,恋恋不舍地又四下观望了一番,尾随着杨珞等人渐渐远去。

众人一面走,一面抓起地上的积雪互相掷来掷去,欢欢笑笑,跑跑跳跳,倒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间离那龙首峰已近了许多。

杨珞正左右躲闪着珈儿掷过来的雪球,忽听豆子大叫道:“来了来了……没了没了……来了来了……”

杨珞闻言不禁一愣,便在此时,雁静如一连掷了三个雪球过来,杨珞还没回过神来,第一个雪球已经飞到面前。

杨珞慌忙向左闪避,谁知雁静如早有所料,第二个雪球恰在此时直扑他面门,杨珞无奈,急施一个铁板桥,将身子打横,那第二个雪球贴着他脸颊飞过,端的是好险。可惜他还来不及得意,第三个雪球又已攻到他下盘,杨珞暗呼糟糕,百忙中双腿发力,身子腾空而起,那第三个雪球紧挨着他的脊背厉啸而过。

杨珞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嘻嘻一笑,刚要说话,却有一个雪球“篷”地一声正砸在他头顶,原来他只顾着雁静如掷过来的雪球,却不曾防备珈儿也从空中高高抛来一个。

杨珞只觉得那雪球在他头上裂开,溅出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虽然转眼间就化成了雪水,却好像把他的笑容都冻结了。珈儿追打了他半日,如今终于得手,高兴得欢呼雀跃,又蹦又跳。

杨珞哭笑不得,对豆子道:“你总鬼叫什么?害得我中了暗算。”

雁静如闻言截口道:“什么暗算不暗算的,明明是你学艺不精,动作笨得象只鹅,哼,要是我呀,十个雪球也砸不中我。”

杨珞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真的?”雁静如道:“你不相信?尽管放马过来,只要有半点雪花沾到我身上便算是你赢。”

杨珞仍是笑嘻嘻地道:“赢了却又如何?”

雁静如道:“你赢了,我便任凭你处置,不过要是我赢了,嘿嘿……你也要任凭我处置。”

杨珞道:“好,一言为定,我赢了也不怎么处置你,只要你叫三声杨大哥便成。”

雁静如嗤鼻道:“呸,你想得倒美,想做我大哥,等下辈子吧。我要是赢了,就把你嘴巴扯烂,再重重打你八十下屁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杨珞对众人道:“大家作证,谁要是耍赖,就是小狗。”说罢转身走出十丈,回头道:“雁姑娘,这样远可以了么?”

雁静如道:“远得我都怕你没力气扔过来了呢。”

杨珞哈哈一笑,也不答她话,伸手取雪捏了两个雪球,道:“刚才你扔了我三个雪球,但你是女的,我让你一个,只还你两个,你要是躲得开,就算是你赢。”

雁静如道:“废话少说,我管你扔几个,告诉你,你就是扔一百个,本小姐也不放在眼里。”

杨珞道:“既是如此,雁姑娘小心了。”他说罢运力将一个雪球抛了过来。雁静如见那雪球在空中慢悠悠地画着弧线,劲力甚弱,知道这雪球定是落在自己面前两尺之处,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没力气扔过来嘛,娇滴滴的倒像个大姑娘。”杨珞扔出了这球,失声道:“呀,糟了,劲使小了。别得意,再看我这第二个。”说罢再奋力将雪球掷出。雁静如见那雪球又平又直,来势劲急,但方位颇高,分明会从离自己头顶尺许处掠过,当下索性故示大方,不闪不避,笑道:“蛮牛也有的是力气,可惜只能耕地而已。”杨珞也不生气,双手抱在胸前,嘻嘻而笑。众人见他如此,心中都是纳闷不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第二个雪球已飞到了雁静如面前尺许之处,而同一时刻,第一个雪球也恰好自空中落下,两球相撞,“砰”地一声响,霎时间便把雁静如罩在了四溅的雪花之中。雁静如哪料到他有此一招,根本就没想过要躲避,登时便闹了个灰头土脸。众人见状都是一愣,过了片刻才醒悟过来,齐声大笑。

雁静如气急败坏,顾不得满身的雪屑,指着杨珞道:“你……你耍诈。”

杨珞笑道:“先前可没说过不许耍诈呀。”

雁静如哪里肯依,连声道:“我不管,这次不算,我们重新来过,对,重新来过。”

杨珞将身子转朝另一边,道:“俗话说‘赌奸赌滑不赌赖’,我看雁姑娘的样子,八成是要赖吧。”

雁静如道:“我……”一时语塞,却说不下去。

杨珞不等她说话,接着又道:“雁姑娘想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以后就得做小狗了。雁姑娘那么瞧不起我,多半是宁愿做小狗,也不愿叫我的了。”

雁静如气得鼓着腮帮子愣了半天才道:“我……我……我偏偏就要你猜不着。”她恨恨地望着杨珞,脸红得象块大红布,犹豫再三,终于轻轻叫道:“杨大哥。”

杨珞不知从哪里弄来根小草,两眼望天,将小草伸到耳朵里转了转,笑道:“什么?听不见。”

雁静如又羞又气,咬了咬嘴唇,狠狠地一跺脚,大声叫道:“杨大哥,杨大哥,这总可以了吧。”

杨珞笑道:“嗯,乖,大哥有空给你买糖吃。”

雁静如哪受得了他这闲气,刚要发火,却听得豆子又叫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杨珞道:“你又乱叫什么?”

豆子道:“我又看见有红光闪了,真的。”

杨珞刚要说他,却听得珈儿道:“珞哥哥,是真的,我也看见了,就在那边的雪堆里。”

杨珞闻言不禁一愣,暗自忖道:“豆子一个人看到,或许是他眼花,可是现在连珈儿也看到了,莫非真的有什么物事?难不成竟是传说中的那千年雪参王?要不还有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快的速度?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从容溜走。只是就算是千年雪参王,它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杨珞猜想不透,走过去检视那雪堆,自然是空无一物。他略一沉吟,对众人道:“就算真有什么,也任由它去吧,我们还是继续赶我们的路,不必受它影响。”说罢径直向北而去。豆子虽然万分好奇,却也只好随着众人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众人已来到了龙首峰下,杨珞见天色已晚,便让大伙在背风处休息。豆子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兴高采烈地跟杨珞道:“大哥,照这么走法,我们明日就可以拿到宝藏了吧。”

杨珞沉默了一会,道:“也许吧。”

豆子愕然道:“为什么是也许?”

杨珞缓缓地道:“南唐宝藏,一国之宝,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拿。”

众人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他所言非虚,不禁也暗自担心起来。

夜里风急,甚是寒冷,杨珞依然运功相助珈儿抗寒,众人各自调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次日清晨,杨珞睁开眼睛,没料到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雁静如,她盘膝坐在地上,头发眉毛都白了,原来竟是凝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杨珞见状,只道她仅以内息维持住心跳和奇经八脉的运行,心中暗暗称奇,忖道:“想不到这野蛮丫头内力竟有这般火候,我平日里倒真是小瞧她了。”其实杨珞却是高估了雁静如,他不知雁家内功自成一派,运功之时全身冰冷,是以雪花及身才不会融化。

又过了片刻,众人相继醒来,杨珞招呼众人又再登山,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这山顶上有好大一片空地,方方正正的,竟似刀砍斧削一般,更奇的是空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冰台,方圆数百尺,高约二三十丈,顶端已没于晨雾之中,看不真切。豆子走到空地边沿,探头向下望去,他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直吓得他“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杨珞惊道:“怎么了?”快步上前扶住了他,也向下望去,原来空地的下面竟是一片悬崖绝壁,崖面上寸草不生,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豆子紧紧抓住了杨珞的胳膊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杨珞不答他话,凝眸向远处眺望,只见那藏宝图上所标的孤峰便在对面百丈外,也是森然峭立,壁光如镜。杨珞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万丈绝谷,便是猿猴飞鸟也难逾越,岂是人力所能及?这边或许还可用极长的绳索吊下,可是对面的山壁如此险峻,却又如何攀援?莫非这藏宝之人武功绝世,竟已到了羽化登仙的地步么?”杨珞思忖半晌,终觉神仙之事太过玄奇虚缈,转念又想道:“藏宝之人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别人藏得,我便取不得?此中定是另有机巧。”杨珞心中存了此念,当下便在峰顶上仔细搜索,但他寻遍了峰顶的每一寸土地,却是一无所获。

杨珞思量良久,走到中间的冰台下向上观望,心中暗道:“难道机关便在这冰台之上?可是这冰台滑不溜手,又高又陡,我如何才能攀爬得上?”杨珞抽出匕首向冰台砍去,他只道在冰台上掏出凹痕,便可借力登上台顶,却不知这山峰顶上,终年积雪,冰雪之坚硬,不逊钢铁,他只挖得数下,便听得“拍”的一声响,那匕首已齐柄而折。杨珞懊恼地将半截断匕扔到地上,双眉紧锁,心中烦闷不已。

珈儿见状上前道:“珞哥哥,你别着急,慢慢地想,总会有办法的。”杨珞向她一笑,点了点头。珈儿伸手探了探杨珞弄在冰壁上的凹痕,只有约莫半寸来深,看来要在这冰壁上刻成阶梯是绝不可能的了。珈儿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将白虎皮裘又紧了紧,蜷缩着身体,偎依在杨珞身边。

众人走着路还不觉得,这一停下来,一个个冷得直跺脚,索性都坐下了运功抗寒。杨珞握住了珈儿的手,一边把真气过到她体内,一边呆呆地盯着那冰柱发楞。他又思索了半晌,忽然猛地一拍头,暗道:“杨珞啊杨珞,你可真是笨得可以,难道挖阶梯不成,你就不能往上加阶梯么?”他想到这里,放开了珈儿的手,蹲下身子,将周围的积雪都拢了过来,用力拍打,不多时便制成一块一尺见方的雪砖。杨珞站起身来,左手将雪砖举到齐胸的高度,靠在冰台之上,右手从怀中取出水壶,用牙咬掉了塞子,倒了些水在雪砖和冰台之间的罅缝里,然后赶紧塞好,又放回怀中。山顶异常寒冷,只一会那雪砖便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冰台之上。杨珞用力向下压了压,知道这玩意儿吃得住力道,忍不住喜道:“这下成了。”

众人听见他说话,纷纷睁开眼来,见了他的办法,都是喜形于色,各自伸手入怀,掏出水壶,道:“我们这里也有。”原来大伙怕水结成冰,全都将水壶放进了怀中,以自己的体温保暖。杨珞大喜,道:“这下好了,大家快把水壶都放回去,先制作雪砖再说。”众人闻言一起动手,只一柱香时分便做了八、九十块。杨珞看看差不多够了,便依法施为,每两尺一块,一边冻,一边往上爬,雪砖没了或是水壶里的水没了,便让雁静如扔上来,如此反复,没多久便在冰台的壁上冻出一架冰梯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杨珞的身子已悬在半空中,随着山风不停晃悠,心中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杨珞自己倒没觉得有多危险,一鼓作气地往上攀爬,辛苦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给他登上了冰台之顶。

杨珞爬上台顶,只见上面一条拱形的石通道,长约两丈,顶上已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入口处也已被遮挡了一半,分明是出自人工。杨珞暗暗心惊,忖道:“难道这里竟然有人居住?”他缓缓走到通道口,伏下身子朝里观望。通道里面甚是幽暗,隐隐透出一股霉味,杨珞观察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便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他摇亮了火折子,只见这通道约有八尺来高,四壁均由坚硬的花岗岩石砌成,整整齐齐,还算干燥,通道的尽头一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门上的兽面吞口和门环都已是锈迹斑斑。杨珞不敢大意,思索了一会,转身用通道口的积雪做了一个大雪球,放到地上,用力一推,那雪球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滚去,“砰”地一声撞着大门,停了下来,通道中却还是安安静静,什么事也没发生。杨珞见状大着胆子向红门走去,他走到门口,伸手去推门户,那门户却是纹丝不动,杨珞但觉入手冰凉,原来这扇大门竟是精铁所铸。

杨珞手上加力,由一成到十成,铁门却是依然故我,一动不动。

杨珞收回手掌,向左望去,只见左边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似乎是个什么机关,他侧身站好,伸指向那突起上捺去,只听得“拍”地一声响,墙面上翻起一块,露出一个方形的凹洞来。杨珞又等了一会,那凹洞中并无动静,他这才伸头望去,只见里面有六个把手,上排三个,均为红色,下排也是三个,均为白色,上下排错开半个位置,成菱形排列,相邻两个把手之间,无论纵,横,斜,都有凹道相连,下排最右边还有一个空着的孔道,像是一个把手被拔去了。杨珞看了半晌,迷迷糊糊地不知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转身又朝右边墙壁望去,右边墙上并无机关,却隐隐约约地刻着些字迹,杨珞走近细看,只见上面写道:“赤上则闭,反之则开,九转不成,必遭天诛。”杨珞略一沉吟,已明其理,转身走到六只把手前,又思索了一会,便伸手移动那些把手,利用右下那空着的孔道稍作腾挪,果然在第九次上,恰好将上下的把手位置全都反了过来。那最后一个把手刚一归位,便听得“篷”地一声响,通道两面的墙壁上都喷出火来,登时便将四周照得通明。杨珞还没回过神,又传来“轧轧轧轧”的机括声,铁门缓缓地向上升起,露出幽深黑暗的房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杨珞凝神向内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火光映着自己的身体,在门前的地上投下长长的身影,忽明忽暗,摇曳不停,更加让人觉得诡秘莫测。

杨珞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数尺,一张石桌子进入了他的火光范围,桌子上还放着一盏油灯。杨珞赶紧快步上前,见那灯中竟还有灯油,忙用快要燃尽的火折子点亮了它,有了这盏油灯,石室登时明亮了不少。杨珞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四周,原来这间石室并不大,中间一张石桌子,桌面粗糙得象是随便从哪里搬来块石头了事,四面墙壁上布满了指头粗细的小孔,地面上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杨珞仔细察看石室,却是一无所获,暗自忖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跟南唐宝藏并无关联?看样子却又不像,按照藏宝图的指示,我们的行进路线一点没错,此处应该是通往对面孤峰的必经之路,可是到底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过去呢?难道用飞的不成?”杨珞脑中充满了疑问,在石室中来回踱步,苦苦思索,忽听得“夺夺夺夺”的声音,绵密如雨般从四面墙上的小孔中响起。杨珞慌忙凝神戒备,可那声响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杨珞呆立半晌,石室中早已恢复了宁静,只是这宁静里却仿佛充满了逼人的杀机,让你的心时时刻刻都提在嗓子眼,怎么也落不下去。杨珞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将眼睛贴在墙上,朝小孔里望去,却见每一个孔里都是黑黝黝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是什么都有。杨珞叹了口气,忖道:“若是这巨大的冰台全是人工修筑的,那我脚下必然还有数层,这间小屋中也就必定还有机括,为何我却寻不出来?我若是再不从速破解机关,只怕灯油都快燃尽了。”杨珞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向那油灯望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挪动过这盏油灯,难道它便是这机簧的所在?”杨珞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伸手去取那油灯,可他一提之下,那油灯文风不动,原来竟是嵌在这桌上的。杨珞一呆,随即大喜,知道这油灯必定就是机簧所在,否则哪有人将油灯固定在桌上的?杨珞满怀激动,又提又拔,又扳又扭,满以为屋中马上就会出现什么密室暗道,可是任他怎么摆弄,石室还是石室,油灯还是油灯,竟连一点变化也没有。杨珞好象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满腔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沮丧地想道:“说不定这世上就有这种怪人,偏偏喜欢把油灯固定在桌子上,我却自作聪明,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机关。”杨珞舍了油灯,在室中各处又摸又拍,又敲又打,可统统都是徒劳无功。杨珞想得头都大了,也没得出个端倪来,转念想道:“我只顾着自己在这里找寻线索,却不知道已过了多少时候,下面兄弟们都怎么样了?此处倒能避避风寒,不如将他们都接上来,今晚便在此处安歇,我也好专心参详。”他思量已定,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想想不对,又回过身来,将那油灯给吹灭了,室中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杨珞慢条斯理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苦笑道:“雁姑娘,在下哪里又得罪你了,为何从后面偷袭我?”

雁静如没好气地道:“你这小贼,一去就是半日,谁知道你是不是死了,所以我当然要上来看看。”

杨珞道:“多谢姑娘关心,只是看看便看看,为何要打人呢?”

雁静如白了杨珞一眼,道:“谁关心你了,真是臭美,你的珈儿妹子才真是关心你呢,她在下面吵着闹着要爬上来看看,我拗不过她,又怕她有危险,只好替她上来瞧瞧。谁知道你竟然好好地在这里避风雪,睡大觉,害得大家白白担心,我当然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杨珞睁大了眼睛,道:“我几时睡大觉了?”

雁静如道:“你上来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干,不是睡大觉又是什么?”

杨珞知道她向来不讲道理,跟她说也说不明白,赶紧扯开话题,道:“雁姑娘刚才那招叫什么来着?好不厉害,逼得我满地打滚才侥幸逃开,实在是好功夫。”

雁静如闻言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家传绝学,名字叫做……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珞道:“对对对,为什么要告诉我,雁姑娘武艺高强,人又冰雪聪明,这石屋之中机关重重,只怕还要多多借重姑娘之力,行事方可顺畅。”

雁静如给他几个马屁一拍,高兴得不得了,双手抱在胸前,道:“这种小事,本姑娘本来不愿插手,但你若是真的不行,也只好交给我了。”

杨珞笑道:“是,是。我们先下去把下面的伙伴都接上来,你看如何?”

雁静如哼了一声,道:“嗯,这帮小子武功差劲得很,还有你的珈儿妹子,再不快点下去,只怕她就快给冻死了。”

杨珞知道她所言非虚,不敢再多话,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通道,沿着冰梯飞速下台,雁静如紧随其后,只一会两人便回到了峰顶。

此时已是傍晚,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山峰顶上地势空旷,没有什么好躲避的地方,珈儿背靠着冰台,豆子和小炮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雪。众人见杨珞平安回来,齐声欢叫,珈儿更是激动,眼睛扑闪了两下,泪水便涌了出来,那泪水遇着寒风,顷刻间便凝成了冰珠,挂在她脸上,晶莹美丽,衬着她青紫的嘴唇,却又楚楚可怜。杨珞见状心疼不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掌,忽地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原来她的双掌竟已冻成坚冰一般。杨珞连忙竭尽全力将自己的真气传送过去,过了一柱香时分,她的手心才渐渐有了暖意。再过了片刻,珈儿的嘴唇终于止住了颤抖,轻轻地道:“珞哥哥,总要麻烦你和雁姊姊过真气给我,我真是过意不去。”杨珞闻言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是雁静如输送真气给珈儿,维持住了她的生命,忍不住抬眼朝雁静如望去,目光中都是感激之色。雁静如见了她目光,脸上微微一红,转头瞧向别处。此时珈儿的脸色已慢慢恢复了红润,杨珞知道她已无碍了,暗自忖道:“这里实在太过寒冷,我的真力也维持不了多久,就算加上雁静如,那也只多得个把时辰,若再不寻个避风寒的所在,莫说珈儿非给冻死不可,其他兄弟只怕也在所难免,现在风雪甚大,我让他们爬上冰台顶固然危险,却也好过白白在这里等死。”略一思量,心意已决,对众人说道:“这冰台之上有一间小石屋,可以暂避风雪,还有灯火照明取暖,大家随我上去,今日就在上面过夜了。”

杨珞摇了摇头,道:“暂时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们的路走对了,只要能破解机关,我们就一定能拿到宝藏。”

豆子道:“哦,都有什么机关呢?大哥,你都参详透了么?”

杨珞道:“还不曾想透,咱们快些上去,我便可接着再想了。”

豆子道:“好好好,那我先上。”说罢扶着那些冰砖便往上爬。

杨珞见他爬了两步,身体便开始在风中晃晃悠悠,怕他有所闪失,忙跟在他身后,道:“你别怕,我在下面接着你,保准没事。”

豆子听到杨珞在下面,信心大增,手脚并用,奋力向上,但到了中途,终于力竭,大声叫道:“大哥,我不行了,快来帮帮我。”

杨珞一直跟在他身后,闻言气运足尖,用力一点,人登时拔高了丈许,落在豆子头顶的冰砖上,伸下右足,道:“你只需尽力抱住我的腿就好。”豆子依言紧紧抱住,杨珞仅凭两手一足之力,拖着豆子往上爬,这时山风越来越大,吹得豆子的身体直往一侧飘去。杨珞咬紧牙关,拼命向前,凭着一股狠劲,终于登上了冰台顶。他带着豆子来到通道之中,已是累得力不从心,调息了好一阵才恢复元气。杨珞心中大是懊悔,暗道:“我真是笨得可以,豆子还可支持,我却先将他弄了上来,珈儿在下面受的罪可大了,而且下次我又要再输真气给她,如何还有气力相助其他人上来?看来我得好好想个办法才是。”他想是这么想,可是急切间哪有什么好办法出来?杨珞无奈,只得除下自己的外袍,撕成一条条的,结成一根长索,他为了绳索更长些,尽量将布条撕得窄狭,幸亏他作富家公子打扮,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所制,虽然窄了些,却仍然很结实。

豆子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珞道:“这条绳索虽不够长,总有些用处,等到他们爬到差不多,我便可以用这根绳索拉他们上来,那可省力多了,而且上来的人越多,帮手就越多,拉其他人上来就更容易了。”

豆子闻言,连忙也除下皮袄下的长袍,递给杨珞,道:“大哥,我这件你也拿去吧。”

杨珞道:“可是你……”

豆子道:“我不冷,这里灯火通明,我暖和着呢。”

杨珞道:“此时虽然不冷,可我们离开的时候却又怎么办?”

豆子哈哈一笑,把长袍塞到杨珞怀中,道:“那就到时候再说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杨珞看看手中的绳索,自恃仍是无力将其他人带到足够的高度,只得接了豆子的长袍,歉然道:“那就委屈你了,豆子。”

杨珞冲他一笑,不再多言,将那衣服也撕裂了接在长索一端,登时又长了数丈。杨珞比了比,道:“这下差不多了。豆子,你好生呆着,我去接其他人。”说罢出了通道,快速下台。

杨珞来到下面,众人已等候多时,珈儿更是脸色煞白,气息奄奄。杨珞对雁静如道:“你先上去,我负着珈儿妹子随后上来,等到了中途你便可以用这绳索将她拉了上去了。”杨珞说完,将绳索一端系在了珈儿腰上。

雁静如见他中衣外面直接罩着皮裘,模样甚是古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珞一愣,道:“你笑什么?”

雁静如眼睛一瞪,道:“我笑什么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杨珞也没功夫跟她消磨,陪笑道:“没相干,没相干,姑娘愿意笑就笑,谁也管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绳索的另一端递了过去。

雁静如哼了一声,伸手接过,纵身便上。杨珞忙道:“慢些走,我还不曾背好呢。”雁静如如何不知,只是故意跟他为难而已,闻言以一手一足扣住冰砖,向下道:“就是你的麻烦多,还不快点。”

杨珞慌忙负好珈儿,对小炮和骆青峰道:“你们再多等一会,我马上就下来接应你们。”说罢又沿着冰梯爬了上去。

雁静如见他赶了上来,不紧不慢地向上攀行了数尺,模样满不在乎,任随狂风将她吹来吹去,她却人随风舞,飘飘若仙。杨珞抬头望去,见她纵跃如飞,身姿曼妙,暗道:“这雁姑娘的轻功确实了得,我比她不上,只可惜她太过刁蛮任性,脾气又坏,做事不顾后果,早晚总得惹出祸来,以后带着她行走江湖,是非必多,但若要我不管她,却又如何对得起她爹?似她这般没心眼,最多三天,准得让人给卖了。”他脑中胡思乱想,手脚可没停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冰梯的中段,杨珞还要往上爬,忽然腰间一松,珈儿竟已腾空飞起,杨珞大骇,刚要跃起相救,忽然脑中电转,明白了又是雁静如的把戏。原来雁静如爬上了台顶,见杨珞还谨小慎微地在中段慢慢移动,忽然童心大起,暗道:“这下总要吓你个半死。”她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当下运力于臂,猛地一紧,珈儿的身子果然腾空而起,雁静如左右手交互用力,不多时便将珈儿拉了上来,幸亏珈儿神智已渐模糊,竟然浑没感到害怕,只是当真将杨珞吓了个魂飞天外。

杨珞见珈儿安全上到了台顶,松了口气,快速向下滑落,护着小炮和骆青峰两人又登到此处,小炮和骆青峰二人都已不支。杨珞凝神向上望去,只见雁静如在台顶边沿上手忙脚乱地不知在忙些什么,大声叫道:“雁姑娘,你在做什么?快将绳索放下呀。”杨珞叫了几声,雁静如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杨珞大急,忽然醒悟,暗道:“我真是笨,这里山风呼啸,我不用内力,她如何听得见我。”运足中气,又呼了一声,雁静如果然听见了,但见她口唇翕动,却不知她在说些什么。杨珞运力道:“雁姑娘,山风太响,你说话须得贯注内力,我方可听见。”他刚说完,耳畔便传来雁静如的声音,道:“这绳索总是随风乱舞,放不下去,我的内力可还没到运布成棍的地步。”杨珞闻言叫道:“你绑个大雪球在绳子一端,不就可以放下了吗?你快些,小炮和青峰可支持不住了。”雁静如本待跟他斗嘴,听了这最后一句,也不敢怠慢,连忙按他说的做了,果然将绳索放了下来。有了这绳索,事情可就简单多了,没多久小炮和骆青峰就都被吊了上去,少了这两个牵挂,杨珞上去自然也费不了多少力气。他带着众人来到小石屋中,点亮了油灯,分吃了食物,大伙的元气又恢复了不少,珈儿的一口气也缓过来了。

杨珞瞥了她一眼,道:“雁姑娘,我正在参详这小屋中的机关,只是我太过愚鲁,总也想不明白,雁姑娘聪明绝顶,一定是已经想到了。”

雁静如闻言一呆,道:“我……我又不曾想,这种小事,只要我坐下稍作思索,定能迎刃而解。”

杨珞笑道:“那就麻烦姑娘坐下想想吧,我们这么多人可都等着你呢。”

雁静如向四周看了看,见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势已骑虎难下,只好硬撑道:“想就想,你等着,一会就好。”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这石室中的地面凹凸不平,她忘了防备,这一下用力甚猛,股间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雁静如伸手模了模地面,向杨珞骂道:“你带的是个什么鬼地方?比外面通道的地面还要烂,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修房子的。”

杨珞道:“不错,绝不会有人这么修房子,所以这里的地面一定是后来才变坏的。”

雁静如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珞转头对众人道:“大家可注意到这墙上满是小孔?”

雁静如道:“那有什么希奇?”

杨珞瞧了她一眼,道:“你们家的墙壁上都是孔的么?”

雁静如道:“那当然不是,我们家岂能跟这个破地方比?”

杨珞不再理她,接着对众人道:“我初次进来的时候,这每个小孔中都曾传出轻微的爆鸣之声,而且室中充满了刺鼻的气味,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里的每个小孔中都会喷出毒水,而且这毒水毒性奇烈,以至于将这桌面和地下都烧成了这副模样。”

雁静如不待他话落音已抢着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若真是如你所说,那你怎么又不曾被烧死?”

杨珞道:“那定是我们到此之前,已有旁人来过这石屋,触动了机关,毒水都喷射完了,我才能幸免于难。”他说到这里,骆青峰忽然道:“杨大哥,你是说这世上还有别人知道这南唐藏宝的所在?”

杨珞道:“数十年前肯定有,如今只怕已没有了。”

骆青峰道:“这是为何?”

杨珞道:“就以门上铁环和门前把手的锈蚀程度来看,此处至少有二十年以上没有人来过,若是还有人知道,他听到南唐藏宝图流落江湖之事便该过来瞧瞧,你们说对么?”

豆子闻言道:“不错,这宝藏要是我的,我定要来守着,不让别人染指。”众人闻言尽皆点头。

杨珞闻言缓缓地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也正是我担忧的,我们极有可能只是白跑了一趟,这里也许早已一无所有。”

众人闻言心都凉了半截,一个个坐着闷不吭声。过了半晌,雁静如道:“都是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你们以为这里有别人知道,有什么证据,不都是这个小贼说有人曾经触动过机关么?我看根本就没有人触动过机关,你们想想,若是真有那么厉害的毒水,这四面八方地突然喷射出来,便是有通天的武功也躲闪不开,怎地这屋中却又一具尸身也没有?”众人闻言都向杨珞望去。

杨珞道:“这点我也参详不透,一切事情都需找出这小屋中的机关后方有定论。”众人闻言四下掏掏摸摸,一起寻找起机关来,过了半个时辰,小屋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搜寻过了,那机关却还是不见踪影。

雁静如越找越是恼火,忍不住提起鞭来狠狠向墙壁上抽去,但听得“啪”地一声脆响,墙壁上石屑纷飞,杨珞刚要好言相劝,却听得传来“轧轧”的机关转动之声,墙壁转开,一道门户露了出来。众人又惊又喜,刚要详加察看,那油灯的火焰却有气无力地摇动了几下,慢慢灭了。

杨珞正待取出火折子,却见火光一闪,雁静如已当先冲入了门户之中。杨珞大惊,连忙快步跟上,在火折微弱的火光下,只见一道石梯一级级地延伸到黑暗之中,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

杨珞一把拉住了雁静如,沉声道:“休要鲁莽,你走我后面。”

雁静如甩开了他的手,道:“为什么?难道你的武功比我强么?难道这暗门是你发现的么?我偏要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