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造殿崖山

从浙江温州一路到广州湾,宋军海上力量始终都与皇帝同行,因而队伍越来越庞大,一旦成为元军攻击目标,整个队伍转移皆属被动。

吸取以往教训,张世杰特命人在近海处,另为皇帝觅一驻地,与主力部队形成互为支援之势,这样会在与元军作战时相对灵活一些。

宋军主力泊驻于雷州海岸的吴川、化州深入内河的港湾。

张世杰命人在离碙洲不远处,在他们曾经过的珠江入海口找到一处险要之地崖门,该地因东有厓山,西有汤瓶山,两山之脉向南延伸入海,就像一半开掩的门,故名崖门。

银洲湖水由此出海,也是潮汐涨退的出入口。

既有水路可通内河,又面向大海,易守难攻,是一处风水宝地,当即与陆秀夫诸大臣商议,并奏明杨太后,拟以其地建皇帝行在。

杨太后一秉谢太皇太后在临安临朝称制之风格,对大臣皆信任之,即以皇帝之名准其所奏。

张世杰一面命在雷州那边的宋军继续与元军对战,另一面亲自统率身强力壮者组成伐木大军,深入山中,从民间招来工匠,建造行宫三十间,军房三千间,将正中那间大屋取名为慈元殿,请杨太后居其中,临朝称制。

升广州为祥兴府。

然后让雷州那边的主力军也都集结到崖山周边,试图以强大的阵势建一座海边稳固的皇帝行在,号令天下抗元忠于宋室的各方面势力。

从当年的6月到10月,总共花了四个月时间,终于把这个临时的海边皇宫建造完成。

在张世杰筹建崖山行宫的过程中,各地宋将与元兵的作战一直在进行着。

湖南方面,湖南制置使张烈良和提刑官刘应龙得知新皇帝赵昺继位,认为新一轮反元**到了,主动响应,化被动为主动,加大了对元军的反攻;

广东、广西各城池更是群雄并起,响应新建立的朝廷;

琼州安抚使赵与珞和冉安国、黄之杰诸将相约率兵拒元,以死自誓;

文天祥听说新皇帝即位,当即派人上奏书,自任江西兵败之责,请新皇帝免去自己的职位,表示愿意入朝为一般官员,杨太后不仅没有免他,反而加封他少保信国公,要求他继续履行枢密使之职,就地组织军队抗元。

对于元军与宋军在广东沿海的作战情况,身在大都的忽必烈全都掌握,他还从被秘密派往大都议和的倪宙那里知道了宋室君臣的详细情况,专门把在南方作战的主要将领召回大都,讨论对宋室群臣的最后策略。

张弘范当时正想在灭宋最后一役中立头功,他向忽必烈说:“益王死了,本来他们是要散伙的,但那个张世杰又把广王立为皇帝了。”

忽必烈:“张世杰不是你家堂弟吗?你有办法征讨他或者劝降他吗?”

张弘范:“虽曾是自己兄弟,但他死心塌地护着那宋君,也不知他着了什么邪气!”

忽必烈:“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不死心,我们大元军队纵横四海,就他们在广东一隅,能起什么风浪,还做什么兴复大宋的美梦?”

张弘范:“我们也搞不懂那些人要干什么?把个孩子在那里折腾。那以往的宋君多不会亲自生崽,许多都是领养的同姓族人,偏这个度宗皇帝,自己命不长,留下三个小儿,搞得这么麻烦!”

元朝诸臣一听,都笑了起来。

忽必烈:“张弘范,给你一个立功机会如何?”

张弘范:“张世杰立广王为帝,那福建、广东、广西沿海的州县又是群起响应,将此事交于臣,臣必灭之而返!”

忽必烈:“好!命张弘范再以蒙汉军都元帅之职,前去征讨那宋家小儿!”

张弘范得令,一刻也没有停息,一面派人飞报在江西、广东作战的李恒,要求他配合自己,加大进攻宋军,自己则迅速来到扬州,在那里精选了2万将校,分道发往广东。

忽必烈安排好张弘范后,又命令元将塔出做张弘范的后援,负责后勤保障,同时命已在广西境内指挥元军的阿里海牙加大对宋军的进攻,以配合张弘范最后将宋军主力消灭在广东境内。

元军的部署显然非常周详,果然,很快随着元军总体上排兵布阵的完成,元军对宋军的进攻出现新一轮**,各地宋将战败的战败,投降的投降。

首先是广西的周隆、贺十二被阿里海牙斩杀,接着湖南的张列良带着自己的整个宗族逃往思州的乌罗洞,被元军所袭,一个家族全族殉国,琼州方面,赵与珞虽然打定了必死的决心,但由于当地官民盼望大宋皇帝会派救兵来救援他们的希望落空,有人策划谋反,赵与珞被琼州守将活捉献给元军,不屈被杀。

张世杰在营建行宫的过程是做好了以那里为最终决战之所的打算。

快完成时,由陆秀夫出任山陵使,负责已经去世的皇帝赵昰的安葬之事,那个时候,人们轻生重死,以死者为大,更何况是一朝天子呢,因而在安葬赵昰时,满朝上下,全都披麻戴孝,举行了盛大的安葬礼仪,而且为了怕后人盗墓,还建了几处凝冢,赵昰之墓离行宫不远,被命名为永福陵。

元军这一次可谓来势凶猛,水陆并进。

张弘范由扬州顺海道,沿着浙江、福建,一路行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顺利抵达广东循州(惠州)海域,直接形成了对崖山的威慑态势;

陆路,李恒以骑兵由梅岭直趋广州,在清远打败宋将王道夫,接着又打败守在广州城内的凌震,进入广州城,等待张弘范;

在另一方面,阿里海牙将广西、琼州尽数征服。

这样一来,元军分别从东、北、西三面形成了对崖山的最后合围态势。

各地宋军也进行了相应的反击。

王道夫和凌震被李恒打败后,曾组织兵力试图夺回广州,但没有如愿,他们就奔往崖山,与翟国秀的队伍会和,抗拒元军。

文天祥的军中当时出现瘟疫,许多士兵病死,他的母亲亦病死,按当时礼制,他是要弃官守孝三年才是,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杨太后下令夺情,要求他继续带兵作战,不幸的是,文天祥的长子也生病去世了,他忍着失去家人的沉重心情,指挥队伍与元军周旋,从惠州屯兵于潮阳,邹沨、刘子俊等旧将皆到潮阳与之会师。

文天祥带兵征讨潮州当地的海盗陈懿和刘兴。

刘兴被打败,陈懿逃走,这下可惹了大麻烦。

陈懿在海上被张弘范收编,当即用海舟带着张弘范进到潮阳城内。

文天祥不得不指挥部下往海丰逃走,张弘范派自己的亲弟弟张弘正追击文天祥。

文天祥在一个叫五坡岭的地方让军队埋锅造饭,正在这时,张弘正追到,宋军刚刚放下武器,来不及应战,被张弘正的队伍全部抓获。

文天祥自江西败战之后,已经预感到迟早有一日会被元军抓捕,因而有所准备,在元军靠近的那一刻,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粒叫脑子的毒药吞下,不知是药物失效,还是文天祥的生命力太强,他竟然没死。

邹沨拔剑自刎身亡。

刘子俊见元兵抓住文天祥,大喊道:“我乃文天祥也!那人不过我的一个马夫而已,你们不要难为他!”

于是,那个抓文天祥的人把文天祥放了,文天祥趁机逃走。

可是没逃多久,另一队人马又把他抓住了。

两队人马相遇,刘子俊坚称自己才是真的文天祥,文天祥怕元军为难刘子俊,对他吼道:“刘子俊,你不要冒充我了,你们把那个人放了,我才是文天祥!”

元军两支队伍都以为自己抓了真的文天祥,指望着邀功请赏呢,互不相让,这可让他们为难了,于是找来降元的宋将辨认。

元军得知刘子俊冒充了文天祥,气得够呛,张弘正下令将那刘子俊就地用宋军煮饭的锅烹了。

张弘正把文天祥押到潮阳见张弘范,元兵命文天祥跪拜,文天祥站立不动。

张弘范亲自上前为他把绑绳解开,客气地说:“文丞相,久仰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文天祥:“你是何人,用这种话与大宋丞相说话!”

张弘范:“你别误会,我虽然是汉人,但从没有做过一天宋臣。我乃河北易州张弘范,你们那位宋将张世杰的堂兄是也。”

文天祥:“你们世居河北,虽不曾为宋室臣民,但也与宋之天下百姓同文同种,为何要效劳那些蒙古人?”

张弘范:“不是俗话说的好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张家本来就没有受过宋恩,那元君有恩于我们,当然也就为其效力了。我们今天不说这个,说说你自己吧。大元皇帝可一直记着你呢,现在情势如此,宋已无一片完整之地,你们还要作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呢?三宫北迁,连那谢太皇太后都劝你们不要再抵抗了,为什么不听呢?”

文天祥:“败军之将,是蒸是煮,请你干脆一些!”

张弘范没有办法,把文天祥软禁在舟中,不断地在降元的兵士中找那些与文天祥相识的人前来劝降,都被文天祥一一拒绝,有时文天祥甚至为了保护某些将士,声称:“你是何人,不过一小卒耳,我几时认得你?”

这样,许多人由于文天祥的保护,被元军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