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迁驻碙州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

皇帝赵昰因一场突来的海上风浪受惊而一病不起。

各地传来的战报也多是丢城失地。

福建兴化军再被元军唆都攻破,陈文龙的族叔陈瓒以死自誓,巷战终日,不仅自己被元军车裂解尸,而且全城老百姓也遭到元军屠杀,血流有声;

广州被元将塔出毁城;

潮州被元军占领。

元军各路将领都以进攻在井澳的皇帝赵昰为目标,元将刘深直袭井澳。

赵昰不得不逃往谢女峡,转往七里洋。

被元军追逼得急,皇帝又卧病在船,杨太后和杨亮节都是不拿主意之人,老臣江万载已死,陈宜中受命前往安南占城,整个朝廷似乎没有主心骨,只得由陆秀夫和张世杰两人作主。

皇帝赵昰病卧,当然不能再坐在那帝位上参与朝政,帝位空着,杨太后坐在帝座之后,以示垂帘之意,那卫王也被安排坐在帝位之侧,就这样,船一边逃行,躲避元军追赶,由陆秀夫、张世杰、杨亮节、俞如圭等,在皇帝赵昰所在主船的中舱临时开了一次紧急御前会议。

陆秀夫:“以今之计,陆上已被元兵占领,估计文大人那里情况也不乐观,这样与元军硬拼,可能会坐以待毙。”

张世杰:“当前的情况下,皇上龙体欠安,要是能找到一处安全之所,暂避元军之锋芒,稍做休整,或是一策。”

杨亮节:“以今之计,进退两难,各位大人最好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既要有利于皇上休养,不再受到惊吓,又要有利于大家得到休整。”

苏刘义在江万载去世后,被任命为殿前都指挥使,负责统率保卫皇室事宜,他说道:“陈丞相既已前往占城致意,或者我们可考虑去占城暂避,待日后形势变化,再来与那元军作战,或者也是可以考虑的一条路。”

陆秀夫:“是啊,陈丞相既已先行,我们随后而到,也不失礼节。更何况那安南国曾是我大宋之朝贡国呢,其主或念旧主之恩,容我们在那里暂留也未可知。”

张世杰:“这样也好,说不定到了那里,还可找一位名医为皇上侍疾呢。”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往安南占城进发。

船队顺着海岸西行,张世杰殿后,与元将刘深在海上激战,将其拦截。

毕竟张世杰海上作战经验丰富,又有着誓死的决心,把那刘深率领的元军打得不敢近前。

刘深只得命令所部停止强攻,与宋军在海上展开拉锯战。

宋室船队虽然还是很庞大,甚至沿海还有豪杰人等加入,但能统率水师的将领不多,刘苏义作为殿前都指挥使不得不到前阵指挥开路,中阵则交由一向只是负责皇帝及太后内卫的杨亮节、俞如圭负责。

苏刘义的前阵行进比较迅速,而中阵和后阵都无法跟进,由于中阵队伍实在太庞大了,以致在行进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些混乱。

整个船队实际缺乏统一指挥,尽管陆秀夫也出面协调,还是难于济事。

刘深率领的元军被张世杰赶跑。

张世杰与陆秀夫议,因为此去占城路途遥远,加上当时又出现了海上寒冷大风,因而临时决定暂缓往占城进发,而在广州湾找一处海港暂停休整。

为了加强中枢决策力量,在陆秀夫的建议下,杨太后以皇帝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命文天祥上船随侍帝之左右。

文天祥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他深知宋室朝堂的诸多问题,当初在福建时独立开府南剑州,许多人认为他是不愿受到陈宜中掣肘,而此时陈宜中已往占城,文天祥应该会返朝任职,但是文天祥并没有这样做。在他的心中,认为各地百姓忠于大宋的力量还广泛存在,只要在陆地立足,就可号召民众,一定要有陆地上的根据地,而漂泊在海上总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他与张世杰等人不同的主张,他又不想影响那些在皇帝身边人的决策,希望自己能够与朝廷分进合击,因而,他以自己弟弟文天璧和母亲在循州为由,守在循州收复旧部,并一路向海滨进攻,希望能与海上的宋军互为呼应,进军海丰县,将营寨驻扎于丽江浦,得到当地豪杰响应,一时士气大振。

这个时候,各地战况又出现有利于宋军的形势。

因元朝中央发生变乱,驻守广州的元军主力北撤。

曾在张镇孙帐下的凌震与王道夫当初在张镇孙以城降元时,逃而未降,此时乘虚进攻,再次收复广州。宋端宗下诏嘉奖,任命凌震为广东制置使、光禄大夫,加封一品,王道夫为兵部侍郎、广东转运使。诏书中还嘉奖凌震与王道夫:“敬于事上,忠于谋国,缅惟纯诚,深用咨叹。”

湖南境内,宋室任命的湖南制置使张烈良等起兵抗元,雷州、琼州、全州、永州等地百姓也都群起响应,一时间,广东、湖南、广西境内又出现了有利于宋室的光复局面。

张世杰和陆秀夫把皇帝赵昰迁驻碙洲。

碙洲即后世之新会(后之新会有冈州区即源于此),地处珠江三角洲西南部的银洲湖畔、潭江下游,东与中山、南与斗门相邻,北与江门、鹤山,西与开平、西南与台山接壤,扼粤西南之咽喉,据珠江三角洲之要冲,濒临南海,向内可逆珠江深入内地,向外直面大海,有足够的回旋空间。

宋室君臣迁驻碙洲,对周边地区产生很大影响,有一位叫曾渊子的雷州官员,他曾经在临安为官,度宗咸淳五年(一二六九)为监察御史。恭帝德祐元年(一二七五)迁同知枢密院事、两浙安抚制置大使兼知临安府。因为被弹劾而罢官,贬到雷州。听闻元军入广,即率领当地军民加强防卫,元军曾派人专门到雷州劝降,遭到曾渊子坚拒。

曾渊子带着自己的队伍前来投效,杨太后以皇帝之名,命其为参知政事,广西宣谕使。当时有一个种现象很有意思,不管宋室君臣逃到何处,当地老百姓却是最为活跃的群体,他们的积极拥护,当然给宋室君臣以极大鼓舞。

春天刚过,已到初夏时节,农历四月天气,南方特别闷热,加上海边时常会出现一些异常天气,为了随时转移,众大臣都不敢将病重的九岁皇帝赵昰移到岸上调治,一直在船上调养,但是由于赵昰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病痛,非药石所可奏效,便在一个早晨,静静地逝去。

这个孩子自那次在井澳受惊而病,历时四月未曾好转,杨太后及众大臣皆有心理准备,因而皇帝驾崩,未引起混乱,反而有一些人开始理性地思考这样下去是否会有好的结果,兴宋大业是否是个不可完成的梦想,于是有人提出来,趁元军还没有攻来,大家就此解散,反正皇帝也死了,那元军也找不到攻击目标了。

这时,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道:“度宗皇帝还有一个儿子在这里呢,他也是皇家的血脉,那元军难道会放过他吗?或者让人拿去献给那元军作为降元的本钱吗?”

这人是谁?陆秀夫也。

他这一说,大家都怔住了。

张世杰:“这可不行,如果你们有人要去投靠那元军,我就带着卫王到海上去找一个元军找不到的荒岛生活。”

苏刘义:“如果这样,那也可以把卫王交给我,我带他到民间隐姓埋名,为皇家保存这一血脉。”

江钰:“或者让我把卫王带去占城,找陈丞相,他或者有办法呢。”

张世杰:“这个时候,不要指望陈丞相了,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陆秀夫:“我看陈丞相此一去啊,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呢?”

苏刘义:“我们大家都可以散去,唯卫王不可。”

这时,船内传来杨太后和俞太妃的哭声,大家都停住了。

江钰:“还有太后、太妃怎么办?”

陆秀夫:“古人有以一旅一师成中兴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数万,天若未欲绝宋,此岂不可为国耶!”

张世杰:“是啊,我们如果这一散去,那天下还有许多在抵抗元军的军民百姓不是很失望吗?还有这么多一路追随我们的同胞们,他们将如何安置?我想,事到这田地,我们也只有继续坚持下去,或者大宋未必不有起死回生之时!”

于是,大家商议,再立卫王赵昺为帝。

上大行皇帝赵昰为端宗。

杨太后仍然垂帘听政。

左丞相之位还留着等陈宜中从占城回来。

右丞相由张世杰出任。

陆秀夫作为卫王赵昺的老师,先任枢密使,由于没有等到陈宜中回来,陆秀夫又改任左丞相兼枢密使,与张世杰共同主持朝政。

皇帝登基,隆重的仪式自然是不能少的。

当时在海滩上临时搭起一个高台,皇室宗亲、诸臣、太监、宫女环列于旁,陆秀夫作司仪官,苏刘仪副之,江钰负责仪仗,赵昺在国舅杨亮节、俞如圭的护卫下,缓步登上高台,接受群臣拜贺。

刚登至台上,只见那海面空中出现一道霞光(实为海面的一道彩虹),有人说,看到黄龙从海里升腾而出,这是一种吉祥的天象。

因而,经诸臣们议定,将碙洲升为龙翔县,将这一年改元为祥兴元年。

陆秀夫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其他人可能对前景都在怀疑中,唯有他做事都是一本正经,认为大宋朝廷一切仪规都要立起来,不能因为是在流亡途中而有所废弛,因而在皇帝面前议事时一如平时在朝中议事情状,所谓“正色立朝”,说的就是他当时的样子。

下朝之后,他又坚持教那9岁的皇帝读经书,手抄《大学章句》,一句一句为那皇帝讲读,有模有样,至于皇帝赵昺是否听懂,他并不在乎。

赵昺和他两个哥哥一样,从来不对师傅说一个不字,陆秀夫当然就认为皇帝是听懂了的,因为在他心里,皇帝不仅至高无上,而且一定是天资聪明的,上天给了他当皇帝的机缘,自然也就会给他足够的智慧。

他这样做感染了许多对前景不看好的同僚,大家也都庄重其事起来。

新朝再立,宋室君臣在海上漂泊太久,大家都想在陆上找一个地方建立根据地。

文天祥在惠州,隔着许多地方,无法会合。

于是张世杰把目标放在就近的雷州。

特地选派了两员战将,一个叫张应科,一个叫王用,率领一支宋兵前去收复被元军占领的雷州,与元兵多次交战,都没有办法得手,那个叫王用的将领便投降了元军。

张应科继续与元兵作战,但最后还是战死了。

张世杰发誓要把雷州城拿下来,亲自带领一支宋兵,紧紧地把雷州围了起来。

城中元兵几乎陷入绝粮的困境,张世杰正等着元兵出城投降或者弃城而逃,这时,元兵的大部队赶来增援,元军将领史格把从周边的钦州、廉州、高州、化州等地征来的粮食从水路送到城里,见这势头,张世杰只好带兵离开雷州,另外为皇帝赵昺寻觅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