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樊城失守

贾似道虽然由于度宗皇帝的过度依赖和谢太后的放任,越来越骄纵自得,但也不是野史上说的完全草包饭袋,他年轻时也曾带兵驻守边城,甚至在理宗朝时,助蒙灭金过程中,君臣合力,有过打回汴梁,重振大宋雄风的梦想。

贾似道在理宗晚年被宠幸,固然有他的姐姐贾贵妃这个因素,但他的才干也得到部分朝中重臣的认可,比如贾似道登上相位,并不全然是理宗皇帝一个人的意见,当时著名将领孟珙,在退休时,就向理宗皇帝推荐了贾似道。

然而,随着理宗后期朝臣间的争权夺利和度宗皇帝完全失去主见,继位的皇帝与原来皇帝的血脉越来越没有关系,大臣们常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慨,许多人考上进士后,只要功名不要官位,多数都回到自己家乡开办学校,传播学术,觉得文章千秋事,认为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千秋功业,而朝堂上那些争斗都是过眼烟云,这种思想在士大夫阶层流行起来,便形成了度宗皇帝当朝无人愿当官的局面。

贾似道在《咸淳三年生日口号》一诗中曾这样表露自己的心迹:

君恩犹使居湖曲,年未为高奈病何。

做却潞公官职了,较来谢事不争多

诗中流露出不与世争的消极思想,但他的所作所为,又使得当时的度宗皇帝对他的依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是历朝历代都不曾出现过的畸形的君臣关系。

贾似道曾与李庭芝共过事,知道这个人才智和勇气都是不错的,他比一介儒生的江万里多了许多带兵征战的历练,比行伍出身、刚刚因病去世的吕文德,多一分文才,是个考取过进士的儒将,在这人才紧缺的年代,这样的人才难得啊。

而且,李庭芝祖籍就是湖北随州,襄阳城的失守,将会使他的家乡陷于蒙古人之手,这也应是他不愿看到的,虽说以年事已高为理由,希望趁范文虎之败辞职返乡,可范文虎之败与他李庭芝实在没有什么干系啊。

贾似道感觉到了李庭芝对不能节制范文虎心存芥蒂,再说,两湖地区,现在除了李庭芝,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统帅啊。

于是对度宗皇帝说:“祥甫文武兼备,蒙古人围襄阳已有三年之久,我大宋之军,时战时败,范文虎此次战败,主要是没有好好抓住战机,与祥甫没有关系。加之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祥甫这样的人是不能让其解甲归田的,他的知识、经验、才能,正是我朝需要的,不仅不能让他辞职,皇上还应给他下一道圣旨进行嘉勉,使他更加努力地解襄阳之围,为固我大宋江山尽心尽力。”

祥甫是李庭芝的字。

度宗皇帝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着头,让贾似道代拟了一份给李庭芝嘉勉的圣旨,表示不同意李庭芝的辞职请求,并要求他不要一遇挫折就失去信心,要发奋振作,协力同心,共保江山社稷。

根据贾似道的建议,度宗皇帝还在圣旨中指示李庭芝将大本营移驻郢州,以便更好地协调指挥宋军对襄阳的支援。

李庭芝虽然长期驻守在外,他对临安朝堂之事,也是有所了解的,俗语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古往今来,那些能在地方上掌握军政大权的人,哪个没有在朝堂之上安些亲朋好友。

李庭芝上书辞职,与其说是说给度宗皇帝听的,倒不如说是在测试贾似道对自己的态度。

因为范文虎是由贾似道直接指挥的,而李庭芝又是名义上的前线指挥官,兵败之后是要有人担责的,让贾似道担这个责显然不可能,这么大的失败,范文虎一个也担不了,于是,李庭芝在谋士的建议下,写了那份自劾并求辞职的奏章。

往好地说,可以给贾似道加害自己加一道屏障,往坏地看,为贾士道揽过,让贾似道感觉到自己对他本人没有恶感,甚至在关键时候愿意出面相挺。

这贾似道当然不可能不领会到李庭芝这样做的意涵,大家心知肚明,正落得个顺水人情,让度宗皇帝给李庭芝下旨鼓励。

李庭芝将大本营移驻郢州。

郢州位于湖北省中部、汉江中游,北接襄阳,南临江汉平原。当时是离襄阳最近的控制在宋军手中的军事重镇,度宗皇帝命李庭芝驻守郢州是有其战略意涵的,不仅可以近距离支援襄阳守军,而且一旦蒙古军攻下襄阳,也可以拦截蒙古军顺汉江而下,直接进入长江中下游,以危及到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

作出这样的安排,说明贾似道并不是一个民间传说的草包饭囊,如果完全没有军事才干,他年轻时候也立不了战功,单凭与皇帝的亲戚关系,也不可能执掌朝纲多年不倒,只是由于他的私心,使满朝才学之士,或慑于他的威权,与之同流合污,或不屑与之为伍,逃离权力中心,因而奠定了他一人独尊的“师臣”地位。

回到自己的家乡指挥作战,李庭芝有在地优势,不仅熟悉当地的地理、人脉,而且在感情上也有主场心理,因而迅速打起精神,强军备战,准备把蒙古人赶出襄阳城,守住襄阳这个战略要地。

李庭芝派人对襄阳周边环境进行勘测,得知城西北有一条河,叫青泥河,发源于一个叫均房的地方,他亲自沿这青泥河察看,在其上游,离襄阳城比较远的一处河段,水面较阔,李庭芝当即命人在那个地方建了一处造船工场。

经与工匠商议,设计了一种很特别的战船,这种战船是将三条小舟联为一组,中间那条舟上装载兵器,两旁的小舟只有船篷,没有船底。

同时,悬赏征兵,专门挑选那些生长在水乡、水性好的青年入伍,选派熟悉水性和水战的将领对这些应征入伍的水军进行强化训练,每日亲自监训。

当时挑选了来自襄阳、郢州和其他地方的精壮水兵三千多人。指派张顺、张贵作这支水军的统领。

张氏兄弟二人从小在水边长大,而且读过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在乡民们中有很大的号召力。

老百姓叫张贵为矮脚张,叫张顺为竹园张。

李庭芝一有时间,就找到张氏兄弟谈心,讲述自己在征战过程中培养来自民间战将的故事,尤其是对坚守襄阳的吕文焕和他的哥哥吕文德如何由一个在山里砍柴烧炭的农夫成为国家栋梁之材的事津津乐道,吕文德更在身后被皇帝封赏,荫及子孙,而且吕氏家族的许多人现在都在朝野做着大官,张氏兄弟听得很对胃口,下定决心要跟着李庭芝建功立业。

张氏兄弟也知道与蒙古人作战是要做好牺牲准备的,因而在强力练军过程中,也重视对广大士卒的思想动员。

经过数月密集训练,这些水兵彼此间已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和互信,但张氏兄弟还是有些不放心,很快到了要开战的时候了,张氏兄弟把三千水兵召集起来,对他们说:“各位,蒙古人侵我大宋江山,围困襄阳已有三年多了,我守城将士戮力同心,没有一个做孬种,即使在最艰困的时候,既不弃城而逃,也不投降,是真正的好男儿。这段时期以来,你我艰苦操练,就是为了练得真本领,将这些蒙古人赶出襄阳,赶出我大宋江山版图之外。我们没有想过侵略别国土地和人民,他们也不应该妄想占我城池!”

众水兵:“杀进襄阳城,赶走蒙古人!”

其实这些战士并不知道,在蒙古军帐中有许多忠于蒙古大汗的北方汉军将士呢。

张顺望着眼前这些精神抖擞的水兵将士,再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兄弟张贵,清了清喉,扯着嗓子说:“各位,自古以来,作战就有可能送命。唐诗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们这次攻打围困襄阳的蒙古之军,同样也会有人战死,兄弟们,你们怕么?”

众水兵应道:“不怕!”

张顺又压低声音:“各位,蒙古军强大,而且盘踞这里经年累月,也熟悉水战,这次一定是场恶战,很可能九死一生,现在你们中如果还有人动摇,担心战死,那就不要上战场了,现在就告诉我,不要混在这里败我的战事。有没有不想上战场的?”

众水兵:“没有!”

张顺:“那好,大家现在给我听明白了,每一个人都要立即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你们谁都不要怕死,要死也是我先死,我冲在最前头,你们怕不怕!”

众水兵:“不怕!”

张顺这话本来是为了鼓舞士气的,但听在前来观阵的李庭芝心里,他深感这最后一句可不是吉祥之语。

又到了汉江涨水的时节,青泥河雨水泛流。

李庭芝认为这正是发挥水军作用,救援襄阳的好时机,于是与张顺、张贵商议,从青泥河率军直奔汉江,逼近襄阳。

一时间,张顺、张贵二人率领三千水兵,乘着100多组战船,由青泥河进入汉江,往襄阳奔去。

大家以红灯为号。

张贵率一支队伍先行,张顺率一支队伍殿后。

当时正是半夜时分,由于有江面风浪之声的掩护,大宋水军在青泥河的动静完全没有被蒙古人觉察,一进入到汉江,蒙古军队发现了,来不及布阵迎战,最关键的问题是,看到这种三舟一组战船相连的阵势,他们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而张氏兄弟的三千水师,每组船上都有一个战鼓正急促地擂响着,大家又一齐喊将起来,当时士气正旺,把驻扎在襄阳边上的蒙古军吓得不知所措,仓促应战。

蒙古帝国对宋的战略显然是整体一盘棋,咸淳7年(1271年)5月,因受到襄樊军民坚决抵抗,蒙古军久攻两城不下,于是忽必烈在命令蒙古军队继续围攻襄樊的同时,又派赛典赤,郑眠率蒙古军水陆并进,攻打嘉定,汪良臣,彭云祥率蒙古军出重庆,札剌不花率蒙古军出泸州,曲立告思率蒙古军出汝州,以此牵制宋军,进一步孤立襄樊两城。

同年11月,忽必烈在群臣的谋划下,建蒙古国号为元,取中华传统经典《易经》中的“大哉乾元”之意,从整个国家意识形态到政权体制,全面实行“汉法”,宣示继承中华道统,表示元王朝是封建正统,为消灭南宋统一全国做最后的舆论准备。

蒙古军阵中有许多如刘整一样从宋军阵营投降的将领,熟悉宋军状况,他们早就在汉江边上布置船阵防守,当张顺、张贵兄弟的水军快靠近襄阳城的时候,发现前面全是蒙古人的战船,一船紧挨一船,无隙可入。

张顺从后面赶上张贵,看到蒙古战船阻住了前行的通路,正打算率领水兵们强闯敌阵,张贵拦住了,轻声说:“慢着!”

张顺会意,仔细察看着周边环境,在张贵耳边轻声低语数句,于是打了一个令人心惊胆寒的口哨“唧——”,那些本来隐藏在无底舟中的水手们一个个静静地钻入水底,蒙古军只看到这些小舟晃动,却不见人影,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张顺本人也偷偷地潜入水中。

忽然间,蒙古军的战船全都摇晃起来,原来拴住各船的铁链纷纷被潜入水中的宋军剪断,有的船还被掀翻,蒙古军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由原来的对阵,改为击鼓迎战,一时间,江面上战鼓声、喊杀声、战船着火后的燃烧声、各种兵器的碰击声,伴着山风江浪之声,一片嘈杂。

蒙古军由于准备充分,布阵严密,虽遭潜水宋兵突袭,但实力还是很强大,给二张的进击造成很大阻力。

张贵很清楚,两军对阵,勇者胜,他开始感觉到蒙古军从实力上讲,要比自己带的这三千水军更人多势众,即使这样,如果自己趁乱逃走,那么宋军将一败不可收拾,不管能不能把这些蒙古水军打败,一定要给城里那些孤军守城的将士们一些信心,于是趁势杀开一条血路,边战边向襄阳城边靠近。

吕文焕带领的守城将士已经在范文虎败战之后苦守孤城多时,忽听得城外两军水军对阵,那可是如枯木逢春,久旱遇甘霖,一个个振作起来,准备里应外合,狠狠地给蒙古军以打击,但很快发现,宋军兵力并不多,且只有江上水军在战,陆上并无其他军队配合,江战猛烈了一阵子之后,似又声势弱了下去,因而,很快平静下来。

不过,在快到黎明时,守城将士忽然看到张贵带领一个船阵已经靠近襄阳城,蒙古军不敢追赶,也重燃希望,打开城门,把张贵迎进城内,一同抗击那些试图入城的蒙古军。

尽管张贵带到城内的水军人数有限,但也还是大大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士气。

遗憾的是,在清点战后人马时,不见了张顺的身影,大家都为之疑惑,大概过了三天,汉江再次涨水,在城边,有人发现一具浮尸漂在水面,穿着战衣,手里拿着弓箭,很似宋军将领,吕文焕命人打捞上岸,请张贵前往辨认,张贵一见号啕大哭,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张顺。

只见张顺身上被枪刺中多处,被很多箭头射中,而且还附在身上,那张顺的表情也很夸张,两眼圆瞪,如没有死一样,所有见者,都为之感到吃惊。

吕文焕命人在城内觅一处墓地,亲撰祭文,由张贵负责,以隆重礼仪,将张顺埋葬。

在李庭芝的安排下,张贵率领部分水师经过与蒙古围军的作战,突破蒙古军防线,进到襄阳城里,虽然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和牺牲,但大大鼓舞了原来孤军守城将士的士气,襄阳城里一下子士气振作起来。

吕文焕本来一人独支,加上兄长吕文德发背疽去世的消息也传到他这里,心力交瘁,张贵的到来,多少让他感到自己并不孤单,因而每天登上城楼,与张贵一起巡城并鼓舞将士们要同心同德,坚守襄阳,等待朝廷派来大部队增援,尽管这话已在三年前讲过,但经过这么多艰难的时刻,现在再讲,还是有其现实意义。

吕文焕有时也向张贵讲起自己跟随哥哥在淮水岸边从军,先是跟着赵葵与金人作战,后来又与蒙古人作战,甚至还曾一度准备进军汴梁,张贵听得很是入神,有些事虽然李庭芝先前也曾讲过,但每听一遍都很新鲜,总是为这吕氏家族对宋室的忠诚所感动,因而立志要做一个忠于大宋王朝的有功之人。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蒙古军还继续围在城外,李庭芝也没有再派人前来增援,这张贵呢,不似吕文焕,经过许多战争洗礼,原是民间的乡民领袖,被李庭芝招募进入官军之中,又刚与蒙古军有了一场激战,情绪正被调动起来,有些急性子。有一天,他听吕文焕还在讲其以往的征战故事,觉得有些腻了,于是望着城外的蒙古军说:“吕大人,这蒙古军怎么吃饱了没事干,可以这样无聊地把你围在这里三年之久啊?”

吕文焕:“你这算是提了个明白问题,你不要以为这些蒙古人和他们的先祖一样,野蛮不讲道理,他们可是也讲礼义廉耻的呢,而且在蒙古人的军帐之中,有很多硕学鸿儒啊,比如那位被贾丞相扣留的郝经,就是一位博学之士,而且听说,他写给当今皇上的一封书信,纵谈古今兴亡大势,讲到本朝自太祖开基以来的许多典故,连我们那些考中过进士的才学之士都自叹不如啊。”

张贵:“这与他们围困襄阳三年之久有什么关系?”

吕文焕:“关系大着呢。这说明现在的蒙古人早就不是化外野蛮民族了。”

张贵:“我还是没有听明白,这与他们围襄阳有什么关系。”

吕文焕:“蒙古人的祖先从秦汉以来,一直与中原冲突不停,但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企图征服汉人生活的区域,多数时候是抢了一些妇女、财物便逃往北方大漠,自唐末五代,中原分治,先后出现辽、夏、金三个北方朝廷,他们都仿照我华夏礼制,延请了许多汉人做他们的老师,建立了与大宋分庭抗礼的朝廷,金灭辽之后,蒙古人兴起,随之灭了夏、金,建立蒙古国,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建立蒙古国的人可有野心呢,他们了解到宋朝内部的种种情况,招降了许多汉族才学之士和名门望族为其服务,渐生混一天下之心,这就要了命了。”

张贵:“您是说,蒙古人想仿效历史上那些中原统一王朝,建立天下一统的政权。”

吕文焕:“从这些年来我与他们的交手中,能感觉到这一点,就说这襄阳吧,位于中原腹心之地,辐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自古以来的军事要冲。所谓争天下者,不争一时,这蒙古人看来是有长远的征战计划,他们能围困襄阳三年之久,就是这个原因。”

张贵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想到官军与蒙古人作战还有这么多自己不清楚的东西。他凝神静气了好一会,看着城外蒙古军的军阵,激奋地说:“现在我们孤城无援,如果这样整天守着,城内粮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战不降,也是坐以待毙。”

吕文焕:“蒙古人正是等着这一天呢,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自救。您来了,可以算是助我一臂之力啊。”

张贵:“可是还是帮不上忙啊。”

吕文焕沉吟半晌,没有出声。

张贵:“这样吧,吕大人,看来我们还是要主动想办法,李庭芝大人派我突围入城,也是希望我能起点作用,不至于还是如以前那样只是固守。据我所知,范文虎范将军也率军驻守在这离襄阳不远的地方,他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一支官军,我们派人去向他求助如何?”

吕文焕:“文虎是我兄之女婿,是我的侄婿,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对我坐视不救,前次曾来救援,反被蒙古军打得大败,所以,贾丞相命他驻守在外围,加强训练军队,这么长时间了,他率领的队伍也应该恢复了元气,你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张贵:“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必犹豫。我派人前往范将军处求援,等援军到来,我们再率城内守军冲出,内外夹击,必灭蒙古军于襄阳城外。”

吕文焕:“好,这件事就由张公处置!”

张贵于是从自己带来的水兵中找了两个水性特别好的士兵,写了一封求援信,用蜂蜡包好,潜水出城,前往范文虎的营帐求援。

范文虎看到求援信,告诉送信的士兵,自己可以带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驻守在汉江边的龙尾洲,希望襄阳城里的将士把冲出城的路线指向龙尾洲,这样就可以对蒙古军形成夹击,当即写了回信,约定出兵时间,仍用蜂蜡包好,交给那两个士兵,让其泅水回城复命。

张贵拿到范文虎的回信,当即告别吕文焕,到自己的水军中巡察,准备率军出城迎战,在清点人马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位小头目,这个人因为在城内与老百姓发生矛盾,刚被张贵训斥了一顿。

估计这个小头目是挟愤逃往敌阵报信去了,自知情势不妙,而范文虎已在信上约好出击计划,怎么办呢?

张贵大声地对身边的将士说:“这家伙可能逃往敌阵报信,估计他还没有那么快逃到敌阵,我们赶快出发,也许敌人还来不及反应,这样我们就可以抢得先机!”

说完,当即击鼓发令,襄阳城向龙尾洲方向城门大开,张贵率领数千水兵,乘舟而出,蒙古军的战船仓促应战,因为张贵和他的水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城,蒙古战船无法阻挡其锐气,张贵军鼓楫破围,乘夜顺江水而下,冲断蒙古战船用铁链连结的战阵,勇者无惧,果然杀出重围。

行至小新河河段,蒙古军水陆齐发,向张贵围过来,张贵正杀得兴起,看到水面和岸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军士的叫喊声,以为是到了龙尾洲呢,他把那些蒙古军当作范文虎的援军,于是越杀越带劲,他指挥自己坐的小舟驶向前去,准备与范文虎会合。可是站在那战船之上的不是范文虎,而是蒙古军的总指挥阿术和先锋刘整,这才明白这周边全是蒙古军而不是宋军。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反应了,躲闪也做不到,张贵被蒙古军围在中心,他拼力搏杀,身上被蒙古军刺中数十刀,力尽被俘,被反绑双手带到阿术面前,阿术本来想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张贵扶起来劝降,那一身血污的张贵并不认得阿术是谁,见一个蒙古装扮的将领向他靠近,没有多想,身子在地上突然扭动了一下,双脚向阿术横扫过去,然后站起身扑倒在阿术身上,这场景,连刘整也没有见过。

阿术被这突然的动作所吓倒,正被张贵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发出嚎叫,一边望着刘整。刘整走上前来,一脚把张贵踹开。

阿术被张贵沾了一身血污,狼狈地爬起身,看着龇牙咧嘴、怒目圆瞪、满身血污的张贵,心寒胆颤,从刘整手中拿过一柄宝剑,直插张贵心窝,一股热血喷涌而出,溅得周边人身上一片血红。

原来张贵军中跑出来的那个小头目果然是偷跑到城外蒙古军中报信去了,阿术和刘整商议,将计就计,抢先在龙尾洲布阵,等着张贵和范文龙自投罗网,范文龙被蒙古军阻止在包围圈外,而张贵恰好就冲入到蒙古军设置的包围圈中。

蒙古军为了打击襄阳城里守军的士气,特地把张贵的尸首悬在大舟之上,送到襄阳城下,对守城的宋军喊道:“你们认得矮张都统么?”

因为以往张贵常陪同吕文焕巡城,很多守城将士都认得张贵,看到张贵尸首,许多人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蒙古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张贵的尸首挂在城边,退兵而去,企图从心理上彻底打击宋军。

吕文焕极感痛心,派人将张贵的尸首收拾入城,然后埋在张顺的墓边上,并建了一座双忠庙,作为对张顺、张贵兄弟的纪念,同时,把一些主要将领叫到军帐之中,要求大家以张顺、张贵为榜样,为大宋守城,为大宋杀敌。

在襄阳被围的同时,与襄阳一江之隔的樊城也受到蒙古军的围困。

本来襄、樊两城,互为犄角,汉江从中间流过,吕文焕曾用铁链将江两岸连起来,架设了一座浮桥,专门用作军事通道。

蒙古主帅阿术立意围襄阳时,派兵把吕文焕建的这座浮桥毁了,把两座城完全隔开。

起初数年,襄、樊两城虽各遭围困,但都能坚守,这样还能给对方造势,彼此鼓舞。

阿术与刘整、史天泽计议,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采取围襄打樊的策略,先从攻打樊城进行突破。

阿术在汉江里布置了非常强大的蒙古水军,阻挡襄阳守军对樊城的救援,然后派出最精锐的骑兵进攻樊城,樊城城门不久就被蒙古人攻破。

樊城守城的宋将叫范天顺,官位是荆湖都统制,比守襄阳的吕文焕要低一个级别。得知蒙古军入城,向着临安方向跪拜,仰天长叹道:“生为大宋之臣,死为大宋之鬼!”安排家人化装成老百姓各自逃命,自己在官府悬梁自尽。

范天顺手下有一员叫牛富尚的别将,在蒙古人入城后,率领100多名敢死队员与蒙古军展开巷战,曾一度让蒙古军闻风丧胆,但终因力量悬殊,牛富尚身受重伤,他不想被蒙古人抓住受辱,先是用头撞墙,鲜血从头流到脚,他看到旁边房屋起火,纵身跳入火海之中,蒙古军见此情况,一个个都吓得大惊失色,跟着牛富尚身边的一员猛将叫王福,他目睹了牛富尚蹈火一幕,眼泪喷涌而出,对着向他围过来的蒙古军说:“你们看到了,牛将军为国而死,我岂能苟且偷生?”说着,大喊一声,冲破几个蒙古军的包围,纵身跳入牛富尚跳火的火堆里。

看到攀城宋军一个个都那么勇猛英烈,蒙古军惊骇不已。

樊城失守,不仅对襄阳震动很大,而且消息传到临安,朝野一片混乱。

贾似道知道这个时候已是纸包不住火,无法再瞒过度宗皇帝了,只得以实情相告,并给度宗皇帝上了一道奏章,先是自责了一番,然后提出自己要亲上前线,带兵打仗,把度宗皇帝弄了个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