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日宴会

(壹)

一九九零年的元宵节后,在阎刚的精心安排之下,越书明参加了一个由市政府内部所联合招考的“国家工作人员录用考试”,由于其各科成绩均很突出,再加之校方反馈其道德品质方面也是十分良好,尤其担任过校学生会副主席一职,这也为越书明加分了不少,很快,其入职档案就被调到了市规划局。

越书明因为受到其父亲越文轩的影响,拥有一个最为突出的特长就是笔杆子过硬,从各类公文、会议纪要、年终总结报告到长篇理论性的论文,各种文体皆是信手拈来。市规划局并不缺少敢想敢干、技术过硬的青年才俊,但很多大学毕业生不是懒就是文字表达不够顺畅,这就使得越书明在同龄人中其能力显得尤为突出。

另外,越书明爱看书爱学习爱思考的态度,也使得他对于事物的看法富有远见,甚至超过了单位里的一些中层干部。当然,这一点是个人能力的突出表现,但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倘若摆好了自己的位置,领导们便认为你的想法独到,该年轻人可塑性强,值得培养;但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则会被一些小肚鸡肠、别有用心的领导们认为你想出风头,进而产生功高盖主的心理,难免会给你穿上小鞋。

最初,越书明被安排在了区县规划管理处,但如果只是担任一个基层的小科员,以其才干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所以半年后,当越书明正式领到了大学毕业文凭,就被阎起跃的父亲调派到了自己的身边,担任其行政秘书一职。阎刚之前的那个秘书——余涂,则是被安排在宣传处,担任副宣传主任一职,表面看似拥有了实权,却是远离了副局长心腹的位置。

来到阎起跃父亲的身边,如何平衡与阎刚的关系,这让越书明头疼了很久:一是整天就在阎起跃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这让越书明感觉很不舒服;二是他很反感局里一直流传着自己是阎刚的某个亲戚,是靠走后门进的市规划局。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但这“后门”的帽子一旦扣了下来,你就被五花大绑,所有的努力都是这后门的结果,跟你的能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对于心高气傲的越书明来说,当然是一件十分头疼、很伤自尊的谣言。

越书明与杜娇蕊偷偷约会时曾经提到过此事。

“呦!”杜娇蕊却是不以为然地笑言:“才刚进市规划局小半年,你就成了阎刚身边的大红人,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是!”越书明心急地辩解道:“我是真觉得这样不好。”

“他父亲重视你,才会让你担任他的行政秘书,你在担心什么?”

“我感觉不踏实,总会有人说我是拖关系进去的。”

“这话倒也没错啊!”杜娇蕊吃吃笑道:“你是拖关系呀!而且,是拖我的关系。”

越书明则是一本正经:“娇蕊,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很担心。”

杜娇蕊将面色一敛:“越书明,你在担心什么?”

越书明却是叹了口气,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无非就是不满在阎起跃父亲的手下办事,有损你这个大知识分子的光辉形象,这是其一。”见对方要打断自己的话,杜娇蕊则是加快语速道:“你先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其二,就是你这个自诩为满腹经纶的青年才俊,生怕因为这个‘走后门’的名头,抹杀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哎!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大学生以为自己就是天之骄子,生怕被人看低了一等。”

由于,被这个小女人分析得头头是道,越书明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在市话剧团,也有不少人说我的闲话,但我根本就不把那些恶意中伤放在眼里。”杜娇蕊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甩了甩脑袋,姿态潇洒道:“走自己的路就好。”

眼见杜娇蕊流露出一脸藐瞰世俗的狂妄,越书明露出难得的笑容,心里所郁结的一切不快,都被这个小女人以轻松的姿态给化解了。

下半年,关于越书明依托阎起跃父亲的某种亲密关系,从而进到了市规划局的传闻彻底流传开来。原本,越书明还想争辩几句,但这样的传闻听多了,便用杜娇蕊的那句“走自己的路就好”作为激励,愈加增强了其内心深处所熊熊燃烧起的那份昂扬斗志。

自身的各种优势把握在手中,将人脉当作其事业的助推力,越书明的才干在市规划局得到了顺风顺水的展现。那年夏天,越书明代笔,由阎刚署名,一篇关于城市发展建设未来趋势的相关论文,被发表在国家政府级别的论文刊物上,为该市的城市形象未来规划及定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良好宣传效果。由此,阎刚获得了市政府领导的嘉奖,而越书明也彻底成为了其心腹。

自从进入到市规划局,越书明就在心中卯着一股子劲儿,计划于四年之内,也就是在杜娇蕊二十四岁的时候,必将干出经天纬地的一番大事业。当然,这话不免有些夸张,简而言之就一句话:越书明是要在城里出人头地之后,便带着梦中情人——杜娇蕊荣归故里。“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这可谓是男人此生中的两大最为得意之事,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今,金榜提名不再是考进名牌大学那么简单,出人头地更重要的是在事业上站稳脚跟,人生的际遇、能力与个人价值有更大的提升空间,可以说这是金榜提名的时代升级版。

当然,这些都是越书明心中的小秘密,千万不能提前透露给赵美云。尽管这大半年来,跟越书明见面不是很频繁,但赵美云乐得安于现状,那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体谅男友工作繁忙,天生就适合做老婆,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另外,因为落实了表妹与阎起跃交往的事实,赵美云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表面看来,越书明与赵美云的关系越来越近,而杜娇蕊和阎起跃也是如胶似漆,似乎每个人都得到了情感上尘埃落定的最终归宿,但越书明则自认为这只不过是他与杜娇蕊所暗地里约定的权宜之策。

(贰)

《晨报》摄影记者孟天飞再次闯入越书明的视线是在杜娇蕊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上。原本,越书明已经完全将这个人忘记了,即便背着绯闻女友偷看有关杜娇蕊的报道,他也不会在意报道旁的记者名字。

杜娇蕊的生日正好是六一儿童节,因为那天是个星期五,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为了让大家相聚庆祝,杜娇蕊便特意将生日宴安排在了周六下班后。

赵美云早就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自己的男朋友。虽然越书明心潮澎湃,但因为不能无故旷工,被居心叵测之徒抓握住口实,或者被阎起跃的父亲发现他与杜娇蕊之间的猫腻,所以只得耐着性子,硬着头皮,趴在办公桌上,给阎刚写会议发言稿。

早在一个星期前,越书明就已经准备好了生日礼物,那是一对亮闪闪的珍珠耳环,花了他三个月的工资。男人一旦特别想得到某个女人时,心思就会表现出柔情细腻的一面。因两人没办法正大光明地谈恋爱,越书明就想借由礼物传递其心意,更在于强调并暗示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越书明一再掏摸向口袋,阎刚就坐在办公室对面的沙发上看报纸,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首饰盒,仔细端详着那对珍珠耳环,表情沾沾自喜,认为杜娇蕊一定会喜欢。

“小越,你在干吗?”阎刚放下了报纸,正奇怪地望向他。

“啊!没——没什么!”越书明连忙将首饰盒塞回进了口袋。

不知道阎起跃的父亲是有意或无意,竟意外地提及:“啊!今天是娇蕊的生日,起跃那混小子早在一个月前,说是给他这个小女朋友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啊!是吗?”尽管越书明神色紧绷,但心里面却是直打鼓,不知道那份意想不到的礼物会是什么。

“叹!”阎起跃的父亲摇头不解道:“我真闹不明白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整天将情啊爱啊地挂在嘴边,跟我们那个时代,一心就想着为国家作贡献,为人民谋福利,甚至可以牺牲掉自己宝贵的生命,完全就是两种心态。”阎刚因为是军人出生,对阎起跃虽要求严格,但恨铁不成钢,又因为是家中独子,早年跟妻子离了婚,自觉亏欠儿子,所以对其游手好闲的个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得太出格,阎刚也就懒得过问。“听说,你女朋友是杜娇蕊的表姐?”

“啊!”越书明因为没料到对方会提起赵美云,表情先是一愣,随而掩饰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终于盼到了下班,越书明一只手捂着口袋,风风火火地从办公室里走出,刚刚走出市规划局的大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竟是吓得身体一哆嗦,因为那是赵美云的声音。

“怎么?我叫你名字,你心虚什么?”

眼见迎面走来的赵美云,越书明流露出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我没心虚,只是因为在想工作的事,所以当听到你的声音,有些意外罢了。”

“真的就只是意外?”赵美云一脸怀疑的表情。

越书明则是岔话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越书明当然记得,左手还掏摸着口袋里的首饰盒,表情却是装糊涂道:“什么日子?”

“你真的忘了?”尽管赵美云口气嗔怪,但脸色含笑,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有点暗自高兴男朋友忽略了表妹的生日。

越书明要的就是对方这种似怨实嗲的撒娇效果,便愈加大胆出夸张的口气道:“天天工作那么忙,谁还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啊!”

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把表妹的生日称作是“鸡毛蒜皮的事”,这可把赵美云给逗乐了,竟是要翻越书明的裤兜:“我不相信!快,快让我检查你的口袋!”

越书明自然不肯,两人便你来我往,在路边追赶着嬉闹了起来。

“呦!表姐和表姐夫这么恩爱亲热啊?在大街上就敢打情骂俏了起来。”路边慢慢地滑来了一辆皇冠轿车,阎起跃从车窗里探出头道。

因眼见是阎起跃,越书明脸色一垮,往车窗内一瞧,发现孟天飞正坐在副驾驶座上。

“娇蕊呢?”赵美云走过去跟那个高干子弟打招呼。

“她已经在酒吧里等着我们了。”

“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赵美云将越书明拉上了后车座。

由市规划局阎副局长大人的儿子亲自充当司机,这恐怕是整个单位无人能企及的福利,越书明在心底如此平衡地安慰着自我。

阎起跃将三人带到了一处名叫“冬日暖阳”的酒吧。还没下车,就听到从酒吧里传来了嘈杂的音乐声,依然是崔健的那首《一无所有》。

整个酒吧充满了那个年代怀旧的迪斯科风情,大堂中间吊下的一只镭射灯球正旋转出炫彩夺目的缤纷光柱。越书明跟随在众人的身后,由于不太适应那镭射灯的光芒,便不自觉地用手挡了挡迎面射来的光柱,却是引来了赵美云的侧目。越书明因生怕被看作是一个土包子,便慌忙放下遮挡住的手势,眯缝着眼睛以适应那乱哄哄的光线。

舞台上,阎起跃那几个玩乐队的朋友正在摆弄着电子琴和架子鼓。杜娇蕊则在一旁嘲笑道:“别弹了,别敲了,演奏得真难听!”

“娇蕊,你别总是打击我们呀!”

“就是嘛!”另一个附和道:“你别老是打击我们,多给我们点精神上的支持嘛!”

杜娇蕊则是一点都不肯领情:“但我是实话实说啊!好让你们早点顿悟,不要再祸害我们这些良民的耳朵了。”

“这样吧!娇蕊,你点歌。只要是你喜欢的歌曲,我们保证唱得比原唱都好。”

“真的吗?嗯!”杜娇蕊凝神思索道:“我要听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

那两年,正是台湾青春偶像组合“小虎队”风靡全国,甚至是整个东南亚的时代,几乎每条大街小巷的音像店或是酒吧、舞厅等公众场合,都能听到他们的歌声。

“娇蕊,你就别再折磨他们了。”阎起跃走到了杜娇蕊的身边,名正言顺地搂过对方的肩膀,虽然越书明愤恨得牙根发痒,却又不能发作。

被杜娇蕊确认跟自己的恋爱关系之后,阎起跃便削弱了与越书明的敌视情绪,一心一意玩起了自己所打造的这个名叫“自由”的乐队。尽管被杜娇蕊称之为毫无前途,但这个纨绔子弟和他那群酒肉朋友的高干兄弟们统统乐在其中。

孟天飞作为一个局外人,正密切地观察着现场所有人的反应,特别是越书明针对阎起跃的敌视情绪,皆尽收眼底。越书明回头,因为望见这个摄影记者,特别是那副研究自己的表情,便慌忙收敛住了敌视的状态。

宴会的所有细节均由阎起跃亲自操办,他不仅包场了这家名为“冬日暖阳”的酒吧,更是像一个家庭主妇般忙里忙外。那时候,国内基本上还没有自助餐的概念,但阎起跃摆出一副受过洋文化熏陶的模样,将生日宴会的现场装扮得PARTY味十足,桌子上摆满了随意取用的水果、蛋糕和饮料。由此,大家对他所承办的这场生日宴赞不绝口。果然,这个男人小家子气十足,美得简直快要飞上天了。

趁阎起跃准备生日蛋糕的空隙,杜娇蕊则是到酒吧的卫生间,换上了一套纯白色的小礼服。由于大堂的灯光熄灭,杜娇蕊的胸口上则是灼灼反光,正是越书明送给她的那枚胸针。这仿佛是一个暗语游戏,女孩是在向越书明表态:她杜娇蕊表面看似是在跟阎起跃谈恋爱,但却是他越书明的女人。

越书明笑而不言,左手握着口袋里的首饰盒,是在等待送出礼物的时机。赵美云就站在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无意间抬头望向男友这副诡谲的笑容:“怎么了?”

越书明则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在乐队悲催的《生日歌》声中,阎起跃用餐车推出了一只三层高的生日蛋糕,来到了杜娇蕊的面前。蛋糕上点燃着二十根蜡烛,映红了杜娇蕊妩媚的笑脸。

“娇蕊,许愿吧!”赵美云在一旁催促道。

于是,杜娇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面冲蜡烛,美丽得不似世间凡人。孟天飞则是端着相机,从各个角度,定格下了女主角最完美的瞬间。原来,阎起跃特意将孟天飞请来,就是为了要给杜娇蕊拍照。想必,这也多半是这个小女人的提议。

分吃蛋糕,举杯庆祝杜娇蕊的二十岁生日,几轮敬酒之后,越书明已经有些微醉,便摇晃着身子,来到了卫生间。正站着撒尿,突然听到开门声,越书明回头一惊,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便本能地捂住了裤裆。那女孩发出巧笑连连的“咯咯”声,越书明这才看清楚是杜娇蕊。女孩背贴着门板,露出一脸魅惑的笑容,将卫生间的房门反锁,似乎有心图谋不轨。

越书明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个小女人如此淘气,便赶紧拉上了裤子的拉链,在转过身时,见杜娇蕊冲其摊开掌心,一脸娇俏可爱的撒娇道:“我的礼物呢?”

如此娇憨愈加挠得越书明心思痒痒,为了配合这个小女人的节拍,越书明则是故意调情地反问:“早在一个星期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但不知道你敢不敢戴。”

“你敢送,我就敢戴!”

杜娇蕊慢慢地走到了盥洗台的镜子前,傲着她那副细腻、洁白且修长的脖子,挑逗地望着镜子里的越书明,并用手刻意地摸了摸其胸口处的那枚水晶胸针,成功地将越书明的目光俘获到其高耸的双峰上,仿佛那枚亮闪闪的胸针,就如同一双**的双唇,正吮吸着杜娇蕊的**,看得越书明如饥似渴。

瞬间,越书明感觉脸颊微红,身体内更是欲火焚烧,便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渴望,走到杜娇蕊的身边,紧贴着女孩的后背,脸靠向对方的脖窝,从口袋里掏出了首饰盒,双手环绕过对方的细腰,面冲杜娇蕊的眼皮底下,打开了那只首饰盒,亮出了那对珍珠耳环。看得出,杜娇蕊面露惊喜,很喜欢这份礼物。

“你帮我戴上。”杜娇蕊透过镜子,望向正环抱着自己的越书明,对方将鼻子埋在了其发丝间,贪婪地吮吸着这个小女人的体香。

“好啊!”越书明叼住对方伸给他的一只耳环,竟是要用嘴巴,给杜娇蕊戴上。

也不知道越书明从哪儿学来的奇招,但他毕竟不是杂技演员,嘴上的技艺还不够精湛,耳环掉落在地时,两人已无暇顾及,越书明将杜娇蕊抱到盥洗台上,从耳廓一路亲吻到了嘴巴。女孩的娇喘声愈加刺激了他的生理冲动,两人就像是第一次亲吻时那般,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嘴唇与舌头,那是一种仿若玩火自焚的刺激,再次注定了两人的爱情必是一场相生相杀。仿佛公兽与母兽之间的情感掠夺,一个要将对方霸占为自己所独有,而另一个则企图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人正在忘情地亲吻和爱抚时,卫生间的门把手发出了旋拧声。因房门打不开,传来了敲门声,以及阎起跃的烦躁声:“是谁在里面?怎么把卫生间给反锁了?”

越书明与杜娇蕊的神情一慌,就在相互间分开的同时,杜娇蕊迅速打探着环境,只有一个隔间,便闪躲进里内,快速锁好了隔间的房门。

就这样,越书明装作如厕洗手,慢腾腾地打开了房门,与阎起跃的恼怒打了个照面。这个高干子弟先是一愣,但肚子“呱唧”叫腾得厉害,也顾不得与越书明拌嘴,就朝里侧唯一的隔间冲去,不想房门被反锁。

“谁在这里面啊?”阎起跃求助似地望向越书明。

尽管越书明的心头“咯噔”一惊,但表情却是保持镇定地摇了摇头。

“里面是谁呀?到底是谁?快出来,快给我滚出来。哎呀!你大爷的,快疼死我的肚子了!”这个太子爷愈加烦躁地砸门,恨不得将门板卸掉,嘴巴骂咧咧地叫嚷。

可以想象,隔间里的杜娇蕊被堵在了死角,却又没办法出声,只得屏住了呼吸,一言不发。

“你大爷的,到底是谁在里面啊?快给老子吱个声,不然,老子把这门给卸了!哎呦!我的肚子,疼死我了!”阎起跃因佝腰捂住肚子,脸色已经疼得充血涨紫。

隔间的门里门外,杜娇蕊和越书明皆是一脸的紧张,两人的心脏更是“扑嗵”击打得厉害。这隔间的房门一旦被打开,便将两人的**逮了个现行,仿佛被捉奸在床。特别是杜娇蕊为什么会跑到隔壁的男卫生间如厕,这个问题很难自圆其说。

与此同时,赵美云从女卫生间出来,在路过男卫生间时,因看到里内的情况,阎起跃一脸烦躁的情绪,不免上前关心道:“怎么了?”

越书明连忙代为解释:“啊!起跃肚子疼,但这隔间里有人了——”

赵美云见阎起跃的脸色很难看,便指了指隔壁道:“女卫生间的蹲位是空的,而且没人,要不你先去——”

阎起跃不等赵美云说完,便捂住肚子,虾米着腿脚,快步朝女卫生间挪去。

越书明见危机解除,松了口气,便拉住赵美云道:“我们回大厅吧!”他是想给杜娇蕊提供单独离开的机会,

“好啊!”两人正走出卫生间时,赵美云感觉脚下一硌,拣起了一只珍珠耳环,不免奇怪道:“咦?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耳环?”

越书明心头一惊:这分明是自己送给杜娇蕊的生日礼物。

“谁知道呢!”

越书明准备从对方的手中抢过耳环,却是被赵美云一闪:“这是女人的耳环,你要去干吗?”说着,她已经将耳钩熟练地挂在了耳朵上,面冲盥洗台前的镜子,望向身后的男朋友道:“怎么样?我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越书明假笑道:“但说不定,这是之前哪位客人不小心丢在这儿的。”

越书明一心想将送给杜娇蕊的礼物要回来,却是被赵美云反问:“今天的女宾——就我和我表妹,难不成——这是娇蕊的?”

这话问得越书明心虚,他连忙别过了脑袋,以回避镜子里赵美云对视向自己的那双眼神:“我怎么知道啊?”

“那——这不应该是娇蕊的,刚才在切生日蛋糕时,我见娇蕊的胸口上只佩有一枚水晶胸针,根本就没戴有耳环。”赵美云的脸色笃定道:“啊!这说不定是昨天晚上,酒吧营业时,哪位顾客丢的,多半已经忘了,那就由我替她戴好了。”

“你就戴这一只,不感觉很奇怪吗?”

“不奇怪呀!”赵美云面冲向镜子里的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地摇晃着脑袋:“我感觉很时髦。说不定,我赵美云带领潮流风尚,以后满大街都是我这种戴法。”没想到,赵美云的这句话,于十几二十年后的时尚圈,居然效果显著。

隔间里,杜娇蕊因听闻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便打开手边的首饰盒,取出另一只珍珠耳环,拎在眼前,是在掂量着是否该将其戴上,给表姐一个下马威。

(叁)

杜娇蕊再次出现在酒吧大堂时,赵美云正在舞台上演奏着电子琴,女孩一眼便瞧到其表姐右侧的耳朵上坠着一只珍珠耳环,她不自觉地将手中的首饰盒愈加握紧。

由于,这是越书明第一次见识赵美云表现才艺,便坐在舞台的一角,正微笑地打着拍子。赵美云则不时抬头,与越书明四目相望,两人用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眼神交流,令这个小女人的心口气愤难平:越书明这个臭男人,刚刚才跟自己调了情并且亲热过,眼下却在其他的女人面前装情圣,可真不是个东西!

“呦!表姐——”杜娇蕊走到舞台旁,换脸成一副笑容道:“怎么今天的兴致这么高啊?”

“我还不知道你表姐会弹电子琴呢!”看得出来,越书明已然被赵美云的才艺所打动,这令杜娇蕊感觉心脏隐隐作痛,但其表面却是努力保持着微笑。

“我小时候学过钢琴,”赵美云一边演奏,一边回答:“是被我妈押着学的,但自从高中以来,因为学习任务重,就再也没练习过,指法难免有些生疏了。”话虽如此,但赵美云的技艺却并不生疏,手指在电子琴键上行云流水,仿佛一个手指会跳舞的精灵。

“呦!我还不知道表姐会弹电子琴呢!”阎起跃解决完问题,返回到大堂时,赵美云的演奏正在收尾,响起了一片掌声。

不知阎起跃是从哪里找来的一盘打卡带,是麦当娜·西科尼(MadonnaCiccone)的第二张专辑《宛如处女》(LikeaVirgin),专辑封面上的麦当娜一身低胸的礼服,眼神冷傲不羁,姿态性感撩人,就像是欧化版的杜娇蕊。

在电子动感的节奏下,阎起跃拉起杜娇蕊,两人跳起了好莱坞歌舞片里经典的男女对跳的场面。由于,受到音乐气氛的感染,赵美云本想拉越书明,但因男朋友不会跳舞,怕在杜娇蕊面前露丑,越书明便摇头拒绝了。于是,赵美云被阎起跃的乐队朋友们截了去。

“今天宴会的女主角很漂亮,不是吗?!”孟天飞手捧着一只香槟,走到越书明的身边,望向光彩夺目的杜娇蕊:“相信吗?我会把她打造成为全中国男人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是吗?”越书明实在不喜欢这个摄影记者此番豪言壮语,便带了点奚落的味道:“看来,你已经梦到过她了?”

“难道你没有吗?我知道你喜欢她,而且是很喜欢,欲火焚烧的那种。每天晚上,一个人独自安眠,恐怕很难过吧?”孟天飞拖长出强调的口吻,嘴角露出了一抹笃定的诡笑,这实在令越书明感觉到窝火。

“但我也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呀!”越书明耍弄小聪明道:“我这个‘也’是指

——你排在阎起跃之后。”

孟天飞笑了,分明在耻笑越书明的幼稚:“你也知道——阎起跃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而言,就是摊上了一个有权有势力的亲爹,但他对我没有任何的影响。”这个摄影记者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我不在阎起跃父亲的手下讨生活,因而我没有任何趋炎附势的必要。

越书明则是装糊涂,企图想刺激对手道:“但他是杜娇蕊的男朋友,正牌男友。”

“你就别装蒜了!”孟天飞一口气喝掉了手中的香槟:“我知道你在阎起跃父亲的身边做事,因为察言观色,日子并不好过。”

由于被对方戳到了要害,甚至是不愿被提及的人情和隐秘,越书明的脸色十分难看。

孟天飞则是继续笑道:“对我,你大可放心!可能杜娇蕊是全天下男人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但我并非是你的情敌。”

这个摄影记者的这席话却是把越书明给弄糊涂了,转了好几个弯,他才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反问:“你是说——你并没有想过要追求杜娇蕊?”尽管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但越书明却不肯相信道:“但你刚才说——你会把她打造成为全中国男人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是啊!”孟天飞点头承认:“但这并不包括我,我只是创造了她的那个男人。”

面前这个男子狂妄的口气,令越书明更加感觉到困惑:出于天性使然,一个男人为了得到一个女人,就是想将这个女人占为己有,不管是灵魂或是肉体;但面前的这个摄影记者却说杜娇蕊并非自己的梦中情人,而是要将其创造成为全中国男人们的梦中情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越书明则是越听越糊涂,更是越理解越拗口。管他呢!总之,这个摄影记者已经明确表态他并非我的情敌,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酒吧外面是个露台,因为大堂有些气闷,杜娇蕊与赵美云跳出了一身大汗,便靠在露台的栏杆扶手边吹凉风。

“娇蕊,你这个胸针很漂亮啊!是谁送给你的?”

“戏迷送的。”杜娇蕊这才装作看到了赵美云耳朵上的那只珍珠耳环,一脸夸张的惊讶:“咦?表姐,我现在才发现你戴着耳环,怎么才戴一只啊?”

“谁知道那另一只跑哪儿去了?!”赵美云也是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可就巧了!”杜娇蕊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臂,其右手握住拳头,似乎在那手掌心里藏有什么秘而不宣的真相:“我刚才在女卫生间里拣到了一只珍珠耳环,跟表姐的这只好像,该不会正好就是表姐丢的那只吧?”这个小女人仪式感十足,慢慢地翻转过拳头,将自己的手心朝上,缓缓地打开了手指,其手心里正摊开着另一只与之相配套的珍珠耳环。

赵美云的脸色一愣,果然跟自己耳朵上戴着的这只一模一样,心里便清楚了大半:什么自己的男朋友忘记了其表妹的生日,全都是他妈的狗屁一派谎言,这不就是越书明给杜娇蕊准备好的那份生日礼物吗?虽然赵美云心怀伤感,但她强压住胸膛的怒火,则是努力扮演出意外道:“哎呀!这真是好巧,还真是我丢的那只。”

赵美云将耳环接到手中,兴高采烈地跑回到大堂,冲自己的男朋友道:“书明,你看,你送我的这对珍珠耳环,是娇蕊帮我找到了。”

越书明见赵美云正往耳朵上戴着另一只珍珠耳环,一脸惊讶的表情,随而望向其身后跟来的杜娇蕊,似乎也清楚了大半,便假意保持微笑道:“啊!找到就好!”

“是啊!真是吓死我了!你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我怎么能弄丢呢?!”赵美云扭捏地摇晃着脑袋,那对珍珠耳环便耀武扬威地在其双耳间晃动,她假惺惺地拉住表妹的手:“娇蕊,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吧!”赵美云举起吧台上的一杯香槟:“这杯酒代表我对你的感谢。”

杜娇蕊拿出越书明送给自己的礼物,其实是想激起表姐的嫉妒之心,却没料到赵美云不仅没有生气,更是顺水推舟,自己的生日礼物居然旁落到了对方手中,心里气愤难平,但又无可奈何:“表姐,既然是表姐夫送给了你这么珍贵的礼物,你可不要再弄丢了。不然下次,倘若不是幸运地遇到了我,说不定被哪个贪小便宜、不三不四的丑女人给拣了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美云因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心想那个贪小便宜、不三不四的丑女人不正是你吗?但面子上却是笑容道:“谢谢表妹的提醒,我会严加看管好自己身边的一切物品。”自然,其所特别强调的这“一切物品”不单单是指那只丢失的珍珠耳环,更是指自己的男朋友——越书明。

眼见赵美云一口气干掉了杯子里的香槟,一旁的孟天飞拍手喝彩道:“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那当然——”赵美云瞅着杜娇蕊微笑道:“我向来把娇蕊当作是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除了我的男朋友,什么衣服啊鞋子啊食物啊……我都可以与她分享。”

这话直白得不仅双方心知肚明,就连越书明和孟天飞都嗅到了空气中所弥散开来的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显然,杜娇蕊落败一局,因不想与赵美云继续恋战,便努力挤出笑容,转向孟天飞说道:“对了!孟大记者,今天我邀请你来,除了为我拍照,我还想让你亲自为我策划一期个人专访。”

“啊!”孟天飞点头道:“这个话题,早在一个星期前,我们就已经讨论过了。”

“那么,专访主题你都已经想好了?”

“对!”孟天飞再次点头:“就叫‘中国版的梦露’。”

“哈哈!”这个话题让杜娇蕊的心情重新回暖,发出夸张的笑声,仿佛鲜嫩得滴水,音色则是充满了致命的**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梦露?”

“但事实上,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奥黛丽·赫本。”

“NONONO!赫本太乖巧了,”杜娇蕊嘟噜起她那双粉艳的嘴唇,深具个人色彩地评价道:“她应该是你们这些好男人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吧?”

孟天飞流露出一脸赞同的笑容:“我也认为赫本太乖巧了。”

越书明几乎不看电影,只是在大三那年,与杜娇蕊看过了那部名为《叶塞尼娅》的墨西哥影片,所以完全没听说过这两个好莱坞早期女明星的大名,因而也表达不出任何的个人见解,只得傻楞楞地乖坐在沙发的一角。

阎起跃再次出现在大堂时,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郑重其事地走到杜娇蕊的面前:“娇蕊,这是我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越书明想起阎起跃的父亲对自己提及:“啊!今天是娇蕊的生日,起跃那混小子早在一个月前,说是给他这个小女朋友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想必,那份意想不到的礼物应该就是指这个了。

“这是什么呀?”杜娇蕊在接过礼物时,仿佛被那盒子挠了一下,吓得发出了一响尖叫道:“啊!怎么这盒子还在动?”当即,礼物跌落在地,还蹦跳了两下,盒子里居然发出了爪子的抓刨声,惊得众人毛骨悚然。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呀?”赵美云也是一脸恐惧的表情。

“娇蕊,你别害怕!”阎起跃抱起落在地上的那只礼品盒,鼓励道:“这里面肯定是你最最喜欢的一份大礼。”与此同时,盒子里发出愈加急促而迫切的爪子声,似乎是在招呼杜娇蕊:我的小主人,你别害怕,你快把盒子打开,你快打开呀!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一定!我保证!

“我最喜欢的礼物?!”杜娇蕊望向阎起跃手捧的礼品盒,眼睛猛地一亮:“你是说

——”

眼见这个高干子弟欣然点头,女孩一把接捧过盒子,扯开包装精致的束带,快速地打开了盒盖。众人将脑袋好奇地凑了过去,是想瞧瞧杜娇蕊最最喜欢的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却见是一只雪白的纯种波斯猫,大概两个月大,是一只小母猫,眼睛一只黄而另一只蓝,正蹲坐在盒子里,抬头望向杜娇蕊,发出“喵呜喵呜”乖巧的猫吟。这只波斯猫就是“猫系列”第一部《猫咒》中雪糕的外祖母,这也注定了其必将见证杜娇蕊与越书明之间这份纠缠抓扯,更是彼此折磨了将近二十来年的情感瓜葛。

越书明压低着嗓门惊呼:“五百?”

“哪里呀!”孟天飞摇了摇头:“是五千!”

越书明由于惊变了脸色,望向洋洋得意的阎起跃,这个太子爷还真舍得在杜娇蕊的身上花钱。你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内陆,五千块人民币——可能是很多工薪阶层满打满算一整年的工资。

“起跃,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杜娇蕊一把抱住阎起跃,响亮地在对方的脸上猛亲了一口,不免引得阎起跃那几个狐朋狗友聒噪的喝彩声:“哎呀!妈呀!太刺激了!”

“阎哥,回亲嫂子一个!”

“对!亲一个,亲一个!”

阎起跃听闻朋友们的鼓励与起哄,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搂紧了杜娇蕊的细腰,就像是《乱世佳人》(GonewiththeWind)里好莱坞的经典画面:克拉克·盖博(WilliamClarkGable)强吻费雯·丽(VivienLeigh)的片段。当着众人的面儿,两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舌吻。孟天飞赶紧端起相机,忙碌着给现场拍照,生怕错失了此般好戏。

越书明脸色惨白,因为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一股嫉妒的情绪烟熏火烤般炙燎着越书明的心脏,一点一滴灌注进火辣辣的热气,膨胀的怒焰简直要将这个男人的胸膛给爆裂开来。

越书明卧薪尝胆得到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是坐到了骑虎难下的位子:倘若他还在市水泥厂,大可不必有什么顾及,反正也毫无任何前途可言,他大可以将自己的命运豁出去,上前就给对方一记老拳;但当前他在市规划局,就在阎起跃父亲的手下干活,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只能暂且选择忍气吞声。

越书明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实在是窝囊透顶,更是痛恨这个小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出尔反尔,但他又毫无还手之力,只得铁青着面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宿舍了。”

越书明也不理会众人聚拢而来的惊讶眼神,快步地走出了酒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朝向夜色飞奔着离去。

(肆)

整座城市就像是一片层次分明的肮脏废墟,仿佛从夜色中渗透出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就如同越书明自心底所渗溢而出的悲情泪水,显得如此廉价且可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越书明直到将自己跑得气喘如牛,因看到马路边搁着一把木制长椅,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坐到了那把椅子上,喝着夜色,大口喘气。

“他妈的,越书明,你就是他妈的一个大蠢货,居然被一个小女人玩得团团,你以为那个小**是真心喜欢你呀?人家是在玩你,你他妈的还不自知!”

虽然越书明很清楚,这个小女人先是打你一巴掌,然后赏给你颗糖吃,随后再给你一巴掌,再赏你颗糖吃,以此循环往复,作为其征服男人们的手段,但越书明就肯吃她这一套。想必,大多数的男人都吃杜娇蕊的这一套,所以这个小女人才能以青春为资本,将身边的所有男性玩弄得团团转,除了孟天飞。然而,这令越书明愈加想不明白了:那个摄影记者是真不想得到或是占有杜娇蕊吗?亦或这仅仅只是欺骗自己放松警惕的一种说辞?怎么会有男人面对杜娇蕊的女性魅力而无动于衷呢?

坐了大约十来分钟,越书明正要站起身,却是听到赵美云的声音:“书明——”

越书明抬头,眼见赵美云向他走来,女人的耳朵上正晃动着他送给杜娇蕊的那对珍珠耳环。由于气愤难平,再加之此处的路灯不甚明亮,越书明将自己隐藏在暗影里,屏住呼吸,按兵不动,但还是被赵美云逮了个正着:“你果然在这儿啊!”

“你怎么出来了?”越书明快速起身,站进了灯影里,面朝前方走去。

“你还在想她?”赵美云却是答非所问:“刚才那一幕,怕是让你感到很失望吧?”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越书明烦躁地转过身,却见赵美云一动未动,眼角边竟是闪烁有泪光。由于哀伤的缘故,路灯泼下的光线就像是一汪水,将赵美云从头到脸地罩住了,将其愈加衬托得悲恸而单薄,这令越书明感到于心不忍:“你怎么哭了?”

“这是你送给杜娇蕊的吧?”赵美云一把抓扯下耳朵上的那对珍珠耳环:“我不要!你现在就去拿给她,让她重回你的怀抱。”

“你在说什么呀!”越书明慢慢走到赵美云的身边,握回其摊开放有耳环的那只手:“这是我送给你的。”

“哈哈!你少骗我了!”赵美云声色俱厉,将耳环砸向对方,泪流满面地痛斥道:“越书明,我总算是看透你了,我看透了你的所有谎言。枉我对你这么好,一心一意只想做你越书明的女人,但你非要跟其他男人争杜娇蕊,你争得过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吗?你有他们的资本和地位吗?”这是赵美云第一次冲越书明发脾气,她将郁结的所有怨恨与委屈,统统砸向了这个心爱的男人,这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男人。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越书明决定不再辜负这个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女人。什么“想娶我杜娇蕊,还是要有点资本吧?”,统统都是他妈的骗人的鬼话?让一切谎言统统见鬼去吧!从今往后,他只爱眼前这个肯为自己付出的女人。

在与越书明这般平静的亲吻中,赵美云滴淌下了眼泪,她说不出心中是幸福,还是疼痛,她曾经在梦境中无数次地憧憬过的初吻情怀不是这种感觉,而是充满了柔情蜜意、浪漫梦幻的糖果味道。不想,初吻的实感却是被这份幸福搅拌着痛苦的心境所取代。

终于,越书明松开了杜娇蕊,用一副柔情的语态道:“美云,我送你回家。”

赵美云则是被越书明的亲吻融化了般,仿佛小鸟依人地贴靠在爱人的胸口前:“书明,你不要再去追杜娇蕊了,追我表妹,只会让你受伤,一旦看到你伤心或是难过,我这心里面——在滴血。”

越书明知道这个女人是真心深爱着自己,并且还是不计回报地深爱着自己,便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送你回家。”

越书明将赵美云送到其住家的楼下时,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了。赵美云一步三回头,嘱咐对方路上小心。眼见赵美云隐没在楼道内,越书明正准备转身,返回市规划局的单身宿舍,却是瞥见建筑一侧的暗影里,走出了一个体态修长的身姿。

“呦!这还真是送我表姐回家了呀!”杜娇蕊走到路灯下,变幻着曼妙的身影,仿佛是将少女时代的自己,瞬间便拉长成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越书明则是暗暗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这个小女人的故作媚态而有所动摇,便冷下了一张脸,朝小区外面走去。

“呦!生气了呀?看到我们那样,你吃醋了?这说明你真心喜欢我呀!”杜娇蕊竟是毫无一点廉耻之心,捉弄地望向越书明,蒙住嘴吃吃发笑道:“你放心!表面上——我被他搂搂抱抱,但在这心里面——可全都是你。”

“但今天——是你先主动的吧?”越书明依然冰冷着面色。

“哈哈!怎么?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杜娇蕊走到越书明的面前,傲挺起了丰满的胸脯,截住了对方的去路,并且挑逗地拉了拉对方的衣领:“书明,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我是在培养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权势、有地位、有事业心的男人。”

与此同时,越书明看到这个小女人敞开的衣领处,那雪白的脖颈正微微起跃着主动脉,越书明恨不得一口咬住杜娇蕊的脖子,喝干净了这个小妖女通体甜美的鲜血。

然而,越书明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抬手打开了对方的挑逗之举,表情生硬道:“对不起,我累了!”

杜娇蕊怎可甘心:“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你想让我怎么陪你?”看来,在面对这个小女人的**,特别是在其步步为营的攻击姿态下,越书明的心志已经逐渐遭到了瓦解,更是将之前对赵美云的保证丢到了九霄云外。

杜娇蕊因见越书明的口气有所缓和,对自己充满了期待,用愈加挑逗的语气道:“你想怎么陪我呀?”

越书明微微一笑,就要去亲吻对方,却是被杜娇蕊灵巧地别脸躲开。又是这招欲擒故纵!任何招式使用过度,都会令人失去耐心,很显然,越书明对这个小女人的勾引路数已经失去了忍耐。眼见对方一副兴趣索然的态度,杜娇蕊明白倘若不给一点甜头,她怕是控制不住越书明了,便抓握住对方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这还了得!当即,越书明感觉浑身酥软,也不再跟女孩假正经,而是将杜娇蕊野蛮地按到墙上,仿佛一只野兽般狂热地亲吻着对方,似乎是要将这个小女人撕咬成碎块。由此可见,墙上和地上正激烈纠缠着两撇彼此间相生相杀的人形兽影。

越书明将杜娇蕊按在了地上,正用力去抓扯对方的裤子,企图发泄压抑已久的欲望,小区内却是走出来了一行人,吵闹着要去吃夜宵。越书明一个鲤鱼打挺,抱着杜娇蕊滚落进道路一旁的草丛,两人面贴面,屏住了呼吸,待那群人走远,杜娇蕊从越书明的怀里站了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土。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越书明望着那个小女人扭动腰肢离去的背影,暗骂自己太不争气:真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