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易突变

(壹)

通过监控录像,因听不到声音,就只能看到两人的动作行为:由于自己的爱车被刮,那个放射科主任显得十分气恼,一边检查着尾部右车灯处的擦刮痕迹,一边质问梁小兰这该怎么办?看得出来,梁家二女儿因为理亏,正在不停地向包学盛哈腰道歉,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无心之举。显然,梁小兰的解释令包学盛无法信服,放射科主任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想拨打122报警,却是被对方伸手阻拦,梁小兰正在哭诉哀求。就这样,相互间僵持了两三分钟,包学盛明显心软了下来,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似乎是在查看彼此纠缠的时间。随后,他分明想起了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的名片夹,摸出一张卡片,递给了梁家二女儿。梁小兰慌忙用双手接捧过卡片,更是连连地鞠躬行礼表示感谢。随后,两人便坐回进驾驶室,各自开车离开,纷争就此平息。

由于,监控设备从高处俯拍下来,再加之镜头的像素并不高,我看不清楚包学盛递给梁小兰的那张卡片是什么。与此同时,我快速扫视了一眼录像时间,显示为四月三日21:30,整个纠纷时长大约持续了四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梁小兰被其前夫绑架之前,遇见了包学盛?”

“对!”莫直徽点头分析道:“梁小兰遭遇绑架前,很有可能最后见过的人正是包学盛,所以我们找他了解了一些情况。”

“结果如何?”尽管大哥并不清楚这个“包学盛”到底是何来历,却是急于想知晓此人是否对调查案情有帮助。

莫直徽则是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就是一起很普通的交通擦刮事故。包学盛说梁小兰因为急于返回广博县照看其生病的丈夫,本想赶在交通信号灯变成红灯之前,超车越过十字路口,不想与包学盛的猎豹越野发生了擦刮。当时,包学盛是很生气,因为这种情况梁小兰是要负全责,但由于梁小兰反复解释刚刚筹到了救命钱,正在赶往广博县人民医院,回去照看生病的丈夫。包学盛身为一名医生,见梁小兰一个女人家怪可怜的,再加之天色已晚,他便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名片,说如果涉及到修复赔偿,会在之后与她取得联系。梁小兰接过包学盛递来的名片,自是万分感激,事故就此告一段落。”

“也就是说,包学盛选择了私了?”我再次查看了一遍监控录像的回放:“原来,包学盛递给梁小兰的那张卡片是他自己的名片。”

由此,我们也就理顺了梁家二女儿被绑架前的一系列行动轨迹:四月三日,我生日当天的20:40左右,梁小兰和我大哥在我们公寓楼下的自助银行见面借钱,两人交谈了将近二十分钟;21:30左右,在返往广博县的路上,梁小兰的瑞风商务轿车与包学盛的猎豹越野在医科大学附近的十字路口处发生了交通擦刮事故;22:30左右,在距离高速路口仅有十公里的车程,梁小兰被其前夫拦截去路,于主干道附近的小路下道,至此不见踪迹。

大哥面露一脸失望的神情:“也就是说,在这个包什么人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解救梁小兰的有效线索?”

“大哥,这就是一起意外的交通擦刮事故,跟梁小兰的被绑架案没有任何的关联。”

我的话令沈平凡同志愈加显得焦躁不安:“那现在该怎么办?还要这么等下去?到现在为止,梁小兰已经被绑架了整整一个星期。”

莫直徽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所以,我来找你们——就是来想办法的。”

于是,我沉思地分析道:“梁小兰被绑架这一个星期以来,王裕贵那边连点儿动静都没有。原本,他说三天后与我们取得联系,却是无故失约了一个星期,这期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变故?”大哥不明白:“平治,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具体点儿?”

“具体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不太清楚,但这肯定是造成王裕贵迟迟未与我们取得联系的主要原因。”

莫直徽也点头赞同我的看法:“我认为平治分析得有道理,肯定有变故发生。”

“那现在该怎么办?”大哥担心梁家二女儿的安危:“万一,王裕贵真把梁小兰给撕票了那怎么办?”

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王裕贵和梁小兰的任何消息,两人仿佛石沉大海般,一起莫名消失了踪迹。面对这种情况让我们毫无办法,即便莫直徽已部署好警力方面的营救措施,但我们也不清楚这股力道应该施向何处。

正在毫无头绪时,大哥的手机响了,铃声大作的动静仿佛将客厅内沉默的气氛霍然震碎,惊了我们三个一大跳。大哥赶忙掏摸出手机,显示是梁小兰的来电,因而我预感这正是王裕贵打来的电话。显然,莫直徽与我的预料如出一辙,便训练有素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连接上公安分局的监听系统。这样,他就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机监听大哥话机的一切来电。另外,梁小兰的现任丈夫——牛本命的所有通讯方式也都设置在此监听系统当中。由此,警方可随时掌控王裕贵的威胁来电。

与此同时,屋子外面斩下一落闪电,远处传来了隆隆的春雷,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暴雨倾盆。

在莫直徽的手势引导下,大哥深深地呼了口气,平复其过于紧张的情绪,摁下了通话键。果然,话机里传来王裕贵阴沉的声线:“钱已经准备好了?”

在莫直徽的眼神示意下,大哥赶紧用力地点头道:“准备好了!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小时后交易。”

“什么?这么急?”大哥颤抖着手中的话机,差点就将手机摔落在地。

那暴徒骤然拔高了凶神恶煞的声势:“如果你们不想让肉票受到任何伤害,就按照我说的,马上把钱送来!”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王裕贵居然称呼自己的前妻为“肉票”,这暴徒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从大哥的手中抢过话机:“王裕贵,你怎么了?你是心虚了吗?今天,是你绑架梁小兰的第八天——”我飞速地扫过自己手机所显示的时间:“现在正好是二十二点三十分,你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绑架了你的前妻。这一个星期以来,你一直没打来电话,为何会选择现在打来?我要听梁小兰的声音!”

显然,我的咄咄逼人令那暴徒一慌,但随即便镇定了下来,用阴冷的声线威胁道:“现在——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五十九分零四秒,赶紧把钱送到玫瑰大厦来。”

王裕贵居然将人质的交易地点安排在了“鬼厦”,那里也恰恰是他抛弃了瑞风商务轿车的地方。难道,从一开始这暴徒就潜伏在了那儿?

“王裕贵,你没进监狱之前那么笨,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送进了班房,看来,你在那儿学到了不少干货啊!”

但那暴徒根本无视我的讽刺:“现在——还有五十八分钟四十七秒,我说到做到,如果在五十八分钟之后,我见不到那五十万的赎金,马上就撕票。”王裕贵凶狠恶毒的语气却是充斥着莫名的恐慌,这促使我愈加坚信之前的推测“肯定有变故发生”。

“平治,你干吗激怒他?”大哥从我手中抢回话机:“好!玫瑰大厦,我们马上就把钱送过去!”

“嘟嘟嘟——”大哥和莫直徽的手机里同时传来梁家二女儿生死未卜的挂断声。

“不对!”我也不知道胸口为什么会涌出一股内在的直觉,让我确信梁小兰分明已经摆脱了其前夫的控制:“我怎么感觉梁小兰不在他手中,是不是已经逃出来了?所以——为避免夜长梦多,王裕贵才会如此突然地索要赎金。”

大哥则是反驳我的推论:“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把梁小兰意外地杀害,为了在事情败露之前,向我们紧急索要赎金。”

莫直徽点了点头:“你们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是为了防止第三种状况的发生——梁小兰很有可能还在绑匪的手中,我们还是应该按照王裕贵的意思——交付赎金给他。”

“但牛本命只筹措到四十万元的赎金!”大哥满脑子都是梁家二女儿的安危。

“之前,我也说过:交付赎金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我们警方只是以赎金为诱饵,救出人质,抓捕缉拿犯罪嫌疑人,这才是此次交易所要达到的最终效果。”

我们正准备向艾哲告别出发时,房门却是“咣当”两响地被人撞开,方晴披头散发地闯入进了客厅,令我们三人皆是一惊。

“小晴——”女教授大步追进了客厅,搀扶住自己的小助理,冲我们一脸抱歉的模样:“对不起!真对不起!”

“这是怎么回事?”莫直徽神色奇怪地打量着正身陷于疯狂与魔性的方晴。

我冲对方耳语道:“十年前,她妹妹被绑架撕票了,所以一听到绑架案件”,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就会深受刺激。”

“啊!”莫直徽明了地点了点头。

“大哥——”既然已于不经意间促成了眼下再次见面的场景,我也觉得这是大哥照顾方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对沈平凡同志道:“现场——你就不要去了,还是留在这儿,帮艾哲照顾方晴吧?”

“那怎么行?!”大哥一心急于想把梁家二女儿救出苦海。

“莫警官,您帮我劝劝我大哥。”我凑到莫直徽的耳边道:“我是有心撮合这个女孩成为我的大嫂。”

莫直徽哑然失笑,是没料到我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居然还能分出心思为自己的大哥拉郎配,但随即意识到大哥对梁小兰的私人情感,多半跑去交易现场则很可能起到反作用,便帮忙劝说道:“对!平凡,你还是留下来吧!”

“但现在小兰有危险——”沈平凡同志狂躁道:“我不能放任她于危险之中而不顾。”

我生气大哥一点都不领我的情:“但你去又有什么用?”

“但至少我——”

艾哲正在安慰小助理,因见大哥执意要随行,也帮忙劝说道:“平治的大哥,我一个人照顾小晴实在能力有限,你留下来帮我好吗?”

沈平凡同志见女教授亲自开口请求,又因见方晴的精神状况实在欠佳,只得勉强答应留下来照顾小助理。

走出艾哲的住处,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溅起了我心中的重重担忧。

莫直徽将警车停靠在小区门外的路边。我掖了掖衣领,随他坐入车内,刚刚系好了安全带,就听闻莫直徽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我是说妹妹被撕票的那个女孩。”

“方晴。”不想,莫直徽的脸色一愣,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一副难过的神态。我不免奇怪道:“怎么了?”

莫直徽摇了摇头,随而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便发动了警车。

(贰)

夜里十一点二十五分左右,莫直徽召集行动小组在玫瑰大厦汇合。由于时间紧迫,行动小组能够凑齐算我在内的十个人已实属不易,这其中也包括那个即将从警官职业学院毕业的实习生——崔亮。

从警车上下来,我问莫直徽道:“莫警官,您怕是没想到这些日子王裕贵就一直藏身在这儿吧?按照惯性思维,警方认定弃车地点往往不会成为犯罪分子的藏身之处,所以即便发现了弃车,您的部下也没有仔细排查这幢烂尾楼,是这样吧?”

莫直徽则是苦笑:“惭愧!今天上午,大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辆瑞风商务轿车的勘查上,对这幢烂尾楼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排查。”

“况且,您下午还赶去附属医院询问过包学盛的相关情况。”

“是啊!”莫直徽点头:“我也想赶紧找到梁小兰。”

行动小组带来了一只黑色的皮箱。按照程序,牛本命筹措到的那四十万元赎金被保管在公安分局的保险箱内,行动小组通过专署的绿色通道,紧急画押办理了一系列的手续,这才将现金带来到了交易现场。

暴风雨中那幢二十来层的“鬼厦”,就像是一矗巨大的骷髅架子,支棱出锈迹斑斑的钢筋铁骨,正如同豁口而出的地狱獠牙。在如此恶劣天气的倾袭之下,玫瑰大厦剩下的那一个半字“鬼”和“厦”在风雨中飘摇,特别是那个“鬼”字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缕幽魂,细瘦得仿佛一只皮包骨的饿死鬼。

披裹着雨夜的掩护,在莫直徽的手势下,四名刑警闪身守在楼下的四个掩角内,以防止王裕贵跳楼脱逃,其余人则是彼此掩护朝楼上走来。莫直徽让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从腰口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枪。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令我的心脏“咚咚”跳得厉害,我并非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见到王裕贵的同时,其脚边躺着的正是梁小兰的尸身。

由于,该幢建筑物早已是烂尾多年,框架结构愈加导致四面透风,大堂内的空间高耸无物,风雨阴冷的湿气穿堂而过,则是凭添了阴森且诡异的气氛。

虽然放轻放缓了步速,却是由于环境的使然,六个人的步态依旧回响而铿烈。我们沿着没有扶栏、光秃秃的水泥楼梯,并依寻雨势的亮光,轻轻地来到了二楼,就听闻王裕贵的声音埋得极为阴森,仿佛是从鬼狱的墓穴深处冒了出来:“钱带来了吗?”

莫直徽停下脚步,因我正提着钱箱,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会意地拍了拍手中的黑色皮箱:“梁小兰呢?”

那暴徒喷出一鼻子的冷笑:“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把钱放在地上,给我踢过来!”

“不行!我们要看到梁小兰。”莫直徽手握武器转了个圈,便闪身出二楼的楼梯口,整个楼层几乎空**无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王裕贵正站在空旷的窗户框架前,将身体隐藏在暗影内,手里掐抱着一个女人。想必,那正是梁家二女儿。两人的身后便是狂风暴雨,大风吹撩起了王裕贵的乱发,雨粉将他的身体浇淋得半湿,仿佛那暴徒若胆敢后退一步,就将坠入进无底的夜色深渊。

尽管看不真切女人的样貌,但既然梁小兰还活着,多少让我感觉到安心。于是,我愈加拍响了手中的钱箱,朗声道:“这五十万元赎金,若不亲手点一点,能让人安心吗?”

“少废话!再不把钱踢过来,我就掐死她!”王裕贵显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但我分明感觉那暴徒口齿强硬,却是内在心虚。

“别动!只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其他都好商量。”从莫直徽两侧一字拉开的警务力量,将枪孔对准了窗框前的犯罪嫌疑人。

王裕贵因按捺不住,愈加凶狠地威胁道:“若想要人质活命,就快点儿把钱给我踢过来!”

在莫直徽的点头示意下,我慢慢地将钱箱放在了地上,正准备踢过去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由于回音的震声效果,那铃声显得特别清脆。我掏出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所有人都将目光紧张地望向我,特别是从那暴徒的方向投射来了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便撩眉看了看黑暗深处里那形似乎被吞噬干净的人影。

“沈平治,是你吗?”我一下就听出是包学盛的声音,而且语速很急。

“是我!有什么事吗?”我奇怪这个放射科主任为什么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突然打电话给我?

“刚才,我接到了一个自称是‘梁小兰’女人的来电——”

“梁小兰?”我愈加奇怪地望向暗影中的王裕贵,以及其手中正掐抱着的那个一动不动、毫无气息的“女人”:“她怎么会联系你?”

“我也不知道啊!”包学盛莫名其妙道:“总之,她说事情紧急,她已经从坏人那里逃出来了,让我马上跟你取得联系,并让你不要再与坏蛋进行交易。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你知道。”

我没有挂断通话,则是死死地盯视着黑影中的王裕贵,以及那个看不真切面目的“女人”,似乎是要撕扯下那暴徒的假面具。

“沈平治,你在听我说吗?总之,梁小兰已经不在那个人的手中!”话机里传来包学盛急恼的叫喊。

“我知道了!”我的回答一字一顿,但身体速度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飞快的箭步便直刺到了王裕贵的面前。

那暴徒因见事情败露,将手中的“女人”丢给我,转身便面朝窗框跳了出去。难怪,王裕贵会选择二楼这个隐秘的位置进行交易,他既可以跳楼,也不至于摔死;再加之,夜色风雨的掩护,完全可及时脱逃。

我本能地接抱住那个塑料假人,王裕贵居然还给这假人规规矩矩地穿上了衣服,戴上了与梁小兰一样长的假发。

“平治,你干吗?”莫直徽冲了过来,见我手中的假人,满脸的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假人摔在地上:“果然——梁小兰已经不在他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马上去附属医院。”我来不及多作解释,起身朝建筑外跑去。

与此同时,可听闻建筑物外围的那片开阔地带传来了四名警察前后不一的喝令声:“不许动——不许动——不许动——叫你不许动,举起手来!——”以及两响被雨水所削弱的枪击声,但我明白王裕贵趁着雨夜的优势,已经逃离了警方的控制。

(叁)

由于包学盛值夜班,我和莫直徽赶来到附属医院时,见放射科主任正抱着一摞病历,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由于看到我们,包学盛的脸色显得既紧张又着急,慌忙走过来道:“怎么样?那个名叫梁小兰的女人情况怎么样?”

我则是反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小兰为何会跟你联系?”

“我也不知道啊!”放射科主任一脸无辜的表情。

当即,我的脑海内便点燃了一盏明灯,是联想起了莫直徽放给我们看的那段监控录像,包学盛正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梁小兰的定格画面:“一个星期前,梁小兰的商务轿车与你的猎豹越野发生了擦刮?”

“啊!对呀!”包学盛似乎连自己都将这档子事给忘了,恍然大悟道:“当时,我因为擦刮赔偿的问题,递给了她一张我的个人名片……我记得她说自己的丈夫受伤,刚从朋友那儿筹到了救命钱,正在赶回广博县人民医院……那天,我见她一个女人家也怪可怜的,就让她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之后,再跟我取得联系。”这位放射科主任望向我身边的莫直徽:“今天下午,我不是都已经向你们警方说明情况了吗?”

“那刚才——”莫直徽跨步上前:“刚才,她在电话里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问:认不认识一个名叫沈平治的人?”放射科主任努力回忆起大半个小时之前接听电话的情景:“会不会她看到我的名片,因为显示的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又因为记不起你的号码了,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与你取得联系?”

包学盛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四月三日的晚上,梁小兰在遭遇王裕贵的绑架之前,最后与其有过接触的人正是包学盛,包学盛也恰巧给她留了自己的名片。所以,在当遭到其前夫的绑架之后,为了向外界寻求解救的机会,梁家二女儿必定会千方百计地保护好那张放射科主任的名片。

然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梁小兰为什么不直接与大哥联系,却是弯弯绕绕地通过包学盛和我取得了联络,她该不会于匆忙之间忘记了大哥的手机号码?就凭梁家二女儿对大哥的这片痴心,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大哥的联系方式?于是,我拨打大哥的手机,电话里却是传来关机的信息,多半是话机没电了。

“那然后接下来呢?”莫直徽在一旁插话道:“接下来,她又说了些什么?”

“当时,那个女人的语速很快,似乎有人在背后追她。她说事情紧急,说她已经从坏人那里逃了出来,让我马上跟你取得联系,让你不要再跟坏蛋进行交易了。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只要跟你说这些,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放射科主任面冲我一脸八卦的好奇:“沈平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女人惹上了什么麻烦?干吗有人要抓她?干吗又让我跟你取得联系?沈平治,你到底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我催促包学盛道:“然后呢?她有没有说接下来她准备干吗?有什么打算?”

放射科主任却是摇了摇头:“说完上面的那些话,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和莫直徽面面相觑:显然,梁家二女儿目前的情况仍是下落不明。

“你们确信——她已经从坏人那里逃出来了?”包学盛竟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汽车维修结算单:“我这笔擦刮维修款还要找她负责赔偿呢!”

我靠!那一瞬间,我感觉颅腔内轰然一响:在此人命关天的紧要时刻,包学盛居然还在惦记着他那一亩三分地,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与公德心啊?也难怪,这家伙追了艾哲这么多年,女教授却始终不领他的情。

“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放射科主任从口袋里掏出话机,递给了莫直徽。

莫直徽迅速查看了其手机里的通话记录:23:37,包学盛拨打电话给我,转达了梁小兰的意思,整个通话时长持续了一分多钟。

放射科主任因见莫直徽正在查看他和我之间的通话记录,便连忙向我解释道:“我是通过艾哲问到了你手机号码。”果然,紧接着与我的下一个通话记录,正是拨打给女教授的信息显示。

“啊!”包学盛指着第三个电话号码道:“这个——就是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屏幕显示梁小兰拨打的时间为23:30。

当机立断!莫直徽回拨了过去:“请问你那儿是哪儿?……好!我知道了,谢谢!”

随即,莫直徽便与行动小组取得了联系,通知他们马上赶往位于“鬼厦”最近的那处城乡结合部的一家居民小区内的小超市,该超市距离“鬼厦”需要步行四十多分钟。小超市的收银台边放有一部人工值守的公用座机,梁小兰正是从那儿给包学盛打来了电话。

通过该超市的老板娘对当时的情景回顾:梁小兰冲进小超市时,浑身已经被大雨淋透,不仅蓬头垢面,更是气喘吁吁。当时,老板娘正坐在收银台内看电视。因对方表示身上没钱,一再恳求店老板能不能免费打个电话。老板娘见那个女人实在可怜,面相极为和善,便点头同意了。当时,梁家二女儿拿起听筒,先是拨打了一个记忆中的号码,但很显然那个号码没有被拨通。由此可断定,那正是大哥的手机号码。接下来,梁小兰不知道该怎么办,但随而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被浸湿的名片,拨打了包学盛的号码。随后便与包学盛的描述如出一辙,老板娘也提到梁小兰的语速很快,并不时地朝往店门外张望,似乎有人正在身后追赶她,又因结合其在电话里的交代,特别是梁小兰提到自己“已经从坏人那里逃了出来”,这下可把老板娘给吓坏了,让她打完电话便赶紧离开。也正因为如此,那家小超市的老板娘对梁小兰的印象极为深刻。

就这样,梁家二女儿的行踪再次成为了一个谜。莫直徽快速与梁小兰的现任丈夫和梁小兰的娘家人取得了联系:让他们务必关注梁小兰的动向,一旦梁小兰回家,请尽快告知警方。

调查完包学盛及小超市的实录情况,已经是夜里两点过了,我因为实在懒得回家,便来到了校职工宿舍。果然,里外房间都被梁小军折腾得一塌糊涂,但我没力气追究这些,扑在**就睡着了。

(肆)

我一早醒来,正一边漱口,一边给妹妹打去了电话,向她询问了平安。大哥也是一夜没有归家,自是住在了艾哲的家中。我打电话给女教授,手机却是无人接听,因一想到在研究所就能见面,所以也就没有反复拨打。

由于,受到了艾哲的委托,大哥将方晴送回家,顺道来医科大学探望我,恰好与我在研究所的大门口碰面。

沈平凡同志一边打量着我们研究所的建筑楼,一边冲我挥手道:“自从你有了正式工作,我还从来没到你的研究所来看看呢!”

“非工作人员是不能进我们研究所的。”

“我也没想进去,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还没吃早饭吧?”我们坐在停车坪边的休闲长椅上,我将热腾腾的小笼包给大哥时,则是笑嘻嘻道:“昨天晚上过得咋样?”

“不要提了!”沈平凡同志抓起一只小笼包塞进了嘴巴,瓮声瓮气地回答:“你那个女同事足足发疯了有半个来小时!眼看,终于平静下来了吧?我和你们所长把她搀扶回客房时,她却再次发疯,把我的手机都给摔坏了。”

也就是说,那个小助理在摔坏大哥手机的同时,梁小兰正在超市内给大哥拨打电话,所以没有打通。

“难怪,你这电话打不通啊!”我见大哥从口袋里掏出他那部NOKIA的老古董,珍爱地抚摸着摔坏了的手机屏幕,就有一种既想哭又想笑的吐槽感:“大哥,现在就连街边要饭的都比你这手机先进,你还是赶紧换一部吧?”

“不行!从我工作开始,这手机就跟我在一起了,我每谈成一笔业务,都有它的功劳,我对它有感情。”沈平凡同志那副宝贝的紧张样儿,彻底把我给逗笑了。

“靠!它又不是你老婆,还想用一辈子啊?大哥,你可真够长情的!”我将吃空的早点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并就着沈平凡同志肩膀上的外套衣料,装作是在拍他的双肩,实则是为了偷揩被浸油了的手爪子:“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把方晴交给你,还真是让人感到格外地放心!”

“谁要娶她做老婆?!”大哥从长椅上惊惊乍乍地跳了起来,竟是嫌弃人家本硕博连读的小助理,根本无感我的揩油——这是真正的揩油,不是占大哥的便宜和好处。

“人家能看不看得上你还不一定!”我将激动万分的沈平凡同志拉回到了椅座上:“你这副急赤白脸的样貌——是想找谁干架呢!”

“我又不要她看得上。对了!”大哥想起了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梁小兰安全吗?”

“我们赶到时,她已经逃走了。”

“啊!”大哥瞪大眼睛道:“逃走了?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也不清楚梁小兰是怎么从王裕贵的手中逃脱的。不过有一点肯定是被我猜中了,由于梁小兰的逃跑,导致王裕贵为避免夜长梦多,所以昨天晚上,他才会那么突然地找我们索要赎金,所幸那四十万元的现款没有任何的损失。”

“但此前,他为何迟迟没有跟我们取得联系?”

“恐怕,这要找到梁小兰之后,才能进一步知晓事情的真相。”

由于大哥跟客户约好了见面时间,起身临行前一再向我嘱咐道:“一旦有梁小兰的消息,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你那破手机都摔坏了,我怎么跟你联系呀?”

因约定的时间紧迫,大哥一边急行离开,一边回身冲我大声道:“你可以打我办公室的电话,而且见完客户,我就把手机拿去维修。”

“别呀!”我一脸头大的表情:“你还是换部新手机吧!”

虽然停车坪上不见艾哲的那辆越野指南者,但我来到了研究所,因为惦记着女教授,便直奔所长办公室。不想,在我路过程奥的主任办公室时,却是听闻里面传出代理小助理——李绮发出的浪笑声。我连忙刹住脚步,背脊靠在门框边,偷眼朝程奥的办公室内瞧去:李绮正在帮那个手下败将浇洗方晴送给他的那盆万年青,程奥则是坐在电脑前,正在跟李绮调情说笑,难怪会把这个代理小助理逗得如此放浪形骸。

尽管我早已预料到面对李绮的**与攻势,这个手下败将迟早会露出厌恶方晴、抛弃方晴的马脚,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马脚露得如此迅猛急速。当时当刻,我心里只有一个诅咒的声音:Yousonofabitch!(你这个狗娘养的!)原来,方晴对程奥所付出的这一切真爱竟是这般卑微和廉价,居然无法抵抗一个本无竞争之力的情敌的瓦解与偷袭,而我的内心则是充满了悲悯之态——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方晴被人抛弃的心痛。

我来到动物饲养室,Sam正在给新出生的小白鼠喂牛奶,温柔得像是在喂养着自己的孩子,令我不免都为这个高大的南非小伙儿而有所动容。

“Sam,你到底喜欢李绮什么?”终于,我因想要成为一个洞悉通达的旁观者,总算吐露出心底发酵已久的那份疑惑。

“她是我来到这所医大,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女孩。”

岂料,Sam的回答却是令我愈加迷惑:“就为了这个?”

Sam则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Sam——”我冲这个优柔寡断的南非小伙儿大声道:“你如果再不抓紧的话,李绮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

这样,Sam才慢慢地抬头望向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来自南非的星空,正闪烁着诗意的安宁。古人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的期待和守望都隐藏在这仿若星空的目光里了。

直到中午,艾哲都没有来到研究所,而我却因为没什么胃口,便叫来钟点工,打扫干净了校职工宿舍的清洁。

返回研究所时,我看到薛丽娜正站在门口,其宽大的身子遮掩着门内,似乎正在跟谁说话。原本,我风火气恼地撞了过去,是想责问“矮冬瓜”到底要干吗,却见门内站着的那个人,当时就把我给惊愣掉了:这个小女人什么时候又跟程奥搅和到一块去了?薛丽娜先是跟方晴套近乎,听从对方的建议找到艾哲,企图到研究所当什么文员;现在,她居然又与程奥狼狈为奸!

“薛丽娜,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不是应该忙着写毕业论文吗?干吗总是三天两头地跑到我们研究所来瞎晃?”

程奥因眼见是我,便面朝门外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她就是来向我咨询毕业论文一事啊!既然你不关心人家,那我就只能帮你做好人了!”

本来,我想脱口而出:“我关不关心‘矮冬瓜’管你屁事!”但随即想到这个小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这句话反倒似乎暗示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便决定对薛丽娜的行为不管不问:“好啊!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我绕过“矮冬瓜”的身边,正要与程奥擦肩而过,却是听闻这个手下败将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道:“沈平治,我会让你女友怀上你们的孩子!”

薛丽娜什么时候成了我女朋友?我正想发火,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倘若较真,就真把这个小女人当回事了,嘴角则是喷出了一抹冷笑:“你这恐怕是痴人说梦话吧?”

程奥同样冲我面喷出了一抹冷笑:“沈平治,你很清楚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只要我想,就能办到!”

当即,我的脑袋轰然一惊,目光先是扫过了“矮冬瓜”,这才抬头望向他道:“昨天,薛丽娜跑到我的住处,谎称怀孕,这恐怕——都是拜你的指导和教唆吧?”

程奥笑而不答,眼睛里闪烁着虎狼一般阴险的毒光,分明是在叫嚣他将要与我决战到底。与此同时,“矮冬瓜”因不明白我们有什么过节儿,则是傻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小女人该不会以为这个手下败将与之联盟,真是有心想要帮助她吧?!

我很清楚:薛丽娜只不过是程奥对付我的一枚棋子。然而,令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手下败将的最终目的到底为何?他为什么要处处与我针锋相对?而他又为何要答应帮助“矮冬瓜”如此龌龊的行径?他这是在向我挑衅与宣战吗?就是为了其高中时代的落败向我寻求报复?这种无聊且浪费时间的复仇对他来说到底存在着什么意义?……这些都令我困惑不解,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应该寻找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吗?

(伍)

由于艾哲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研究所,下班后,我便立即赶往善德花园学府去看望她。

我按响了门铃,好半天都没人来开门,正准备掏出手机,拨打女教授的电话,大门却是“咔嗒”一响被自动打开。

我见门口放有一双拖鞋,仿佛是专门为我预留的,便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不想,眼前的情景令我猛然吃了一惊:艾哲正半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身体宛如一只虾米蜷缩在沙发里。

“艾哲,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大踏步跑了过去,半蹲半跪在沙发边,扳转过女教授的身子,却见艾哲的面色苍白如纸,身体由于发冷而瑟瑟寒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女教授艰难地回答:“我这是流产后所导致的经闭腹痛。安东尼去世时,我因为太难过,造成我们孩子的流产。也正是从那时候起落下的病根,所以每次来例假,都像是难产……”

艾哲的话当头给了我一闷棍,我这才回想起她不仅有过未婚夫,两人还差点便正式结为夫妇。

当下,眼见女教授这般痛苦的神情,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我准备要抱起她,却是被艾哲阻拦。

女教授难受地指了指对面墙角处的一只矮柜。我慌忙走过去打开了柜门,里面放满了家庭常备药物,而最外侧是一包阴干了的凤仙花。

“对!就是那包凤仙花,你帮我泡一杯凤仙花茶来!”

“就你目前这症状很可能是宫颈黏连所造成的经血不顺啊!”尽管我对妇科没有太多的了解,这毕竟不是我的专长,但基本的常识多少也知晓一些:“不行!我必须马上送你去医院。”

“还是我来吧!”包学盛不清楚是从哪儿冒了出来。我见他没有换拖鞋,身上一套休闲西装,显然,我刚才因为见艾哲的情况紧急,忘记了关锁上房门,以致这家伙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放射科主任反客为主,不仅脱掉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因眼见药箱柜里放有的那包凤仙花,便取出四五朵投放进一只空杯子里,走进了厨房,我听到灶台上传来的打火声,分明是在烧水。这家伙无视我的存在,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平治,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不行!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原本,我就想留下来安安静静地照顾女教授;眼下,却是被包学盛演变成了与我之间的情敌之战。

“你们谈你们的,我又不防碍你们。”我将屁股黏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决意要跟放射科主任死磕到底。

包学盛大概只烧了小半壶水,很快便听到水烧开的鸣叫声。他将泡制好了凤仙花茶端来,由于里面化有红糖,所以茶汤呈现浓烈的紫红色。

艾哲轻轻地呷了一口,就被放射科主任截过杯子,冲着热腾腾的杯口猛吹气,就像是一个贴心的男朋友,恨得我牙根直痒痒。女教授再次接过杯子,将凤仙花茶一口喝下,不多时,其面目明显呈现出回暖的血色。由此,包学盛特意挖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说照顾艾哲,他可比我有经验多了。

女教授见我们的眼神明争暗斗,不免轻轻地叹气并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忍心看我赖此自讨没趣,我也察觉自己实在无趣得令人生厌,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艾哲有任何为难,便拍拍打打地站了起来:“那好吧!艾哲,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地休息,千万别累着自己。一旦有什么情况,身体哪里不舒服,马上打电话给我。”

艾哲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由于太过疲惫,便倦怠地合上了眼睛。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我正半躺在卧室的**,用笔记本电脑查阅有关妇科病的相关网站,妹妹为我端来了餐后水果,不免好奇地探头瞧看我正在浏览什么网页。

“小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正好,小婷!”我将妹妹拉坐到床边:“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妹妹扑闪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你们女人每次来月事,会不会有时候疼得就像生孩子那种感觉?”为了配合痛经效果,我夸张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妹妹一下子就脸红了:“小哥哥干吗问这种问题?况且,我又没生过孩子,我哪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呀?”

“哎呀!小婷,我这只是一种形容。”我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双手借花献佛道:“而且,你马上也快要满十九岁了,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忌讳,我们应该以科学的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更何况,我是一名搞科研的医学者,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病理知识。”

小婷将我递给她的苹果塞进了嘴巴:“你之前还老是说我是小孩子,怎么现在又改口了?要跟我进行成年人之间的平等对话了?”

“我那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那你可以去看医书啊!”

“我是个大男人,看专业书籍也体会不到你们做女孩的那种心情啊!我曾经绞尽脑汁地去想象,痛经到底是什么感觉,却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但看到你们女人每个月都要经受如此痛苦的折磨,真的很让人感到心疼呢!”

“嗯!”我点了点头:“今天看她痛经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痛苦。”

“哇噻!”妹妹兴高采烈地拍手道:“艾姐姐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你们的关系果然很不一般哪!那她什么时候能做我的二嫂啊?”

“说这个还言之过早,赶紧回到正题!”

“总之,我们女人真的很辛苦。虽然我每个月的那几天,痛得也不是特别厉害,但真的很难受就是了!”当即,妹妹将秀眉一挑,更是自上至下地将我打量了个通透,似乎是在防备一只不怀好意的色狼:“小哥哥,我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给你了。”

“好好好!”我连忙笑呵呵道:“小婷乖,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也只是想体会一下,你们做女人的到底有多辛苦。”

“那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让你切身感受一下什么是女人的痛经。”随而,妹妹露出了一副恶作剧的坏笑,我忙在心里暗暗地怪叫道“糟糕”,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小丫头下手决不含糊,竟是用牙签扎向我的手背。

“啊——疼死我了!”我发出惨烈的尖叫。

“疼吧?”妹妹却是爆笑出声,见我鸡捣米般点头,进而启发道:“什么感觉?”

我眨了眨那双快要渗溢出泪水的眼睛:“就像是肠肝肚肺拧绞着疼,仿佛被一只大手伸进腹腔,把我的小心脏给摘除掉了,就是这种疼痛之感。”

妹妹则是面不改色地断言道:“痛经,可是比这要疼上了一百倍。”

“那真的是很疼啊!”我慢慢地抽回被小婷扎疼了的手背,手背上是一个小小的、凹陷的、灭绝了人性的牙签印。

妹妹潇洒地拍掉了手上的那根牙签:“小哥哥,你放心!既然艾姐姐跟你一样是学医的,她肯定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你就别自寻烦恼了。而且女人痛经,实属正常现象。在我看来,上苍既然安排由女人来生孩子,每个月的痛经,就是生孩子之前的一次次演练,这样,我们才能经受分娩时的一切痛苦。”

“哈哈!”我大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还将痛经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和层面。”

“嘿嘿!小哥哥,我很厉害吧?!”但小婷并不知晓艾哲的痛经,则是因为曾经的爱人去世,造成其内心深处悲伤过度,最终流产所导致的经闭腹痛,而这正是病症的体现,也是艾哲的心伤所在。一直以来,我想帮女教授抚平其心底的那份伤痛。

想来,我们兄弟妹三人的母亲可真是伟大,居然经历了三次比痛经还要苦楚一万倍的分娩之痛,但我们已经没有孝敬她老人家的任何机会了,永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