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送信
九连山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有一所小木屋。这木屋以前是山里猎户的居所，后来倭寇进犯，木屋就废弃了。此刻木屋的窗前站着一位佩剑的少女，正是寒碧玉。她似乎在等人。
“臣弟到底怎么了？”寒碧玉喃喃自语。“易木说要带给我消息，这么久还不见到这里来！”
易木到底可不可靠？寒碧玉回想在前往万仞崖途中见到的男子：黑发曲卷，如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长长的睫毛、坚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似乎抿着一股坚毅之气……“小姑娘为何一个人独行？你的朋友在呼唤你呢。”那名男子看样子约莫三十来岁，说起话来倒也显得和善。寒碧玉当时没好气地说：“谁要你管？让开！”男子见寒碧玉无礼，倒也不恼：“我叫易木，你的朋友要去万仞崖跟人家决斗，我可以帮你！”寒碧玉怒道：“我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让开！”易木呵呵笑了两声，轻声道：“得罪了！”然后突然蹿过来，真气暴动，寒碧玉刚要惊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周边空气如墙，被隔绝。她从马背上跃起，却见一张席子般宽大的真气云雾包裹了她和马匹。易木单手托着她和马匹飞驰而去，没过多久就到了这里。到这里之后易木放开寒碧玉，告诉她不要乱跑，他自己去万仞崖。寒碧玉当然不会怀疑易木的身手，她相信攀上万仞崖对易木来说太容易了。
“唉，我干嘛要听他的？”寒碧玉自嘲道。“说不定我被人给卖了还帮着卖主数钱，真是个傻姑娘！可是去万仞崖又要碰见那该死的张婉唱——竟敢捉弄我，还是再等等那个易木吧。他神通广大，对我似乎没有恶意，如果是来帮臣弟的，那就太好啦！哎呀，忘了问他到底帮谁的。”
寒碧玉继续等待着，心里黯然：娘，我想你了……小时候你对我多好啊，可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罗雷哥哥的爹也是我的父亲，我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罗雷哥哥不在了，我会因为你而说服自己去接受那个早年一直没有出现的爹，但是他真的对你好吗？他为了顾及罗雷哥哥的母亲和怕得罪罗雷哥哥的舅舅家族势力，才将我们遗弃在山村那么多年……
在通向这小木屋山道上，青龙搀着藤斋遮遮掩掩但快速地奔逃过来。“安全了。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韦虎臣？”藤斋虽然被青龙搀扶着，但受伤之下他也累得气喘吁吁。青龙平静地说道：“别跟我装糊涂，杨微兰和莫子与觉空三人虽然被我们困在塞外，但杨青青已回到蛇岛，刚才我们下崖的时候她就到了。据我所知，她跟韦虎臣还有王阳明关系异常密切，你杀了韦虎臣，你以为杨青青会放过你？她和朝廷军队一起追赶我们的话，恕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藤斋说道：“我知道有高手在你之后赶来，但没想到居然是她。好吧，大哥，回到欧阳先生那里，还盼大哥帮忙说说情。以后我这条命都是大哥你的！”
来到小木屋前，青龙说道：“你先离开这里，到海边船上等我，我随后到。”
站在小木屋窗前的寒碧玉看见了易木，正和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子说话，然后另一名男子快速离去。
寒碧玉眼尖，发现那名男子离去时向着小屋投来了警惕的一瞥。寒碧玉连忙跑到门口，喊道：“易木大哥，你回来了！我臣弟怎么了？”
易木就是青龙，也许“易木”是他真正的名字吧，谁知道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锦衣卫四大顶尖高手的称号，不是个人的名字。青龙真正的名字，江湖中人好像没有人知道……当然，寒碧玉不可能听到刚才青龙和藤斋的对话，她根本没想到眼前朴实和善的易木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青龙！青龙咧嘴笑了笑：“应该死不了。”
寒碧玉大惊：“易木大哥，你为什么不帮帮他？那个武林盟主藤斋呢，死了吗？”
“没有，”青龙说道，“刚才你看到的就是他，你尽量离她远点。”
寒碧玉“锵”地抽出剑来，往屋外奔去：“我要给臣弟报仇！”
青龙伸出手一抓，那手的影子长达十几米，将门外的寒碧玉抓了回来：“送死呀？毛毛躁躁的小姑娘！我已经将韦虎臣的消息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帮我送一封信去蛇岛。在那里你应该可以看到韦虎臣。”
寒碧玉无奈地收剑：“你这人一点正义感都没有，武林盟主藤斋就是倭寇藤田岗庄，是倭国刀主的儿子，号收割之子，我们大明子民谁见了都应该杀他。而你武功这么好，却要放他走，这是为什么？”
“笨蛋！”青龙骂道，“你杀得了吗？自己办不了的事情不要指望别人帮你去办，我这封信至关重要，不送到你会后悔一辈子。我话已说完，你好自为之。记住，如果过想活得长久一些，以后不要单独见到藤斋，知道吗？”
寒碧玉被骂，刚想还嘴，想了想，说道：“知道了，谢谢你，易木大哥！”
“好，这才像话！”青龙催促道，“你立刻启程往山外走，最好是与军队汇合，然后再找机会去蛇岛。”
“易木……”寒碧玉欲语还休。
青龙急躁起来，心想我自己倒是弄巧成拙了，于是吼道：“我数到三，还不走我就杀了你，一，二……嗯，我是锦衣卫青龙……”
青龙没有数到三，寒碧玉跑得比兔子快了一千倍，晃眼间冲出了山谷，望见万仞崖就在不远处。“吓死我了，哎呀！”寒碧玉抚了抚胸口，“我早该想到他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他不会真的是青龙吧？见鬼，如果不是青龙，我跑什么？”青龙是皇帝身边的高手，怎么会到这里？藤斋是武林盟主，也深得皇帝的器重，哎，青龙为什么不把藤斋是倭贼的身份告诉皇帝呢？寒碧玉胡思乱想了一会，眼见天色暗淡了下来，山间凉风嗖嗖，她连忙向驻守在万仞崖明军大营奔去……
万仞崖的这场决战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束了，张婉唱和夏侯回营商议了撤兵的事情：决定部队里的炮兵守营地，翌日拔营返回防区大营，夏侯率骑兵跟张婉唱去断崖堂考察和准备派兵布防……骑兵营当即离开万仞崖，趁着夜幕未落，几百人的军队向海边方向撤离。寒碧玉施展轻功远远地跟着骑兵部队。夜里，军队燃起了火把，在山间像一条长龙，马蹄踢着岩石不断地发出密集的爆裂声。走到午夜才到一个小镇，寒碧玉早已饥肠辘辘，寻到一家灯火未灭的客栈，填饱了肚子，然后倒头呼呼大睡……谁也想不到，这一夜崖山却是个不平静的夜：暗龙会真的袭击了断崖堂！冲天的火光中，暗龙会的武士像幽灵般的从海上潜水而至，绕过宋家村暗哨，冲入断崖堂大开杀戒！藤斋在暗龙会的地位极高，但充其量不过一个对付武功高手的杀器，率领暗杀、袭击却是另有其人。当藤斋和韦虎臣的万仞崖决战展开的时刻，暗龙会就对断崖堂形成合围之势。午夜是人们警觉性最弱的时候，正是暗龙会袭击的好时机。他们收到的风声是断崖堂的宋裔和韦虎臣一道离去，奔赴万仞崖，而路上行程非止一日，于是他们经过周密的算计，定在这夜对断崖堂下手……火光是暗龙会倭寇占领断崖堂烧起来的，在午夜的漆黑中将黑暗烧除了一个个大窟窿。可是，当倭寇们冲进断崖堂的各处地下建筑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倭寇首领明白中计的时候，断崖堂地面的机关打开，地下室和通道内的机关个个启动：水淹、毒箭、刀墙、剑阵等等一齐向入瓮的倭寇发射！没有进入地下建筑的倭寇在火光中成了箭靶子，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都个个被射成了筛子！倭寇首领武功却也不弱，但他部下的武士就不能跟他比了。他眼见大势已去，慌忙跳海逃亡，却见海面几百米处木船连营，船上的军民正张弓搭箭向他瞄准，他心慌意乱之下，一张大网将他盖住了。连营的木船这是才亮起火把，船上的军民飞快地攀上断崖，准备打扫战场了！倭寇首领怒急攻心，被兜在网中拖到一艏大船的船板上，火光之下，他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断崖堂首领：宋裔！
宋裔哈哈大笑，一剑抵住倭寇首领的喉咙：“我就知道是你龟田这孙子，我还以为会是那个什么龙头亲自来了呢！怎么样？你们自以为掌握了我的行踪，却不料反而变成乌龟被捉住了。”
“八嘎！”被宋裔称为“龟田”倭寇首领骂道，用生硬汉语吼道。“宋裔，我大日本武士道牧野将军一到，你就死定了！”
“啥？暗龙会的龙头牧野？我等的就是他！你只是小虾米，真是浪费了我静心设计的机关。”宋裔嘲笑道。
龟田恼怒之下，也禁不住问道：“该死，你不是去万仞崖了吗？”
宋裔不屑于回答，将网中的龟田扔进船舱的鱼篓里。然后命人驾驶着大船向雾隐岛快速驰去。到了雾隐岛却没有停留，宋裔撮唇吹了一声异常响亮的口哨，继续驾船向黑夜里的远方划去。雾隐岛上，剑叟和花婆婆率领几十个军民在口哨声后出现，分别上船前往断崖堂……
黑夜过去了，夏侯率领几百精兵——他到万仞崖带的是自己的近卫军，当然都是平常军队里以一当十的狠角色，只是在武林人眼中不足为虑罢了——在张婉唱的引路之下向断崖堂驰去。
寒碧玉心里暗叫可惜，因为她从广西跟随韦虎臣一路骑来的德宝矮种马被丢在了那个无名的山谷。也许，它会变成一匹野马，几十年后那片山谷里会繁衍出一群野马也说不定……寒碧玉在镇上买了一匹骏马，独自一人加鞭向断崖堂追去。张婉唱和夏侯的军队来到宋家村，立即得知断崖堂受到袭击的事情。张婉唱立即进入村中私塾，见到剑叟戴着眼镜，正在教孩子们《三字经》，张婉唱的一颗心这才稳定下来。
剑叟见到张婉唱带来了朝廷的军队，也不动声色，上完了一课这才走出私塾的大门。夏侯命令军队就地下马等候，待到戴着眼镜的剑叟走了出来，立即上前拜见，可是还没说话，他的军队后方突然飞出一道带风的身影，同时一个动听的声音叫道：“剑叟爷爷！”
张婉唱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寒碧玉，夏侯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张婉唱。私塾里的孩童还在朗读着剑叟刚刚教它们的“人之初”，在他们眼中，戴着眼镜的教书先生仿佛就是天上来的神仙，因为先生学识渊博，村里所有人都敬佩他……此刻剑叟见到抢在夏侯面前的寒碧玉，心下多少有点诧异，但平静地问道：“他怎样了？”寒碧玉没有回答，她知道剑叟问的是韦虎臣，她将青龙交给她的信在剑叟面前晃了一下：“有人让我把这封信送到蛇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