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宋家村

寒碧玉的年龄要比韦虎臣大四、五岁,但寒碧玉肤色洁白胜雪,真的显得比韦虎臣还年轻一些。韦虎臣当土司了几个月,年龄也还是十五岁。

韦虎臣不慌不忙地把属于自己钱财装回自己的衣袋,然后对方敬德说:“把慕少和你劫到的不义之财全部拿出来,我不杀你。”

“多谢英雄饶命,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遵命。”方敬德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物亡,得逞的辉煌我感受过,现在折在你手中,无也认了。”

“你倒是识时务,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敬德将慕少的银票和银子全部搜出来,装了一个布袋:“这是他的个人财产了。他是新会市税课司的公子,你杀了他就闯下了弥天大祸,只要我一叫喊,你们插翅难飞。”

“你觉得你有机会吗?”韦虎臣轻蔑地一笑。“何况我也不怕他什么税课司,如果税课司不知道收敛,他也不会有好下场。你转弯使舵的功夫炉火纯青啊,这样吧,罚你永远不能说话。”

韦虎臣右手食指在方敬德的下颚一点,劲力通处,将他的声带神经全部摧毁,一辈子他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臣弟,你就这样放过他了?”寒碧玉问道。

“算了,他主子死了,我们放过他,他会死得更惨。”韦虎臣道。

方敬德闻言,双脚一动,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慕少死了,他自己活着,税课司会找他问原因,他死定了——要逃避的,是慕少背后势力的追踪。韦虎臣手臂微动,将方敬德点倒:“不忙,你先睡几个时辰吧!”然后韦虎臣和寒碧玉施展轻功,悄悄离开了楼阁,远离了这片区域,回到他们住宿的旅店。“当我们从崖山回来,再探探情况,税课司如果和他儿子慕少一副德行,就一起杀了。”韦虎臣道,“这样的人多了,百姓的日子就越不好过!现在我们还是走吧,姐姐。”

两人换上新的装束,打马奔崖山,同时给远在东兰州武篆城土司府的爷爷韦祖宏发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红鸟携带信函在高空中尖厉的鸣叫一声,钻入云层里,向广西方向飞去。

“真神奇!”寒碧玉已从不愉快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如果鸟儿体型更大一些,就更有气势了,它的叫声不亚于鹞鹰。”

“它飞行的速度比老鹰还快,名字中的一个‘刁’字,不止说明它本性的聪明圆滑,能躲避外敌的攻击,更是‘叼得起一座山’的‘叼’——它力量可真不小呢。”韦虎臣回答着寒碧玉,想起了杨豆豆。杨豆豆在贵州龙场的时候,曾跟他说过洛阳大战的时候她的见闻,她当时提及那条生了长角和巨爪的大蛇,她看到的时候是死的,跟画像里的龙一模一样!“姥姥说那是药王用药喂养的狂蟒异种,初具呼风唤雨的异能,简直和真龙一样。”杨豆豆当时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冷不丁地打战,因为她亲眼看见了狂蟒尸身横砸数十间房屋店铺的场景,如果不是姥姥——蛇娘杨微兰出手,当时所有人都被那怪物吞噬了……龙这种神物岂能复制?韦虎臣心想,也唯有姥姥——杨微兰在龙场亲自传授过韦虎臣武功心法,那是比莫子的《大乘功》更高明的心得,那时,他跟着杨豆豆一起尊称杨微兰为“姥姥”——那样的世外高人才能够杀死怪蟒,我现在的内功既有大乘功为底子,又贯通了‘塑心经’的内功,但且不说姥姥那般的神人境,就连莫子爷爷和王阳明先生那般的天人境,我现在都难指望抵达。现在我身体里的内伤虽然渐渐好转,但是分天决的僭忌心法也彻底改变了我的身体,伤愈和内力重新修复之后,我的境界也不是大乘功禅境第二层了,塑心内功和大乘功如果没有融汇的可能,那我内功进境之时也就是大劫的来临……现在倒是无需担心。韦虎臣眼看着道路两边倒退的景物,眼帘闪了两闪,屏蔽心间杂乱的念头,接着说道:“大海边的山峰在秀丽中透露出雄俊,确实别有风情!海水浩**,山岗如铁,当年元宋的大战在此展开,现在却是我们保家卫国驱逐倭寇的地方。”

寒碧玉被韦虎臣的言语激起了豪情,一切不快都烟消云散,左手理了理被风吹落在耳际的长发,抬眼望向不远的大海,长笑一声,策马飞驰。

正午时分,暖洋洋的太阳照着温情脉脉的海水。远处的海峡,山岗横锁在海角之上。两人下马步行在辽阔的沙滩上,海浪哗哗扑过来,婉唱着一首具有南国风情的歌谣。滩头那边的山野里升起了炊烟,巨大的榕树之中掩映着一座小村落,渔船横七竖八的搁在浅水里,韦虎臣和寒碧玉正向那边走去。

一户农家里,主人是一位六十岁的大爷和五六岁的男孩。大爷介绍说此村乃“宋家村”,他儿子和儿媳出海打鱼去了,要晚些才会带来。大爷为韦虎臣和寒碧玉做了几样小菜,带着孙儿,四人一起吃午饭。“大爷,这里可有船到崖山?”寒碧玉问道,“我几年前到过这边,但不是这条路。”

“崖山海浪大,要大船才可以去,而宋家村唯一的大船出远海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航。”大爷回答,“两位是‘回宋教’的人?”

“是的,”寒碧玉怕韦虎臣回答出错,连忙说道。“我见过宋裔大哥。”

“哦,那就好办了。你们既是回宋教的勇士,我们村里人家都会帮助你们。不是客人就不需要等出海的大船了,你们教派令么?”

“那倒没有,我们……”韦虎臣说,突然感觉寒碧玉在桌子底下抓住了他的大腿,轻轻拧了一下。

“弟弟,谁说没有?”寒碧玉说,“你没来过,那时你还小呢!姐姐我有。”

寒碧玉从背包了取出一支暗金色的令牌,只有一指宽,上面正是雕刻着“断崖堂”三个字。

大爷看见令牌,肃然起身,带着孙儿一起向着令牌行礼,口中兀自念念有词:“一入崖山是宋门,岭南一家亲无间。我有我路现青天,各自还提手中剑!”

大爷吟诵完毕,接过令牌仔细看了一眼:“是了,你们是门派的客人,你看,令牌令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客’字,两边分别有两朵小花。我刚才只是试探你们来着,心想,如果你们真是门派的人,又怎么会问船?是门派限定的客人就对了。”

韦虎臣和寒碧玉午后送小男孩去村里的私塾。男孩倒是活泼得很,一路向韦虎臣诉说他父亲的英勇事迹。“我爹有一次拖回了一条两百斤的大鱼,骨架像牛一样大。人家都说我爹是大力士。”男孩说,“我长大了也要捕鱼,还要赶走海上来的强盗!”韦虎臣兴趣来了:“你爹叫什么名字?”男孩有点怪异地看着两个走在身边的人,仿佛对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而感到奇怪。“我爹是宋大力,我娘是宋梅。我们村里人人都姓宋,我叫宋宇。”男孩说。

村里也就十多二十户人家,私塾里有十几个孩子。先生戴着眼镜,头发花白,坐在私塾门口抽着旱烟。“宋宇,你先进去,把早上朗读的《将军令》默写一遍。”先生说,“我抽完一杆烟会来检查的。”

“老先生,”韦虎臣招呼道,“我们是小宇的表哥和表姐,见过您老人家,祝您高寿!”

“咦?”眼镜后面仿佛有火光闪了一闪,老人用烟斗在地上敲了一敲。“小子,佩着一对长剑,行走江湖么?要多读书,不然就在乡下种田,不要学着人家到处乱跑,会迷路的。”

韦虎臣莞尔一笑:“有人叫我们不安生,这不是被逼的么?告辞!”

两人转身离去。“那老先生有问题?”寒碧玉悄声问韦虎臣……

夕阳隐没在远天的茫茫雾霭之中,海上金光散尽,宋家村的渔船陆续回村里。下午的时光韦虎臣和寒碧玉帮忙着宋大爷在院子里晒网和晒鱼,宋大爷心情和阳光一样好,说了一些宋家村的轶事,还对两匹在草地上食草的矮种马指指点点,问了一些关于马儿来处的问题……晚风带着海洋的咸味从海面刮来,碰上了村后的几座土坡形的小山,缓和了一些,宋家村就沉浸在一阵阵好闻的馨风里。宋大爷弄好了晚餐,宋大力和宋梅就带着宋宇回到院子里了。“大哥哥,大姐姐,我爹我娘回来啦!”宋宇看到韦虎臣和寒碧玉还在自己家,就欢快地叫道。宋大力威武雄壮,宋梅却纤弱苗条,都三十多岁的样子。“两位后生,快屋里坐!”宋梅热情地招呼,“我们不知道有客人,回来晚了。”“是啊,我今天回来的路上捞到了几只巨蚌,养在渔仓里,如果知道你们在,就提回来下酒了。”宋大力豪爽地说。韦虎臣和寒碧玉怪不好意思的,寒暄了几句,和他们一家人吃过晚饭。席间宋大力听说两人是回宋教的客人,不禁一拍韦虎臣的肩膀:“小兄弟,这你就找对人啦!只是,到崖山内部秘密通道开启一次花费不菲,你们要自己交费。”

韦虎臣和寒碧玉并不知道所谓的“秘密通道”,但说到钱,倒真不是问题。

“你们上次既然走的不是这条路,那我就跟你们说说这条秘密通道。”宋大力说,“这是我们断崖堂勇士们专用的水下通道,外人是不知道有这条道的。我们有自己研造的水下潜艇,一次可乘渡十几个人,以纯铝铸就艇仓,里面配有空气室,宋家村与崖山之间有铁索连接的路线,那边用水力造成一个巨大的绞盘,平时无时无刻不在转动,只要这边传递讯号,那边绞盘变道绞上连接宋家村的铁索,潜艇就飞速向崖山驰去……不只我是断崖堂的人,我们村里每个青壮年都是!这艘潜艇是我们宋家村勇士们奔赴崖抵御海上倭寇的秘密交通工具。你们的令牌既是宋裔大哥给你们的,证明你们是信得过的人。”

宋大力说着话,眼睛向韦虎臣的佩剑望了几眼。

“我们周边的几个村庄都是崖山的后方力量,”宋梅接着丈夫的话题往下说。“但是近几年来倭寇绕过了崖山,从东莞、从惠州各处登陆,崖山屏障却不怎么抵事了。朝廷的军队也从崖山一带退回了岸上的兵营,却命令我们搬迁到后方去。可是,崖山不能丢!这也是我们回宋教存在的必要,就是要守护崖山,因为崖山是我们的根……”

“不错,我等与倭贼势不两立,无论崖山或是别的一寸海域一寸土,绝不让他们来玷污!大力哥和宋梅姐,麻烦你们了。”韦虎臣豁然起身,说完向宋大力一家抱拳行礼。

夜色中,海浪喧哗。韦虎臣和寒碧玉在宋大力的引领下来到村边的渡头。这里乱石堆砌,傍着巨岩建立一座小小的石屋,门上挂着生锈的大锁。宋大力取出钥匙打开们,在墙上的一个铁质的轮盘上再度插进钥匙,然后转动轮盘,不一会儿,海水激**,哗哗地浪花冲上岸上。海中升起一艘黑黝黝的潜艇,及至海面,舱门自动打开。“我就不送了,你们自己过去吧,绝对安全。到那边要缴过渡费的。”宋大力说。韦虎臣往宋大力手了塞了一小布袋的碎银,牵着寒碧玉的手迈进了黑暗的潜艇中。宋大力挥手送别,在石屋中再度转动轮盘……潜艇悄然沉入水中,向崖山方向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