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鸡啄露水

“你是说罗雷从剑巢出来之前见过花婆婆?”韦虎臣问道。

“罗雷哥哥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进入剑巢,获得了钧天锤,在返回的途中见到了花婆婆。”寒碧玉道。夜风微凉,山间溪流叮咚,篝火中两人相对而坐。两匹德宝矮种马在黑夜中站在一起,时而扬蹄刨着脚下湿润的土地。烤鱼吃完了,鱼汤的香味也早就消散了。

“碧儿姐,罗雷哥哥说过剑巢是怎么回事吗?”

“他说是个险要之地,进入的豪客甚多,里面就他说见,留下了不下于十具白骨。”夜风吹拂着寒碧玉的秀发,火光的她回忆着往事。“我以同样的问题问过他,得到的答案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答案。他不愿提,我也不敢多问。其实,臣弟,我跟罗雷哥哥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明白吧?我和他在岛上学剑有半年之久,就辞别了花婆婆,离开广东到湖南去了,然后到过北方的沙漠,到了雪山——我和他替花婆婆去寻找雪莲。从雪山回来,我见到了我师傅,我师傅见到分别了一年多的我,心下有点怪花婆婆的安排,私下问我可有喜欢的人?我遮瞒不过,也就跟师傅说知心话——我和罗雷哥哥都没有向对方表达过,当然我知道他喜欢我。我跟你说过我亲眼看见倭寇残害我大明百姓的惨景吧?因为倭寇横行之前,我的家就在九连山中的一个小村庄,我从小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母亲和我外婆一起住。当我独自回到我家乡,我母亲得知我有了喜欢的人,很替我高兴,在半夜找我聊天。‘碧儿,这些年跟随师傅学艺,真是苦了你,我这当娘的也心痛啊!但你要为娘争气,学好你师傅的本领,有了本事,这天下之大,想去哪去哪。听你师傅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他叫什么名字?’我想,承认算了。‘他叫罗雷……’接着,我看见我娘像遭了雷劈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嗯,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她借口走了。后来,我和我娘到了罗府,我见到了罗雷。‘碧儿,你来啦!这位是?哦,爹,这位姑娘是寒碧玉,我跟你说起过的!’罗雷天真地嚷道,可是罗宥铖和我娘都黑了脸。‘柳妹,我们的女儿为什么变成‘寒碧玉’?罗宥铖脸色苍白地问。其实我早发现我娘的不对劲,但现在罗雷才发现她敬爱的老爹的不对劲了,我们相视一笑,然后却不知道为什么,都哭了。‘碧儿,你的原名是‘罗美玉’,你是我的女儿!’罗宥铖说,‘罗雷是你哥哥!你哥哥的母亲生下他就不在这人世了,而我……而我……只想着过几年就带你哥哥回你们的村庄,和你们一起生活……’我后来才知道,罗雷的母亲是朝廷官员家的千金,罗宥铖为了避嫌,早年不敢公开和我娘的关系……‘你们,你们,雷儿!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罗宥铖严厉地质问。罗雷却哈哈长笑,说道:‘我喜欢我妹妹不行啊?你有脸问我?我早就没娘了,你早把妹妹的娘聚进家门,那才算男人!’他又对我娘说:‘娘,我喜欢妹妹,幸好她是我妹妹,我们是一家人,我很开心!妹妹的娘也是我罗雷的娘!’……罗宥铖老泪纵横,我打心里原谅了他和我母亲!我也暗自庆幸我和罗雷的相遇,一家人终于团聚……可是臣弟,他也许是没能完全放下对我的那份兄妹之外的感情吧?我虽说是放下了,但是心中却也不是滋味……就这样他从罗府不辞而别,我继续跟着师傅走四方。到罗雷哥哥不幸遇难之后,罗宥铖和我娘都跪在我面前,让我原谅他们……我怎么担待得起?我也明白,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在这倭贼作乱的岭南,至少,罗宥铖还能够保护我娘和我外婆……他们在一起了,我高兴,臣弟!真的替他们高兴,可是我无法面对他们每一个人,包括现在只留存于心间的罗雷哥哥,我从心里,无法面对这些纠缠的关系!”

寒碧玉说着,脸颊上满是泪水……

韦虎臣犹豫了一下,从自己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方绣着一树红豆的小手帕,替寒碧玉轻轻拭去了晶莹的眼泪:“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每一天都是新生的。”

“臣弟,谢谢你!我也要为我哥哥和我师傅报仇,我知道九连山的倭寇虽然尽灭,但是暗龙会还在,我要杀光他们!”寒碧玉坚定地说,“断崖堂的民间武装也就几百人,但是花婆婆究竟是什么人,这也是我这次带你来的目的,她与剑巢的联系非同一般。只是,她虽然是我师傅的姑姑,我跟她呆过那么长的时间,但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你要探寻钧天剑的来历,只有进入剑巢,可是我们哪来的十万银票?”

“姐,十万银票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好吧,咦?臣弟,”寒碧玉抓下韦虎臣手指间的手帕,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送你的,嗯?”

“她叫杨豆豆,比我还小。”韦虎臣说,“是王阳明先生的义女。”

“难怪绣的是红豆,呵,这孩子懂事真早!她很漂亮吧?”

“姐,是很可爱才对。”

“臣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可爱的只能当妹妹,像我,又只能当你的姐姐。你会在梦里见到她吗?”

“姐,我来教你分天剑诀的‘破夜’……”韦虎臣转变了话题,将一柄钧天剑交给寒碧玉,两人在篝火中练起剑来。

隔日早晨,广东新会市。一家豪华的酒肆刚刚开始营业,一对俊男靓女走了进来,“呯”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下一锭官银。伙计慌忙上前哈腰:“两位客官要点什么?”那位俊俏的少年慢条斯理地说:“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给我家姐姐尝尝鲜,还有,最美的女儿红上一坛。”

“好哩,客官稍等。酒先上,菜一会儿就来。”伙计收下官银,眉开眼笑地去忙乎。大明朝虽然通用银票,但是银子也不禁,官银尤其受人欢迎。

一坛女儿红上桌,那少年手法娴熟地倒了一碗,一口喝干,嚷道:“好酒!”

酒肆对面是一间华丽的楼阁,帘幕低垂。一位富家公子模样打扮的少爷用圆筒望远镜往酒肆看了一会,笑道:“哪来两个送菜的?那姑娘不错,水灵、长发,是我喜欢的类型,哈哈!方四爷,你去将他们带来。”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秀士出现了:“他们用的是官银,恐怕是有权势的人家子弟,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你不会辨识?真是朝廷官员子弟,就结交,如果只是什么员外的子女,就最好不过了……”

酒肆里的俊男靓女正在享用着美味佳肴。“这位小哥好福气!在下方敬德,见两位郎才女貌,不禁起了结交之心,不知可否借饮一杯?”少年一抬头,就看到一位中年秀士,左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两只黄金打就的镶嵌着墨玉的戒指——看样子价值不菲,现在两只手正在打供着向两位俊男靓女问好。那手势有点别扭,因为拱手时非要将两只戒指一起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那人的态度却如春风拂面,让人顿感亲切。“好说,我兄妹俩也是初到贵境,得遇方兄,也是三生有幸!”那少年答道。

方敬德坐下,讶然道:“你们是兄妹?呵,哥哥我看走眼了,小妹妹可真漂亮!”

那少女露出略带羞涩的又柔媚无限的娇笑:“方大哥见笑了。”

“方某人在新会这片地方也有点小名气,平时喜欢结交一些风雅之士,今日见两位虽年少,却气度不凡,敢问两位府上何处?”

“没什么府不府的,”那少年答道,“我爹在海上运盐,有几十艘大船,前不久被倭寇劫了一批,害得我和妹妹只好逃难回河南老家。”

“河南?那好远啊,小哥家原来是贩卖海盐的,既是如此,这次让方某人做东,两位多喝几杯。如果手头不方便,方某人也可想些办法。”方敬德说着,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玉杯。“恕方某人量浅,不能同小哥一样用碗。”

“扑哧!”那少年将刚饮下的一口女儿红喷了出来,洒了方敬德一脸!“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见你自备的酒杯如此之小,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

“敢问小哥,什么成语?”

“鸡啄露水!”那少年笑道。“你那么小的杯子,能装的也就几滴露水,唔唔——我不是说方大哥你是……”

“哈!”方敬德道,“确实是好成语!由于玉杯只沾佳酿,女儿红却是算不得档次了,我还是用我储存在这里的‘百日醉’陪小哥和小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器皿,又掏出两只玉杯。“我说过我喜欢结交风雅之士吧?雅,就要能喝,能品,能把自己当成士大夫。两位也不妨品一品世间独一无二的‘百日醉’?”

“能醉百日,我可不喝,妹妹你来!”那少年说。

“这醉不是酒醉,意思是品过了之后百日之内你都会记得而且为这酒着迷,就如女人,一见倾心,朝思暮想……”

那少年借着几分酒意,脸色庹红,嘻嘻笑道:“一见倾心,噫……”

少女看了少年一眼:“哥,正经些,别在方大哥眼前丢人。”

少年道:“噫,我知道,方大哥,我品一品你的一见倾心!”

方敬德喜形于色,在三只玉杯中都斟上了金属皿器里的酒,他自己喝了一杯,少年有点迫不及待地也喝了一杯。“方大哥,你,你好英俊哦!”那位少女浅尝一口,突然媚眼如花,**地说道。

“当然,等会儿你就更漂亮了,可是慕少看中了你。”方敬德说道,声音严厉起来。“你们两个,站起来,跟我走!”

少年和少女像着了魔似的,跟在方敬德身后走出了酒肆。身后,酒肆的老板给伙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桩闲事不能管。

华丽的楼阁里,方敬德领着少年少女走了那间帘幕低垂的房间:“慕少,他们来了,没有背景。”

慕少,就是那个富家公子模样打扮的少爷。他激动地搓着手:“好样的,四爷。让他们把身上的财物都拿出来。”

“听到没有,叫你们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方敬德对少男少女命令道。

那少年掏出了身上的银票和银子,加起来居然有十多万银票——大明宝钞的民间俗称,当时“大明宝钞”纸币和银制的元宝并用,那少女身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哈,是一条大鱼!”方敬德叫道,“他家是贩卖海盐的,两兄妹正要返回河南老家。”

慕少更得意了,两眼放光:“他们是两兄妹?妙极了,这女孩是原装货,四爷你转过头去,叫这姑娘脱衣服,全脱!”

方敬德咽了一口口水,白了慕少一眼,回过头去,叫道:“小妹子,脱衣服,裤子也脱掉……”

那位少女像机器一样,随从了指令,开始解上衣的纽扣,脱掉了外衣,接着揭开贴身小衣的带子……

“不公平,慕少,你怎么不让那小子转过头来?”方敬德嗫嚅道。

“他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让他看着我更兴奋!”慕少眼色血红,盯着已经揭开内衣的少女的雪白胴体。“等会我享受之后,让他也看着你爽……”

声音突然停止了,方敬德却不敢回头:“慕少,你说话要算话啊。”

“会的!”身后一个声音答道。

方敬德感觉慕少的声音变了,暗想好戏开场了,想着过一会就轮到自己,他就开始兴奋起来。待他发现最后的声音好像不是慕少的,才惊恐地转头,发现那位少年正在给少女扣上衣服胸前的扣子,而慕少还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那位女孩脸上有泪花……

“碧儿姐,你何必如此?”那位少年柔声问道。

“臣弟,除了倭寇,我不愿意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的不耻之徒!他看过我的身体,但他死了,你是我弟弟,姐姐的身体愿意给你看。”寒碧玉说着,拭去了脸上的泪。

原来两人就是韦虎臣和寒碧玉:他俩进入新会市以后,游玩了两天,听闻了此间的“慕少”和“方四爷”臭名,就扮作兄妹来到他们的地盘,上演以上的一幕。两人假装被方敬德迷幻酒迷醉,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而寒碧玉真的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她那少女迷人的胴体,是韦虎臣始料未及和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