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田州兵

这场九连山的剿倭大战,在韦虎臣韦看来是一场失败之战,但在张经眼里看来却适得其反:对总兵黄易山的剿倭令已下达了一年有余,然而倭寇不断坐大,直到广西东兰州的狼兵到来,像一柄利刃插向了倭寇的心脏,最终获得大胜!然而狼兵自身也损失过大,土司韦正宝也战死沙场。好在倭巢尽毁,是得安排狼兵回师处理土司后事了——他们来到广东时日尚短,除了战斗,简直一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张经到狼兵驻地拜祭韦正宝的时候,副狼主田削峰和狄飞也派出狼兵部下去九连山战场,协助明军将士清点狼兵阵亡的人数。

初冬时节的朝阳下,狼兵队伍在韦虎臣的率领下踏上了返回广西的途程。韦虎臣留下了狼兵的一个十人小组接续跟进战场狼兵尸体下葬的后事,其余部队包括伤员,全部返乡。来时狼兵近三千人马,浩浩****,返回的连伤员一起都不到三分之一了!狼兵能够战斗全部骑马,而且配备了全新的明军正规军装备——刀、盾、软铠……总督张经对悍勇的狼兵当然不会吝啬。韦正宝的灵柩运在装潢稳妥的大车中,由四匹骏马拉动,两边骑兵守护,前面由韦虎臣和狼兵精英开道。伤员们分别乘坐十几辆马车,走在队伍中间。队伍带足朝廷调拨的粮草,走的除了官道就是比较平坦的大路……

狼兵回城途中,广东九连山剿倭得胜的消息也快马加鞭地传报到了京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土司韦正宝不幸遇难的消息也由广东随着狼兵返程的方向一路传到回了广西。不一日,当消息传到田州,土司岑通永就被这个晴天霹雳炸懵了:“平北伯死了?东兰恐怕要乱!我借给他的三百狼兵呢?下场如何?我狼兵需要历练,派出的是三个百夫长的三百人!哎,老哥哥,只要你能回来,部下死光了也没关系,我田州的狼兵可以全部借给你去掌控东兰州的局势。可是,你自己都死了,难道东兰州传了两代的土司就要易姓了吗?朝廷是命令你儿子韦虎臣续任,可是,朝廷的命令在我广西根本不管用啊。百姓民风彪悍,各族势力林立,没有一个核心级别的人物,是镇压不住的!韦虎臣倒也是棵好苗子,但不满十五岁,哼,当东兰州土司,这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吗?不行,平北伯老哥的东兰州不能成为别人的势力范围,我得另做打算。”

岑通永主意初定的时候,东兰州武篆城也骚乱起来了——韦正宝为国捐躯的消息传到了故乡!东兰州的州城同样人群涌动,一队队狼兵队伍向武篆城方向进发……而这一天,出征的狼兵在韦虎臣带领下也悄然接近广西田州。

归途中的狼兵队伍在广东境内行程较快,进入广西境内就多了翻山越岭的路程。队伍虽然避开了繁华的闹市,但依然引起各方城防的注意。韦虎臣手持总督过关令牌,身披总督暗红大风氅,一路畅行无阻。因为总督大风氅实在是招摇,于是这一路兵马路过的消息随风而走,各大城防听到是抗倭的义军回师,且扶灵柩,无不纷纷猜测、议论……韦虎臣身穿软铠,钧天剑已配好剑鞘,分别佩在左右双肩,头戴红缨盔,披着总督张经赏赐的大氅,御马匀速前行。寒碧玉与他并辔在前。田削峰落后亲自监督守护灵柩,狄飞断后,一路朝行夜宿,谁都极少说话。大家都在与这场战事留下的后遗症搏斗。韦虎臣偶尔与寒碧玉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因为他觉得寒碧玉是客人,不能太冷落……寒碧玉之所以离开广东随狼兵到广西,是因为他不想留在父亲罗宥铖身边——她恨那样的父亲!而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由于罗雷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罗宥铖对寒碧玉说出自己和她母亲那一团糟的感情,真相大白之后,母亲竟然光明正大地成了罗宥铖的妻室!如果自己和罗雷没有发生过感情,那么,这样的结合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天意弄人,茫茫人海里,为什么偏偏两兄妹会相遇而且相爱了,这是为什么?罗雷的离去,更让她心如死灰:本来她都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个新的家庭,除了养大自己的母亲之外,家人有了父亲、哥哥,然而哥哥不在了……接着自己的授艺师傅黄琪英也为救自己而死在倭寇剑下——寒碧玉战后找回了师傅的尸体,择地下丧,师傅是尼姑,无亲无根。她能理解母亲和父亲,但不能原谅他们。所以,她走了。哥哥的钧天剑现在在韦虎臣身上,而且她答应了要告诉韦虎臣关于钧天剑的来历,所以,她没有独自流落江湖,而是和那次谭少保、韦虎臣三人秘密商议的那样,陪韦虎臣到广西来。

田削峰快马赶上韦虎臣:“少主,前方就是田州了。田州狼兵残部和抚恤金都按事前安排,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前方有个小镇,我们先到镇上歇脚,看看情况再说。我有预感,田州气氛不对。”韦虎臣道。

小镇外地势平坦,村落零零星星。就在狼兵部队准备奔向小镇的时候,突然一声炮响,镇上涌出一支田州狼骑兵在前方一字排开。领头一人威风凛凛,跃马扬鞭叫嚣道:“呔!东兰猴子们停下,你们想干什么?死人路过是不能进人家门的,这道理你们不懂?”

韦虎臣命令狼兵停下。田削峰和狄飞两副狼主瞬间首尾合拢,指挥狼骑兵穿插摆成了御敌突围的“旋风阵”,将马车守在中心

韦虎臣单骑前冲,高声道:“岑猛兄,几年不见!小弟我扶柩归乡,走得疲乏,只不过借贵宝地的一碗水喝,同时也想在镇上让这次出征的田州兄弟们回归故乡而已,你何故大声质问和责骂?”

田州狼骑兵首领正是土司岑通永的二子岑猛,当年在天狼教总坛比武时见到过,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哈,原来是韦虎臣小弟!”岑猛叫道,“怎么,平北伯真的死了吗?听说朝廷封了你做东兰州的土司,呵呵,你行不行呀?”

韦虎臣未及搭话,岑猛厉声大吼道:“出征的田州狼兵给我从东兰猴子队伍里出来!”

狼兵的旋风阵丝毫未动。韦虎臣回头望了一眼,点点头。田削峰叫道:“田州的兄弟们,你们到家了,田州土司的家人来接你们了,请出列!”

旋风阵里微微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阵脚。

韦虎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感觉局势微妙。岑猛骂道:“天杀的,韦虎臣,你还给我田州三百狼兵!一个也不能少!三百人你全部给倭寇杀了,而剩下的都是东兰州的?你倒是好心啊!”

旋风阵里又动了一动,一百多狼兵策马冲出,来到韦虎臣身后。

韦虎臣回头:“兄弟们辛苦了!两位百夫长,请率领兄弟们过去吧,你们到家了。”

一百多随东兰州狼兵同生共死的田州兵,谁也没有超越韦虎臣奔向岑猛的队伍。他们看向前方的队伍,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哈哈!”岑猛笑道,“韦虎臣,你想死!”说完两旁队伍分开,后面推出一尊山野大炮来。

韦虎臣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就看到韦虎臣手中的两柄血红长剑,一柄指向高天、一柄遥遥地指向那尊大炮。时间凝固了,旋风阵里的马匹压制着喉咙里的狂嘶,准备随主人去浴血奋战!岑猛并没有理会韦虎臣的“装腔作势”,而是命令炮口对准旋风阵中心的灵柩:“开炮——”

“轰轰!”风声响起,狼兵耳朵里听到了坍塌的声音。在这一刹那间,韦虎臣的钧天剑在阳光下绽放了一路火焰,灿如红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向了前方!岑猛大骇,慌忙勒马后退,恍惚中眼前金光闪耀,炮弹发射了但没有冲出炮筒就当场爆炸……

旋风阵飞速运转起来,但没有往外冲杀,而是蕴势。刚才那两声爆响太突兀,他们还没有看到天狼主的冲杀手势和命令。烟尘中,山野大炮不见了,只有离开战马的韦虎臣孤身站在原来大炮发射的地方,两柄血红的长剑下,散乱地飘飞着几片废铁的影子:韦虎臣趁大炮点燃的瞬间将炮弹砍爆!

岑猛的队伍仓皇中倒退几十米,见到大炮爆成了几片废铁,而韦虎臣头盔被掀飞,满头白发笔直指向天空,犹如远古走来的神魔……他们无不大惊失色。岑猛也是惊魂未定,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牙齿有点打架地说:“原来虎臣小弟运气这么好!哥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走吧,我们到镇上喝一杯。我家土司老爷在那儿等你们呢。”

韦虎臣回身上马,吩咐田削峰和狄飞:“你们就地戒备,我去去就回。”

韦虎臣带上田州出征的一百多名狼兵,快马冲向岑猛军队让出的大道,向镇上奔去。岑猛领路,韦虎臣在一座庄园里见到了田州土司岑通永。

“虎臣贤侄,一路辛苦了!”岑通永非常热情,一见面就笑道。“岑猛,刚才炮声是怎么回事?”

韦虎臣没有说话,岑猛答道:“我想让东兰州的新任土司看看我们田州土炮的威力,当众展示了一下,但是炮弹哑火,倒是让新土司见笑了。”

岑通永说,“虎臣,部队还有多少人,怎么不进镇上休息一会儿?我等你的消息几天了,没有确定你们到的日期,不然也好让东兰的兄弟们喝上一杯,解解乏。”

韦虎臣心下跟明镜似的,说道:“感谢岑叔厚意!我此来是归还家父出征前借调的三百田州兵,他们眼下就我带来的这些了,已阵亡的会和我东兰州的烈士葬在一起,抚恤金已按朝廷分派摊分给领头的百夫长,过后朝廷正式赏赐下来,我再派人给您送来,还请叔父替我安抚众位兄弟的家属。”

岑通永道:“好说,这是小事。贤侄,东兰州自平北伯出征后,后方由副狼主洛可主持大局。你知道,洛可出身不明,与我和平北伯都很多时候都尿不到一壶。你看此次出征,他原是最佳人选,武艺比狄飞他们好多了,可是他就是抗令不去,平北伯也是,还给了他临时土司的令牌,不怕他造反吗?这下好了,平北伯出事了,你年纪又小,怎能将东兰州的权利抓在自己手中?不如,让岑猛助你一把,带兵随你回东兰州,镇压洛可,然后等我百年之后,你们可以像之前我与平北伯一样,友好互助,共同发展?”

韦虎臣暗暗冷笑:“岑土司,你老啦,你儿子的野心比你生猛一百倍!随我回东兰州?呵呵,要趁火打劫扩张势力和地盘也不要用这样的借口。你土司我不知道,但岑猛之心,简直和倭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