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拒绝药战

星师随军行进，这一次，王世昌带了五万军马，前去增援边境。

路上，王世昌与星师并辔而行，星师已经知道王世昌佐证项忠之事，但此事毕竟错在项忠，项忠在朝中一直以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为官名声不错，王世昌佐证之事毕竟是真有，并非诬告，也不能怪他。王世昌近来与汪直走得极近，汪直固然是星师的仇人，他与汪直结交也是他的自由，也没有什么可言的。只是星师对王世昌比前番在军中之时多了一份戒心。

一路上，王世昌仍旁若无事一样与星师交谈：“若不是前番得你多方劝我还京，焉能有今日重返疆场的之机。此事你居功甚伟啊！所以无论如何，我求皇上让你再与我并肩上阵。”而星师只冷然应答，再无前番热情，可就算是这样，星师已经明显感觉到王世昌的眼神神态与前番在一起之时，十分不一样，王世昌要么就不看他，要么看他的眼神，总有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但星师还不清楚他的目光中多了什么。

从京师出发，经马口时，行到一处深谷，深谷僻静，王越命兵士们原地驻扎。王越与星师言道：“萧院判，你随我来一下吧，我有事与你说。”

星师跟着王世昌远离了人群，来到一处悬崖，此处更加幽静，有一片榆林作为屏障。

星师对王世昌道：“未知御史有何示下？”

王世昌脸有难色，心想，此人名气极盛，又是皇上身边红人，若我此时把他推下深谷，以后若皇上问起说他自己失足掉落所致，定然也不会有人怀疑，想我王越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行此蝇营狗苟之事，但那汪直权势熏天，是皇上和万贵妃的红人，答应汪直诛杀此人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如今我竟把这个曾助我成就战功之人骗到这里来，差点还真想下手，王越啊，你把自己置于何地了？还是拖得一时算一时吧，日后若然追究起来，就找借口推托，或把真相告诉他，让他自行离去隐姓埋名算了，我王越杀敌无数，但不杀一个好人。”

“本来有话要对你说，但时机还不成熟，日后再说吧。”

星师听到王世昌如此说道，也不好再问：“好吧！”

二人日夜兼程，赶往河套一带，十多天后，赶到大营，皇上的圣旨也来了，封王越为太子太保，兼任兵部尚书，更挂着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名号，统领提督御林军，一时之间，王越风光无限。

“这是汪直在提醒我要杀掉萧星师，他肯定和万贵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我的好话，我才有此殊荣，但我不能为这些虚名杀人。”

王世昌领受了这些官衔，而且身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从，当初出征之前，是他提请要星师随军的，他觉得星师为医师，军中疾患伤病必然用到，而且星师不但智慧闪耀，手上技艺卓绝，手中必然还有更多的奇技可用于战情，如此若能在关键时出奇制胜，自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我叫他随行，不能保他平安，自然有损仁义。于是再没想过要杀星师的事，而是迅速整顿军队，修筑防御工事，研究迎敌之策。

“鞑靼人自从上回被我奔袭红盐池皇廷以后，可汗满都鲁可汗去世，新的鞑靼可汗为巴图蒙克，虽说这位“可汗”，此时只有八岁，但他有个二十六岁的妻子，却是鞑靼传颂不已的女英雄——满都海，一直盘踞威宁海子的，此女子武艺高强，用兵灵活，一度在草原上战无不胜，在鞑靼人里，关于她的传说更如天上繁星般灿烂。他的前夫正是我们前番的死敌满都鲁，他死后没有子嗣，八岁的曾侄孙巴图蒙克成为故元室唯一的苗裔。蒙古历来有继承人收取死者侧室的习俗。由于满都古勒无嗣，不论谁做了大汗都可以娶前任大汗的妻妾。

这女子非一般人物，本来按照鞑靼惯例，应当是先推举出新的大汗。然后大汗接收前任大汗的妻子部众、财物牛羊。可这满都海却不依旧俗，把自己改嫁给了达延汗然后拥立巴图蒙克为大汗，满都海被授予‘彻辰’称号。达延汗即位后在满都海的辅佐下，决心重建黄金家族在蒙古的绝对统治。此人一直想反扑，渡过黄河，意图侵占河套，当然还有报她前夫满都鲁被我打败的之仇。所以接下里将是一场硬仗了。”

星师对王世昌说道：“大人，星师其实只是一个医者，此次随军，实属遵循皇命，双边战况之事，星师已经不想关心，星师只负责军中医用之事，我会尽力救治军中兵员，其它事，星师一切不理会了。”

王世昌看着星师脸上冷漠的神色，诧异道：“我本还要多向你请教，战争不是我一个人的战争，我是为大明而战，你我皆为皇上的臣子，虽然居位不一，但保家卫国，匹夫有责，都应当抛头颅洒热血，拼到最后一刻。”

星师见王世昌对于战争如此慷慨陈词，固然为他的气节心中有所触动，但是一想到他用他的火蒺藜配方去制造杀人武器，心中就极其厌恶：“可我只是一个医者，我手中的医术方药，只用于救人，我不愿意用它们去杀人，我制造了火蒺藜，也只为防身急用，真正用到战争之中，我心中沉痛，而且不能原谅自己。”

王世昌建功立业的心无比热切，不能理解星师医者之心，于是心中一时来了气，转过身去道：“妇人之仁，难道我方万千将士为敌开膛破腹，身首异处时，你也袖手旁观吗？”

星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并没有把握，真遇到这种情形时自己会怎样。

王世昌气愤地离开了，临走时对星师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

接下来的日子，王世昌好一段时间没再和星师交谈，而星师也只是在军营中，做好自己的职责，不仅为将士们治病，还主动教将士们怎样预防疾病，例如大漠天气干旱酷热多变，星师不仅经常为将士们黄芩、陈皮、甘草、玄参、柴胡、桔梗、连翘、板蓝根、马勃、牛蒡子、薄荷、僵蚕、升麻等用水煎服成清热普济茶喝，而且教导将士们怎样预防大漠常发的疾病，而且在将士操练过后，星师还会主动教导将士如何运用身边的草药对付战争中的骨折、刀伤、瘀伤等等。开始将士们很少人去听，后来将士去听的人越来越多。

王世昌虽然因上次谈话之事气愤，但把星师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还时常不得不承认星师确实了得，有别于一般的医士。

数月过去，天气已是入秋，秋后的大漠，夕阳美得教人心痛，河套一带的绿洲，水草丰美，地下河形成的湖水清澈几乎透明，水下游鱼如织，莺飞草长，只可惜是兵家必争之地，常年战争，方圆数百里，罕有人烟。到了晚上，月华万里，繁星满天，壮美明丽。

大好河山，哪人不痴醉，而至于以历朝历代无数英雄不惜生命来换取一晌之欢。几个月来，鞑靼军连续来犯了十多次，但都只是小股力量，战时均不过顷刻，王越与星师的芥蒂已经冰释，各人有各人之志，王越已经明白，有些事，并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