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言蜚语

婴孩出生三天后,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皇上连摆三日三夜宴席款待宫中群臣。

柏贤妃列座皇上左侧,右侧是皇后,万贵妃托病不出,星师列座首席。这是对一个太医从来没有过的礼遇,星师救活已经死去的柏贤妃的事情甚至传到了宫外,声名再次大噪,宫中大臣个个主动上前向星师举杯敬酒。

“萧院判果真神人!竟有如此起死回生之能。本王朱见泽,想和萧院判交个朋友。”敬酒的是一个翩翩少年,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正是崇王朱见泽,景泰六年生于南宫。因和皇上同母胞弟,所以与皇上特别亲厚,天顺元年受封崇王,为人敦厚温善,少年任侠,爱才敬贤,毫无架子,在宫内行走也爱佩剑。

星师举起酒杯,见崇王脸上虽存稚嫩,但生得星眉剑目,唇红齿白,一脸英气,心中特别喜欢:“王爷过誉了,其实微臣并无起死回生之能,娘娘其时只是气息脉博游丝,其实还有一线生机,微臣只是尽己所能,挽救娘娘。”

朱见泽脸上现赞许之色,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倒竖着酒杯:“先饮为敬,萧院判能说出这番话比会巫术起死回生更难能可贵。”

星师也把酒喝了,亮出银龙杯底:“下官信医不信巫。”

二人相视一笑,朱见泽见星师气度雍容,生来一股不凡的谦逊大度,又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才深似江海。

整夜席间,二人畅谈甚欢,星师丰富的阅历,使朱见泽十分羡慕,笑道:“凭我王侯将相之尊,也不及你一路风光旖旎。”

星师也笑了:“皇爷生于帝王将相家,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越深入交谈,朱见泽越能感受到星师才识似石缝清冽,绵绵而出,沁人心脾,但其实背后汪洋恣肆,深不可测,俨然一派大家风范,心下对星师好生钦佩,直饮至酩酊大醉。

二人惺惺相惜,宴席以后,私交甚频,朱见泽经常邀请星师对弈,朱见泽一向自命棋中仙侠,没想到与星师弈棋,每次竟然皆是初时占尽良机,对星师围追堵截,后星师每次皆能绝处逢生,继而杀机渐露,让朱见泽渐处下风,最后反败为胜。朱见泽此时方知星师棋艺绝高,偶有败绩,也只是故意谦让,朱见泽乃大度之人,输棋不输人,下完棋,二人亭前品茗,畅谈古今,星师以医药之理观照世间,观点新颖,每令朱见泽对世上之事有所启悟,而朱见泽气度胸襟,也令星师折服,朱见泽还对星师说了心中抱负:“我受太祖事迹故事影响甚深,从小立愿要建功立业,日夜习练武艺,以期日后杀敌匡国,无奈与皇上属同胞兄弟,皇兄总怕我日后拥兵自重,重生夺门之变,所以一直以来,虽我有报国雄心,却只让我在宫中锦衣玉食打发日子,其实我心中抑郁难舒,大丈夫生于世上,不能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实在枉生为人。”

星师听了崇王心中抱负,心中共鸣:“是啊,上天注定我生为大夫,我从小只知为医救人,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我想我弘扬医道,若有一天能使世上之人,皆懂医识药,我能在医药之中,有所成就,也能不负我匆匆一生。王爷年方弱冠,莫要悲悯,毕竟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壮心不死,必有立业之日。”

二人相对而笑,渐成至交,也成了宫中佳话。但另一方面,却受到了用心不良之人日夜仇视,欲设计陷害。

“那萧小儿果真厉害,不断壮大自己在宫中势力,不但把祐晟公主迷得神魂颠倒,最近还攀附上了崇王,崇王年少,对他好生尊敬,本来我们就对他无从下手,现在只怕难上加难了。”万贵妃以手托住额头,闭着眼睛,汪直正侍立在旁,自柏贤妃生育以来,万贵妃的头痛越来越烈,且频发明显。

汪直道:“那姓萧的在宫内娘娘是一时拿他没办法,但若然他出了宫又另当别算了!”

“出了宫?”万贵妃睁开了眼睛,坐正了身子,似乎一下子连头痛都没有了。

“最好是离了京城,那时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了。”汪直目光阴冷地说道。

万贵妃眉头未解:“说得容易,当下他正是皇上身边红人,皇上生怕那该死的祐极夭折,每天要那萧小儿小心察看,一天也离不了他。那臭小子祐极对本宫是一种讽刺,本宫恨不得立马就把他煎皮拆骨。自那姓萧的来了以后,本宫没有一天是活得宽心的,虽然皇上依然大部分晚上都睡在本宫枕旁,但本宫还是怕!本宫没有孩子,皇上早晚一天要冷落本宫。”

汪直道:“娘娘,时机是要等的,奴才看皇上对娘娘是极好,应该不会冷落娘娘的。娘娘要不先耐心等一下啊?”

“本宫还不够耐心?已经等到那贱人的孩子都落地了!”万贵妃说着又簌簌地流下泪来了。

“娘娘别忧心,奴才有一计,可让娘娘除了这眼中钉、肉中刺。”

“说……”万贵妃半睁着眼。

汪直凑近了万贵妃的耳边……

宫内的流言开始四起,有人传星师之所以对柏贤妃如此尽心是因为爱慕柏贤妃,有人传星师每日到储秀宫不为看病,只为与柏贤妃相见,更有过分的传其实祐极是星师的儿子……

这些流言从开始流传,到传到皇上耳边足足传了一年,星师一直没有理会,皇上早日已经为他赐婚,刘铭傅被皇上传召到了皇极殿,当着百官的面对他说:“萧院判为人谦恭忠义,医术精湛,与汝家千金两情相悦,今朕亲赐二人择良辰吉日成婚,刘布政,汝可有异议?”

此时,星师也在殿上,刘铭傅低着头隔了许久才出声:“臣不敢有异议。”

星师躬身谢过皇上:“谢主隆恩。”

刘铭傅也艰难地说出了:“谢主上。”

“好,既然无异议,就先退下吧,择日办喜事就行了。到时,朕会送你们一份厚礼的。”皇上道。

二人几乎是齐声道:“臣告退。”

刘铭傅转身离去,星师跟在背后,本想叫一声:“岳父大人”,但刘铭傅一看就知道已经发了大怒,气得身体微微发颤着,只是隐忍不发,径直出了宫门,拂袖离去了,离去时一眼也没看星师,一声也没有出。后来听说直接回到了河南,并且私底下声言与纪嫣已完全断绝了父女关系。

纪嫣听见这个消息哭了一场:“爹爹是个脾气倔得像根铁棍的人,但没想到他真与我断绝关系了。”

星师安慰道:“你为我牺牲如此之大,自古忠义难全,纪嫣,你待我所有的好,我都会铭记于心。”

“星师哥哥,待我俩成婚以后,我会亲自回去劝一劝我父,他认我也好,不认我也好,我是他的女儿是变不了的,我会尽我作为女儿的所有孝道。”

星师点头,目光中充满赞许。

纪嫣最近口技大成,能一下子模仿十几种声音,与星师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星师的身上,纪嫣已经由一个豪侠烂漫的任性女子变成了一个唯星师之命是从的贤淑女子了。

女子的心永远都是被一个“情”字便轻易征服,不管这颗心是一颗懵懂天真的心,还是想吞吐山河的心,女子至于爱情,本来要走遍千山万水,后来却发现千山万水也不及眼前之人更加难能可贵的。

仍身在深宫中的祐晟也听到了皇上赐婚星师的消息。祐晟自从那次与星师共同救治柏贤妃起,与星师已经不再避讳见面,她发觉越是压抑自己就越是辛苦,她想每天见到星师,哪怕只是跟星师简短说几句话,笑一笑,她都觉得很快乐。星师虽然尽量避免和祐晟见面,也不刻意躲避祐晟,只是严格克制自己,每每见到祐晟,均只作礼仪行礼,并不深谈。

祐晟却因此对星师的倾慕只是有增无减,她自己甚至不想减,她知道会有星师成婚的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一天虽然已经在一年后才到来,仍似乎来得还是太快,她多想永远这样每天这样看着星师,永远不变地二人擦肩而过,轻描淡写,但天下间万事万物,多久都有到来的一天,永远,其实也并没有多远。

“混账!宫里谁敢传出这种谣言!”躺在万贵妃身旁的皇上勃然大怒。

万贵妃把宫中传了将近一年的谣言告诉了皇上,皇上脸上的怒色是她意料中事。

“宫里已经传了大半年,大家都这样说。”万贵妃帮皇上按摩着腹部。皇上向来患有腹痛之疾,每夜须得人抚摸搓热,万贵妃知道,特意向太医学了一门按摩手法,每晚为皇上按摩令之安然入眠,使皇上离不开她。

“明天天一亮,朕立刻下令彻查传谣者,追根溯源,不施以重刑,往后宫中还有安宁日?”皇上一气怒,腹部更加痛了。痛楚使他脸上出现了扭曲。

“皇上,恐怕悠悠众口不是靠惩治一两个造谣之人就能堵住的,况且皇上大张旗鼓抓造谣者,容易让人以为皇上是心虚。”万贵妃刻意挑动皇上的软肋点。

“爱妃,那朕该如何做才对?”皇上闭上了眼睛道。

“此事事关后宫,柏贤妃与萧院判若无私情便好,若有个万一,紊乱宫闱不再说,那皇家血脉可是大明江山社稷的大事,皇上千万不能手软,宁可杀错千人也不能放过一个,皇上可让东厂对萧院判严刑拷打,势要他吐个干净明白。”

“萧卿为人正直,朕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情。”皇上道。

“知人口面不知心,皇上在此事之上不应心慈手软才是。”

皇上不再回答,万贵妃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急了一些,二人睡下了。

第二天,皇上当着万贵妃的面,叫来了东厂掌印太监尚铭。

“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尚铭,有件事要你去办,你去查查萧院判萧星师平日与什么人往来,最重要的是,他与贤妃——是否有私情?”皇上说最后一句话时,靠近了尚铭耳边。

万妃说道:“给我彻彻底底的查个清楚明白。”

“是,领命!”尚铭应道。

“去吧!”皇上向尚铭挥了一下手,尚铭离开后,皇上对万贵妃说:“这下可满意了吧?”

万妃想不到皇上还来了这么一着,换着以往,她在皇上面前,要罢免谁便罢免谁,要谁死便谁死,皇上从来不会有二话,如今,她感觉皇上却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是这么想的。

皇上离开后,万贵妃吩咐汪直道:“打点好尚铭,给那萧小儿弄点事出来。”

“是,奴才知道怎么做的。”汪直领命出去。

去到了尚铭府中,见到了尚铭:“尚督主,久仰了。”

尚铭见汪直前来,放下手中茶杯,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冷冷的道:“坐吧。”

汪直看出了尚铭对于他这样的一个小太监,就算他是万贵妃身边的红人也同样不放在眼内,只怕聚话也属无益,汪直便马上送出杀着。

汪直叫随行的小太监道:“呈上来。”

随行的小太监把一个红色锦盒放到了几案上,尚铭一眼都没有看。说道:“汪公公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汪直笑道:“那是贵妃让我带来给尚总管的见面礼,门外马车还有六箱礼物,请督主移步看看吧!”

尚铭这才瞟了汪直一眼。

汪直转脸要小厮打开盒子,小厮唯唯诺诺上前去打开了锦盒,盒子里放了耀眼的绿光,照得整个厅落通亮,一对晶莹剔透、举世无双的夜明珠出现在眼前。

尚铭站了起来,眼睛直愣愣盯着这一对夜明珠,说道:“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此乃天外之神物,一颗已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有一对。”

汪直道:“总管好眼光,不愧是收藏宝物的名家,难怪宫里宫外之人皆称尚督主有一双分辨宝物的火眼金睛。别个可能不识,尚督主的法眼却逃不过,这正是从天宫坠落下来凡间的一对夜明珠,此物覆盖在关外赤峰山中千尺冰雪之下,已历万载,是万娘娘使人探明后,动用了三千壮丁历时九个月日夜开凿坚冰所得,当然,这比起尚总管所收藏的宝物自然不值一提了。另外,门外还有三箱珍宝,三箱金银,太沉了,我身板子小,就不抬进厅来了,等下总管大人可吩咐小厮查点。”

尚铭裂开嘴笑了:“人说汪直汪公公年少持重,果然不虚,难怪在皇上和万娘娘面前你都是首屈一指的大红人。”

汪直笑道:“尚总管哪里的话,尚总管为皇上处理外事,鞠躬尽瘁,你才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汪直何德何能,还不是都是给皇上和娘娘办点无关痛痒的闲杂小事?只是我平常比一般人多上点心,皇上和娘娘便习惯于用我办事罢了。”

尚铭向来喜好珍宝,热衷于从民间搜刮珍奇瑰宝,强买抢夺,各样手段,无所不用,宫中人人皆知。现在尚铭虽然见钱眼开,尤其是那一对夜明珠,更是叫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离开,但他却总是喜欢不上这个小太监,也许是觉得汪直总有一种不甘人下的傲气,又或许他在汪直身上看到了一些他自己的影子,因此生了莫名的芥蒂,可一时收了人这么多钱财珍宝,怎么也得客套客套。

“汪公公不必过谦,汪公公的情,尚某领了,尚某是个爽快之人,汪公公若遇上什么棘手之事,就尽管说吧!”尚铭虽然收了重金,此时表现出来的全是不值一观的兴致而已。

汪直心想:“我送这么多钱财珍宝于你,你还竟这般傲气,换作别人,早对我汪直感恩叩首了,若不是我有求于你,老子今天就废了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尚督主大将之风着实令人钦慕,其实这次来,也不是我本人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是万娘娘让我来拜访督主的。”

尚铭其时总管东厂,城中人人,下至贩夫走卒,县官小吏,上至皇孙贵族,个个对他闻风丧胆,他下令要抓谁,从来只需向皇上禀报一声便可,甚至先斩后奏也并无不可,他固然知道宫中万贵妃权势熏天,但他向来自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听命于皇上一人,对什么贵妃什么娘娘,他一贯深恶痛绝,绝不买账,更不用说汪直意图用万贵妃之名驱使于他了,若不是看在今日收了许多宝物钱银,就算是万贵妃亲到,他也不会屈膝弯腰半分,更不用说像万贵妃身边区区一条狗的汪直了。

“不必跟我绕圈子,尽管说便是,天大的事,没有我尚铭办不到的。”

汪直被尚铭一句抢白,顿觉面上无光,于是就干脆利落把话说明就罢:“好,快人快语,尚督主,今天皇上吩咐了督主大人前去探查萧星师与柏贤妃通奸之事,此事娘娘说了,通奸之事千真万确,娘娘请总管大人助其一臂之力,以清扫宫闱之乱。”

“未经查探,怎到你说有罪便有罪,你这是要我诬告柏贤妃和萧星师**宫闱是吧?”尚铭问。

汪直笑而不答。尚铭把锦盒盖了起来,收起了珠子耀眼的光,冷笑了一下:“做不到,东西你拿回去吧!”

汪直被尚铭这突如其来的态度拐转惊住了:“刚……刚才督主不是说什么事都能办到吗?为何……”

尚铭道:“这诬告之事,不是东厂之人所为。”

汪直一时语塞,心想:“此人声名狼藉,老奸巨猾,向来喜欺压高官贵族,藉以敛财,本来就无所不做,知我欲办成此事没他不行,故意给我难受,明是拒绝,实是在漫天要价,这回倒是敲诈到万娘娘都头上去了。”,说道:“总管大人,诬告之事东厂不然不能为,但这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我东厂自会查明!”尚铭的话又狠狠的敲打了汪直一棍。

“尚督主,这样吧?礼物我拿来了,再拿回去,只怕我汪直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娘娘怪罪下来,我汪某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坐不住,尚督主把礼物收下,我只求尚督主一句话,到时督主把事情查清楚以后禀报皇上,只说萧星师与柏贤妃确实关系暧昧便可。他主仆二人,本来关系非比寻常,说这一句,看来督主也不会有什么违背良心。如何?”

尚铭朗声大笑:“诬告之事,我东厂是绝对不为的,汪公公少年老成,处事机警,说话却欠了一些火候,事情我已经知悉,汪公公盛情,我代公公分发给东厂一众弟兄们,可以放心了吧?”尚铭既没直接答应,也没拒绝,但金银财宝收下了,其实这种讨价还价方式,是尚铭办事的惯用手段,尺度拿捏已经非常精准老到,既获得金钱,又免去他日东窗事发,要有个万一,他自有说辞说没答应过诬告陷害,自可得脱,毕竟命比钱重要,使虽有珍宝,也可以不为所动,使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境。

汪直恨得咬牙切齿,但心想这老儿总算受了礼,不会没有任何作为。

“那在下就告辞了。”汪直转身和随行太监出了门,其实他的心里已骂了尚铭祖宗十八代百遍千,平日奸诈狡猾的他这次输给老奸巨猾的他,汪直暗下决心:今日之辱,我汪直早晚会报。

尚铭开始在宫里宫外布下线眼,监察星师与柏贤妃。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却发现星师和柏贤妃连一点越轨行为也没有,星师每天除了早上进宫,到柏贤妃处请了脉,然后各宫若然有召就向各宫走动,为柏贤妃、为皇后、为各宫妃嫔开方养生,与崇王坐谈义理,有时也会和祐晟公主短谈片刻,可就是没有他和柏贤妃有独处的时候。此外便是在宫外住处,替城中百姓医治看病,而且多半是不收诊金。晚上,若然不需进宫急诊,就在自家工房里,看书制药。这时纪嫣作为未过门的妻子就会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偶尔会替她烹饪一些糕点,星师看书,纪嫣就陪着他看完,然后各自回房。若然星师制药,用得着她的时候,她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尚铭派出的十名缇骑,五个太监分日夜轮流监察星师和柏贤妃,尤其是星师,竟毫无可禀报的一丁点罪行。

当手下对尚铭禀报时,尚铭也犯难了,甚至心内对星师暗暗敬佩:“难为他年纪轻轻,竟然有此操守。若不是受了汪直钱财,我本应该放他一马的。”

一月后,尚铭进宫向皇上禀报时,只说:“萧院判与柏贤妃关系确与平常人不一般。”

皇上追问道:“怎么叫不一般?”

尚铭早已经想好了两可的说法:“奴才派人侦查中,确没有发现萧院判越轨行为,但也不能说明没越轨之事,他一日之内在宫中与柏娘娘见面为最多,确实令人觉得暧昧。”

皇上听了尚铭的话,心中自然有一番思量。

皇上忽然开口对怀恩道:“传!万贵妃、祐晟公主上殿。”

“是,皇上。”怀恩快步走了出大殿,不到一会,请来了万贵妃和祐晟公主。

“臣妾参见皇上。”

“祐晟参见皇上。”

皇上当着二人的面说:“尚铭,你刚才说柏贤妃和萧院判有暧昧之情,是也不是?”

祐晟不禁“呀”的一声!

尚铭犹豫了一下,说道:“是!”

皇上问祐晟:“祐晟,朕一直视你是朕的女儿,你入宫以后一直住在贤妃储秀宫里,朕问你,你须如实回答,你且来说说,柏贤妃与萧院判是何关系?”

祐晟刚才听了尚铭之言,心中惊讶之余,满是为星师鸣不平之言:“皇上明鉴,萧院判与柏娘娘光明磊落,并没有任何越轨关系,萧院判只是为柏娘娘治病疗养,何来何暧昧可言,更从何谈起苟且之事?况且萧院判也不止为柏娘娘看病,其它各宫娘娘,包括皇后娘娘,也有找萧院判诊脉治病的。”

万贵妃开口了:“你怎么知道他二人有没苟且之事,难道他们有这种事还会告诉不成?”

“禀贵妃娘娘,我长住储秀宫,与贤妃娘娘一墙之隔,每次萧院判过来给贤妃娘娘诊病,贤妃娘娘必会让我陪同,试问贤妃娘娘与萧院判又何来私通?”祐晟理正辞严地反驳道。

万贵妃急了,脱口而出:“柏贤妃与你交好,那姓萧的又是你所爱,你当然护着他!”

祐晟知道万贞儿向来俗鄙,没想到在皇上面前她也还会这样出言诬蔑,顿时脸红困窘,皇上也觉得万贵妃说得过分了,如此直白粗鄙会坏了祐晟名节。

皇上正要开口,祐晟出声了:“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会看着她爱的男人跟别人家嫂子行**之事还会默不作声,甚至出言维护的吗?”

万贵妃气急败坏,指责祐晟道:“好不要脸,怎么就不会了,天下男人皆薄幸……”

“够了!”皇上喝止了万贵妃,“以后此事莫要再提起了,朕已下命令,宫中再有传此谣言者,重杖一百!都退下吧!祐晟留下来,朕有话和你说。”

所有人都退下了,连万贵妃也气忿地离开了,殿前只有皇上和祐晟。

皇上看着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干女儿,心里满是疼爱怜惜,见祐晟如此为星师痴情,心里着实不忍。若不是他已经为星师和纪嫣赐婚,这一刻他真会改变主意,招星师为驸马。

“祐晟,你对萧卿如此深情没用的。他已心有所属,你这样只会徒添许多烦恼。”

祐晟脸色最近略微苍白了一些,人也消瘦了许多。皇上一提起星师,祐晟的眼睛就有些红。

皇上接着说道:“事已至此,就算是朕也没法挽回,你是皇家女儿,千金之躯。朕定会为你安排好一门更加让你称心如意的婚事。”

“不,皇上,祐晟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祐晟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中满是坚定。

皇上道:“年轻时,谁也会有令人刻骨铭心之人,但他们只是人一生之中的匆匆过客,时间久了自会淡忘。”

祐晟道:“皇上,祐晟心意已决,请皇上成全。”

皇上心想祐晟如此执拗,实在不好再刺激她,可能是看着他最近对星师赐了婚,心底一下过不去这道坎子,心里才会这么说,也就只好暂时由着她,日后时过境迁,或许就会有所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