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设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瘦猴，大概三十多岁，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穿着耐克的长袖T恤，宽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像条裙子。
乍一看过去，很容易让人误会，眼前这人是个瘾君子。
天快亮了，小朱已经完成了初步审讯，马思望翻阅了笔录上的内容，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瘦猴是位地痞流氓，没什么正当职业，靠做一些不太干净的勾当谋生，他在网上购买连锁品牌的配送品，并不是要经营早餐店，而是受人委托。
委托他的人不是他的亲戚朋友，而是才跟他见过一次面的一位老头儿。
严格来说，他们不但不能算是朋友，连可以说是仇人。
他在一条以售卖日用品为主的街道上闲逛，物色目标，得手几次之后，他盯上了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儿。老头儿在百货店买了一些日用品，结账的时候，掏出一个看似陈旧的钱包，从中掏出两张百元钞票，瘦猴混在人堆里，看的眼睛发直，穿着普通的老头儿钱包里，居然塞了一大摞钞票。
瘦猴整个人都傻了，他已经很久没干过这么漂亮的生意了，这一票干下来，够他吃几个月了。
老头儿拿着东西小心翼翼的出了百货店，又去买了几件小孩衣服，然后裹进人流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这正是小偷下手的最好时机，瘦猴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轻轻撞了老头儿一下，手捞向他怀里，没想到居然扑了个空。
瘦猴十五岁辍学在社会上瞎混，拜当时横行江湖的神偷翟实让为师，他算不上有天分的弟子，不过毕竟是名师门下，也学了一身不错的手艺，只要出门揽活儿，就没走空的时候，没想到这次居然要空手回去。
瘦猴一溜烟出了长街，又绕回来跟上老头儿，他仔细打量这老头儿，从上到下，老头儿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他像是个身怀绝技的人。
他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思来想去，怀疑是老头儿谨慎，又把钱包挪别处去了。
老头儿从百货街出来，穿行在巷子里，瘦猴儿心里大喜，这老头儿专挑老巷子走，应该是在这住了很多年的老坐地户。瘦猴在人潮汹涌的百货街上失手，这杳无人迹的小巷子，可就是他的天下了。
老头儿走路都有些蹒跚，哪儿是他一个小年轻的对手，他要偷可以偷，偷不成还能明抢。
瘦猴儿见前面都是老楼，巷子里没人，他大摇大摆的朝老头儿走了过去，狠狠撞了他一下，这次他掏的是老头儿口袋，钱包果然被老东西踹口袋里，瘦猴儿大喜，转身要走，却被老头儿抓住了。
瘦猴儿回身看向老头儿，他目露凶光，道：“老东西，你搞什么搞？”
老头儿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手里抓着鼓囊囊的钱包，老头儿拽着他手腕，憋着一股劲儿不让他把钱包拿回去。
瘦猴儿掏出了匕首，在老头儿面前晃了晃，狞笑道：“要钱还是要你这条老命，你自己掂量清楚。”
老头儿微微一笑，说：“钱就摆在这儿，你要有本事拿去，这钱就是你的。”
瘦猴儿也算师出名门，多少有些傲气，觉得老头儿这样说他，是对他的侮辱，他不禁大怒，提刀刺向老头儿。
也没见老头儿怎么出手的，他的刀已经到了老头儿手里，瘦猴混迹江湖多年，多少见过一些世面，知道遇到真正的高人了，只好服软。
老头儿从钱包里拿了一些钱给他，让他给他办一件事，这件事，就是要他在网上帮他买一些开早餐店要用的配送品。
瘦猴觉得很奇怪，这些东西网上到处都有卖的，老头儿完全可以自己来操作，就算他不会操作电脑，他可以让瘦猴儿教他，完全不必浪费这么多钱。
老头儿给他的钱，足以买下好几份这样的配送品。
瘦猴不敢多问，去帮老头儿网购了这些东西，然后按照老头儿的指示，运到了指定地点。
他没再见到老头儿，瘦猴把东西堆放在那里就走了，他多少听说过一些规矩，也不敢过多乱问。
从此以后，再没见过老头儿。
不过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会琢磨，这老头儿这么奇怪，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买这些东西呢？
直到警察找上他，他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马思望见到的第二个人，是个笑起来像弥勒佛一般的胖子，他身上满是油腻，从衣着上看，像是个厨子。
一见到马思望，胖子开始喊冤，马思望皱了皱眉，胖子的情况他在外面听审讯的干警说过。他经营了一家早餐店，卖包子、馒头、热干面一类的早点，味道一般生意平平，勉强能维持温饱。
胖子声称他买这家连锁品牌早餐配送品的目的，是盗用了他们的招牌，警察去他经营的早餐店做了检查，他的早餐店的确是假冒的该品牌连锁店。
马思望瞟了胖子一眼，说：“我能相信你吗？”
胖子点头不止，马思望对小朱交代说：“”去网店提取他取货的数量，再去他店里对这批货做仔细对比，给我出一份报告。“
小朱点头出门，胖子脸色大变，慌忙道：““这……这……我店里的配送品也给了一部分别人……”
马思望抬眼望着他，说：“给了谁？你都仔细给我想明白再说，今天要是凑不出个整数，你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胖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犹豫半天，终于交代了实情。
这批配送品，他也是帮一个老头儿买的，事实上，购买配送品的商家，也是他介绍给老头儿的。老头儿是他店里的常客，一来二去，他们熟络了起来，有时候会聊上几句。老头儿前阵子说，他有个朋友要拍一个小广告，要借他们店里的一些东西用用，胖子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本想借给老头儿，可惜他自己又要做生意，老头儿说他可以租可以买，他给老头儿介绍了这家店。
老头儿让他帮忙买一些配送品，给了他不少好处费，他当时执意不肯要，在老头儿的一再要求下，他只好拿了一些。老头儿还请他帮忙找些客人去当群众演员。
马思望眼前一亮，对胖子说：“去哪里当群众演员你还记得吗？”
胖子摇了摇头，说：“我店里离不开人，客人是老头儿带走的，听说能白吃饭还给钱，店里客人全都去了。那天的客人没什么常客，去哪儿了，我也不太清楚。”
马思望道：“去你那里吃饭的，一般来说，应该就是附近居民，就算有过路的客人，那一批客人里，总有附近居民吧？”
胖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我真的没有注意到有熟人。我刚才不肯暴露出老头儿，也是他对我仗义，警察来抓我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出事了，更不敢说出来，怕害了他。”
马思望根据瘦猴的供述，对老头儿做了画像，他拿出来给胖子辨认，胖子一眼认出来，他俩认识的就是同一个人。
马思望根据胖子的回忆，对他有印象的餐客形象做了粗略画像，经过一番辨认后，马思望发现这一批人里，全都是上了年纪的农民工和底层技术工等。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特点，背扛着生活的重担，他们除了为生活奔波，对其他实情没有任何兴趣。他们不会上网，也不关注时下热门新闻，一门心思的揽活儿赚钱。
马思望清楚，老头儿选中这帮人不是偶然，他一定在周围观察了很久，确信这些餐客里不会混入其他阶层，才向胖子老板提出要求。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替他保守住秘密，哪怕这个城市已经被连环杀人凶手闹的人心惶惶，可对他们来说，他们关心的只是每天能赚多少钱而已。
马思望审到深夜，再没从他们嘴里撬出有价值信息，小朱带着两警察疲惫的爬上楼，与马思望撞了个满怀。
小朱喊了声马队，马思望道：“怎么样？”
马思望对胖子进行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小朱被安排去查第三个可疑电话，他带上两名干警，联合网监部门共同协作，这个号码显然有问题，他的通话记录只有寥寥几条，小朱查到开号营业厅就在距离胖子早餐店不远的位置，他常活跃的地点，在城西方向，那里是小偷结识老头儿的地方。
小朱向马思望汇报了情况，马思望决定做一个局，先诱出那些去给老头儿做群众演员的民工，如果能从他们嘴里套出视频中的具体位置，他们就往前迈出了一大步。他琢磨片刻，给小朱交代了若干细节，小朱立刻扭头出去了。
整个刑警队的公安干警，一整晚都没人休息，胖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人悄悄带回了他的早餐店。早餐店的位置不错，早上上班上学的人群，都会从他店门前经过，生意非常火爆。
胖子悄悄在收银台前竖了块板子，上面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免费试吃，有酬金，有经验者优先。“
那些行色匆匆的白领和学生，都是买了早点就走，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没有任何人来咨询试吃的问题。
马思望穿上便装，他躲在餐馆角落里，假装支起电脑忙碌的处理着文件，在他手边，摆着已经放凉的早点。
上班族过去之后，附近的民工先后有人走进店里，他们大多在店里吃最便宜又能充饥的热干面，民工匆匆吃完，就上工地去了，可这块奇怪的牌子，仍然无人问津。
马思望记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付账的时候，瞟了一眼纸板，跟胖子闲扯说：““人家高档酒店聘试吃员，那是了解食客口味，你们这小早餐店搞这个，这不浪费钱嘛。”
胖子冲他嘿嘿干笑，老头儿见没回应，摇着头出去了，似乎觉得胖子很不可理喻。
早餐店的人很快空了，胖子朝马思望走过去，马思望皱眉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胖子两手一摊，马思望道：“你继续干你该干的，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胖子忙不慎点头。
后来的客人都很零星，都是过路的，到中午的时候，人又多了起来，马思望注意到，这时候一般来店里的客人，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农民工。这也很正常，农民工收入微薄，赚点钱不太容易，这种早餐店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一份热干面管饱，只需要4块钱。
马思望混在这些农民工里，很是扎眼，他出去绕了一圈进来，店里人已经少了很多，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一个民工有意无意的跟胖子闲扯，胖子冲他瞟了一眼，他心领神会的走过去。
听胖子对民工说：“我们招聘的是有经验的，你以前吃过没？”
民工歪着头对胖子说：“你忘了？上次你给我介绍了一老头儿，我在那儿还……”他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
胖子挠了挠头，想起来了似的，说：“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在我店里吃过饭。”“
民工笑道：““没来得及进门，遇到工友跟着那老头儿出门，听说白吃白喝还有钱拿，我就跟他们去了。”
胖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连连说是，在门口就注意到他了。
那民工显然不信，不过没戳破他，两位便衣已经站了起来，朝民工包围了过去，小朱掏出证件，对民工说：““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