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猫和老鼠

民工苦苦哀求,一再强调他是好人,小朱强行将他押进一辆面包车里,汽车驶回市刑警队。

马思望亲自对民工进行了审问。

民工一副畏畏缩缩,很是害怕的样子,马思望让人帮他松开手铐,警察交代民工说:“这是我们马队。”

民工简直要哭出声来,激动道:“”你们可不能乱抓人啊,我就是个泥工,除了干活儿吃饭,啥坏事都没干过啊,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个娃娃,全仗着我这双手吃饭呢……“

马思望道:““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抓你。”

民工脸色变了变,马思望笑道:“”你又吃又拿,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你肯定怀疑过,不过你拿了人家封口费,不敢乱说话,对么?“

民工抓着头发,一言不发。

马思望道:““我们的办案宗旨,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出来讨生活不容易,如果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进去了,你想想你一家老小该怎么生活下去?”

民工的头抬了起来,眼圈红了,对马思望说:“”领导,您要问啥,我全都说给您听。“

根据民工交代,那天他们被老头儿带走后,走上大马路,上了一辆金杯面包车,老头儿给每人发了一百元钱,说到了地方,除了有饭吃,还会再发一百元。不过老头儿提出要求,所有人必须蒙上眼罩,这帮民工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再加上又都是自己工友,对这样的要求虽然怀疑,还是照办了。

面包车开了大概40多分钟,他们下了车,又蒙着眼睛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的眼罩被取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洞洞的空间。这时有人开了灯,他们才发现眼前是一片废墟的所在,像是一座废弃的工厂,里面又脏又乱,地上墙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他们被带到一间干净的房间,老头儿再次给大家发了钱,干净的房间布置成了一家早餐连锁店的格局,老头儿像早餐店的老板一样,按照众人的要求,给他们端上来热腾腾的面食早点。

他们吃饭的时候,进来了一位穿着肮脏破烂的女服务员,女人打扮很怪,她眉眼很漂亮,却刻意打扮成丑八怪的样子。民工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能从女人的怪异动作感觉到,她可能已经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

女人给他们服务的时候,老头儿拿着一只DV给他们录像,录像完毕,老头儿告诉他们,如果吃饱喝足,就可以离开了。

这帮人早就如坐针毡了,纷纷要走,老头儿又给他们蒙上眼罩,又乘车送回了他们上车的地方。

小朱紧张道:“果然是绑架捷豹女的人!”他转而对民工说:““你记得车牌号吗?”

民工对车牌并不敏感,再加上他们上车下车都很匆忙,只是简单瞟了一眼,很难说清楚完整车牌,只记得两三个数字,而且数字还未必准确。

根据民工的交代,警察对全市所有登记在册的金杯面包车进行了排查,找出符合这一车牌特征的车辆有一百多辆。

在这么多辆车上找出疑似车辆,不但工作量奇大,而且要真找出那辆车,可能性很小。

马思望找了一辆车,把那农民工拉上车,蒙上了他眼睛,对他说:“我带你走几条不同的路线,如果你听出来沿路声音跟你听到的很相似,你告诉我。”

那农民工听马思望说,只要积极配合警方破案,他就会无罪,心里又惊又喜,决定不顾一切的协助警察。

他点了点头,对马思望说:“俺记性好,只要找到那条路,一定能分辨出来。”

小朱驾车,马思望坐民工身边,他们将附近几条路都走了一遍,民工突然道:“等等……停一下……”

小朱一脚刹车,民工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卖发糕?”

马思望瞟向窗外,对面马路边上,一家门脸前摆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蒸糕,老板娘扯着嗓子喊着:“发糕……新鲜出笼的发糕哎……”

马思望确定说:“有一家卖发糕的店。”

民工急切道:“好,沿着这条路开八分钟左右,右转……”

马思望道:“你怎么直到右转?”

民工说:“老头儿不会开车,他当时给司机指路,车开了一段,他让司机右转。”

马思望挑选的时间点,与民工跟老头儿走的时间一样,这就能确保附近路况接近,他们开车的速度,也大致与老头儿的车一致。

车行了八分钟左右,右边果然出现路口,小朱转进去,沿着那条路继续行驶,民工不停的验证着路上的情况,以此确定要走的路线。

“停车!”民工喊了一声,小朱急忙刹车,马思望道:“怎么?”

“这儿应该有个卖鞋的,好像是特步牌儿运动鞋,你看看附近有没有。”

马思望下了车,道路两边根本没什么卖鞋的商店,他想了想,走进一家水果店问店老板,老板说:“前几天的确有这么一家运动鞋店,扯着音响清仓甩卖,已经卖光了,老板关了店铺,早离开这儿了。”

马思望上车告诉民工,这里的确有一家特步专卖店,不过已经倒闭了。

民工道:“这就没错了,你们看看,两分钟后,前面是否有个十字路口,要在这里调头。”

快到天黑的时候,民工喊停了车辆,小朱道:“要不我朝前开点,这里太臭了,而且咱们脚下都是烂泥巴,也没法下车啊。”

民工惊喜道:“你说的没错,就是这儿,咱们现在下车。”

停车的地方,是一处破旧的菜市场,菜市场前垃圾遍地,发出难闻的腐臭味道,马思望搀扶着民工下车,民工道:“这是哪儿?”

“菜市场!”

“哪儿猪粪比较多?”

小朱打亮手电筒,在菜市场里找了半天,在一处角落冲马思望招手,马思望拉着民工过去,民工道:“右边有没有路?”

“有条小路,后面可能是小商品市场。”

民工迈步朝前,马思望搀着他,他们一直走到尽头,前面出现一条马路,马路上渣土车很多,灰尘满天。

他们在马路上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民工道:“这附近是哪儿?”

马思望打量周围,马路两边都是厂区和厂房,有的里面还亮着灯火,民工道:“就在这附近了,不过我没办法确定具体位置。”

对马思望来说,能找到这里,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周围都厂房很多,要找到关押捷豹女的确切位置,还需要进行排查。

马思望对小朱说:“”我去那边看看,你去对面……找到可疑位置,立刻汇报。“

小朱答应了, 马思望解开民工的眼罩,两人穿过马路,朝前走去,越往前越黑,马路上没有路灯,只有黑乎乎的厂房。他们逐间排查,因为夜晚工厂停工,没有任何声音,民工不能靠记忆中的听觉进行验证,这无疑对能否找到那间厂房,产生巨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这片工业区面积奇大,厂房林立,要从这么多的厂子里,找出关押捷豹女的那家,无疑是大海捞针。

马思望带着民工从各个方向来找,不停的追问民工,是否找到感觉,民工苦着脸,一脸茫然的摇头。

时间过去几个小时,小朱那边也没动静,马思望不禁烦躁起来,走在前头的民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像是有所发现,仔细的打量着不远处的一栋黑漆漆的破旧工厂。

手电光落在厂房外的护栏上,护栏前的墙壁斑驳发黄,栏杆锈蚀的厉害,里面空地杂草丛生,厂房废弃很有些年头了。

马思望走到厂房正门上,见牌子上写的是江城第一纺织厂,连这几个字都脱落了好些部门,要不仔细辨认,很难分辨出来。

关于这第一纺织厂,几年前马思望在媒体报道上看过,因为连年亏损,再加上债务纠纷,纺织厂只好宣布破产,拖欠工人的工资以及众多供货商的货款都无法偿还,因此发生过多起工人围堵政府部门要债的事。

民工说:“这个厂子,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马思望意识到什么,道:“你怀疑在这儿?”

民工围着厂房转了一圈,又走回大门口,说:“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这片厂房有些怪,可我看来看去,也找不到直接证据。”

马思望二话没说,当即决定进去看看。厂门紧锁,这对马思望来说不是问题,他翻身跃上墙头,又拉民工上去,两人跳进围栏,落在杂草上。地面湿滑,民工摔了一跤,趴地上龇牙咧嘴,马思望将他扶起,他小腿肿了一圈,皮肤呈紫红色,不是扭伤就是骨折。

马思望搀扶着他坐在门口台阶上,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民工哭丧着脸摸了摸小腿,道:“怕是要骨折了,马警官我是真想给您帮忙,早点抓住凶手……”

看这样子,民工是没办法再走了,他让民工等在门口,自己进了厂房。纺织厂当年也是省城数得上号的大企业,他们的制造车间只有能庞大来形容,正对厂门的是一号车间,紧邻的有三四五六号车间,车间旁边又有食堂、职工宿舍、办公楼等。

马思望进了一号车间,车间里的机器早被搬空了,里面都是制造垃圾和生活垃圾,还散发出一种浓重的腐臭味道,闻着很有些恶心。马思望捂着鼻子,绕着车间转了一圈,车间旁边还有好几排空房间,他推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摆了一些桌子凳子,东倒西歪的,他扫了一眼刚要出门,突然目光落在墙角一处饭盒上,他走过去捡起饭盒,这是一只早餐盒子,从食物上的发霉痕迹来看,应该就是几天前留下来的。

再仔细打量房间里面,这些桌椅,显然是人群匆匆离开撞倒的,地上还有明显的淤泥脚印交叠在一起,脚印的时间并不太长。地上还有手推车滚轮滑过的痕迹,就是早餐店很常见的那种内置煤火炉烧开水的车子,能用来烧汤煮面。

马思望又惊又喜,他给小朱打电话,立刻调派痕迹组过来,再派人包围厂房进一步侦查,说不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他掏出手机,手机居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显示无服务,他焦躁的将手机重新启动,诺基亚那标准的拉手动画出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几乎是本能的狂奔过去,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走廊尽头露出楼梯,楼梯上还有未干的足迹,他上了二楼,楼上空****的,走廊边上是一排行政办公室,很多房间都是空的,透过房门看进去,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的到处都是。

马思望脑子转了几转,这地方怎么还会有人,难道抓捷豹女的这帮绑架者,就隐藏在厂房里面?

这时,楼底下响起咔嚓嚓铁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抬起手电筒朝一楼大门方向照去,两扇大门缓缓合拢。他大吃一惊,飞奔下楼,他才走出车间,大门已经结结实实的合拢了,他摇晃大门,铁门纹丝不动,居然被人在外面锁死了。

马思望大惊,民工还在外面,不知道他是被凶手抓住了,他是偷偷躲藏了起来。

他不停的拍打大门,希望民工发现,立刻逃走去找小朱,或是趁对方人走了,再想办法帮他开门。

他清楚这厂房的布局,只有这一道大门,这也是方便纺织厂的防盗工作。他刚来警局实习的时候,听老警察说过,一些传统制造业工厂,都会将防盗防在第一位,这些工厂的工人大多文化成都比较低,喜欢顺手牵羊,厂子里都会在车间大门口设置检查点,很有些厂房只设一道大门。

他拍打了一会儿,外面依旧没动静,只好放弃这一举动,又上了二楼。

既然大门已锁,楼上那个人同样出不去,马思望有了信心,只要抓住那个人,不怕撬不开他的嘴。再说小朱是个聪明人,他在那边没有发现,肯定过来找自己,要不了多久,小朱就会过来救他出去,所以片刻急躁后,马思望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猫和老鼠的游戏,可关在一个笼子里,谁知道谁是猫,谁又是老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