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背后人

痕迹组出具了多项现场痕迹对比报告,证实毁容女人就是警官学院辍学女生郑彤,在住处找到的作案凶器上不过,也被证实属于郑彤。

凶犯被押回分局,警方立刻对她进行了严苛的审讯,警察用尽手段,她始终不发一言,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嘴。

审讯持续了三天三夜,审讯小组换了多达六波,依旧毫无进展。

分局长终于挨不住了,打算直接把她移交检察部门,就目前手上掌握的这些物证,足以证明郑彤是两起凶杀案的作案凶手,够判死刑。

马思望想在移交前,亲眼见一次郑彤,他递交了申请,分局长迟迟没给他批。

分局长态度明朗,犯罪嫌疑人状态极不稳定,易被激怒,马思望要求单独与她长谈,以她的暴力血腥,马思望会有危险。神探马思望可是警局的宝贝,他要出什么事,别说他区区一个分局长,谁都担不起这责任。

郑彤被抓到当晚,分局长接到赵局电话,赵局说:“你别看他年轻,咱这些人的小命都攥他手里,你可得把他完好无缺的给我还回来。”

他隐隐听出赵局话里有话,又不好多问,只能打着哈哈,结束了这场谈话。

赵局所谓“咱们这些人小命都攥他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明白,可赵局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不可能拿他寻开心,肯定是这背后还有别的什么大事,所以马思望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无形中变得更加高大。

马思望催得很紧,分局长见他要绕道走,他去办公室找他,都被秘书给挡了回去,这天分局长下班前想提前开溜,被马思望堵在电梯间。

分局长心虚的笑,说:“我得赶去省厅开会,研究对你进行嘉奖,你耽误我的时间,就是耽误你自己。”

马思望道:“你给我签个字我就走。”

他掏出文件,分局长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扭头要走,被马思望揪住外套。

“你……”

马思望诚恳道:“我可是刑警队长,当年在警校,擒拿格斗都是优,还要怕一个女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分局长为难道:“不是我怀疑你,她做过的事你清楚,对这种人,咱得防着。要么你跟别的同事一起去审,要么交给其他人处理,反正你不能单独跟她呆一起。”

分局长挣脱马思望,进了电梯,马思望追了进来。

分局长几乎要给他跪下磕头,马思望自信的说:“让我见她,我能让她开口!”

分局长愣了下,吃惊道:“当真?”

“当真!!!”马思望斩金截铁。

分局长拗不过马思望,再加上能拿到犯人证词的**,他只好在文件上签了字。

审讯室,郑彤蓬头垢面,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手脚都上了镣铐。

头顶上的大功率灯泡射出强光,人才进门,顿觉不自在,郑彤目光涣散,对马思望的到来,毫无反应。

马思望在抓捕行动中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没来得及参与审讯工作,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对手。

马思望早就预料到郑彤遭到毁容,可真见到她那半张被毁的脸,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强忍着才没背过脸去。

他突然明白了,她对她的目标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她只是将她曾经遭遇过的伤害,报复性的施加给了她的目标。

他在她面前坐下,她的目光依旧涣散,并没有意识到,她面前多了个人。

也许对现在的她来说,任何人她都不会在意,因为所有人在她眼前,都是一样。

马思望道:“咱们聊聊?”

她轻蔑的笑了,把头扭向一边,三天三夜的审讯早让她麻木,她见识过警察太多招数,马思望对她来说,和别的警察没有任何区别。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爱他吗?”

她愣住了,这个细微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他凑近她面前,说:“两年来,你一定很想他吧?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你是怎么撑过来的?你失去了如花的容貌,失去了你们爱的结晶,你一定想过自杀,可是你没死,是他支撑你活下来的么?”

她的眼神变了,先是震惊,继而恐惧,她被捆缚住的身体,在手铐脚镣中挣扎,她那两张对立的脸,也在挣扎中扭曲。

“他真有像他说的那样爱你么?你失踪两年了,他有找过你吗?我相信这个问题,你一定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是你不敢去找他。”马思望坐直了身体,目光冷峻的盯着郑彤。

她奋力挣扎,可惜在冰冷的铐子面前,她的挣扎极其疲弱无力,她哭了,泪水无声的流了满脸,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是谁?”

“你……你别找他……我求你……”

“你是警校生,你心里清楚你的案子没有活路,你难道不想在离开前,再见他一次么?”

“不,我不想见他,我谁都不想见,我只想安静的去死。”

马思望清楚她的心理,她熟知法律,被抓之后,她只有求死的心,要想她开口,只有抓住她的软肋,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她的爱人。

以前她虽穷,可她年轻漂亮,有含苞待放的身体。可现在,她只剩枯萎和腐烂,她怎么敢再出现,去破坏她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你可以不用见他,但你打算放过害你失去一切的凶手么,说出来,我们能帮你将他绳之以法。”

郑彤吃惊的看着马思望,这是她从进审讯室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空****的审讯室里,大功率灯光下,郑彤抽搐着用她沙哑的嗓子,向马思望讲述了过去两年里她悲惨而绝望的人生。

初秋的晚上,整座城市刚刚被一场暴雨洗刷过,路面上还淌着没来得及排出去的积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跨过水坑,朝街道深处走去。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路上行人寥寥,女孩儿婀娜的背影在冷寂的街道上,更显得鲜活。

这是一条隐藏在老城区的街道,路灯下的建筑显露出一股陈腐的味道,大雨过后的街面上,积水坑里漂满了生活垃圾,散发出某种怪异的味道。女孩儿的背影在这样的大背景衬托下,就更别有一番味道。

从女孩儿连蹦带跳的走路姿势可以看出来,她一定是去干一件让她特别开心的事,或者是去见一位令她心动的人,所以即使是在这样的路上,她还能雀跃得起来。

在老街拐角处,有一棵老树,女孩儿快速走过老树,突然身影一滞,那是一团路灯光照射不到的视觉死角,接着传来女孩儿挣扎呜咽的声音,她嘴巴像是被捂住了,以至于费尽力气,都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雨后的老街上慌无人迹,女孩儿的挣扎呜咽很快被风吹散,她被打晕过去,然后塞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汽车穿过老街的阴影和黑暗,很快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之中,化为无痕。

女孩儿在黑暗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头疼欲裂,更可怕的是,下身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再次昏死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即使身处险境,她更担心的是能否按时去赴约。

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缚住,在警校这几年的历练,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已经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她试图挪动身体,身体的剧烈疼痛针扎一样刺激着她,她摸到满手鲜血,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她的孩子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一天只能吃一顿发馊的饭菜,手脚长期被绑缚起来,隔几个小时才有短暂的放松时间,同时陪伴她的,是一天多次的被强奸。

这种炼狱一般生活无休止的重复下去。在黑暗中,她不知道时间,除了漫无边际的恐惧和寂寞,就是身体的百般摧残折磨。她不知道凶手的真正长相,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接触,她在触摸中已经研究出了他的身体轮廓。

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可每次都是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他发现痕迹,然后遭一番毒打,将她打到半死才罢休。

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时刻吞噬着她的内心,眼泪流干了,她的心一点点的变硬,她放弃了想办法逃出去,而是选择了杀死他——是他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终于想到了办法,吃饭的时候,故意摔碎了一只饭碗,然后偷偷藏了一块瓷片。满地瓷片渣,他没注意到少了一块,她成功的将瓷片藏在床垫下面,在他再次**她的时候,她抓紧了瓷片,牟足了劲儿割向他喉咙。

不知因为身体太虚还是黑暗难拿捏准位置,她没割中喉咙,瓷片刺进他肩膀,疼得他翻滚下来。她捡起跌落的瓷片,听他粗重的喘息,判断他的位置,没想到他从黑暗中窜出来将她扑倒,夺走了她的瓷片,然后用曾经割伤过自己的利器,在她脸上一片片的戳下去,毁掉了她的面容。

她毕竟是警校生,生死关头,她豁出生命去搏斗,她不怕死的精神吓坏了强奸犯,他逃了出去。

她得以重获自由。

这是一间破旧的老房子,位于城乡结合部中间,地下室在厨房下面,设计目的是用来存放粮食。

她不敢停留,在屋子里找到一件破旧外套套在身上,逃了出去。

外面是空无一人的深夜,她给自己找到一处容身所在,与乞丐为伍。

搏斗中她容貌被毁,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迫切想见爱人的冲动,也在她照过镜子后,生生掐灭。

她活了下来,不过持续几个月的囚禁生涯和一连串的打击,导致她精神出现问题。她有人群恐惧症,时常做噩梦,不能与人正常交流,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她躲在城市的角落,过着最底层的生活。

她记住了囚禁他的地址,又回去找过,可惜那间屋子早已废弃,屋主不知去向。

从此以后,每当夜深人静,她便在城市的角落游**,寻找着那个毁掉她整个人生的强奸犯,她找寻着属于她的猎物。

马思望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他拿出那张只有背影的漫画,道:“告诉我,这是谁?”

郑彤仔细看了很久,茫然摇了摇头。

他又拿出那本插页涂鸦过的《犯罪心理学》,指着同样的画,追问道:“不记得了吗?”

郑彤报以苦笑,她真的不认识。

一股奇异的感觉爬上心头,马思望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居然真的不认识他?

连环杀人案告破,整个分局一派喜气洋洋,马思望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郑彤的悲惨命运,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知道,等待郑彤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如果没有被劫持,她的命运将会是另一幅模样。

马思望在宿舍收拾东西,案子已经结了,他也该撤离黄港分局回队。

临走前,分局长提议请专案组民警去大吃一顿庆功,其他民警都积极响应,马思望没什么兴致,一个人悄悄溜回宿舍,准备晚上回市区。

小朱给他打包了一堆好吃的拿回来,马思望也差不多收拾妥当了,正坐床板上发呆,小朱瞧门他才反应过来。

“都是你爱吃的,快趁热吃了吧。”小朱拿来几张椅子,把饭盒逐一摆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弥漫开来。

马思望的确饿了,小朱摊开饭盒,他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逗得小朱直笑,说:“你看你,这些可都是我们这儿特色菜,局长好不容易大方一次您还跟他客气,您答应肚子都不同意啊。”

马思望也笑了,小朱说:“你让我查的事我查过了。那间民房位置偏僻,在城乡结合部附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房东租房子也没个正经手续,谁给钱都租,中间房客还转租过几次,已经过了七八回手了,要找到那个劫持强奸罪,可没那么容易。”

马思望早料到这个结果,他无奈的笑了笑,低头吃饭。

“不过,我觉得一件事特奇怪,郑彤出事后,再没去过学校,她家人也是很久后才知道她辍学了,你说她辍学的手续,会是谁给她办的?”

马思望的表情,突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