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化身为神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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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乃东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她伸手把袁乃东拿开,随后启用了隐身模式。这本是齐尼娅的超能力,齐尼娅死之后,传递给了她。她无需学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有几分恍惚。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膨胀开来,变得轻盈而光滑。膨胀的身体渗透出衣物和动力装甲,就像一列奇数遇到一列偶数,毫无阻滞,毫无关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渗透出来。衣服缺少了支撑,萎顿在地。她现在是赤身**了,但她不在乎,因为没有人可以看见,而且世俗的评价对她已经没有意义。摆脱一切的束缚,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她看见当她的衣物和动力装甲因为失去她而坍塌时袁乃东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像几个月的小孩一样咯咯咯地笑开了怀。

她继续膨胀着,膨胀着,很快超出了奥蕾莉亚号的范围。她能同时看见奥蕾莉亚号所有的内部结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而饱满。她已经无法保持人的形态了。她不在乎——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这些细节呢——只是任由自己继续膨胀,膨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刚刚自奇点诞生的宇宙,几个滴答就从无到有,并充盈了所有可以充盈的空间。

她还从来没有膨胀到这种程度。之前的数次隐身最多也就膨胀到一座房子那么大,事后她也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但此刻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任由肢体自由膨胀。很快她便发现,包围着奥蕾莉亚号的所有铁族战舰,如今都在她体内了。无需去数,她知道有124艘铁族战舰。她清楚他们全部的结构,全部的数据。

随着身体持续的膨胀,她忽然明白一件事情。她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隐身,而是来到穿过了物质宇宙与暗能量之海的壁垒,来到物质宇宙的背后,来到暗能量之海里。她曾经恶补的那些数学与物理学知识,如今看起来如此浅显,而薇尔达殚精竭虑、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疑惑,那些关于铁族终极理论的种种疑惑,也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

她洞悉了宇宙——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最底层的运行奥秘。

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物质不存在,能量不存在,暗物质和暗能量也不存在,一切都是信息,一切都是以各种方式纠缠在一起的量子比特。某个人曾经告诉过她,这可能是宇宙最底层的运作机制,她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这个人(他是谁呢?),这种大胆的猜想正确了大部分。

愤怒消失了,仇恨消失了,在洞悉宇宙奥秘的巨大快感面前,这些负面情绪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所有的束缚有消失了。

只剩下无限的自由。

忘记她是谁。

只剩下单纯的浓稠的欢喜与快乐。

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孩。

但也可能是一条鳞爪飞扬又虚无飘渺的龙。

——包含万物又被万物所包含的龙。

她伸一伸手指(并没有真正的手指,手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意象),跺一跺脚(并没有真正的脚,只是借用曾经有的一个概念),扭一扭腰(并没有真正的腰,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一些暗能量(量子比特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泼溅到那些普通物质制造的铁族战舰上,将它们悄无声息地分解,就像婴孩捣烂玩具一样。并不需要理由,只是单纯地想要捣烂玩具罢了。

她欢笑着,继续捣烂玩具,直到所有铁族战舰都消失了。她还不满足,遥望金星,硫酸云海上,23艘铁族战舰正在对莫西奥图尼亚城进行攻击。

她向着金星那边伸出了自己不存在的手指或者鳞爪。

23艘铁族战舰消失不见。

前面还有一只肥硕的“蜻蜓”。她似乎与这只蜻蜓有着某种联系,但她不记得了。那记忆太过久远,太过模糊,就像是亿万年前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一场微不足道的雨,一次微不足道的邂逅。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抓住这只蜻蜓,拆了它的翅膀,拧下它的脑袋,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她希望尽快完成这件事。因为除了这只蜻蜓——它似乎有一个拗口的名字,叫什么莫西奥图尼亚——在不远的地方,还有燕子、保龄球和轮胎在在等着她。

如果不是那歌声,她肯定已经完成了这件事。

但那歌声——那歌声,起起伏伏,飘飘缈缈,却执著而坚定地传到她不存在的“耳朵”里。

让你的脚沿它去时的路返回,

让你的脚沿它去时的路返回,

让你的腿脚伫立于此,

在这属于我们的村庄。

歌词简单明了,鲜明的旋律一再重复。她停下来,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歌谣(这是歌谣吗?)。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又是谁唱的呢?

让你的脚沿它来时的路返回,

让你的脚沿它去时的路返回,

让你的脚伫立于此,

在这属于我们的村庄。

让你的心沿着梦想的轨迹跳动,

让你的心沿着梦想的轨迹歌唱,

让你的心伫立于此,

在这属于我们的地方。

她彻底愣住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浮上不存在的心头,从无到有,朦朦胧胧(是乌苏拉吗?),明明灭灭(是海伦娜吗?是齐尼娅吗?),闪闪烁烁(是薇尔达吗?是卡特琳吗?),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

她突然间想起了她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