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化身为神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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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三个字，一个人分开图桑的众多保镖，施施然走了进来。

孔念铎个子不高，但长得非常结实，走起路来孔武有力，完全不像快六十岁的人。铁红樱注意到，他走路时双手不是垂在身体两侧自由摆动，而是放在背后，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他穿着一件类似军装的蓝色制服，上衣缀满金属的装饰品，裤子则镶嵌着金色的丝线，看上去极其威风。靴子则是标准的太空军装备。与他雄赳赳的衣服相比，他的脸显得柔弱，混合着紧张、焦虑和疲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颌下蓄着短髯，只是简单地打理过。花白的头发没有刻意染成某一种颜色，肆无忌惮地透露出年龄的秘密，造型也很普通，既没有精心打理的痕迹，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他深陷的眼睛，瞳孔总是皱缩着，连同眼睛周围密集的鱼尾纹，一起诉说着他长期失眠的痛苦。

孔念铎的突然出现，就像一把钥匙，使铁红樱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先前觉得非常疑惑的事情：借着狩猎者的真面目，塞克斯瓦莱通过周绍辉与孔念铎搭上了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或者说，塞克斯瓦莱对孔念铎承诺了什么，孔念铎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图桑登上了总理的宝座；孔念铎才是使图桑在短短的十天时间里，从一名不文的私人侦探，摇身一变为金星联合阵线最高领导人，那背后的神秘力量。

孔念铎快步走到图桑与塞克斯瓦莱附近，在铁红樱的对面停下脚步，笔直地站立着，标准的军人姿势，神色从容，只是面孔朝上，双臂仍然背在身后，显出某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孔秘书长。”塞克斯瓦莱低低地叫道，眼神中流露出从未有关的惊惶。就是上次被神之战士俘虏，行将毙命，他也没有这么惊惶过。

孔念铎看着铁红樱：“你是铁红樱？七个狩猎者之一？好，我先帮你解决问题，一会儿再找你。”

茫然中铁红樱往后退了几步，决定看孔念铎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两难的局面。

“不可能。”塞克斯瓦莱说，“你们的政治理念根本不同。图桑是反科技的，而你是支持科技的。你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的。”

“谁说的？”孔念铎微微一笑，“法老王告诉你的吗？法老王真这样告诉你，你就该把它给拆了。过时了，落后了，该淘汰了。”

塞克斯瓦莱愣住了。

“人是会变的。”图桑说道。

孔念铎说：“你，塞克斯瓦莱，部长阁下。你与朋友交往，从未尽心，因为你只是把朋友作为上位的资源。假若朋友失去价值，你弃之如敝履。一旦朋友成为你升迁的绊脚石，你除之而后快，从未心软。我为你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也为你的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难过。”

“没有人能帮我，除了我自己。”塞克斯瓦莱辩解道。

孔念铎又说：“你，图桑·杰罗姆，总理阁下。身为伦纳德·杰罗姆博士的儿子，既是你的骄傲，也是你的遗憾。骄傲不必说，我们单说遗憾。你毕生所做的事情就是想超越你父亲，然而你连让他满意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当你取得了某样成绩，人人都说，那是因为你是杰罗姆博士的儿子，而不是因为你的努力。你一辈子都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你努力用骄傲来掩盖自己的遗憾，但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骄傲，却深深地伤害了你周围的朋友，其中就包括塞克斯瓦莱。”

“这是我的错吗？”图桑轻声反问。

孔念铎顿了一下，看看图桑，又看看塞克斯瓦莱，继续说：“你们俩，一个是部长，一个是总理，不想着怎样为3000万金星人谋福利，不想着如何使3000万金星人过得更加安全而幸福，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一个想要谋取更高的官位，一个谋得了更高的官位就又一门心思地想要保住它。现在金星是个什么状况，你们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然而，除了官位，你们脑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吗？别和我说什么理想，说什么谋得了官位是为了实现你们当初的梦。你们不配。年轻的时候你们或许有过慷慨激昂，但如今的你们，早就放弃了对理想的追求，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当年你们最为痛恨的那一种人——没有灵魂只有欲望的行尸走肉。”

图桑面有愧色，而塞克斯瓦莱垂下了头。

“我查过你们的所有资料，知道你们的一切。”孔念铎说，“当年，金星联合阵线草创的时候，图桑、铁良弼、塞克斯瓦莱，号称金星三杰。三杰之中，图桑出生最为高贵，也很聪明，而铁良弼才华横溢，思维活跃，只有你，无论是出生，还是才华，远远比不上另外两个人。你不配进入三杰。说实话，和他们在一起，你一直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掩饰你的自卑与嫉妒。当马泰里拉向你提议，炸死图桑时，你心底其实非常乐意的。这是你早就想做的事情。马泰里拉的提议，让你有了一面盾牌，即使将来查起，你也可以辩称，这是马泰里拉逼你做的，你自己是不愿意的，被逼无奈的。”

塞克斯瓦莱怒吼道：“你瞎说。”

“不要急着否认，否认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人啦，就这点儿劣根性，铭刻在基因里，不管是到了火星，还是到了金星，都改不了的。你出生低微，全靠自己打拼，历时数年，才能坐到安全部部长的高位，心不狠点儿，不耍点儿阴谋诡计，纯洁无辜得像白莲花似的，怎么可能？”孔念铎望着铁红樱，说，“这个人，通过我的高级助理周绍辉告诉我，他知道狩猎者的全部秘密。他用狩猎者的全部秘密来换取我对图桑的全力支持，让图桑登上金星联合阵线总理的宝座。所以，事实上，塞克斯瓦莱再一次出卖了朋友，噢不，不能这样说，你不是他的朋友，你算是他的养女。对，养女。从四岁，养到现在。塞克斯瓦莱出卖了他的养女，换取自己的前程。”

这消息之前铁红樱已经有预感，但真正从孔念铎嘴里说出来，她还是心如刀割。

“你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图桑怒吼道。他抓起小手枪，对准托基奥·塞克斯瓦莱两眼之间，子弹飞出来，将他肥硕的头颅击得粉碎。

看到这一幕，铁红樱以手掩面，小声地抽泣起来。她爱这个人，又恨这个人，两种极端情感在她心底轮流出现，让她无所适从。那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折磨她的问题再一次出现：人活着就是为了最终的死亡吗？死亡的存在，使人生没有意义，一切到最后，努力也罢，放手也罢，眼泪也罢，血水也罢，都会归于尘土，归于虚无。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吗？

孔念铎转向图桑，声音异常坚定，“接下去，总理阁下，该你兑现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