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化身为神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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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孔念铎如此一说，铁红樱的手还在脸上掩着，不是为了遮蔽眼泪，而是为了遮蔽内心的震动。刚才，她纠结于个人的恩怨，在伯伯与叔叔之间挣扎，却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孔念铎是为狩猎者而来。

2100年10月，正是孔念铎率领的舰队，在木星附近，目睹了狩猎者舰队（希尔瓦娜斯号、奥蕾莉亚号、温蕾萨号）用“死亡哨音”消灭了铁族第一战舰立方光年号。这次袭击，使狩猎者的名声不胫而走，并使大和平降临太阳系。然而，大和平是建筑在谎言之上。狩猎者并非外星生命，更不是什么宇宙警察。狩猎者只是莉莉娅与铁良弼为了碳族的生死存亡而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一群孩子（三十多岁了，但在心智上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们确实有超越常人的能力，然而在别的方面，她们还不如常人（啊，狩猎者诅咒。本领越强，诅咒越强。）。假如狩猎者的秘密泄露出去（这是莉莉娅非常担心的事情），铁族还会遵守和平协议吗？大和平时代还能持续吗？第三次碳铁之战会不会马上就爆发？

无数个念头在铁红樱脑海千转百回。

图桑听孔念铎这样说，于是缓缓地答道：“好的，我这就去下通缉令，通缉所有狩猎者。”说完，他缓步离开，步履蹒跚，就像突然间老了十岁。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过铁红樱一眼。他那些保镖们也跟着闹哄哄地离开了。

“就剩我和你了。”孔念铎看向铁红樱，“其实，要总理阁下去发通缉令，不过是个形式，用以证明他会遵守协议。你肯定已经猜到了，火星与金星达成了协议，秘密的，还没有对外公布，告诉你也无妨。火星将全力帮助金星度过眼下的难关，主要提供各种资金和技术支持，而金星将缉捕狩猎者。我们，我和你，都知道，狩猎者目前就在金星。狩猎者一向神出鬼没，三艘战舰聚在一起，机会难得啊。”

铁红樱刚张嘴要说话，孔念铎已经抢先开了口：“你真残忍，真冷血。这个人，从4岁开始养你，养到现在，你却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别以为撒下几滴眼泪就能骗到我，在你心底，甚至还在幸灾乐祸。因为他死了，不用劳烦你亲自动手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在他承认他放置了那枚炸弹时，你动了杀机。你也别不承认。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然而——”他非常刻意地停顿了片刻，“——难道从孵化器里出来的产品都是这么残忍和冷血，再多的恩情都无法温暖你那颗心吗？”

铁红樱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个人有着超强的情绪控制能力，我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为什么一定要抓狩猎者？”铁红樱没有回答孔念铎的问题，一问一答的结果就是很容易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她要自己掌控问话的节奏。

“凡是谎言，必有揭穿的那一天；凡是秘密，必有暴露的那一天。建筑在谎言和秘密之上的大和平，必有坍塌奔溃的那一天。”

“会有很多人因此死亡。”

“那又如何？死亡不正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见识过死亡是什么样子。活着的每一个人都行走在去死的路上；他们将对死亡的恐惧隐藏起来，装作死亡并不存在，还虚构一个神的世界来哄骗自己，然后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人世间；直到有一天，死神降临，露出狰狞而残酷的真面目，他们才会痛哭流涕，承认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不，不对。同样是路，但沿途的风景和感受是不同。这才是个体之间最大的区别。铁红樱激动地想：是的，是的，正因为有死亡的存在，才使人生更具意义。倘若没有死亡，如何证明我们曾经来过，活过，爱过？一念至此，铁红樱的心胸豁然开朗：既然生与死各有其意义，那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死的时候也就无所畏惧了。“那又如何？你见识的不过是别人的死亡，不是你自己的。”铁红樱接过孔念铎的话茬，“轮到你的时候，你才能真正体会什么叫做死亡。”

“喔，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擒贼先擒王。”孔念铎说，“但你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是个胆小鬼，贪生怕死，我不会是一个人来金星的。”

也没有见孔念铎下令，身着橘黄色动力装甲的12名士兵从四面八方以各种姿势冲进大厅。一小队六个人，紧紧护住孔念铎，一队小六个人，团团围住铁红樱，在大厅外，隐约还有两个小队在持枪警戒。他们全副武装，鲜艳的橘黄色动力装甲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不要靠近我，我很危险。铁红樱知道，这些人隶属火星特种部队，名叫“海盗旗”。

“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也已经守不住狩猎者的秘密了。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很多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不能再叫做秘密。”站在层层护卫之中，孔念铎从容地说，“最最关键的是，铁族也知道了，知道了所谓狩猎者其实是人类伪装的。这是一个弥天大谎。铁族很生气。不妨告诉你，在我抵达莫西奥图尼亚城的时候，他们的舰队已经将金星团团包围。你们逃不掉了。所以了，乖乖地投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也不用那么辛苦，我也不用那么麻烦，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铁红樱微微吃了一惊。一方面是因为铁族舰队的到来，（齐尼娅所说的舰队大概就是它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乌苏拉的意识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大脑（或者说铁红樱的大脑毫无来由地链接上乌苏拉的大脑）。此刻，海伦娜、齐尼娅和乌苏拉的意识都在铁红樱的脑子活动着。铁红樱小心地调控着，让四组意识平行运作，不让它们互相影响（这事儿目前看来还不算很难）。但从乌苏拉那双眼睛看到的内容，还是差点让铁红樱方寸大乱。

乌苏拉跟在莉莉娅·沃米的后面，看着母亲大人气冲冲地钻出气闸。这位一百多岁的老太婆动作还算麻利，一出气闸（看上去是莫西奥图尼亚七号码头），就站直身体，双手叉腰，对着空气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厉声厉气地说：“那两个妖艳贱货会逃到哪里去呢？抓住她们，我非打断她们的腿不可。居然还敢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