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化身为神44
44
吃完火锅，送别袁乃东（奇怪，他那么冷漠，挥一挥手，连句再见都没有说），铁红樱回到住处。打开门，屋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铁红樱暗自警惕起来。她不动声色，没有命令开灯，而是在黑暗中继续往里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瘫坐在椅子上。“你回来啦，红樱？”那声音浑厚而略带沙哑，非常熟悉。
“部长？”铁红樱并不特别意外。
“是我。”塞克斯瓦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好像风中的蜡烛。
铁红樱站定：“我看到通缉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陷阱！”塞克斯瓦莱焦躁地低吼道，宛如受了重伤还被关在狭窄笼子里的老狼，“有人通知我，马泰里拉要见我，我去的时候马泰里拉已经中枪死了，然后就有人跳出来，就是尼古拉那混蛋，说人是我杀的。若不是我机敏，立刻突围，当时就死于乱枪之下了。唉，那么老套的一个陷阱，我怎么就一脚踏进去了呢？”
塞克斯瓦莱的怨气溢于言表，与之前踌躇满志的部长相比，判若两人。“就因为你是支持金星联合阵线继续独立？”
“我是唯一还在继续支持金星独立的高级官员！所以被他们视为必须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
“图桑伯伯呢？”
“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俩在一起的话，目标太明显，容易暴露，被人一锅端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塞克斯瓦莱干笑了两声，又问，“这段时间你失踪了，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她决定先不说铁良弼、莉莉娅和狩猎者的事情，“遇到点儿麻烦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你一回来我就接到线报，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证据。我不相信你会被麻原智津夫收买或者控制。”塞克斯瓦莱说，“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完成一件事。暗杀麻原智津夫。麻原智津夫一死，乌胡鲁在金星的势力就会群龙无首，而回归派也会因为地球方面的震怒而无法与之联系。到那个时候，金星局势一片混乱，我趁乱公布马泰里拉死亡的真相，振臂一呼，自然响应者云集。到那个时候，我，还有你图桑伯伯，将重回权力中心。到那个那时，金星联合阵线将再一次宣布独立，既不依附于地球，也不听命于火星，走上全新的发展道路。”
接下去，塞克斯瓦莱晃晃脑袋，絮絮叨叨地说了遭遇马泰里拉暗杀陷阱之前的事情。铁红樱离开金星后，塞克斯瓦莱和图桑商议今后如何行动。想要夺回政权，选项并不特别多。有两条路：其一，恢复图桑的身份，寻求伦纳德博士旧部的支持；其二，以坦博的名义，作为政坛新秀的身份出场。论妥当，后者似乎更为恰当，但论效率，显然前者是更好的选择。几经讨论，最后确定走第一条路。然而，世事多变，麻原智津夫根本没有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骤然出手，一箭三雕，既干掉了独立派的领导人，又干掉了回归派的领导人，还让他得以顺顺当当地登上金星联合阵线最高领导人的宝座。“现如今，法老王被他们关闭了，我得不到任何的建议。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暗杀麻原智津夫。”最后，塞克斯瓦莱再一次强调，“而你，是唯一可以完成这项任务的安全部特工。”
要是以前，铁红樱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并执行。但现在，她有些迟疑。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对于安全部特工这个身份的认同，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强烈了。难道我已经倾向于狩猎者这一身份？
“就算不是为我，想想你的图桑伯伯，再想想金星联合阵线3000万老百姓。回归地球，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眼下确实有好处，但长期看来，贻害无穷。”塞克斯瓦莱继续劝说，“你知道麻原智津夫想干什么？他计划将全体金星人迁回地球。”
“什么？”
“麻原智津夫他说，地球人就应该待在地球上，去往外星球是堕落者的行径。把3000万金星人迁回地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父亲铁良弼、你图桑伯伯，你叔叔我，还有所有的金星开拓者与建设者，我们多年的心血，我们用青春和生命换来的金星上的一切，都会被抛弃。麻原智津夫这样做，就是要证明，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通通是错误的。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麻原智津夫为金星人计划的这个未来令铁红樱有些摸不着头脑。迁回地球？全部？为什么？莫名的惆怅、对前途的迷惘以及失去家乡的愤怒，诸般感情齐齐涌上她的心头。
“莫西奥图尼亚、鲁文佐里、巴蒂安、涅利昂、德拉肯斯、波多诺伏、乌库鲁库鲁、莱扎、尼阿美、思盖欧、玛格丽塔、奥罗伦……34座天空之城，两代人的心血和智慧的结晶，3000万金星人历经千辛万苦建设的美好家园，就要被麻原智津夫给强制性遗弃了。”
随后，塞克斯瓦莱入了回忆。他讲到了莫西奥图尼亚城从3D模型到实体的建设过程，讲到了那些工作与生活条件虽然无比艰苦但却斗志昂扬、干劲冲天的草创时期，讲到了金星三杰对于未来截然不同的构想（我、你父亲铁良弼、图桑，简直是完美的组合），讲到了一次意外导致数十人死亡（类似的意外发生了好几起，金星并不欢迎我们来，但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儿安家落户），讲到了为所有天空之城外层涂上的耐腐蚀油漆而做的数百次实验（金星大气漂浮着硫酸云层，耐腐蚀，对金星人而言，一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情），讲到了……
“但这一切，都将被抛弃，被拆毁，被遗忘在历史的烟尘里。”塞克斯瓦莱说。
“部长，您是怎样计划的？”
塞克斯瓦莱嘿嘿笑着，疲惫的眼睛放出亮光来：“我就知道，红樱绝不会袖手旁观。”
就在这时，传来墙壁破裂的声音，两枚震颤弹飞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