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化身为神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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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事，次日，铁红樱大力邀约袁乃东吃火锅。“我请客。”她大方地说，“去辣都风情，99层，金星最好的火锅馆。”袁乃东笑着答应了。两人约好了时间，袁乃东去公租房接铁红樱，然后一起去辣都风情。巧巧对这个要带走自己女主人的家伙表示了最大程度的不满，它冲袁乃东吠叫了好一阵子，铁红樱拿狗粮喂它，也没有能使它安静下来。

到了辣都风情，两人进了包厢，铁红樱热情地点了好多食材。

在等待食材的过程中，袁乃东开启“无所不知先生”模式，谈论起南方文明来：

“金星联合阵线自诩是南方文明的继承者，对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嗤之以鼻，恨不得将它们从自己的文明中完全剔除掉。这种说法和做法实际上是非常狭隘的。在历史上，各个地方文明曾经独立发展过，但彼此的影响，即使是在以步行为主要交通方式的远古时期也从来没有断绝过，更不要说近现代数百年里，进入全球化时代、互联网时代和大宇航时代以后，所有文明，在所有层面上，都自觉不自觉地互相影响着。哪还有什么纯洁的一尘不染的不曾改变的原生文明？”

铁红樱注意到，在论述某种事情的时候，袁乃东有一种超然的“旁观者态度”，这使得他的论述很有大局感。不在细节上做过多的纠缠，而是站在更高的地方，提纲挈领，准确地抓住论述对象的脉络与关键。

食材送到了，铁红樱帮着袁乃东把好几样食材一股脑地倒进沸腾的锅里。“说说你的狩猎者诅咒的看法。”她问道。

“没有什么诅咒，那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袁乃东一边用筷子在锅内搅拌，一边说：“狩猎者的成长环境本身就不够正常。战乱，不停地迁徙，总有意外的死亡，挑剔而严厉的母亲大人，缺少父亲的存在，繁重的学习任务，强加的重任，陌生而危险的外星环境，小团队长时间共处，缺少交流，诸如此类。她们那些所谓的诅咒，有些的的确确是基因上的问题，比如齐尼娅瘫痪的双腿，有些却是性格和行为方式上的。你知道吗，当初卡特琳和乌苏拉为什么会轻易释放雷金纳德·坦博吗？”

“为什么？当时我也觉得诧异。”

“我问过了。卡特琳说，当时觉得雷金纳德是个负担，放了就放了，也没有多想。可是你知道的，不管是卡特琳还是乌苏拉都杀人如麻，却不知道如何处理雷金纳德。这种种矛盾，说明她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只是随性而为。”

铁红樱沉默了片刻：“和她们比，我确实是最正常的那个。虽然，记忆中的父亲与自己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而那个为自己提供DNA的母亲大人又是如此遥远而陌生。但至少我没有社交恐惧症之类的吧。”

“给我说说巧巧吧。”袁乃东提供一个新的话题。

铁红樱告诉袁乃东，塞克斯瓦莱把巧巧到铁红樱身边时，巧巧断奶没多久，才刚学会走路，走起来跌跌撞撞的。即便如此，它已经会讨好主人了。它很快就知道巧巧是它的名字，只要铁红樱一叫“巧巧”，它就会连滚带爬地来到铁红樱脚边，冲她小声而欢快地吠叫。它会用前爪挠你的脚背，会用后背蹭你的脚后跟，会倒在地上四脚朝天让你抚摸它的肚子。有一天，它单靠两条后腿直立，摇摇摆摆地走了好几步，最后力量不够，扑通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它嗷嗷地叫着，眼睛里流露出疼痛、懊悔与谄媚交织的复杂深情。看到这一幕，铁红樱不禁莞尔（她并不喜欢狗，在巧巧之前，她没有养过任何宠物，直到塞克斯瓦莱把巧巧送给来）但心中也有疑惑滋生：“巧巧很小就离开了父母，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交流，连别的狗朋友都没有，它是如何‘学会’这些讨好人的技巧的？也许不能用学会这个词，它天生就会，所谓的天赋。这些行为铭刻在它的基因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袁乃东解释说：“从前是没有狗的。碳族为了自己的需求而把野狼家养，驯化为狗，用于野外狩猎和看家护院，时间大约是一万年前，碳族由渔猎生活转变为农业-定居的时候。一万年后，野生的狼濒临灭绝，而家养的狗，依靠人类的庇护与宠爱，繁荣昌盛，数量多达好多亿。当碳族来到金星，也不会忘记带上它们。

“放弃野生的自由自在，牺牲掉尊严与荣耀，适时地叫几声，偶尔卖个萌，撒个欢，就能在碳族的屋子里赢得一席之地，不怕风吹雨打，吃得饱，穿得暖，活得久。这就是狗在碳族崛起时的生存之道，甚至算得上是它们与众不同的超能力。这种能力，使它们在别的物种被碳族灭绝或者濒临灭绝的时候，不但存活下来，而且活得有滋有味。

“回到现在，当铁族崛起时，碳族的生存之道又当如何呢？是拒绝驯化、濒临灭绝的野狼，还是家养的驯顺无比的狗呢？事实上，当初狼被驯化为狗的时候，狼和狗都没有选择权的。选择权在碳族那里。他们捕来一群狼，指挥它们做事。懂事的，听话的，能干的就留下，反之就杀掉吃肉。狼和狗就此分家。那么，在今天，碳族与铁族，碳族有选择权吗？选择权全部掌握在铁族手中吗？铁族有权力选择吗？碳族这样想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铁族的感受呢？”

说到这里，袁乃东彻底沉默了。他垂下眼睑，一脸的漠然，胳膊搁在桌面上，手里捏着细长的筷子，一动不动。他似乎专心地看着什么，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单纯地发愣，进入一种雕像般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