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夏娃与狩猎者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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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瓦娜斯号和奥蕾莉亚号飞了62天，到达天王星的第十四颗卫星泰坦尼亚。这里距离地球的平均距离为2.7亿千米，还不是太阳系的边缘，却是目前宇航技术所能抵达的最远距离，也是在太阳系外围所能找到的自然条件最好的栖身之所。莉莉娅特意让齐尼娅在量子寰球网在检索过多次，没有任何针对泰坦尼亚的研究和开发计划。为保险起见，齐尼娅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删除了网络上泰坦尼亚的所有资料。

泰坦尼亚是天文学家威廉·赫歇尔在1787年1月11日发现的，名字出自欧洲中世纪传说中的妖精女王。它直径只有1578千米，很小，却有着可以与火星上的水手号峡谷媲美的巨大峡谷，和与之伴生的规模空前的断崖。这些峡谷和断崖都是以莎士比亚戏剧中的角色命名的。墨西拿深谷长1492千米，谷底有一系列平坦的地方，永久基地就建在墨西拿深谷中间地带。先期抵达的诺依曼式自动化挖掘机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多，进行了永久基地的基础建设。还有铁良弼早期设计的一些适应外星球极端环境的生物，包括修改过基因的蓝绿藻、几种生存能力极强的蘑菇、一种能在甲烷冰里生活的多毛动物，也被释放到泰坦尼亚的地表进行实验。到莉莉娅等人抵达时，永久基地已经基本建设完成。

等一切都安顿好，莉莉娅着手实施狩猎者计划。除了莉莉娅自己，没有别人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包括她的孩子们。她们还小，即使有超能力，也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未必能够真正理解她的意思。而在那之前，她们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某些难以解释的问题。问题非常严重。尤其是乌苏拉，她的情绪越来越暴躁，经常处于失控状态，在泰坦尼亚的永久基地里制造里好几次事故。安德烈在其中一次事故中遇难。莉莉娅只能小心行事，按照计划，吩咐她们做事，一件又一件，逐步逼近她要达成的目标。当时莉莉娅处于极度的紧张与焦虑之中，害怕功亏一篑，害怕在计划实施之前，这些孩子全部死掉。

真正论起战斗来，狩猎者中可堪一战的，唯有乌苏拉。然而，跟普通人相比，她确实是战神一般存在。但在铁族面前，她的战斗力依然是有限的。她能打十个，还是能打一千个？就算她能打一千个，可铁族目前的数量已经超过5亿。

想要实现莉莉娅的目标，唯有制造出一种超级武器，太阳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超级武器。

莉莉娅·沃米先在人类的武器库里查找。在那段时间里，她成了武器方面的专家。她并无意外地发现，人类还真是善于发明用于毁灭的武器啊！氢弹、中子弹、电磁脉冲弹，激光炮、中性粒子炮、等离子炮，反物质炸弹、次声波发生器，人类的武器库明目繁多，品种齐全。可以讲，凡是能制造武器的技术，最后都用来制造武器了。然而，这些武器都太常规，有的对铁族没有效果，达不到震慑的效果。

莉莉娅又在铁族的武器库里查找，一眼就看到了立方光年号。

在过去的数十年时间里，在立方光年号毁灭之前，它一直是太阳系里最大的战舰。有多大呢？比远征舰队所有航天母舰加起来还要大，有156千米长。当人类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如果说中子星陷阱的威力还需要相当高的想象，那立方光年号就是每一个普通人都看得见、摸得着、甚至闻得到的威胁。

事实上，在第二次碳铁之战中，立方光年号没有直接参与任何军事行动。它没有发射一枚星际导弹，也没有发射一束激光或者等离子束。它只需要飞到某个目标上空，所有的抵抗就会结束。战后，立方光年号已经成为一种符号，代表着铁族的胜利与人类的失败，只要它还在太阳系里巡逻，人类就永远屈服于它的**威之下。地球上已经发生的一切，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看到立方光年号，莉莉娅忽然明白该怎么打了。要打，就要打立方光年号，就要把立方光年号彻底摧毁。问题是，什么武器能够摧毁156千米长的超级星舰？另外一艘超级星舰？或者是重新启用人类古老武器库中的某种跨时代的超级武器，轻而易举地消灭铁族？亦或者是，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攻击它的某个弱点，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用一次微不足道的爆炸，制造连锁效应，进而彻底摧毁它？都不行，都是不着边际的幻想。

最终一篇写于100年前的小说启发了莉莉娅。那篇小说标注为科幻，其中几句话是这样写的：万事万物都由原子构成，而原子是靠强力聚合在一起的，如果强力消失，原子就会崩解，转化为能量，而物质也会消失。虽然提出了这种天才般的设想，但作者认为，这种设想太过超前，100年后都可能不会实现，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但事实往往超出人们的预想，对于未来，人们有时过于乐观，有时又过于悲观。莉莉娅把这个让强力消失的想法告诉薇尔达，问她有没有可能实现，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可以的，只要有足够的能量。

中途加入的安德烈曾经是地球环的工程师。他带来的资源，除了被遗忘的457号太空城，还有原太空军的一系列成熟的军事技术。这令狩猎者少走了很多弯路。即便如此，很多东西，狩猎者还是需要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地摸索。艰难地完成，就像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找到一个狭窄又悠长的小径。因为狩猎者要造的，是太阳系从来没有造过的超级武器。

譬如战舰的外观。莉莉娅的要求是，它要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这不是地球的产物，而是来自外星。时年十岁的海伦娜负责这事儿。在考虑过碟形、马鞍形、雪茄形、水滴形、三角四面体、正六面体等特殊形状后，海伦娜选择了罗夏造型。通过一系列外观设计，海伦娜使狩猎者建造的三艘战舰——希尔瓦娜斯号、奥蕾莉亚号、温蕾萨号——呈现出某种随机的可能性。不同的人，看到战舰会有不同的感受；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看到战舰会有不同的联想。这是光学外观上的修改。在电磁信号方面，也做了类似的伪装处理，使三艘狩猎者战舰在雷达信号上呈现不同的强度，有时弱到无法捕捉，有时强到让人误以为是一颗流浪的小行星。

又譬如战舰的动力系统。人类造过的最为强劲的发动机安装在珠穆朗玛号上，是氘-氘聚变反应堆。但狩猎者战舰小得多，装不下那么大的反应堆。齐尼娅在量子寰球网上深入挖掘，经过一番比对，竟然找到了冷聚变反应堆的设计图。早就有人在设想冷聚变，无需上亿的温度就能引发物质核聚变，但一直是纸上谈兵，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在翻阅了数以万计的设计方案之后——在量子寰球网彻底崩溃以前，齐尼娅抢救性地下载了数不清的网络资料——齐尼娅发现，其中几份方案都趋于成熟，只要相互借鉴，做一点点改动，冷聚变反应堆就可以制造出来。就这样，在2000摄氏度就能进行聚变的发动机装上了狩猎者战舰，使它们能以每秒3万千米的速度在太阳系里纵横自如。

最后就是武器。薇尔达负责，也是所有子系统中最为重要的。根据莉莉娅的设想，这种武器要能够从原子层面上对立方光年号进行摧毁。对于这种计划中的超级武器，薇尔达做过详尽的解释。她提到了信使粒子，提到了宇宙膜，提到了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提到了磁振子和马约拉纳费米子，提到了霍金蒸发，提到了无处不在的暗能量。有的词语，用的是本意，有的词语，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她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但没有人能够理解。卡特琳在努力理解薇尔达的话后，这样说道：三艘狩猎者战舰就像是三只蜜蜂，在世界上最大的水坝边飞行，试图用自己的尾针，在坚固的水坝上戳出三个小洞，让激射而出的水柱，干掉正在追捕自己的空天战机，同时自己还要成功躲避水柱，滴水不沾。其他人听了，这种比喻比薇尔达的讲解更加迷茫。

超级武器的原理不好理解，取名字也很麻烦。莉莉娅曾经犹豫了很久，在死亡哨音、霜之哀伤、灰烬使者和毁灭之锤等名字之间进行选择。经过多方面的考虑，最终确定为“死亡哨音”。这个名字，和三艘狩猎者战舰的名字一样，出自莉莉娅幼年时玩过的一款游戏——《魔兽世界》。

“原来母亲大人小时候和我们一样贪玩啊。”9岁的海伦娜感叹道。

“就你话多。”莉莉娅一耳光扇到海伦娜稚嫩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根手指印。

离开457号太空城，去往泰坦尼亚之前，狩猎者对死亡哨音进行了第一次测试。非常成功，希尔瓦娜斯号从暗能量之海中“挖掘”出的一点点暗能量，就将457号太空城彻底摧毁。也就是那个时候，莉莉娅才看到了狩猎者计划最终成功的希望。

泰坦尼亚的生活开始了。狩猎者进一步完善三艘狩猎者战舰，进一步测试死亡哨音，进一步研究立方光年号的性能和数据。狩猎者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失败，铁族决不会给她们第二次机会。她们制定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反复思考，权衡其中的利弊，寻找每一个指向胜利或者失败的可能性。

2100年10月，狩猎者在木星环上安放了一个信号塔，引诱立方光年号前来调查。然后，三艘狩猎者战舰同时从三个方向出击，在立方光年号附近使用死亡哨音，庞大如立方光年号，也丝毫经受不住暗能量的强力冲击，转眼之间就分解为无数原子碎片。

次年，铁族主动提出与人类谈判，签订和平协议。大和平时代降临太阳系。狩猎者计划完全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