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夏娃与狩猎者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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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计划接近尾声时，莉莉娅已经意识到铁良弼身上的变化。数以万次的实验失败深深地打击了他，对于夏娃计划的后果的担忧，成了他在成功之后带着贾思敏悄然逃走的最大理由。他毕竟无法像莉莉娅一样，可以无视道德与伦理，无视历史的审判。他害怕成为又一个钟扬，给已经灾难深重的人类带来新的浩劫。

然而他的成功却是超出所有人——包括莉莉娅——的想象。莉莉娅带着孩子们在动**的地球四处迁徙，很难找到一个既安全又隐蔽的地方，能够长期居住。孩子们渐渐长大，各个表现出不同的超能力。是的，就是那些人们在神话中编撰和想象的能力，铁良弼将它们变成了**裸的现实。尤其是薇尔达，薇尔达·沃米。

薇尔达一岁的时候就表现出超高的智商，学什么都快。像莉莉娅，又不像莉莉娅。莉莉娅的天赋集中在数学上，而这一天赋在莉莉娅一生并没有发挥多少用处。薇尔达的天赋集中在物理学上，不到四岁她就学完了物理学的基本课程，所有艰深的理论和方程在她眼里都是小菜一碟。最不可思议的是，薇尔达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因为她不需要睡觉。经过检查，她的左脑和右脑完全对称，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可以左脑休息而右脑工作，承担整个大脑的全部工作。十二小时后交换，左脑工作，右脑休息，而且两个半脑之间存在高效的信息传递机制，左脑学习的东西，右脑也会知道，不会出现信息丢失的灾祸。四岁的时候，莉莉娅同意薇尔达学习终极理论。在此之前，她多次提出学习终极理论，莉莉娅都没有同意，因为害怕过早地让她接触终极理论，会对她的自信心造成灾难性的打击。事实证明，是莉莉娅想多了。学起终极理论来，薇尔达毫无障碍，如同风行水上那么轻捷，如同春风化雨那么自然。

听着薇尔达滔滔不绝地谈论终极理论，这个解，那个解，莉莉娅心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还有说不尽的欣喜。看着薇尔达诉说她所不能完全理解的终极理论，莉莉娅想对所有人说，看啦，那个懂得终极理论的人在这里，她，她是我莉莉娅·沃米的女儿。

那么，理解了终极理论有什么用呢？看着逐渐学会控制超能力的孩子们，莉莉娅又开始琢磨：这么一小群孩子，除了逃跑，逃到外星球，逃到铁族势力范围之外，就不能做点儿别的事情吗？

2093年9月，莉莉娅和孩子们住在亚洲一个叫清迈的地方。有一天晚上，莉莉娅路过清迈著名的帕烘寺时——为了避免卷入战争，僧人们正在拆除这座据说建于1517年的寺庙——那个鬼故事忽然间就从她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故事里除了鬼，还有一群狐狸和一个猎人。这个鬼呢和一般的鬼不一样，不害人，还很懦弱。有一天，他的家，一座古墓，被一群狐狸给占了。狐狸人多势众，鬼打不过他，可是又舍不得自己的家。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去找一个武艺高强的猎人，恳求这位猎人到古墓附近去转悠几天，把狐狸吓跑。猎人很奇怪，问这个懦弱的鬼：为什么不叫我直接去打跑狐狸，夺回你的家呢？鬼说：以你的本领，确实能打跑狐狸，帮我夺回家，但由此我就得罪了狐狸家族，将永世不得安宁。事实证明，鬼的做法是正确的，猎人吓走了狐狸，鬼得回了自己的家，同时又没有得罪狐狸，带来无穷的后患。

这个故事是有来历的。2078年元旦，一个叫卢文钊的人将在量子寰球网上欢度新年的40亿人“劫持”了。40亿在线的人无法动弹，做不了任何事情，包括退出网络。莉莉娅也是这40亿分之一。劫持持续了5分钟，后来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黑客行动。奇怪的是，劫持之后，卢文钊什么也没有做，就是讲了“狐、鬼和猎人”这个故事。当时莉莉娅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在泰国清迈的那一晚，她陡然间想明白了其中蕴含的道理。

铁族日渐强大，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已经不是碳族可以力敌的了。对照鬼故事，倘若把人类比作懦弱的鬼，而铁族是强势的狐狸，那么，谁是猎人呢？“就是我，我们。我们是独立于碳族和铁族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莉莉娅才开始把她的孩子们叫做“狩猎者”，同时把夏娃计划更名为狩猎者计划。

目标一旦确定，剩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了。这是一件大事，需要巨额资金，需要大量设备——其中很多还是当时世界上所没有的，还需要一大群人才能完成。莉莉娅原本有十来个手下，帮着照顾六个孩子。在流亡途中，死的死，逃的逃，到2093年的时候，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幸好，这时候孩子们都已经能够掌控自己的超能力了。需要谈判的时候，海伦娜和卡特琳联袂出击，无人可以抗拒她们提出的要求。需要暴力相向的时候，就派乌苏拉去，她非常乐于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有时候，她又喜欢被杀的人死得轰轰烈烈。齐尼娅出动的次数最少，更多的时候她提供后勤和技术支持，世界上就没有她攻不破的电脑防御系统。她还有一双擅长治疗的手。

当时，澳大利亚暂时还算安稳，莉莉娅在悉尼组建了一家名叫泰坦的宇航公司。公司以到实现到土星的第六颗卫星泰坦长期定居为名展开行动：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筹措基金，建造所需的各种仪器各种设备以及最为重要的战舰。即使有一群超能小孩的帮助，也依然是困难重重。所幸，适逢乱世，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奔忙，没有人在乎她们在干什么。大多数为泰坦公司工作的技术人员都为自己找到了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对公司充满感激。

偶尔有聪慧者觉察到泰坦公司的秘密，他要么成为公司的一员，要么从这个世界消失掉。有时，狩猎者也主动吐露真相，吸纳优秀者加入公司核心。六个狩猎者的说服力是很强的。就这样，狩猎者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而整个工程的进度也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久，三艘诺依曼式全自动探测器被发射到泰坦尼亚进行前期建设。同时，根据新成员安德烈·加夫里洛夫提供的一份情报，找到了一座被遗弃的457号中型太空城。巧的是，457号太空城原本就是作为太空工厂设计的，虽然还没有完全建好，但作为藏身之所，并且用于制造前往泰坦尼亚的太空战舰，是非常理想的选择。于是，泰坦公司整体迁往457号太空城。

在太空城的新生活开始了。狩猎者们全力以赴建造了三艘太空战舰。最先建好的是奥蕾莉亚号，经过一番简单的测试，旋即由安德烈率领十个人飞往泰坦尼亚，继续永久基地的建设。然后是希尔瓦娜斯号，作为奥蕾莉亚号的升级版，它比奥蕾莉亚号的性能要好得多。温蕾萨号个头最小，2097年才建好。这时，距离泰坦公司迁入457号太空城已经两年半了。

温蕾萨号一建好，莉莉娅就对泰坦公司全体员工宣布了下一步计划：放弃457号太空城，为了保密，它将被彻底摧毁，连渣都不剩；所有想去泰坦尼亚的人都可以去，但这是一场单程之旅，去了就不可能再回地球；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但不能把狩猎者与泰坦公司的秘密泄露出去，为保证这一点，你的记忆将被卡特琳删除。最后的结果比莉莉娅预计的好，65人觉得地球已经没有希望了，同意前往泰坦尼亚为碳族寻找新的出路。

事实上，在制造狩猎者的时候，莉莉娅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战胜聪明绝顶的铁族；在组建泰坦公司的时候，莉莉娅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消灭这时数量已经超过4亿的钢铁狼人；在泰坦尼亚的永久基地建成的时候，莉莉娅依然还在琢磨，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手里的资源，为碳族赢得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但在摧毁他们居住了两年多的457号太空城的时候，她忽然间想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此之前，莉莉娅带着孩子们在世界各地辗转迁徙过，没有对任何一个地方产生过依恋之情，因为她知道，那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而她，也不过是它的匆匆过客。然而，当莉莉娅下令摧毁457号太空城，看着它化为齑粉时，她内心深处突然间有种不舍之情。这是实现她逃离梦想的地方，但它绝对不是终点，而是全新的起点。问题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就在这时，那个想法跳了出来，突然之间，莉莉娅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个想法在她心底奔走跳**，想要如火山一般冲口而出。她强忍着不说，以至于胸口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她在脑子里把新计划推理了一遍，越发认定这是眼下她能实现愿望的最佳方案，于是莉莉娅·沃米放声大笑，孩子们莫名奇妙地看着我，只有一贯面无表情的塔拉露出会心的微笑，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亦或者是莉莉娅的想法早在她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