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夏娃与狩猎者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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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齐尼娅脸色骤变。她向来端庄秀丽，即便刚才隐身偷袭袁乃东失败，回到座椅上也是面沉似水，波澜不兴，此刻却如临大敌般望向海伦娜。“别怕。”海伦娜安慰她说，“既然已经叛逃出来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叛逃之时就应该想到，终究会有一天，要直面母亲大人和其他姐妹。大不了决一死战。”
此话说得甚是决绝，却令人生不出豪情。海伦娜转向铁红樱，喊道：“贾思敏。”
“叫我铁红樱。”
“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铁良弼是被乌苏拉杀死的。”海伦娜再次咬了咬嘴唇，“2104年的时候，莉莉娅带着乌苏拉去金星联合阵线找铁良弼。她们是悄悄去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因为当时狩猎者诅咒在乌苏拉身上显现了出来。她的性格变得极为暴躁，超能力也变得极不稳定，时弱时强，不受控制。母亲一向对乌苏拉偏心，别人的残疾和痛苦她看不见，乌苏拉遭受了诅咒就第一时间跑到金星联合阵线去求助，看铁良弼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谁知道，铁良弼竟然当场拒绝了母亲的要求，乌苏拉就杀死了铁良弼。为了掩盖罪行，她还制造了一场大爆炸。”
这就是图尔卡那爆炸案的真相？某个不知名的怪兽从心底最深处跳出来，狠狠地噬咬了铁红樱的心脏一口！好疼！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摆脱奥蕾莉亚号和温蕾萨号的追捕。”海伦娜说，“贾思敏，你会帮我和齐尼娅吗？”
“不要叫我贾思敏。”铁红樱固执地说。
“红樱，你会帮我和海伦娜的，对吗？”齐尼娅耐心地问。
“也许吧。”铁红樱含混不清地回答。
“我们去驾驶舱。”海伦娜命令道。说完，她转身离开，齐尼娅驱动轮椅，跟着她出了房间。
“这个我们，包括我吗？”袁乃东问，“我不需要再回那个小小的监牢了吧？”
“我怎么知道？”铁红樱没好气地说。她双手撑住床沿，试探着站起来。比她想象的容易一些。晃了两下，但终究还是站稳了。袁乃东过来，想搀扶她，她不无愠怒地摆手拒绝了。她不知道愠怒的是袁乃东欺骗了自己，还是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袁乃东的欺骗。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他是私人侦探？总而言之，她拒绝了袁乃东的帮助，摇摇晃晃走出袁乃东刚刚走进来的舱门。
袁乃东跟在铁红樱后面，小心地看着。
驾驶舱挺宽敞，四个人进去也不觉得拥挤。齐尼娅的轮椅停靠到为她专门设计的位置，数十根管线从甲板伸出，与轮椅相连。少顷，齐尼娅嘴里念念有词，面部表情也丰富起来，两条胳膊灵活地在空中舞动，宛如京剧的“水袖”一般。铁红樱知道，她在使用沉浸式战舰驾驶系统。这套系统能把战舰的各种信息以“光学实体”的形式呈现给驾驶者，同时把驾驶者动作转化为行动指令，让战舰直接执行。“光学实体”只有与战舰相链接的驾驶员能够看到、听到和摸到，对于驾驶员而言，几万吨的战舰就因此变得直观起来，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变成了驾驶员的一部分。然而，在旁边的看不到“光学实体”的人看来，驾驶员就像是陷入癫狂的精神病人，对着空气比比划划，直直戳戳，辅以各种夸张的表情和咆哮。
铁红樱看着海伦娜。后者咬着嘴唇，眉头紧锁，焦灼地看着齐尼娅的操控。甲板突然猛烈震颤了一下。齐尼娅冲着所有人喊道：“奥蕾莉亚号发起了进攻！”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驾驶舱。铁红樱看着齐尼娅，双手反扣在胸前。她只接受过格斗训练，像这种太空战舰之间的战斗，她只是听说过，根本不知道眼下自己该干什么。
“反击！齐尼娅！”海伦娜吼道，“用星际导弹攻击她们！”
“我……”
“希尔瓦娜斯号是三艘战舰中战斗力最强的。你必须反击！向她们发射星际导弹，要让她们知道，我们叛逃的决心！”
“你说的她们指的是沃米，我们的姐妹！母亲大人也在其中一艘战舰上！”
“她们管过我们的死活吗？”
“刚才只是一次警告性射击。”
“这跟正式进攻有区别吗？”
“反正，我不能……奥蕾莉亚号要求通话。”
齐尼娅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信手接通视频。立体投影闪烁了两下，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通讯台上。她负手而立，一副长者模样。满脸皱纹，犹如凝固的波浪，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今年该有104岁了吧，铁红樱想。满头银发，短而精悍，仿佛高举长矛整齐列队的古代士兵。起初，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少顷，眼睛缓缓睁开，放射出焦灼而又严厉的光芒，动人心魄。
“齐尼娅。”
“在。”
“海伦娜。”
海伦娜踌躇片刻，还是答道：“在。母亲大人。”
“这位小姑娘想必就是贾思敏吧。”莉莉娅·沃米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隔着屏幕，铁红樱感受到莉莉娅的眼神滑过自己的全身，最后停留在袁乃东身上。“你又是谁？”她问道。
袁乃东信步向前，鞠躬致敬：“您好，我最尊敬的莉莉娅·沃米阿姨。早就听闻阿姨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终于如愿以偿。阿姨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威风凛凛又神采飞扬。”
“油嘴滑舌。你到底是谁？”
“袁乃东，现在是一名私人侦探。”
莉莉娅·沃米凝神看了袁乃东片刻，似乎在脑子里搜索他的资料，但没有答案，旋即命令道：“齐尼娅，重新设定希尔瓦娜斯号的航向。”
“去哪里，母亲大人？”
“金星。”
“不回泰坦尼亚吗？”
“在金星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金星。铁红樱琢磨着这个字词。她似乎昨天才离开那颗硫酸云包裹着的星球，而明天就又要回去呢。
“母亲大人。”海伦娜闷声说道。
“别说。”莉莉娅·沃米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罚你。在那之前，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海伦娜昂首想辩解几句，却见齐尼娅冲她拼命摇头，于是咬紧了牙齿，低下了脑袋，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另一边，莉莉娅已经关闭了通信系统，影像消失在空气之中。
“和母亲大人见面的时候再好好解释吧，海伦娜。”齐尼娅柔声安慰道。
“她会听我解释吗？解释有用吗？”海伦娜反问，“有用的话她就不是母亲大人了。”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勇气向我的姐妹和母亲大人开火。”
齐尼娅说得很真诚，但海伦娜已经快步离开驾驶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