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毁灭

01

我提着裙摆，缓缓爬上阁楼。

透过窗户，我看到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面。一轮明月从海平面升起，月光倾泻在海面上，我能感受到那一片冰凉。

脑海里将过去的爱恨都走马观花地放映了一遍，那些过去终究成了我的噩梦。

我记得苏经年说过爱我，记得丁宣在身后抱着我，记得慕莲茹狠狠骂过我，也记得丁楚山打过我，记得曾经和孙晴抱头痛哭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今晚化为灰烬。

我将准备好的汽油倒在阁楼的四处，然后倚靠在窗前，绝望地点燃一根烟。

眼泪不停涌出，海风肆意掀起我的长发以及长裙，我用一支烟的时间来与过去诀别。

腐烂的心，腐烂的人，谁也没有办法拯救。

我微笑着点燃窗帘，火焰蹿得很高，在黑夜里，似乎是在跳舞。

滚滚浓烟散发，我被呛到流眼泪，却还是笑着。周围是层层的热浪，火势越来越猛，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张扬，那么开心，也那么绝望。

点燃一切，仿佛焚烧着一场青春，让这个世界也一同陪葬。或许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做，因为那是懦夫的行为。我在赌，赌庄离会不会冲进来救我。就像十六岁和庄离的初次遇见，我挡在他的车前，没有被撞死。

相遇一开始只是一个赌局，相爱一开始只是一场游戏，那么结局会是怎样呢？

耳边听到有人尖叫“着火了”。

我的意识有些涣散，吸入太多浓烟，我的力气也一点一点流失，只能痛苦地躺在地上。

意识不清的我开始出现幻觉，我似乎看到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化成一缕青烟离我而去。我似乎还听到小孩子绝望的哭声，那是我离去的孩子，亲手被我和庄离残忍杀死的孩子。

我的嘴角还挂着微笑，那么苍凉。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阁楼的门忽然被撞开，庄离的身影出现。他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冲进火堆，想要扶起我，喊道：“蓝蓝，着火了，快走。”

我没动，反而死死地抱住庄离，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庄离的身体僵住了，他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原来你还是恨我的，恨不得我去死。”

“庄离，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心底的野兽被彻底释放，疯狂而残忍。

02

周围跳跃的火焰越来越大，热浪灼伤了肌肤。

我绝望地抱着庄离，身处在这片火海中。

夜空中传来消防车尖锐的鸣笛声。

庄离心一狠，强行掰开我的双手，扶着我站起来向外走，不断躲着自屋顶掉落的燃烧的碎木。

头顶嘎吱作响，忽然有一根巨大的横梁掉了下来。那一刻，庄离狠狠推开我，那根横梁直直地砸在庄离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火舌毫不留情地迅速舔过他的身体。

我被推到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意识模糊，只觉得身上到处都在痛。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庄离艰难地看着我，启唇说了些什么。

浓烟滚滚，汽笛轰鸣，到处都是灼热的温度。

最后，我也痛晕了过去。

庄离，你在说对不起吗？

故事后来呢？

故事的后来就是庄离死了，我却还活着。

消防队员救了我。

这场赌局我赢了，可是我丝毫不快乐。恶魔终于死了，我却还没得到解脱。那场大火烧伤了我的脸和双手，那丑陋的伤疤似乎在提醒我这双手犯下的罪孽——

庄离为我而死。

这个悲伤的笑话能让人笑一辈子，也哭一辈子。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仿佛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庄离，也没有苏经年。

那些过往，那些疼痛，如海上云烟，消散得不留一丝痕迹。

其实不是忘记了，是不愿意再记起。

原本幸福的订婚宴，被我用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埋葬了所有的爱恨，埋葬了所有的恩恩怨怨。

我心中那只狂怒的野兽终于再度沉睡。

03

我出院后，走过那片沙滩，看到那座城堡被烧得面目全非，心最终也跟着化为灰烬。

后来，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小镇。那个小镇有陌生而友好的过客，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种着蔷薇花。

这个世界太孤寂了，其实去哪里都一样。

经过时间的打磨，我成了曾经想当的普通人。我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有一个小小的房子，还有平静的生活。没有追求者，没有约会，一切都很普通。

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很多事情。在这样的日子里，我逐渐与自己达成和解。

原本以为一切都泛不起涟漪，只是多年后在街头看着那些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经的年少轻狂，还是不过是相互亏欠？谁欠了谁，谁又搅乱了谁的时光？

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一个个离去后，我变得一无所有。

可是我学着去成长，变得独立坚强，也学会了隐忍处事。

曾经这些人毁灭了我，也成就了如今的我。

从此孑然一身的我含笑饮尽青春里的砒霜，在成长的阵痛中，蜕变成翩然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