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帅气的吹埙少年

1.

晴朗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懒散的白云,它们如同棉花糖般松软怡人。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上下浮动,显得十分淘气。

周末加上好天气,天伦公园里的人可真不少。

薛挽挽已经围着小树林绕了整整两圈,但仍旧没有看到之前指点她弹琴的那位叫莫二的老人。

“流音,难道是我那天出现了幻觉吗?还是说那位爷爷也是琴灵?”薛挽挽挠着脑袋,疑惑地看向流音。

自从薛挽挽跟流音说了上次的奇遇后,流音就一直想见见那位老人,毕竟能让薛挽挽的琴技有质的飞跃的老师,应该是这方面的大家,说不定请教两招能让薛挽挽突飞猛进。

另外,流音暗自猜测,比较了解古琴的人,会不会听说过“听水流音”的下落?所以,每次在学校练完琴,他都让薛挽挽去树林里逛一圈。就连周末薛挽挽出门透气,流音也让她来这片树林。

“你以为琴灵是摆路边摊的,随便都可以看到吗?”流音没好气地看了薛挽挽一眼,悬浮在离地三米高的香樟树枝上,薛挽挽只能看到他从叶间透出来的白色衣服。

虽然琴灵视力惊人,但也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看到树林里的一切。

沐浴在阳光下,全身都洋溢着暖洋洋气息的薛挽挽瞬间垮下肩膀,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样每天“守株待兔”,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薛挽挽,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流音突然出声,声音在茂密的树林里产生了奇异的回声效果。

“声音?”薛挽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没有啊。”

明明只有风吹过叶子的声音和树上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是埙的声音,听起来不错。”流音似乎完全不在意薛挽挽没有听到这件事,自顾自地说。

薛挽挽闭上了眼睛,再次屏息,努力地分辨耳朵里听到的声音。

有风吹过叶子的声音,有公园里游人的声音,还有……啊,有一种低沉的乐声,可是这种声音薛挽挽从来没有听过,像是小兽的呜咽。

薛挽挽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流音的白色衣角消失在树林里。

“喂!流音,等等我啊!”着急的薛挽挽拔腿就跑,朝白色背影追去。

拜托,你是琴灵行动用飘的,能不能照顾下两条腿的人类啊!薛挽挽一边吐槽一边努力跑着,跟着流音越来越接近小树林的边缘。

咦?如果没记错,树林边应该是天伦公园很少有人来的天鹅湖。

虽然名字美丽,但是因为湖边没有护栏曾经出过事故,又在树林的深处,所以天鹅湖很少有人会来。

这里为什么会有音乐呢?不会是丛林怪音吧?薛挽挽这样想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着乐声越来越清晰,薛挽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早已赶到的流音正站在一根树枝上,兴致勃勃地双臂环胸看着树下的人,从他微微上挑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不错。

薛挽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躲在树干后偷偷探出一个头,看向前方正在演奏的人。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季子衿!季子衿正站在湖边演奏乐器!她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眼前的不是幻觉。

此刻,闭目吹奏的季子衿完全没有意识到薛挽挽的存在,他挺着胸,两只抬起的手臂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微地晃动,放在嘴边的两只手里握着一个奇怪的乐器。

纯黑色的梨形乐器看不出材质,季子衿的两个小指托住乐器下方,两根拇指按在乐器后面的孔上,另外六根手指在乐器前面不停地按动松开。低沉质朴的声音正是从他手中的乐器里传出来的。

这是薛挽挽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却能够让人瞬间沉静下来。

“这是什么?”薛挽挽下意识地呢喃。

“这个叫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头顶树枝上的流音第一次耐心地给薛挽挽做起了科普。

“埙的音色十分朴拙。他吹奏的这件埙,听起来音色不错,应该是名家烧制。他的吹奏技术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算是顶尖的了。”

流音很少夸人,薛挽挽嫉妒地看着吹奏陶埙的季子衿,想起了他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哼,还说自己是编外成员,只是在器乐社做苦力,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薛挽挽怀着复杂的心情欣赏着。不得不说,季子衿的外貌似乎和这古朴的乐曲形成了矛盾的两极。

他神情镇定,普通的牛仔裤加白衬衫显出青春气息,刘海自然地垂在额前,眼睛轻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拨弄两下。加上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他精致得如同西洋画中的迷人少年。

但他演奏的乐器偏偏是古朴沉静的,低沉的乐声在空气里缓缓流动,让人仿佛穿越到了中国古代。

最奇怪的是,西洋画和穿越回中国古代的画面莫名地在他身上融合,仿佛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怪异的感觉。而这种融合,让季子衿看起来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他好像不再是那个懒散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季子衿了,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温柔淳朴的气质。

薛挽挽觉得,季子衿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识。

“薛挽挽,这个是什么?”流音突然出声,打断了薛挽挽的思绪。

薛挽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头望去,流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一脸疑惑地盯着她藏身的树干。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薛挽挽好奇地转头,只见离自己的脸不到十厘米的树干上赫然趴着一只一掌长的墨绿色壁虎,它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如同一片落叶。薛挽挽离得太近,以至于连这只壁虎身上石灰色的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啊!”薛挽挽发出惊天惨叫,连滚带爬地从树后奔出,脑袋一片空白地朝前方冲去。

薛挽挽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前是一片湖这个事实,当然,也忘记了湖边还有个季子衿。

直到——

“啊,好痛……”薛挽挽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呼,因为她似乎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然后和物体一起随着巨大的惯性,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薛挽挽一脸惊恐地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竟然是季子衿!蝶翼一般的睫毛、漂亮得仿佛装满星光的眼睛,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瞬间让她忘掉了那只该死的壁虎。

怎么能这么帅?薛挽挽忍不住犯花痴,却在下一秒看见季子衿眼里的疑惑时突然清醒过来。薛挽挽红着脸用力一推季子衿过于靠近的身体,却被季子衿一把抱住,他用力搂住了她的腰,让她无法后退。

“薛挽挽,你想死吗?”季子衿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怒火。

薛挽挽被他的吼声吓到,忍不住想回嘴,没想到季子衿却收紧了手臂,让她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笨蛋,没看到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季子衿没好气的声音传来。

薛挽挽小心地偏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湖边,离湖水的距离不到一米。

“对不起,我……”薛挽挽连忙坐了起来,准备开口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

看到她坐起来,季子衿迅速爬起来,绕过她,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湖水。

薛挽挽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季子衿跳下去的地方,湖面已经不见人影了,只剩一圈圈**漾的波纹。

“这……”薛挽挽语塞,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岸上唯一的目击者,也是这场事故的直接责任人——流音。

“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他救了你,但是你把他的埙撞下去了。”流音以最简短的句子解释了事情始末,完全没有认识到这是他引起的一场风波。

那怎么办?他……他不会出事吧?薛挽挽瞬间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会不会有事啊?”薛挽挽的声音里透着担心,季子衿都下去快一分钟了,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不要用这种求救的目光看着我,我是琴灵,琴是木头做的,绝对不能泡水。”流音狠狠地瞪了薛挽挽一眼。

“可是我不会游泳!”薛挽挽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虽然她对季子衿的印象时好时坏,但现在是她害得他跳进湖里,如果出了事,她会内疚一辈子!

薛挽挽急得在湖边走来走去,身上是刚刚在地上滚了两圈粘上的泥巴,原本清秀的小脸皱得像怎么也展不平的皱纹纸。她一边大声呼喊着季子衿的名字,一边仔细观察着湖面,哪怕一秒钟在她心里也被无限拉长。

拜托拜托,季子衿千万不能有事啊!

可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得像是没有人跳下去一样。

不能再等了!

她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后微微屈膝,准备跳下水。

就在她准备跳起的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湖面有了波动,不一会儿季子衿的头从湖面钻了出来,他还甩了两下头发。带着腥气的几点水溅到了薛挽挽的脸上,触感冰凉。

“季子衿!你没事吧?”薛挽挽保持着有些可笑的姿势,颤抖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浑身湿透的季子衿狼狈地爬上岸,他没回答薛挽挽的问题,而是皱着眉朝四周看了看,疑惑地问:“刚才你在跟谁说话?”

“啊?”薛挽挽有些吃惊,刚刚他不是在水下吗,这都能听见?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硬着头皮解释:“那个,刚刚你跳下水,我太紧张了,我一紧张就会自言自语。”

季子衿将信将疑地看着薛挽挽,把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东西上。他似乎想找东西擦干埙上的水,奈何身上没有一片衣角是干的。

“喏,给你。”薛挽挽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季子衿面前。

“谢谢。”季子衿抬手接过纸巾,仔细地把埙上每一滴水珠擦干,然后擦干了自己的手,将埙握在手里。温柔的样子,仿佛对待的不是一件冷冰冰的乐器,而是面对很重要的人。

检查过自己的埙确认没有问题后,季子衿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这时也有了精力去打量面前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的人。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刚刚干吗冲出来要跳湖?”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薛挽挽。

“我就是来这边散步,刚刚被一只壁虎吓到才打扰到你了。”薛挽挽撇撇嘴,无奈地说出事件起因,顺便在季子衿看不到的角度白了旁边双臂环胸看戏的流音一眼。

都是流音,害得她被误会,还引发了这一系列事情。

季子衿忍不住露出看智障的表情:“我要回家换衣服了。”

“换衣服”三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这让薛挽挽倍感抱歉。

“那个,顺路,正好可以一起走。”她咬咬唇,跟在了季子衿身后,想看看沿途季子衿会不会需要什么帮助,正好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

四月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不过还好,阳光足够温暖。

季子衿瞥了一眼身后有些谄媚的少女,嘴角忍不住一弯,瞬间又恢复了高冷的样子。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薛挽挽就自我默认他这是同意了。

只是没过多久,季子衿就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赶走这家伙了。

谁能想到,薛挽挽居然这么聒噪!

“季子衿,你吹的乐器是埙吗?”

“是。”

“你吹得好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

“你是怎么样可以吹得这么好的呢?每天练?还是天赋?怎么从来没见你在练习室练过?”

……

“你上次说你是被社长逼着在社团做苦力,你跟社长是什么关系啊?”

……

薛挽挽走在季子衿身边,嘴巴却一直没有停过,眼睛时不时看一看他手上的乐器,眼里的好奇和羡慕简直让季子衿无所适从。

身为乐雅学院的“高冷”校草,季子衿的身边虽然一直有许多女生围绕着,可是真正敢跟他搭话的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说,这种明显关心乐器胜过关心他本人的。

季子衿在普通人面前只能继续保持“高冷”形象,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一切,在遇到薛挽挽后,似乎都有了改变。

她就像一只突然闯进他世界的猫,总是在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偶尔伸出爪子撩动一下,看到情况不对又马上转头离开。可是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她仍然会伸出爪子,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哪怕是现在,面对这个一直在打听的薛挽挽,季子衿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在她再次发问时打断了她:“薛挽挽,到路口了,没记错的话,你家是往那边走吧。”季子衿停在十字路口,指向薛挽挽家所在的方向。

“啊,好吧,再见。”讲到兴头上的薛挽挽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她也知道季子衿需要休息,只好扬起一个笑脸,挥手跟季子衿说再见,完全没有看到季子衿转身背对她之后松了口气的表情。

女生果然都很烦啊!垂头丧气的季子衿无奈地叹气,这大概是他最有耐心的一次了。

2.

走过路口的薛挽挽哼着小曲,想到季子衿那张无奈又帅气的脸,心情无比明朗。可是哼着哼着,她突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薛挽挽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链,突然瞪大眼睛,迅速回头往身后望去——流音不见了。

她记得她刚刚跟季子衿同行的时候,流音还飘在他们俩身后。她屈起手指在手链上弹了三下,着急地呼唤流音的名字,可是手链没有动静,流音也没有出来。

流音说过他不能离开琴弦太远,不然灵力会消散得很快,所以他不在琴弦里就在她身边,而现在……

他去了哪里?

薛挽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往刚刚走过的路跑去。流音不会迷路吧?还是说碰到了什么危险?自己怎么光顾着对季子衿好奇,把他给忘了呢!

薛挽挽着急地往回跑,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虽然流音有时候很凶嘴又毒,但他既是她的朋友,也是帮她找出车祸真相的希望啊!

突然,薛挽挽停在路边,使劲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前方不远处是人声鼎沸的商场,人来人往的橱窗边,有一个明显和周围人的衣服完全不搭调的人。

他虽然背对着薛挽挽,但那一身怎么也沾不上灰尘的白衣和那个挺拔的背影,薛挽挽看一眼就百分百地确定那就是流音。

流音到底在看什么?难道商场里有吸引他的东西?

薛挽挽走了过去,将视线投向流音一直专注看着的地方。

竟然是一盒巧克力。

“甜甜的”是本市店主自创的最出名的手工巧克力店,虽然价格高昂,但是店主每次的创新都让人眼前一亮,因此顾客络绎不绝。

此刻玻璃陈列柜里正摆着一盒外形新颖精致的巧克力,一共五颗却是不同的造型——?一把棕褐色的琴、一颗黑色和一颗白色的围棋子、一支白色笔杆的毛笔和一卷黄色的画卷,这盒巧克力起名“琴棋书画”。

“薛挽挽,你买这盒巧克力给我吧,我从来没见过造型这么好看的巧克力,十几年前的巧克力都是土土的颜色和造型。”流音第一次跟薛挽挽提出跟琴无关的事,白皙俊俏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眼睛里透出的光让薛挽挽觉得他是在撒娇。

一直嫌弃自己的千年琴灵对自己撒娇,薛挽挽有种不适应感。

“可是,这个有点儿贵。”薛挽挽有些纳闷,流音怎么会对人类的食物感兴趣呢?他又不能吃。而且,这一盒巧克力的价格,可是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啊!

“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样吧,你买给我,这个星期我都不骂你,怎么样?”流音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巧克力的好奇和渴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薛挽挽腹诽,不知道流音从哪里看来的这种明显不应该从千年琴灵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拿他没办法,只好掏出钱包,看了看里面的余额。还好她平时不怎么吃零食,还有钱应付急用——如果琴灵要吃巧克力也算是急用的话。

“好吧。”薛挽挽无奈地答应了,把心一横,快步走进巧克力店,没看见从橱窗旁经过的路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对着橱窗自言自语的女生,的确很奇怪。

流音满意地看着薛挽挽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薛挽挽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买巧克力,会是她悲惨命运的开端。

一个星期后,薛挽挽在家练琴结束,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叫住了。

“薛挽挽,再去帮我买一盒巧克力。离上次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你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刚好够了。”流音站在薛挽挽的面前,脸上露出极力忍耐的表情。

薛挽挽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道:“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你每个星期都要吃一盒?”

“这明明是你答应我的,难道你想反悔?”流音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好好好,我这就去!”薛挽挽认命地拿起钱包,走出了家门。

她没想到,之前高冷的千年琴灵,竟然因为每个女生都不敢多吃的巧克力而跌下了神坛。

本来那天薛挽挽还想着,流音都没有实体怎么能吃巧克力,没想到流音竟然在回家之后化出了身体。

他认真地捏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接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连嘴角都上扬了。

“你知道化出实体要耗费我比平时多十倍的灵力吗?我是用生命在品尝美味。”流音在吃巧克力的间隙认真地告诉薛挽挽。

薛挽挽当时好奇地戳了戳流音的肩膀,感受着他和普通人一样只不过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担心地问:“那你还不变回去?因为巧克力而消耗太多的灵力,划不来吧。”

“可是这个真的很好吃啊,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买吧,一个星期一次!”流音眨巴着大眼睛,眼神里完全没有平时的嫌弃,仿若一个天真的小孩,期待地看着薛挽挽。

喂,别这样卖萌啊!别忘记自己的年纪!薛挽挽在内心无奈地呐喊。

所以一个星期后的今天,薛挽挽再次被这个爱吃巧克力的家伙缠上了。

等薛挽挽再次踏入巧克力店,店员还是像上次一样和蔼可亲。他认真地帮薛挽挽把巧克力装好,温柔地说道:“小妹妹,我们店可以办理会员卡哦,办了以后买巧克力可以打九折,而且还能参加抽奖,机会难得哦。”

以后每个星期都要给流音买巧克力,九折也可以省下一大笔钱了。薛挽挽迅速点头:“嗯,我要办!”

办完卡,薛挽挽顺着店员的指示去门口抽奖,结果居然抽中了三等奖,可以去隔壁的咖啡店换取一款饮品。

薛挽挽走到咖啡店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米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日式装饰画,原木色的桌子和椅子整齐地摆放着,每张桌子上都有插着鲜花的水晶玻璃瓶做装饰。外面虽然是白天,可是因为装饰和灯光,整个咖啡店呈现出一种暖黄色调,让人感觉十分温暖。

突然,左边一阵流畅的小提琴声传来,琴音清亮,十分动听。

薛挽挽偏头看去,在一旁的小舞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夏如茗社长。

可是,古筝金奖得主为什么会在咖啡店里拉小提琴?是特殊爱好吗?

薛挽挽有些好奇,她将手中的饮品兑换券给了吧台的服务生,然后坐在吧台边,用手托着腮安静地欣赏夏如茗拉琴。

简单的纯白T恤加黑色牛仔裤,夏如茗还是穿得如此简单。她稍稍偏头,将小提琴夹在肩膀和脸之间,修长的手指按压着琴弦,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拉着琴弓。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原本带着气场的眼神完全不见了踪影,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给人一种十分安宁的感觉。

小提琴是社长的第二乐器吗?拉得很好啊,完全不输给那个脾气差得要命的孟程嘛!上次他还说社长不会拉小提琴就不要给他意见,太自大了。薛挽挽一边欣赏着社长美妙的琴音,一边腹诽着孟程。

一想到上次的事件就生气的她端起旁边服务生已经调好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小口。

“薛挽挽?”结束表演的夏如茗朝薛挽挽的方向走了过来,眉头却微微地皱起。

“你拉得好棒啊,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小提琴演奏,简直比孟程还要拉得好。上次你说他的时候,他还跟你吵架,太过分了!”薛挽挽兴奋地朝她挥手,露出崇拜的目光。

不过夏如茗脸上并没有露出被夸赞的开心神情,反而有些慌张。她凑近薛挽挽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绝对不要跟别人说你看见我拉小提琴,听见没?”

怎么了?知道社长会拉小提琴有什么问题吗?

薛挽挽被她严肃的语气吓到,愣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她郑重的表情里点了点头。

看到薛挽挽懵懂的样子,夏如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直接推门离开了。

她是有什么苦衷吗?薛挽挽有些不解,看着社长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凄凉。

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

“社长,等一下。”薛挽挽匆忙从座位上起来,朝门口跑去,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突然站起来的客人。薛挽挽和客人撞到了一起,然后直接朝旁边倒去。

“轰”的一声,旁边的陈列架应声倒地,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玻璃装饰品和书籍散落一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在咖啡店里引起一阵混乱,不少顾客以为是发生了打架事件,吓得都往这边看过来。

薛挽挽的脸一下就红了,现在装晕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3.

季子衿被咖啡店的服务生急匆匆地叫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的少女委屈地蹲在地上,眼角已经有闪闪的泪光,她一边双手飞快地清理地上的狼藉,一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而地上……季子衿抚额,还真是没法看啊。他收藏的英文原版书、限量模型、好不容易买来的别出心裁的四小天鹅玻璃雕塑,散落一地,碎的碎,坏的坏,如果不是罪魁祸首正待在原地,大概谁都会以为店里遭抢劫了。

内心惊恐的薛挽挽哆哆嗦嗦地捡着地上的碎片,突然旁边出现了一双踩着白色球鞋的脚。她顺着笔直修长的裤腿往上看去,惊讶地发现季子衿拿着扫帚和簸箕站在旁边。

什么情况?为什么季子衿会出现在这里?怎么自己每次狼狈的时候都有他在场?

“你起来吧,玻璃碎片用扫帚打扫,不然容易扎手。”季子衿无奈地叹了口气,让薛挽挽先站起来。

薛挽挽听到季子衿的话,顺从地站起来,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季子衿弯腰把玻璃碎片扫进簸箕。

“你闯的祸你却只会站着?还不给我把中间没坏的那几本书捡起来!”季子衿在扫地的间隙抬起头看向薛挽挽,看到她呆滞的脸和一脸迷茫的表情后,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她低声说道。

“哦哦!好!”薛挽挽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踮脚在一堆碎玻璃中间捡起那几本书,是《哈利波特》的英文小说和《火影忍者》漫画。

会看小说和漫画的老板,应该没有外卖小哥那么凶吧,也许好说话一点儿,赔偿金额能低一点儿。薛挽挽侥幸地想。

大概整理了现场,将善后工作交给服务生后,季子衿终于闲下来,可以好好拷问一下薛挽挽关于这起“巨大事故”的始末了。

“季子衿……”薛挽挽看着面前唯一熟悉的人,强忍着的不安和害怕流露出来,她磕磕绊绊、可怜兮兮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但是没有说出自己看到了夏如茗拉小提琴的事。社长的话,她还是很放在心上的。

“所以你是为了去追夏如茗才撞倒了我的架子?”季子衿英气的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平时懒散的眼睛朝外喷着怒火,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

“你的架子?”薛挽挽明显没有抓住重点,成功偏离了方向。

“这间咖啡店是我开的,里面的东西当然都是我的啦!”季子衿忍不住抚额。

“什么!”薛挽挽异常震惊。从遇见季子衿开始,她就害得他撞了头,然后把他的埙撞进了湖里,今天又把他的咖啡店弄得一片狼藉……她不会是他的克星吧?

薛挽挽有些内疚,心也在流泪。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们来商讨一下今天这起事件的赔偿问题吧。”

“赔偿?”季子衿将目光聚集到薛挽挽身上。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着、干枯的头发、勉强算得上清秀的五官,还有那一看就在担心会不会要赔偿很多钱的表情。

“赔偿我可以不要。”季子衿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薛挽挽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薛挽挽疑惑地问。

“现在我还没想好,但是等我想好的时候,你必须答应我。”

“好!”薛挽挽忙不迭地答应,生怕季子衿反悔。毕竟比起赔钱,答应季子衿的要求简单多了。

“行了,你走吧。”季子衿挥挥手,一副很忙的样子。

“谢谢,谢谢你啦。”薛挽挽差点儿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却在看到他嫌弃的眼神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飞速逃离了这间充满情调却成为她的噩梦的咖啡店。

一口气跑到家的薛挽挽冲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大口喘气,整个脑子空白一片。

“薛挽挽,你怎么了?你欠谁钱了吗?”流音站在床边皱眉看着满头大汗的薛挽挽,“还是我的巧克力被抢了?”

“啊,糟糕,巧克力忘拿了。”薛挽挽一跺脚,想起了自己出门的目的。

“你竟然忘记了我的巧克力!”流音瞬间变脸,露出一贯的嫌弃表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薛挽挽惊魂未定,委屈地把自己刚刚的经历讲给流音听。

听完,流音不但不同情,反而痛斥薛挽挽:“让你去买巧克力你居然把别人的店砸了,砸了也就算了,巧克力你还忘拿了!薛挽挽,你是智商清零了吗?”

薛挽挽撇嘴看着流音,除了双手合十跟他道歉,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

“下个星期,你要再给我买!”流音不甘心地看着薛挽挽。

“嗯!”薛挽挽点头如捣蒜地答应道。

“呼!”流音呼出一大口气,说道,“算了,赶紧练琴,让我平复一下愤怒的心情。”

逃过一劫的薛挽挽迅速坐到了古琴前,抬手开始练琴。

沉静的琴音随着空气缓缓流淌,薛挽挽听着缓和的琴声,思绪却飞到了之前的咖啡店里——夏如茗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轻快地拉着小提琴,身体随着乐曲的节拍轻轻晃动。

光是听着那美妙的琴音,就能感觉到演奏者内心的喜悦,可是为什么夏如茗在看到她之后表情会突然变得凝重,还说出那样的话呢?还有,夏如茗为什么明明会拉小提琴却不告诉别人,就算和孟程吵架的时候也不说出口呢?真是太奇怪了。

“啪!”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薛挽挽突然觉得头上一痛,她停下动作,却发现原本摆在**的兔子玩偶正可怜地趴在地上,明显是被某个家伙扔过来的。

“你弹错几个音了?比之前差一百倍!专注,弹琴就是要专注!不要再走神了!”流音带着怒火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薛挽挽偷偷吐了吐舌头,没有如愿得到巧克力的流音可怕得像只喷火龙,一点儿也没有琴灵应该有的娴静美好的样子。

不过流音骂过之后,她不敢再走神,全神贯注地练琴,脑海中的问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夕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照进练习室,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一把深褐色的古琴,琴头雕刻着一棵茂盛的梧桐,似乎随着琴弦的震动正在微微晃动。

马尾少女的双手富有节奏感地在琴上抚动,动听的乐曲在空气中萦绕,夕阳照在她专注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似乎都能看见。

随着乐曲最后一个音的余音散去,少女悬停在琴弦上方的手慢慢放下,接着两只手并在一起,在胸前做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

“太棒啦!终于能弹好这首曲子啦!”薛挽挽露出惊喜的表情,开心地叫出声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回家的时候。今天的练习,完美!

薛挽挽带着收不住的笑容整理好自己的琴,背在背上,走出了练习室,准备锁门。

“挽挽!”走廊的一端传来惊喜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跑动的声音。

薛挽挽猛地抬头,在看到飞奔而来的林曳时用力地挥了挥手:“林曳,你也刚练习完吗?”

“嗯!我们一起回家吧!”带着灿烂笑容的林曳跑到了薛挽挽面前,将右手从薛挽挽左手的臂弯里穿过,挽住了薛挽挽的左臂。

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挽住的薛挽挽觉得心里一暖,看着林曳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格外开心。

背着琴和背着箫的女生并排走在被夕阳笼罩的校园小道上,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仍旧紧紧地靠在一起,画面十分美好。

“对了,林曳,之前你跟我说的‘见到社长和孟程单独在一起,一定要绕道’是怎么回事啊?”练完琴后,薛挽挽脑海里又不停地浮现各种问题,正好旁边有林曳这样一个社团资深人士在,便趁机打听。

“你该不会撞见社长和孟程单独在一起了吧?”林曳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的神情。

“嗯。”薛挽挽微微点头,想起上次剑拔弩张的场面,心有余悸。

“场面是不是十分火爆,宛如庞贝古城火山喷发?”

林曳夸张的描述让薛挽挽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林曳叹了口气,“社长似乎对孟程比对其他社员都要关心一点儿,我们最开始也都怀疑社长是不是喜欢孟程,但是社长都十分正经地解释说只是给孟程提有关拉琴的建议,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我们也不清楚。”

“没有别的原因吗?也许社长就是默默喜欢孟程呢?”薛挽挽皱了皱眉。

“不会啦,按社长那种个性,要是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这么委屈呢。况且,季子衿这么优秀的人经常在社长面前晃来晃去,社长都让他做苦力,根本没有一点儿怜惜,更何况是孟程呢?在我心里,孟程比季子衿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林曳伸出小拇指,比出一点点的动作。

薛挽挽努了努嘴,季子衿好像是比孟程帅那么一点点,不过个性跟孟程半斤八两,一个脾气暴躁得像恐龙,一个每天睡不醒像树懒。

“不过也真是搞不懂社长啊,孟程脾气那么大,就让他自己去练琴啊,每次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孟程也是,虚心听一次社长的指导不行吗?每次非要发飙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反正只要看到社长和孟程单独在一起,你赶紧绕道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林曳可爱的小脸皱起,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着薛挽挽。

“嗯!”薛挽挽点头,心里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也许是跟小提琴有关?因为孟程拉小提琴,所以社长才特别关注他?社长的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却又不想让社团的人知道她会拉,这一连串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且……社长是在季子衿的咖啡店拉琴啊,那季子衿知道答案吗?

“挽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林曳看着薛挽挽一副思考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算了,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对了,听说下个星期学校有一场音乐会,会请很大牌的嘉宾呢,只是不知道是谁,真是吊足了胃口!”林曳迅速转换了话题,成功转移了薛挽挽的注意力。

少女们欢快的声音重新在种满紫荆树的校园小道上响起,轻快的步伐仿佛什么烦恼都可以忘却。

远处的梧桐树上,有归巢的倦鸟发出呼唤,一起构成了一首和谐又青春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