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错点鸳鸯(上)

睿辰仍旧穿着家常衣服,在柔和的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他的身影俊逸又挺拔。

齐月雯的目光细细扫过他的脸上,他的浓眉深目,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晶莹剔透,比月光还让人无法忽视。

他好像能看穿齐月雯的心思一般,脸上透露出浓浓的关切之色,又仿佛还有些别的什么。

齐月雯一时看呆了,痴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睿辰倒被她看得羞赧起来,不时不自在地扯扯衣袖、调调衣襟、摸摸后脑,拘谨的样子倒更显得比往日穿着袈裟时可亲可爱起来。

看见睿辰这样局促的举动,齐月雯不禁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看他的时候,睿辰何尝不是用眼角余光仔细地凝望着她。

睿辰看着她被月光浸润的莹白俏颜,更显得比平常温柔可亲,又可怜可爱。

月色下,齐月雯身量纤纤,她也不过是家常的打扮,披着一件藕荷色的单薄夹袄。

似乎是被自己逗乐了,她不禁捂着嘴偷笑出声,那白嫩纤细的手腕仿佛不足盈盈一握,嫣然灿烂的笑容真比月中仙子还令人心动。

睿辰只是看着她的笑颜,就不禁也笑了。

他习惯的双手合十,想要如往常一般施礼,又觉得这样更别扭了,自己也被自己更加逗乐了,摇摇头笑说。

“我明明是和尚,秦叔却偏偏让我穿着这样的家常衣服,看着实在惹人笑话吧。”

齐月雯听着他那话中掩盖不住的苦涩,顿时收敛起笑容,直直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摇摇头,坚定地望着他说道。

“你怕是为难极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关心地絮叨起来。

“我冷眼瞧着,那位秦管家是个再忠厚不过的实诚人。可是这样的人,只怕更加不会愿意放你回世空寺了。

你又必定不愿惹他伤心,况且你爹娘当年也的确并非有意抛弃你,听着当年的情形,只怕是拼了命才藏起保下的你,你……你又该怎么办呢?”

睿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也不禁迷惘起来,答话的声音也低沉下去。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

不瞒你说,来到玉山镇、来到秦家的这些日子的经历,我有时候感觉还像是一场梦,跟我过去十八年的经历截然不同的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一场梦。

我从前一直只在世空寺生活,除了寺里的佛像和师父师兄弟们,看到的就只有山林鸟兽。

出了寺庙的这段日子,我才真正看到各色的人各色的生活,现在回想起世空寺隐居的生活,有时候竟觉得,那也像一场梦。

师父过去一直同我们说要潜心修行,万事皆空,可是避世隐居,一心修行,真的就能成其大道吗?”

齐月雯安静地倾听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的“胡言乱语”,纯圆的杏眼仿佛一汪深潭,满是耐心满是关切,满是……

更多他不敢细想的情愫,他简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一样。

他的心脏跳得那样急促有力,那样莫名其妙,她会不会也听到了,她会不会不知所以,她……

睿辰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足尖。

秋风飒飒间,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一吸一呼、一呼一吸的小小气流吹到自己滚烫的耳边,他只好不待她继续说话就赶忙开口劝道。

“夜深了,你的身子还未好,快去休息吧。若着了凉,我……不,你,姐姐该多担心啊!”

齐月雯捋捋鬓边被风吹散的头发,满心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沉默地点点头,拢了拢夹袄,浅笑着同睿辰道别后回房去了。

回房后想起同睿辰短暂而无果的谈话,她更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微微透亮时才好容易睡着。

秦坊虽然昨夜睡得也晚,但既然有了主意,他还是精神得很,此刻已经干劲十足地起床了。

他先是叫来小厮如此如此吩咐妥当,就要去想法子撮合睿辰和柳箐箐两人。

也是可巧合了他的心意。

因齐月雯昨夜一时贪凉,只披了件夹袄就外出透气,与睿辰谈了许久,回去后又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睡去,更着了一层凉气。

今早醒来她便觉得有些头重身轻,难以起身。吴姮自然是贴身陪伴,拉住无崖子问长问短,一伙人忙着查诊开药根本离不开屋。

以宁又不熟这儿的路,柳箐箐便自告奋勇,拿着方子独自出门要为齐月雯去就近的药店配药。

睿辰刚从齐月雯屋内出来,满脸焦急,心里正自懊悔昨夜没有早早劝她回去休息,忽被秦坊拉住。

只见他面带急色,拉住他的袖口便往外拽,一边拽一边道:“不好了,柳小姐回来的路上被不知哪里来的一伙泼皮缠上了,少爷您快去救救柳小姐吧!”

睿辰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但见秦坊的确一幅火烧眉毛的模样,也不免担心柳箐箐遇到什么紧急的麻烦,于是跟着他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小巷内,柳箐箐背对着两人,右脚踩着一个“哎呦哎呦”不停叫唤的男人,前方还歪七倒八地躺着三个不迭叫痛的男人呢。

她潇洒地拍了拍手,还自鸣得意地假装掸了掸身上的灰,一扬首叉腰笑道:“就这三脚猫功夫,还敢来打劫姑奶奶我!姑奶奶练武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秦坊眼前一黑,无奈扶额,忍不住在心内嘟嘟囔囔地痛骂陈四一通,竟完全忘了柳小姐打小就赴逍遥派学武的事情了。

柳箐箐方才因光顾着高兴,所以才一时疏忽了他二人的脚步声。

此刻听到秦坊加重的呼吸声,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右腿一个发力将脚下的男人踢出二三尺远,然后借着右侧的巷墙利落地转身,前后脚马步半蹲,双手也在胸前一前一后地握好拳头,机警地望向巷口。

睿辰强忍笑意,走到她近前,体贴地没有提起刚才她那幅猖狂过头的模样,如往常般问道:“箐箐,你没有受伤吧?”

柳箐箐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后脑,憨憨地笑着应答:“没事没事,我虽然功夫比师姐差了许多,但对付他们这三脚猫功夫也足够了。嗯……啊,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秦坊生怕他们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揉了揉鼻子,连忙接过话来。

“这不,这不……哎呦,这不是刚巧有人经过看到箐箐小姐你被人围着,特意来秦府报了信嘛。柳小姐你没受伤就好,咱们快回去喝杯茶压压惊!”

柳箐箐被他绕开话题,也忘了追问,只是回首指着倒在地上还在“哎呦哎呦”叫唤的几个人,义愤填膺地说。

“那他们怎么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就敢调戏人,玉山镇最近治安这么不好吗?不把他们送官还不知道他们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秦坊随口应和着,“柳小姐放心,这种小事让我来办就好,我这就让小厮们压着他们去见官。”

见她还犹豫着不走,他便假意催道:“柳小姐还不回去嘛,我出府前还见道长他们急着等你取药回来给齐小姐服下呢。”

柳箐箐一拍脑门,也见有人留下,连忙大呼小叫着抓起缠在腰间的药包查看,见都完好无损,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笑道。

“方才被他们气得差点忘了月雯姐的药了。那就麻烦秦爷爷你帮忙料理这边,我这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又招呼睿辰,“我们快走吧,月雯姐还等着用药呢。”

睿辰本来心有疑惑,但听见他们提起齐月雯的药,满腹心思也只顾得上担忧她的身子,忙追着柳箐箐一同往秦府赶去了。

回府后众人为齐月雯煎药看她服下如何忙碌暂且不提,只说秦坊这边。

他好容易安抚下被雇来的几个人,双手背在身后,摇头叹气地回府。

刚踏过门槛,陈四已经笑着迎了过来:“秦管家,我这主意怎么样,我方才瞧见着箐箐小姐一路追着少爷回来呢……”

还不待他说完,秦坊已经抽出手来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

“你这净出馊主意的呆货,柳小姐师从逍遥派的吴掌门,武术精湛,怎么可能被随便找来的几个人打倒呢?要不是我机灵想着支开他们先回府,只怕少爷早就要起疑心了。”

陈四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嘟囔着:“昨夜您也说我这主意好呀,怎么现在,这主意没成就全怪我呀!”

秦坊闻言惭惭地收回手,放到嘴边假意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总之,总之这主意没成。陈四,你到底是有婆娘的人,比我多有些这方面的主意。咱们俩还得再想想个法子撮合他们两个才是。”

陈四转转眼珠,搜肠刮肚地又想了片刻自己听书听来的那些个故事,还是只能摸着下颌无奈地摇摇头。

“柳小姐一身武艺,这英雄救美的法子估计都没用了。

说起来听那个小道士说起,他们都一路同行了快两个多月了,这同吃同住同行了这么久,要是能生出感情大概也早生了。我估摸着,少爷和柳小姐,那就是没看对眼......”

他话还没说完,秦坊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嘟囔着反驳。

“呸呸呸!他们那......他们那一群人同吃同住的,能生出什么男女之情?那,那不得两个人单独处着,才好有感情嘛。”

陈四惭惭地应是,满眼期待地抬头问道:“那依秦管家您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秦坊被他一噎,讷讷无言了半晌,右手握拳放至嘴边又假意咳嗽了几声。

“总之,我们要想法子,让他两个能有点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是。

对了,少爷和柳小姐都还情窦未开,最好呀,再有点什么浪漫的氛围启发启发他们就好了。”

陈四半懂不懂地听着,“浪漫氛围?那就......花前月下,对,说书的都这么说。那咱们要不趁着这几日月色正好,让他们俩......”他的小眼滴溜溜地转着,笑得难免猥琐。

秦坊敲敲他的肩膀,提醒道:“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不过……你说花前月下,这也不错。咱们倒的确可以想个法子让他两个月下在园子里相逢,美景美人可不都齐了。”

他边说边想着主意,勾勾手指,唤陈四到近前,贴着他的耳朵又如此这般嘱咐了一通,听得陈四不住点头。

入夜,众人草草在饭厅用过晚饭。正欲离开时,秦坊笑着寒暄道。

“今儿个正巧十五了,虽说不是中秋佳节,但月色也好得很,又是咱们秦府这么多年来终于盼回小少爷的第一个团圆日子。我在园中设了酒宴,此刻下人们已经在准备了,待准备妥当就去请几位赏月吃酒。”

吴姮面带难色,连连摆手:“我还要留在房中照顾月雯呢,您的美意我和妹妹心领了。只是让他们一起去赏月就行,别带上我们了。”

此话正中秦坊心意,他笑着点头,“也是不巧遇上齐小姐感染风寒,只是今儿这好日子不可错过了,等齐小姐身体大好,我再为两位小姐特设一宴。”说完殷切看向其他人。

无崖子忙活了一日,自然是想着放松放松,带着以宁满口应下。

柳箐箐虽说更想陪着师姐,但看他说得恳切,也只好笑着答应。

睿辰是主家,即便担心着齐月雯的身体,也不能说自己不出席,于是当场说定了。

一时众人各自回房等候,无崖子正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在桌边优哉游哉地敲着手指。

忽有一眼生的小厮闯进屋内,口内央求着:“我弟弟生病了,求道长去看看吧!”

无崖子被一唬,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那小厮边说边拽地拉走了,以宁赶忙拎着布袋追去。

秦坊躲在柱后,摸着胡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