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讨逆戡乱 第一节扑灭宁王的逆焰

武宗是个昏暴的君主,宠信一般阉宦,他还不悟刘瑾即是前车之鉴,又爱荒游无度,弄得朝政日非,人民嗟怨,就此引动了宁王的野心,起了“彼可取而代也”的念头。

其实这也不能怪宁王,自古及今,谁个不想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无权无能的平民,都有这种野心,何况宁王手握重兵、职居王位呢?只怪他的机会不好,一下就碰着阳明,皇帝没有做成,反使历史上大书而特书“乱臣贼子”等字样,落得臭名千载,供人唾骂,未免太不值得。总而言之,“皇帝”这个位置,实在是个不祥之物,古今的多少人,为要尝一尝它的滋味,弄得骨肉相残,身首莫保的,随在都是。故我说这次宁王大发野心,原不能怪宁王,只怪做“皇帝”的滋味,太具有于勾引迷惑人的大魔力呀!

宁王在未叛以前,见阳明毫不费力的**平诸寇,心里颇为惊服他用兵之神,因也惧怕阳明,如将来自己动兵时,恐阳明会做对头,从中破坏。他于是派自己心腹刘养正,特往试探,乘间游说,假作宁王慕阳明之学,特请其讲学的。不料阳明是个极端忠君主义者,倒弄得刘养正不敢开口,但阳明因宁王乃是个藩王,既使人来聘请,自然也要应酬一下,便派门人冀元亨往应其聘,并借以观宁王所为。宁王语时挑之,元亨佯不喻,宁王目以为痴。他日,元亨又反复讲君臣之义甚悉,宁王见太不投机,乃作罢。不久就起反了。

阳明此时,因得祖母病重的信,心急如焚,故上疏致仕,旨下不准,反命他往福建勘乱,阳明又不敢违抗,只好遵旨。不料刚行至丰城,就得知宁王作乱,并且杀了都御史孙燧等消息,遽易服弃官舟返。宁王发千余人来劫,几被蹑及,乃匿渔舟之临江,复到吉安。他已预备不去福建,变起非常,他不能不负起讨逆平乱的重大责任了。

到吉安,与知府伍文定谋,惧逆兵直趋京师,则大局将危不可挽,若用计挠阻,少迟旬日,即可以布置一切了。乃阳通刘养正,使宁王早离南昌,并嘱其做内应。阳明又手不停笔,连发公文火牌二百余事,或召勤班,或戒防守,或布告远地;又急上疏飞报朝廷;复与文定征调兵食,治器械舟楫;又传檄暴露宁王的罪恶。时都御史王懋中、编修邹守益、副使罗循、罗钦德、郎中曾直、御史张鳌山、周鲁、评事罗侨、同知郭祥鹏、进士郭持平、降谪驿丞王思、李中都来了;御史谢源、伍希儒,也自粤归。人才一多,办事愈易收效。会宁王的伪檄,也使人赍到了吉安,阳明便把使者斩了,封檄拜疏以进。又扬言都督许泰、郤永将边兵,刘晖、桂勇将京兵,各四万,水陆并进;南赣王守仁、湖广秦金、两广杨旦合领十六万,将直捣南昌。又诈作蜡书,遗宁王左右相李士实、刘养正,诡令劝宁王速率兵东下,功成必膺懋赏。故又泄漏于宁王,使他知晓。这一反间计,真用得厉害,宁王已疑李、刘二人有卖已行为了。恰巧李、刘果力劝疾趋南京,宁王越发大疑,不敢出师离南昌一步。过了十天,见朝廷讨伐的兵,一个也没有来进攻,于是才知是上了阳明的大当了。

十天已过,宁王便实行出师,哪知机会已过,阳明在此十日之内,一切都布置调度妥毕,预备对敌,再也不惧怯宁王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被他略施小计,便使敌人不敢出一兵一卒,让自己得以从容布置一切讨逆事务。临这样之非常巨变大乱,镇静不慌,把军事布置得有条不紊,卒收功效,这都是素日修养的力啊!

宁王出兵,南昌仅留少许兵保守,带着六万士卒,诈称十万,浩浩****,直往南京攻来。九江南康因兵少遂以次袭取,又以大兵直取安庆。阳明侦知南昌兵力单薄,而所约各郡勤王之兵,均已如期会于樟树镇,合约八万人,也诈称三十万。有人主张先救安庆之危,阳明不以为然,且云:救安庆最为失计,不如攻南昌,断其巢穴,必获胜利。大家都赞成他的主张。遂派伍文定为先锋,自率大兵直趋南昌,一鼓就克复了。军士太杂,颇有杀掠者,事后都被阳明一一正了军法。一面擒获逆党数十人,封府库,慰宗室,宥胁从,安士民,人民大为欢悦,咸庆重睹天日。一面又派伍文定、邢珣、徐琏、戴德儒等,各将精兵,分道并进,追攻宁王,又派胡尧元等暗设伏兵,安排停当,只候捷音了。

宁王做梦也不曾想着自己的根据地,会入到阳明的手中,忽得南昌失守之信,犹如青天一个霹雳,惊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返师救援,遇阳明的军于黄家渡,战时伏兵尽出,宁王军大溃。乃退守八字脑,尽发南康、九江之兵,与阳明决死战,不料又大败。复退保樵舍联舟为阵,是夕风极大,被阳明用计火攻,遂遇擒。许多非正式的丞相、将军、死的死,擒的擒,宁王所有的势力,完全土崩瓦解了。

宁王本是一个威权煊赫、势焰滔天的藩王,只因一念之差,想尝做皇帝的滋味,被阳明东出一计,西设一谋,不过一个多月,弄得大败特败,自己还要被擒,真是太不幸了。

一场浩最大的国难,非常的事变,被他肃清得干干净净,而平定这难事的,乃是一位著名的大哲学家,实是前此所未有的奇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