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盟军进攻意大利1

1943年5月,当德意在突尼斯的阵地崩溃时,盟军获得了一个绝好的机会。8个师以及大量的后续部队被切割,并在非洲的“劫难”中沦为战俘。他们包括地中海战场上德国部队的大部分,以及意大利最精锐的部队。现在,意大利国门大开,又缺乏防守兵力,意军士气也极为低落。只有少数德军可以立刻支援意大利,比如刚刚派往意大利本土的两个师,其中一个是临时征兵组建准备派往西西里岛的,另一个则准备派往撒丁岛。

然而,直到盟军在突尼斯取胜两个月后,7月10日他们才在西西里岛登陆。但即使如此,德军也只能用两个师去迎接8个盟军师的攻击,因为盟军刚一登陆,意大利人就土崩瓦解了。不过,在缺乏空中支援且仅得到两个师的增援的情况下,德军却成功地拖住了人数占优的盟军。8月,这支成功拖住盟军部队的德军在高射炮的掩护下,穿过墨西拿海峡,溜到了意大利本土。南意大利的德军总司令凯塞林元帅很感谢他们为他赢得了喘息的空间,在他们成功脱身后,他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曾担心对手会在意大利半岛的“足尖”卡拉布里亚登陆,并截断西西里岛守军的退路。

从大战略来讲,盟军也错失了一个更大的机会。7月25日,墨索里尼被推翻,西西里岛的意大利守军迅速投降,这都表明了意大利人对和平的渴望。但盟军几乎没有为新政府的和平之路做出什么努力,直到9月3日,停战条款才得以确定并签署——而且是背着德国签署的。8日,也就是盟军在那不勒斯南部的萨莱诺登陆的前夜,停战条款被公布。而在5天之前的3日,蒙哥马利率领的第8集团军就已经渡过墨西拿海峡,并向着意大利半岛的“足尖”缓慢推进。

此时,凯塞林只有7个师的兵力,而他要防守的则是整个意大利半岛的南部和中部。后来,又有8个德军师抵达意大利北部,还有几个师也在赶来的路上。由于必须解除意大利军队的武装,并对其进行警戒,使凯塞林有限的兵力更加紧张。对他来说,幸运的是盟军的主要登陆地点是在萨莱诺,在那里他可以方便地集中兵力,而向“足尖”上推进对他来说没有直接的威胁。盟军不愿冒险离开空中掩护的范围让他受益匪浅,他能够根据这种习惯来计算出盟军行动的规律。结果,盟军在萨莱诺发动的“雪崩行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德军顽强的抵抗差一点为他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在行动开始前,我曾事先提出,想要让德国人丧失警惕,并打乱他们的阵脚的最有效办法,就是走出空中掩护范围,在限制区外进行登陆——比如,意大利的后方,塔兰托和布林迪西地区这些“最不可能登陆”的地点。在这些地方登陆不会有什么风险,还可能为盟军带来两个条件优良的港口。

在行动开始前最后一刻,盟军才将这两个港口加入计划中作为辅助行动。但是,派往塔兰托的部队只有英国第1空降师,该师从突尼斯的休整营地匆忙集结,并在短时间内搭乘可利用的海军舰艇赶了过去。登陆时,该师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但是他们没有坦克,除了一门榴弹炮外也没有任何火炮,而且几乎没有机动车辆。总而言之,它缺乏利用它所获得的机会所需要的东西。大约两周后,另一支小部队(包括一支装甲旅)在意大利东部、亚得里亚海沿岸的巴里港登陆。在没有遇到任何严重抵抗的情况下,该部队向北开进,并占领了福贾周围重要的机场群,从而为盟军轰炸德国开辟了一个新的方向。从意大利半岛“足跟”的这种间接行动,也威胁到了在萨莱诺附近与盟军对峙的德军后方,从而有助于动摇他们的抵抗。

10月1日,盟军进入那不勒斯。然而,与此同时,德国人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意大利的其他地区,解除了意大利部队的武装,消除了意大利投降的影响。现在,他们可以集中力量遏制盟军在半岛上的推进。整个半岛宽度不足100英里,且大部分被亚平宁山脉所覆盖。德国人先前所希望的不过是对盟军向罗马的推进进行短暂的拖延,并赢得时间来巩固意大利北部的防线。但在看到盟军进展缓慢后,他们便鼓起勇气向南推进。这就像是将一个黏滞的活塞塞在一个黏滞的气缸中,对越来越强的压力进行推动。

马克·克拉克将军的盟军第5集团军从萨莱诺发起的推进,在那不勒斯外二十英里的沃尔图里诺河一线受到了遏制,后来又在卡西诺前面的加里利亚诺河上再次遭到更有力的遏制。11月和12月,他们连续发动进攻,都没能击穿这条防线。此时,在亚平宁山脉的东侧,蒙哥马利的第8集团军已于10月1日从福贾推进,同时也在敌军后方的泰尔莫利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登陆,主力则借助这次登陆引发的牵制强渡了比费尔诺河,但很快便在桑格罗河一线遭到阻击。11月底,蒙哥马利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进攻,他说:“现在正是把德国人赶到罗马以北的好时机……事实上,现在的局势正向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现在我们要在德军中打出一条巨大的裂缝。”但在他过河不久,他就遭到了阻击,使亚平宁山脉两侧的战局都陷入僵持状态。

直到年底,盟军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也只是推进到了萨莱诺以北70英里的地方,其中大部分地区还是在9月份就取得的。自那以后,盟军进展十分缓慢,以至于他们自己将自己的推进形容为“寸步难行”。

年底,蒙哥马利离开战区前往英国,负责诺曼底登陆的准备工作,几个最有经验的盟军师也随他而去,几个新组建的师负责补上他们的空缺。对意大利战役更为不利的是,大量登陆艇和舰船被调走,用于诺曼底登陆。奥利弗·利斯接替蒙哥马利指挥第8集团军,而马克·克拉克则继续指挥第5集团军,亚历山大则负责指挥整个意大利战役。

1944年1月下旬,盟军尝试了一次新的海上行动,目的是削弱敌人对加里利亚诺和卡西诺周围的控制。一支强大的盟军部队在罗马以南25英里的安齐奥附近登陆。但它迟迟没有向内陆推进,而德国人则迅速将预备队转到受威胁的地方。虽然德军没有将盟军成功赶回海里,但他们将盟军堵在一个狭窄的桥头堡里,同时还阻止了盟军主力在卡西诺发动的进攻。

在停顿了四个月之后,亚历山大发动了新的攻势,并为此将第8集团军的部分兵力调换到亚平宁半岛上,以增援第5集团军的进攻;在地面进攻开始前,还对敌军补给线进行了大规模的空中打击。这一次,在擅长山地作战的朱安将军和他的法国殖民军团的侧翼突破下,卡西诺的德军被迫后退。随后,安齐奥的盟军也从桥头堡一鼓作气发动了进攻。在多个方向的压力下,德军被迫开始全面撤退,到6月5日——诺曼底登陆的前一天,盟军终于进入罗马。

但是凯塞林还是成功地让他的部队转危为安,他以娴熟的手法指挥德军撤退,并成功地对盟军的推进实施了一系列的牵制。很快,他在佛罗伦萨以北的山地重新组织了新的防线,使战局再次进入僵持阶段。8月下旬,亚历山大将第8集团军的重心调回亚得里亚海沿岸,并从这里一直突破到波河河谷。但由于秋雨连绵,盟军不得不止步于此,将意大利战役推迟到了冬季。

直到1945年4月,希特勒为了保卫本土,对盟军和苏军的双重压力进行最后抵抗,而调走驻意德军的后备部队和装备后,德军的意大利战线才在盟军的打击下最终崩溃。当初,意大利宣布投降,盟军在意大利登陆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用了足足20个月才将德国人赶出意大利——连德国人自己都没有想到。

在1945年下半年,我询问过许多德军将领,但他们中很少有人曾在意大利前线服役过,他们的经验也只涉及战役的特定区域和阶段。为了不让叙述显得过于零碎,我在本书的初版中没有谈到意大利战役的问题。然而在初版付印后,通过凯塞林的参谋长韦斯特法尔之口,我终于得到了听取凯塞林将军观点的机会,同时也通过这两人收集了不少宝贵的资料。韦斯特法尔被公认为是德国所有年轻将领中最干练的一位,在1943年夏天成为凯塞林的参谋长之前,他曾在北非先后担任隆美尔的作战部长和参谋长达18个月。第二年,他接替布鲁门特里特成为伦德施泰特在西线的参谋长。

弗里德林·冯·森格尔将军也为意大利战役提供了许多宝贵资料。他指挥了西西里的德军,然后在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的撤离中展现了杰出的指挥才能,在1943年11月后,他负责指挥意大利的第14装甲军。“一战”前,他曾是牛津大学的罗德学者,后来成为德国进步教育家库尔特·哈恩的朋友:哈恩曾在塞勒姆创建了一所著名的学校,纳粹掌权后,他又在苏格兰的戈登斯顿创建了类似的学校。战后,哈恩又开始在德国开始办学活动,森格尔也曾在他的学校中任职。

在对意大利战役进行重新整理后,现在,我要将“山的另一边”对这个战役的证词重新加以总结,同时像描述其他战役一样,在合适的地方直接引用主要有关的将军们的一些比较重要的意见。

前奏

1942年11月盟军对法属北非的进攻,对希特勒和他在最高统帅部的军事顾问来说,完全是个意外(凯特尔和约德尔在战后都承认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次进攻)。虽然他们收到了美国人可能有在达喀尔和非洲西海岸外岛屿登陆计划的报告,但他们认为美国人不会进入地中海,因为那是英国人的地盘!后来,有报告说摩洛哥海岸外有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但他们还以为这支船队是被运往远东的英军。甚至当舰队的一部分已经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时,他们还是认定:这代表盟军将立即在隆美尔的背后登陆利比亚,此时隆美尔刚刚被蒙哥马利赶出埃及。

对此,凯塞林有不同看法。作为地中海中部部队的总司令,他更能看清各种迹象,一两个月来,他一直对盟军在法属北非的登陆深感忧虑。在盟军发起进攻的三天前,他向德军发出警告,认为盟军即将发动进攻,却遭到了上级部门的怀疑,他要求增援的紧急呼吁也遭到忽视。不过,德军对紧急情况的反应并没有浪费时间,许多部队被源源不断地从空中运往突尼斯,这让他们足以阻挡盟军从阿尔及尔向比塞大的初步推进。如果盟军的陆上推进不是从这么遥远的西部开始的话,德军是根本不可能阻挡得了这次进攻的。

随着盟军兵力的增加,德军在突尼斯的兵力也逐步增加,并建立了一个覆盖比塞大和突尼斯的宽阔桥头堡。这足以使盟军在整个冬季都处于停滞状态,并为隆美尔从阿拉曼进行长距离撤退的军队提供了避难所。不过,希特勒和他的盟友的部队还是为这次迟来的努力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本来试图拯救隆美尔军队的残部,并保持在非洲的立足点;可是在5月防线被击穿后,整个桥头堡崩溃了,所有部队沦为俘虏——近25万人被俘,其中约三分之二是德国人。如果当初希特勒放弃隆美尔的残部,盟军就得建立一个比预想中大得多的包围圈。

隆美尔本人则在战场上“多活了一天”,他的部队刚到突尼斯边境,他就病倒了,被送回国内进行休养。此时离北非的最后溃败仅有不到一个月。9月,他被任命为意大利北部军队的指挥官,凯塞林则负责指挥南部部队。另一位曾在战争后期给盟军带来很多麻烦,并在1944年年底在阿登地区对美军取得重大突破的装甲部队将领——哈索·冯·曼陀菲尔也遭到了这种幸运的“厄运”。当时,他在突尼斯指挥着一个临时组建的师,负责在比塞大的一个区域中抵挡美国人的进攻。5月6日,也就是盟军发动最后一次进攻的日子,他也病倒了,和其他一些伤病员一起被空运到西西里岛。他告诉我,他乘坐的航空运输机在前往特拉帕尼的途中遭到盟军飞机的三次袭击。当我说他很幸运地逃过一劫时,他笑着回答说:“结果还是一样,我最终还是得回到战场。不过,我最终还是在英国的特伦特公园和我的战友们会师了,他们的休息时间比我还长!”

突尼斯桥头堡的崩溃使希特勒和他的军事顾问们感到震惊。他们寄希望于那些绵延起伏的山脉,这些山脉覆盖了通往比塞大和突尼斯的道路,这让他们以为可以无限期地守住那里。但他们几乎没考虑到宽达100英里的防线和可用预备兵力的比例,也没有考虑到桥头堡的纵深,这令桥头堡极易受到空袭,使防御陷入瘫痪,同时也削减了防线在被击穿后反攻的机会。守军基地离前线很近,太过危险,一旦前线被突破,敌军只要稍加迂回就能抵达那里。本来,德军就对背靠大海作战一事感到压抑——毕竟盟军掌握了海上的制海权和制空权;等到基地沦陷后,德军更是士气低落。最高统帅部的决策者们远在千里以外,完全没有重视这些士气方面的因素,正如他们当初低估在地中海另一侧布置大部队后运输补给的难度一样。凯塞林、哈尔德以及最高统帅部的参谋们都是基于这个理由,反对发动北非战役,也反对入侵埃及。他曾认为,德军根本无法维持一条如此长的补给线,战役必将会变成一场“补给战”。他的这个观点使他和隆美尔发生了冲突。

随着战役的进行,他所担心的问题越来越明显,并在隆美尔的残部被赶回突尼斯时达到了**。在第一次攻占突尼斯,以及随后的大规模强化桥头堡防御时,连凯塞林本人也承认,他似乎犯了乐观主义的错误。正如他后来所说:“我们无法为我们的部队提供补给,也无法将他们撤离。”

盟军进攻西西里

盟军对突尼斯的征服为他们进攻南欧扫清了道路,可以说是一箭双雕。突尼斯的德意军队被彻底歼灭,这让意大利和附近岛屿几乎失去了有效的防御力量。然而,当希特勒向墨索里尼表示,他愿意派遣5个新组建的装备精良的师去援助他时,他却回答只想要3个师。这个答复没有征求凯塞林的意见,凯塞林后来听说此事后,认为这是意大利人“想继续当家作主”的政治愿望。墨索里尼的观点也与意军首脑罗阿塔将军的意见相反,他曾敦促说必须得到6个装甲师的增援,分到三个战场:北部的来航、中部的罗马和南方的那不勒斯。对于未来的防御,削减援军必令他们付出代价。

同时,由于不确定下一次进攻会在哪里发生,防御的困难程度也大大增加。盟军可以随意选择目标,守军则陷入两难境地——要靠猜测来选择防守地点,并分配数量少得可怜的军队。受约德尔意见的影响,希特勒的看法是,盟军的下一步将是在撒丁岛登陆。那里只有仓促征兵组建成的德军第90装甲掷弹兵师,增援和补给也很困难,因为仅有的几个港口的大部分码头已被盟军的空袭摧毁。因此希特勒决定将施图登特的第11航空军(下辖两个空降师)调到法国南部作为“元首的预备队”,准备在盟军在撒丁岛登陆时对那里进行空降反击。据施图登特说,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制定完毕。

然而,凯塞林认为盟军的下一步更有可能是在西西里岛登陆,墨索里尼和意大利司令部也同意他的观点。那里只有德军第15装甲掷弹兵师,也是临时征兵组建的。随后“赫尔曼·戈林”装甲师也被派往那里。不过即使得到了增援,德国的支持力度还是不够——在那里,只有10个实力弱小的意大利师。

5月13日,也就是德军在色当取得关键突破的周年纪念日,罗马举行了一次会议。会议上,凯塞林督促说,缓解意大利危险的最有希望的方法是迅速进入西班牙。出席这次会议的德国海军新任总司令邓尼茨上将同意凯塞林的意见。(去年11月,他的前任雷德尔上将在盟军登陆法属北非后,曾多次敦促希特勒采取这种行动)。邓尼茨回到德国后立即见到了希特勒,并敦促他立刻采纳这一建议,以此作为夺回主动权以及威胁盟军进攻部队侧翼的手段。但希特勒认为时机早就过去了,此时已经基本不可能说服佛朗哥,没有他的同意德军根本不可能进入西班牙。西班牙人作战勇猛,他们会通过游击战破坏入侵者的通信设施,令德国的阵地难以维持。

即使如此,在盟军登陆西西里岛之前,德意军队有长达两个月的准备时间,但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没有采取任何加强这个“欧洲门户”的防卫措施。实际上,为了掩盖进攻意图,在突尼斯沦陷后的一个月里,盟军空军集中力量,通过持续的空中轰炸,最终攻陷了非洲和西西里岛之间的潘泰利亚岛防御工事。这种耗费大量“弹药”所进行的长期“准备”,令德意军队打消了盟军可能在西西里岛登陆的怀疑。尽管德意高层早就意识到了盟军的最终目标,但他们还是没能从中获益。这种失败,主要来源于德意之间的互不信任。凯塞林在回想时表示,如果在盟军登陆后,让匆匆赶往西西里的两个德军师再早点抵达,与驻守当地的两个师一起,组成一支真正强大的部队,他们就能在德军的统一指挥下,以机动作战“果断地击退”盟军的登陆。他的结论似乎很有道理。

德军建议,将西西里的两个德军师置于一个德军指挥部下统一指挥,可是意大利人却拒绝了。这让反击盟军的机会大大减少。意大利人至多可以接受的是,让德军任命一位联络官,与驻西西里的意军第6集团军司令古佐尼将军联系。森格尔被选中出任这个职位,同时还配备有一个优秀的作战参谋部和一个通信连,以便他在紧急情况下能够在现场控制德军。正如威斯特法尔所说,这是“一个临时的解决办法”。直到盟军登陆,意军第6集团军崩溃后,德军才匆忙派去一个德军军级参谋部,以及第三个德国师(第29装甲掷弹兵师)。

这个师是从亚得里亚海沿岸调来的,它刚刚被派去守卫重要的福贾机场和意大利半岛的“足跟”。他们刚到福贾就被调走,这给了盟军趁势对“足跟”发起进攻的机会——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凯塞林之所以敢于从这个关键地段抽调兵力,就是因为他充分把握了盟军的“谨慎”,知道他们不会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冒进。

森格尔从守军的角度给我讲述了西西里岛战役的经过,他讲述了这次战役中几个突出的特点。作为一个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他还特别提到了装甲部队在战役中的表现。

“德意联合指挥部准确地猜中,西西里岛东南角是最有可能登陆的地方。但是,他们认为敌人最可能威胁到的地方是南岸的杰拉和东岸的卡塔尼亚附近的沿海平原。这两个平原似乎是唯一适合使用装甲部队的地方,因为那里能提供足够的空间,让盟军能够从登陆的那一刻起,或者在向岛屿中心进一步推进的过程中,有足够的空间部署部队。事实上,这种十分细致的看法反而是错的。7月10日,盟军的登陆直接覆盖了从锡拉库扎到利卡塔的整个东南海岸,他们的坦克部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有效的抵抗——防御那里的都是意大利二三流的部队,装备差,没有任何海岸炮台,根本挡不住盟军的登陆。

“盟军没有选择特别适合坦克的海岸带,而是将坦克部队与其他所有登陆部队混编在整个登陆区。我想,他们之所以不把坦克集中在平原上,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盟军的空中和海上力量有优势,这使盟军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从而分散防御力量,并避免在一开始就遭遇敌方坦克的反击。众所周知,每次登陆作战的初始阶段总是特别关键。二是杰拉和卡塔尼亚后方的平原毕竟不像非洲大平原那样能让坦克快速推进。

“因此,盟军坦克部队主要在公路上前进。只要他们得到海军的炮火和空军的支持,他们就能迅速地实现推进。由于他们拥有制空权,即使后期缺乏海军炮火支持、地面条件也不适合坦克机动作战,他们也能继续推进。然而,由于地面条件复杂,他们从来没有像在苏联和非洲那样经常成功地突破轴心国有组织的防线,也从来没有通过追击来消灭被击败的轴心国部队。如果这里的地形像苏联或非洲那样更适合推进,他们可能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森格尔又谈到了守军在关键的开局阶段所采取的行动,特别是德军坦克对美军在盖拉附近的登陆点的攻击,这次反击突破了海岸防线,给盟军带来很大威胁。“如蒙哥马利所言,防守行动由于轴心国部队被分散而受到阻碍。之所以会出现分散,是因为指挥部必须考虑到在该岛东部和西部同时登陆的情况。德军的主力坦克部队——虎式坦克群,与‘赫尔曼·戈林’师一起集中在东部,以牵制盟军在杰拉或卡塔尼亚平原的任何坦克推进。坦克群与戈林师一起发动了从卡尔塔吉罗内向南的反击。我亲眼看到,坦克冲到了杰拉—拉古萨公路以南的沙丘上。在这里,他们遏制了盟军的推进,但在盟军海军炮火的支持下,他们的损失相当惨重。尽管他们成功地迫使盟军撤退,甚至将他们赶回海上,但他们的成功并不具有什么战略价值。因为盟军的推进遍布锡拉库萨和利卡塔的每个地段,所有的前进道路都对他们开放。”

“德军最高统帅部曾希望依靠最新式的虎式坦克,通过技术手段重建失去的坦克优势。但事实证明,这种坦克不适合西西里岛的地面条件。它个头高大,装甲厚重,在岛上显得十分笨拙;尤其是在山间的小路上,它个头实在太大,敌人的侦察机很容易就能发现它,甚至连降落在道路间的伞兵都能依靠橄榄树的掩护对坦克发动攻击。坦克无法离开道路,因为山坡上有橄榄树,梯田又是石墙砌成的,因此一旦道路狭窄,它们甚至无法转弯。一旦它们产生任何轻微的损伤,它们便再也无法移动,除非用另外两辆虎式坦克来拖拽——这就让它们成了敌人炮火的活靶子。”

“不过在缓慢而有组织的撤出西西里岛行动中,作为反坦克武器,虎式坦克和其他坦克却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它们伪装着埋伏在那些狭窄的道路旁,向同样难以在狭窄道路上行驶的盟军坦克发动进攻,盟军行动越慢,反坦克武器的效率就越高。在厚重的装甲保护下,它们不像固定的反坦克炮那样脆弱,还能从一个阵地移动到另一个阵地,从而避开集中的炮火。它们还鼓舞了低落的士气,通过无线电将各支守军联系起来,为防御提供了便利。哪怕他们队形分散,他们也能为上级指挥官提供比步兵更可靠的防御火力。”

不过,如果不是蒙哥马利的部队在卡塔尼亚东海岸,也就是通往墨西拿海峡的最短路线中的最初推进过程受到了牵制,德军就不可能像这样一步步拖延敌人的行动。由于德军忽然派出空降部队增援西西里岛的防御,盟军不得不以缓慢的速度推进。

英军在头三天已经在该岛的东南角建立了自己的阵地并取得了胜利。蒙哥马利说,13日夜间,“我决定从伦蒂尼地区发起一次大规模进攻,突入卡塔尼亚平原。”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夺取卡塔尼亚以南几英里处的锡梅托河上的普里马索桥。为此,英军动用了一个伞兵大队。虽然只有一半伞兵降落在正确的地方,但他们还是成功占领了完好无损的大桥。

故事的另一半则由施图登特向我讲述。“当盟军于7月10日在西西里岛登陆时,我立即提议用我的两个师在那里进行一次空降反击。但希特勒拒绝了这一提议,约德尔更是强烈反对。于是,只有第1空降师从法国南部飞往意大利,一部分飞往罗马,一部分飞往那不勒斯,第2空降师则和我一起留在尼姆。然而,第1空降师很快就被派往西西里,作为地面部队参加战斗,因为那里的意大利军队已经开始崩溃,德军数量稀少。”

“我曾希望让他们落在盟军前线后面,但他们还是降落在卡塔尼亚以南、我军东段防线后方。第一批空降部队降落在我军前线后方3公里处,巧合的是,他们几乎与突袭我方防线身后的英国空降部队同时降落——他们打算从这里打开通往锡梅托河大桥的道路。我军战胜了英国空降部队,并从他们手里夺回了大桥。那一天是7月14日。”

在增援部队抵达后,英军通过三天激烈战斗,终于占领了大桥。但此后他们在向北推进的过程中,却遭到了空降部队和坦克越来越激烈的抵抗。这让他们从东海岸快速推进到60英里外墨西拿的希望落空,迫使蒙哥马利将第8集团军向西转向,以便与美国人从巴勒莫向东推进的行动结合起来,绕过埃特纳山麓,进行更多的迂回推进。在缓慢的推进中,由于地势困难,德军又不断采取森格尔所说的拖延战术,英军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实现目标。德军则不仅赢得了时间,还能把部队安全带回意大利本土,准备“他日再战”。

令凯塞林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盟军最高统帅部并没有试图在意大利的“足尖”卡拉布里亚登陆,去阻止他们通过墨西拿海峡撤退。在整个西西里战役中,他一直担心盟军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而他又没有可用的部队去应战。在他看来,“对卡拉布里亚的二次进攻将使西西里岛的登陆发展为盟军的压倒性胜利”。西西里岛战役结束后,岛上的4个德军师成功撤出西西里岛,而当时凯塞林在整个南意大利只有两个德军师。

意大利的倒戈和德国的反政变

7月25日,墨索里尼被罢黜,希特勒立刻警觉起来——虽然巴多格里奥元帅领导下的意大利新政府保证将继续支持轴心国,但希特勒还是将此事解读为意大利将设法另寻出路。他的反应十分迅速。27日,他下令让隆美尔的B集团军群(该集团军群当时正驻扎在希腊)负责整个北意大利的防御,其借口是减轻那里的意大利军队的负担,以便用他们来增援他们国家更直接受到威胁的南部地区。B集团军群将负责埃尔巴—安科纳一线以北的地区。为了巩固防线,其他战线上的一些德军师被紧急调往意大利北部。

同时,施图登特和第2空降师也飞往罗马附近的奥斯蒂亚。意军最高统帅部事前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支部队到达的消息,后来才被告知他们要去增援西西里岛或卡拉布里亚。而施图登特得到的命令却是:“希特勒预计意大利新政府会向盟军投降。”他奉命指挥已从奥尔维耶托地区调往罗马的第3装甲掷弹兵师,并准备一旦意大利向盟军投降,他就要立刻出手解除罗马周边意大利军队的武装。

不过,与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的观点相反,凯塞林坚持认为新的意大利领导人将会继续效忠于他们与德国的联盟。他痛惜“德国政府对新政府态度极为冷淡”,恐怕这会令新政府脱离联盟,还特别担心德国的任何轻率举动都可能引发这种情况。8月初,他接到指令时曾说,如果意大利政府向盟军投降,他必须准备解除意大利军队的全部武装并将其俘虏;然而他的部队数量有限,难以实施这一措施。无论从人数、空间和盟军干预的风险来说,他的观点都很有道理;但是他并没有改变命令的能力,因此只能把行动限制在看起来可行的范围内。

韦斯特法尔说,凯塞林“除了在德军据点附近的意大利空军,所有其他地区的空军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他把防止亚得里亚海沿岸港口的意大利海军部队逃跑的任务交给了德国海军驻意大利总部,命令他们尽可能用尽有限的手段,比如E型鱼雷艇或U型潜艇阻止他们。他指示为了指挥南意大利各师而成立的第10集团军指挥部,要根据形势的需要随机应变,但也要考虑到从前的同志关系,努力以和平友好的方式让他们放下武器。在行动开始前,凯塞林唯一明确下达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不能由德军首先采取敌对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