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地中海战役的失败

与德军将领的讨论令人对北非战役和整个地中海战争的诸多方面有了全新的认知。此处列举一些概要。

在英军战斗力最弱之时,由于意大利对德国的嫉妒,加上希特勒忽视夺取这些通往中东战略要地的机会,埃及和苏伊士运河得以免遭德军**。

德军夺取克里特岛时遭受英军重创,拯救了塞浦路斯。

佛朗哥不愿让德军进驻西班牙,拯救了直布罗陀。

希特勒对意大利海军的不信任拯救了马耳他。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1941年,那时英国正是最艰难的时刻。1942年,形势开始发生变化:苏联顽强抵抗住了希特勒的入侵,美国在日本偷袭后卷入战争,英国的实力也不断增长。虽然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但如果不是希特勒的“协助”,路程可能会更长。

正是希特勒的失策,确保英国人有机会能在阿拉曼获胜,从而在北非战场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如果不是希特勒禁止德军将领在蒙哥马利发起进攻前及时后撤,那么德军是可以避免这场惨败的。

卷入地中海是希特勒十分不情愿做的一件事。雷德尔是地中海战役的强烈倡导者,他非常清楚地看到,英国掌控了地中海的多个交通枢纽,如果赶走英国他们将取得巨大优势,对整场战争也将产生巨大影响。在这一点上,戈林十分支持他——虽然他是雷德尔最不信任和鄙视的人。海军和空军这对矛盾尖锐的首脑,为了转移希特勒的注意力,让他不会同时和英苏两国开战而达成了一致。

尽管希特勒被引导着开始部署地中海的行动,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他对苏联的野心。他的决定与其说是出于雷德尔的力争,不如说是两件不利事态的共同压力导致。

第一件事是10月28日,墨索里尼突然出兵希腊,且没有向他的德国盟友提前发出警告,目的是为自己争取荣誉。希特勒感到十分愤怒,他认为这会危及自己的计划。他曾希望让希腊保持中立,以保证自己侧翼的安全,抵御英国对巴尔干地区和罗马尼亚石油供应的威胁。他明白,意大利不过是外强中干,因此他必须分散兵力,积极采取措施防止英国干涉这一地区。墨索里尼的轻率举动给希特勒带来了很大麻烦,让他不得不发动巴尔干战役,随后是克里特岛战役。

第二件事则是意大利在北非的崩溃。12月,英国开始在埃及进行反攻,随后便击溃了意大利军队。

托马向我生动地描述了德军进入北非前的情况。“1940年10月,我被派往北非,就是否应该调集德军前往该地以帮助意大利将英军逐出埃及进行调查。我会见了格拉齐尼亚元帅,对情况做了调研并提交了报告,强调部队供给问题是决定性因素——困难不仅来自沙漠,更来自英国海军控制了地中海的航道,这让运输变得十分困难。当时我曾表示: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同时维持意大利军队和一支庞大的德国军队的补给。”

“我的结论是,如果我们派遣部队,就该派一支装甲部队。至少四个装甲师才能确保获胜。四个师,是我估算的穿越沙漠向尼罗河流域进发时,能够有效维持补给的最大限度。而且,只有用德军取代意大利军队才能做到这一点。有限供给无法维持庞大的兵力,所以必须派出精兵良将。”

“但是巴多格利奥和格拉齐亚尼反对用德军代替意大利军队。事实上,当时他们反对德国派军队去往北非,希望靠自己力量赢得攻克埃及的荣誉。墨索里尼支持他们的意见。不同的是,墨索里尼需要德国帮忙,但不希望德军占主导。”

应该得到重视的一点是,托马前往北非两个月后,在韦维尔指挥下,奥康纳率英军打了一场出色的反击战,打破了格拉齐亚尼入侵埃及的计划。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能更好地理解托马披露的内容的重要性。当时英军规模小、装备不足,能击溃规模较大但装备较差的意大利军队。但如果德国装甲部队出现,英军获胜的前景将非常暗淡。

如果真如托马所说,派一支由四个装甲师组成的精锐部队,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在那个冬天的任何时候横扫埃及。因为奥康纳的部队当时只有一个装甲师和一个步兵师,两个师都缺乏装备。

此处我们还会揭示另一个引人注目的内幕:墨索里尼自作主张进军埃及,部分原因在于希特勒没有对“把英军赶出埃及”的建议表现出兴趣。希特勒的态度与英国人的预测完全相反,虽然这种态度可以和希特勒在入侵英国问题上的迟疑相互印证。而托马,这个并不喜欢去揣测他人动机的将领,也对这种漠不关心表现出诧异。

“当我呈递报告时,希特勒说他最多只能派一个装甲师。我直接回答他,如果这样,还是干脆放弃派兵的计划。希特勒勃然大怒。他说,向非洲派遣德军的想法是出于政治考量,他担心如果德国不出兵支持,墨索里尼可能会改变进攻埃及的主张,但他想让派遣部队的规模尽可能小。”(此处需要指出的是,希特勒此时已经终止了入侵英国的计划,并着手准备突袭苏联。)

托马接着说:“希特勒认为只要德军略施援手,意大利就可以在北非从容应对英国人。我曾在西班牙与意大利人并肩作战,我明白,希特勒的期望是不切实际的。他似乎对意军指挥官在餐桌上的自吹自擂信以为真。当他问我对意大利人的看法时,我回话:‘我在战场上见过他们,而不仅仅是在军官餐厅里。’(托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对希特勒讲话,他在谈话后失宠也就不足为奇。)我告诉希特勒:‘一个英国士兵胜过一打意大利人。’还补充说:‘意大利人可能是好工人,但不是优秀的战士。他们厌恶打仗。’”

德国总参谋部也反对向非洲派遣军队,无论规模大还是小。根据托马的说法,布劳希奇和哈尔德根本不想卷入地中海战事。“哈尔德告诉我,他曾试图让希特勒认识到战线过长的危险性,并尖锐指出:‘我们的危险在于,赢得所有的战斗,却输掉最后一场战役。’”

希特勒还是不愿意停止干涉地中海战场,却又因此犹豫不决。他不愿意全力以赴,也不甘碌碌无为。格拉齐亚尼战败后,他派了一支精锐的分遣队,在隆美尔的领导下恢复当地局势。这支部队强大到足以挫败英国占领利比亚的计划,并在两年多时间里让英军焦头烂额,但还不足以给英军以毁灭性打击。从1940年春到1942年秋,战争一直处于僵持状态。

与此同时,英国在地中海的各个据点都风雨飘摇,受到德军的严重威胁。不过,这些威胁从没有变得无法处理过,这也掩盖了它们的致命性。我从德国空降部队总司令施图登特那里收集了一些详细资料。

德军对直布罗陀的袭击最为致命,它本可以将英国的势力挡在西地中海之外。瓦尔利蒙特说:“1940年10月,佛朗哥和希特勒在昂代讨论过进攻直布罗陀的计划。但12月中旬,佛朗哥将军通知卡纳里斯上将,他不再同意这个计划,计划因此取消。这种突然的拒绝令希特勒感到意外,因为按照从前的共识,他已经派卡纳里斯去西班牙商讨把德军进入西班牙的日期定在1941年1月初。”实际上,佛朗哥并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但他一拖再拖,认为“西班牙不可能在建议的日期参战”,理由是“英国舰队不断威胁西班牙,西班牙自身军事准备不充分,西班牙补给匮乏”。

由于佛朗哥的拒绝,希特勒只好改变主意,打算从空中绕过西班牙。施图登特告诉我,1941年1月,他受命起草伞兵部队攻占直布罗陀的计划。他得出的结论是,这项工作涉及面太大了,仅靠空降部队无法完成。他的总结是:“如果德国同意西班牙的中立,就没法占领直布罗陀海峡。”他的观点得到认可,计划就此被搁置。

此后,希特勒就把注意力放在入侵苏联的准备工作上。首先,他得占领希腊以阻挡英国人。但事态很快便迫使他解决南斯拉夫问题,这让希特勒十分恼火。4月,德国迅速占领了南斯拉夫和希腊,并驱逐了在希腊登陆的英国军队,但并没有像中立区那样有效解决侧翼的威胁。希特勒一边诅咒墨索里尼的目光短浅,一边采取措施扩大安全屏障,将英国人的威胁拒之门外。

瓦尔利蒙特从最高统帅部的角度谈了他的看法:“占领完成后,约德尔按照希特勒的命令,要求国防处从战略角度调查是应该占领克里特岛还是马耳他。我们倾向于占领马耳他。然而,对希特勒来说,克里特岛似乎更重要,因为这里是爱琴海的大门,也方便德军能进一步前进到苏伊士运河。”对于攻占克里特岛的后果,瓦尔利蒙特说:“我们很快发现,德国空军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将克里特岛利用为东地中海的空军基地。事实也证明,根本不可能从克里特岛向隆美尔提供补给,因为通往雅典的铁路几乎不能满足希腊国内的运输需要,也几乎没有可用的船只。”

施图登特随后透露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希特勒对占领克里特岛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并没打算在东地中海对英国人施以巨大打击。“他想在到达希腊南部后停止巴尔干战役。当我听到这些,我飞去见戈林,并提出由空降部队单独攻占克里特岛。戈林十分热衷此事,很快就看出这一想法的可行性,并把我送去见希特勒。4月21日,当我第一次见到希特勒并向他说明计划时,他回答说:‘听起来不错,但我认为不可行。’但我最终还是说服了他。”

“在这次行动中,我们动用了一个伞兵师、一个滑翔机团和没有空运作战经验的第5山地师。曾经历过荷兰战役的第22空运步兵师已于3月飞往普洛耶什蒂,以守卫罗马尼亚油田,因为元首害怕那里的油田遭到破坏。他非常担心这种危险,拒绝让该师参与克里特行动。”

空中支援是由里希特霍芬第8航空军的俯冲轰炸机和歼击机提供的,这支部队曾在入侵比利时和法国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施图登特说:“我要求把这支部队以及空降部队交给我指挥,但我的请求遭到拒绝。随后,整个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洛尔将军,他指挥参加巴尔干战役的所有空军;但这次战役的所有方案都由我拟订,并可以全权处理。第8航空军表现出色,但如果由我来直接指挥它,行动会更有效。”

“没有任何从海上运输的部队,我们本来计划用这种方式进行增援,但我们只有一些希腊的小船。于是我们将这些小船组成船队,为远征军运送重型武器——高射炮、反坦克炮、火炮、坦克,以及第5山地师的两个营。在意大利鱼雷艇的护送下,船队驶向米洛斯,在那里待命,直到我们发现英国舰队的踪迹后再行动。当船队到达米洛斯时,他们被告知英国舰队仍在亚历山大港,而实际上它正在前往克里特岛的途中。船队开往克里特岛,撞到英国舰队,被打得支离破碎。德国空军赶来,为船队报了仇,重创英国海军。但是,由于我们原先期待的重型武器没能准时送达,我军在克里特岛的陆地战斗并不顺利。”

施图登特详细讲述了另一件不幸事件的恶果。“一年前,在进攻‘荷兰堡垒’的空降行动中,一支德国部队携带着我的作战命令的重要部分,这些命令在海牙附近的伊彭堡机场被荷兰人缴获。从这些宝贵的文件中,英国人很快就确定了新的德国空降部队的进攻原则、战术和训练方法,并将这些信息归纳整理,用来防卫我们的进攻。遗憾的是,直到在克里特岛缴获了相关文件,我才知道了这些事实。它们是德军在克里特岛损失惨重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我以前知道敌人对我们已经有所了解,我就会采用不同的战术,从而避开英国人的防线。”

他随后补充说,当时他发现了1940年英国印发的一本伞兵防御手册,那里面复制了德军突袭“荷兰堡垒”的作战命令中的重要部分,特别是突袭机场的命令。这本手册是在“干地亚(阿科蒂里半岛)附近的一个山洞中发现的,弗赖贝格将军的总部就在那里”——不过,发现时,“战斗已经结束”。在此之前,施图登特根本不知道他1940年5月的命令已经落入敌手,因为“没有报告情报泄露”。

施图登特可能高估了这件事对英国反空降战术的影响,因为还有许多不同渠道可以获取情报,而且战术的制定总要给予一些常识性的原理。不过,他认为如果知道命令已经泄露,他就会改变战术的看法倒也有几分道理。“5月初,在制订计划时,我一开始打算把空降部队投送到马来迈和伊拉克利翁以南,或者将全部伞兵投送到马来迈以南和西南,在空军帮助下对机场进行常规地面进攻。敌人的外围有大片的高原,那里很适合空降。如果当时能看到英军的手册,我就会采用这一战术。”

在谈到实际行动的进行时,施图登特说:“5月20日,我们还没有成功地占领一个机场。战果最大的当属马来迈机场,在那里,宝贵的突击团和新西兰的精锐部队进行了一场战斗。20日到21日的这个夜晚对德军至关重要,我必须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于是,我决定利用我能支配的大量空降部队,一举占领马来迈机场。如果敌人在20日夜晚或第二天早上对我们进行有组织的反击,他们很可能击溃已经精疲力竭的突击团——尤其是在突击团的弹药已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

“但新西兰人只发动了零星的反击。我后来听说,英军司令部除了空降冒险外,还推测德军主力将从海路抵达马来迈和干地亚之间的海岸,因此他们的部队仍然守在那里。21日,德军成功占领马来迈机场与附近的村庄。傍晚,作为第一批空运部队的第1山地营成功降落,于是,德军最终赢下了克里特岛的战斗。”(到27日,英军全部撤退到南部海岸,并从那里逃到埃及。)

“虽然我们成功攻克了这座岛屿,却伤亡惨重。我们共向岛上空投2.2万人,其中包括1.4万伞兵,其余来自山地师。除了受伤的,阵亡和失踪人数高达4000人,大部分损失是由于降落不顺造成的。克里特岛上缺乏适宜降落的位置,而且风从内陆吹向海边。由于担心部队会掉到海里,飞行员们往往极力把部队往岛内投,有些实际上降落在英军的防线上,还有成箱的武器遗落在远离部队的地方,这是我们出现重大伤亡的一个重要原因。一开始,英军的几辆坦克对我们进行了猛烈攻击,幸好他们的坦克还不到24辆。英军步兵多为新西兰人,虽然受到突袭,但还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元首对降落伞部队遭受的巨大损失感到非常不满,于是得出结论:伞兵大显身手的日子已经过去。之后,他经常对我说:‘伞兵部队过去的辉煌再也不会重现了’。

“他从不相信英、美正在发展空降部队的报告。盟军在圣纳泽尔和迪耶普的突袭行动中没有动用伞兵,令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观点。他对我说:‘你看!他们根本没有组建空降部队,我的推断正确无误。’1943年盟军征服西西里岛后,希特勒才更改想法。盟军在那里动用大量伞兵,这令希特勒深受震撼,于是下令扩大自己的空降部队。但这种转变为时太晚,盟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面对敌方强大的空军,德国空降部队已经没有机会再现雄风了。”

回顾1941年战事,施图登特说:“当我说服希特勒接受克里特岛作战计划时,我还建议让空降部队采取后续行动,占领塞浦路斯,并以此为跳板占领苏伊士运河。希特勒似乎并不反对这一主张,但他也没有明确加以肯定,因为他的脑子里都是如何入侵苏联。在克里特岛遭受重大损失后,他拒绝再次尝试大的空降行动。我一再向他进言,但根本没有效果。

“然而一年后,他又同意了攻占马耳他的计划。1942年4月,我的空降部队和意大利伞兵一同空降到岛上,建立了桥头堡,然后让6到8个师的意大利部队从海上登陆,进行增援,加强桥头阵地。我的部队包括一个伞兵师,三个尚未整编为师的团,以及一个意大利伞兵师。

“我希望在8月前实施这项计划,这取决于适合的天气。我在罗马花了几个月时间准备这场战役。六月,我被召往希特勒的司令部参加关于此次行动的最后一次会议。不幸的是,在我到达那里的前一天,希特勒召见刚从北非回来的克鲁威尔将军,他告诉希特勒意大利军队兵力不足,士气低落。

“希特勒立刻惊慌起来。他觉得,一旦英国舰队出现,所有的意大利军舰都会缩回本国的港口,令德国空降部队孤立无援。他决定放弃进攻马耳他的计划。”

该决定影响深远,因为隆美尔刚刚在北非战胜英军,把第8军逐出加扎拉据点,并占领托布鲁克。隆美尔利用英军的混乱,在西部沙漠中乘胜追击,到7月初,在被阻击于阿拉曼一线之前,隆美尔已经兵临尼罗河流域。

那时,英国在中东正面临着最为危急的形势。面对希特勒新的进攻,苏联南方军队在高加索溃败,整个战场形势更加严峻。在阿拉曼,隆美尔正在锤击通往中东的前门;在高加索地区,克莱斯特威胁着后院。

然而,托马宣称,这种内外夹击的形势只不过是偶然,而不是德军有意的计划。“事实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们从来没有一个严整的对中东发起宏大钳形攻势的计划。希特勒的随从曾经略微讨论过此事,但我们的总参谋部根本不认为这一计划可行,更谈不上批准。”

对埃及的威胁也只是偶然,英国第8集团军在加扎拉-托布鲁克战役的意外溃败造成了这一点。隆美尔的军队再强大也不足以攻陷埃及,但他无法抵挡**,继续乘胜追击,终于走向失败。

我问托马,隆美尔是否真如他对军官们炫耀的那般,对攻到苏伊士运河满怀信心。托马回答说:“我肯定他不是!他只是表达信心激励士气,尤其是提振意军的士气。当在阿拉曼阵地被英军阻击时,隆美尔马上就冷静下来了。他明白只有突袭才能打乱英军阵脚,面对阿拉曼的防守,他看不到任何可乘之机。此外,他知道英国增援部队正源源不断地赶往前线。

“隆美尔意识到力量有限,补给困难,而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但他的辉煌战绩已经引起轰动,无法半途而退——希特勒也不会允许他后退。他不得不待在原地,直到英军聚集了压倒性力量,彻底摧毁了他。”

托马说,他主要从隆美尔和其主要下属那里获悉了这些情况。9月份,他从苏联前往非洲:“当时我接到命令,顶替身患黄疸病的隆美尔,我回电说不想接受,并说:‘看看我两年前写了什么。’但是元首坚持要我去,我别无选择。我于9月20日左右抵达非洲,花了几天时间向隆美尔了解情况。随后,隆美尔就去了维也纳附近的维也纳新城接受治疗;两周后,施图姆将军来到北非,受命全权指挥整个非洲战区,而我只能在阿拉曼前线指挥军队,这限制了我改进部队管理体系的工作。不久,施图姆中风死了。我们即将面临英军的进攻,而当时发生的这一切却让我方的决策变得十分复杂。

“情况危急之时,由于所有在英军进攻之前将我军后撤的建议均被驳回,我只能尽量改善军队部署。如果不是我们能用从托布鲁克的仓库里缴获的物资补给军队,我们肯定会无视希特勒的命令,自行后撤。这些物资让我们能够勉强支撑下去。”

听了托马的发言,我评论说,看起来失去托布鲁克对英军是场灾难,事实上它却促成了英军在北非战场取得全面胜利。如果德军在蒙哥马利进攻之前从阿拉曼撤退,就可免遭毁灭,托马似乎没想到这一点。

托马接着给我讲述了他对1942年10月23日的战斗的印象。他说,第8集团军武器精良,有着巨大的决定性优势,开战之前就几乎锁定了胜利。“我估计,你们可动用1200架飞机,而我们只剩12架。隆美尔在进攻开始一周后才从维也纳返回,就算他想改变部署也来不及了。他紧张暴躁,又没有完全康复,总是对计划犹豫不决。当时我只负责指挥前线的一部分,但他忽然想让我在他的总指挥下重新部署整条战线。英军的压力越来越大,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很明显,我们无法阻挡英军的突破,不得不分两个阶段向西撤退50英里到达巴附近,以避免被英军歼灭。11月3日晚,撤军的第一阶段即将开始时,希特勒却忽然发来电报,禁止一切后撤行动,要求我们必须全力以赴防守原有阵地。这样的命令,等于是让我军必须再度前进,去打一场毫无希望、自取灭亡的战斗。”

托马接着又向我讲述他自己是如何被俘获的。在战斗中,他乘坦克在各个关键阵地间奔走,坦克被数次击中,最终起火被困,导致他被英军生擒。“我觉得这个收场挺适合我。”他给我展示他的军帽,帽子上有若干弹孔,表明他曾多次大难不死。他遗憾地说,在波兰、法国、苏联和非洲的战争中,他只参加了24次坦克战斗。“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我参加了192次坦克作战。”

托马被俘后,他被带去见蒙哥马利,两人在餐桌上研讨战局。“他没有问我德军情况,反而表示他会告诉我德军的补给和部署。他对我们的信息掌握得十分精准,尤其是在物资匮乏和运输受损方面,他的了解甚至不亚于我这个指挥官,这令我十分震惊。”

对于胜利者如何掌握战局,他说:“鉴于英军有异常强大的兵力,我认为蒙哥马利还是十分谨慎的,但是,”托马稍作停顿,加重了语气,“他是这场战争中唯一一个无往不利的陆军元帅。”

托马总结道:“现代机动战争中,战术不是最主要的。组织资源,确保胜利优势才是决定性的关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