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希特勒如何击溃法国、拯救英国2

在施图登特被释放后,他向我透露了更多详情。他说,5月2日,他和斯波内克突然被叫到柏林,去见希特勒。“我们是最早一批得知西线进攻日期的指挥官,他事先就告诉我们5月6日他就打算进攻,由于天气原因,这个日期被推迟到了10日。”施图登特还说,在这次谒见中,希特勒给了他们特别的指示,他们要“确保荷兰女王和王室成员不受伤害”。最后,希特勒说:“只要不伤害深受荷兰人民和全世界欢迎的威廉明娜女王,其他的一切都由我负责!”为了强调命令的重要性,命令被以书面的形式交给了我们。

与装甲部队的推进不同,空降部队的推进是希特勒本人直接策划的,虽然施图登特的想象力足够与希特勒相匹配,他本人也是计划的积极执行者。但施图登特还是诚实地承认,希特勒策划了空降计划中最核心的部分,还曾构思过两个其他的空降方案,只不过没有实施。一个方案是让空降兵占领根特西南的比利时“国家防御堡垒”,从而切断比利时军队从前沿阵地撤离的退路。

“希特勒亲自想出了这个计划。计划的依据是:1914年,比利时人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得以成功撤离,从而将盟军的防线延伸到海岸。10月底,希特勒将任务分派给了我,并与我一起花了很长时间对这项任务的执行细节和成功机会进行了长时间讨论。然后我将计划尽可能细化……这项任务十分困难,但我坚信它能够成功。军事史上将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条远在前线后方,又坚不可摧的防线将被占领;不是被打算守住它的部队占领,而是被他们的对手占领。”

圣诞节前不久,施图登特收到了新的指示,他需要制订一个备用方案,以夺取那慕尔和迪南之间跨越默兹河的桥头堡,为克鲁格的第4集团军的前进开辟道路。在进攻开始前,两个空降方案都要保留。

然后,在事故发生后,德军改变了整个计划。装甲部队转而攻向南方,空降部队则向北进攻“堡垒般的荷兰”。

施图登特告诉我,在满足了突袭荷兰的最高作战目标后,只剩下500名空降兵入侵比利时。这些空降兵占领了阿尔贝特运河上的两座桥和比利时最现代化的埃本-埃美尔要塞,这座堡垒位于这条水上防线的两侧。这支空降部队虽然规模小,却完全改变了战事格局。因为在这里,通往比利时边境的道路横跨了荷兰领土南面,人们称之为“马斯特里赫特盲肠”,一旦德国军队越过荷兰边境,阿尔贝特运河上的比利时边防军就会有足够时间得到警报,在任何入侵的地面部队越过这15英里之前炸毁桥梁。空降部队悄无声息地从夜空中降落,为确保关键桥梁完好无损开辟了新途径,而这也是确保交通的唯一手段。

入侵比利时的空降部队规模非常有限,离奇的是当时有关报道却提及德国伞兵在几十个地方降落,数量累计达到数千人。施图登特解释说,为了弥补实际兵力的不足,并尽可能造成混乱,伞兵模型被投放在比利时全国各地。事实证明,这一策略十分有效,人们不断地夸大人数,脱离了现实。

施图登特接着说:“阿尔伯特运河的冒险也是希特勒自己的主意。这也许是这个点子众多的人一开始就有的想法。他派人询问我的意见,我经过一天的考虑后,肯定了他的计划,并奉命进行准备工作。我任命科赫上尉率领500人去执行。第6集团军司令莱歇瑙将军和他的参谋长保卢斯将军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性不大,感到信心不足。

“埃本-埃马尔要塞的突袭则是由维齐格中尉指挥的一支由78名伞兵组成的微型特遣队完成的。只有6人阵亡。这支小分队出乎意料地在要塞的屋顶上降落,制服了那里的防空人员,并用一种一直被保密的新型烈性炸药将所有的火炮的炮楼和防护都炸得粉碎。

“这种‘空心炸药’的威力堪比“一战”中的42厘米榴弹炮,这种榴弹炮能将列日要塞和法国的防御工事炸得粉碎。对埃本-埃马尔要塞的突袭就使用了这种炸药,它被另一种新型武器——货运滑翔机悄悄地运到目标地点。

“在要塞的屋顶上,维齐格的分队控制了整整1200人的守军,直到24小时后,我们的地面部队赶到。

“值得注意的是,在比利时和荷兰,唯有那些被空降部队攻击的桥梁没有被炸毁,其余的桥梁都按计划被摧毁了。”

贝托尔斯海姆将军向我描述了入侵的过程,当时他是莱歇瑙第6集团军的行动指挥官,负责正面进攻。他战前曾任德国驻伦敦武官,我和他认识很久了。

第6集团军主力穿过马斯特里赫特到达布鲁塞尔,它的右翼从鲁尔蒙德经过蒂尔瑙特到达梅赫伦,它的左翼从亚琛经过列日到达那慕尔。马斯特里赫特是第一阶段的关键——或者确切地说,是马斯特里赫特以西阿尔贝特运河上的两座桥。滑翔机将士兵运抵西岸,在大桥被炸毁之前占领了它。埃本-埃美尔要塞也以同样的方式被攻占,尽管速度不是那么快。第一天最令人失望的是,马斯特里赫特默兹河上的桥梁被荷兰人炸毁,这推迟了阿尔贝特运河空降兵的前进。

“然而,霍普纳的第16装甲军在默兹河浮桥刚架起时就迅速冲过。不过他的深入距离有点远,只有一座桥可以通过那里,成为进军的一个瓶颈。一旦通过,他们就朝尼韦尔驶去,进军速度越来越快。

“最初的计划没有攻击列日,而是绕过那座防卫森严的城市,左翼在北方掩护,南面是第4集团军的右翼。但是,我们的左翼冲向列日时,却在没有遭到任何严重反击的情况下,就从后方成功冲进城中。

“我们的主力军向西挺进,在迪莱河一线与英军有过接触。然后,我军从北方迂回,但是不等我军准备好,英军就退到了谢尔德运河,所以我们停滞了很短一段时间,以便我们的各个师能够会合。

“在进军布鲁塞尔的整个过程中,我军一直认为盟军会在安特卫普向我方右翼进攻。与此同时,我方第16装甲军已经在南部侧翼向前推进,在汉努特和让布卢附近与法国机械化骑兵部队交战。起初,双方对峙,敌我力量悬殊,我军坦克数量远不敌对方,但是法国的坦克部队消极怠战,战术呆板,很快就丧失了压倒对方的机会。他们犹豫观望,让霍普纳的其余部队有时间赶到战场。14日,我方在让布卢开始占据优势,可是我们未能抓住机会扩大战果,霍普纳的部队又被调去增援默兹河以南阿登高地的突破口,最高统帅部的这一决定使第6集团军没有任何装甲部队可供调遣。”

这一命令使将领们十分不满,并引发了莱歇瑙的强烈抗议。但是为了顾及进攻总计划的更高利益,他的意见被驳回。第6集团军很好发挥了作用,吸引并转移了法国最高司令部的注意力,使他们忽视了阿登高地正在酝酿的更大威胁。在关键时刻,它还压制了盟军左翼的机动部队。在13日,伦德施泰特的装甲先头部队越过色当周围的默兹河,冲入法国东北部连绵起伏的平原。当德军坦克部队如潮水般从色当涌入时,法国总司令甘末林筹划把机械化部队从左翼调离加以阻截,但他被告知,法国坦克部队在让布卢激战,难以抽身。

一旦这个目标得以实现,就有充分理由削弱莱歇瑙的战斗力了,因为伦德施泰特在盟军后方布好罗网之前,逼退盟军左翼迅速撤退并不是好主意。

贝希托尔斯海姆说,莱歇瑙的空中支援甚至在他的装甲部队被撤走之前就已删减。“进攻初始阶段,在马斯特里赫特附近穿越默兹河和阿尔贝特运河时,第6集团军得到了德国空军的全力支持。但随后俯冲轰炸机部队集中向南,攻击色当附近的默兹河渡口。”我问贝希托尔斯海姆,没有轰炸向迪莱河进军的英国远征军是否是故意诱使它前进。他答复道:“就第6集团军司令部而言,没有这样的打算,但可能是高层的部署。”

伦德施泰特的部队从阿登高地突破,向英吉利海峡沿岸进军,并将盟军左翼全部围困。在讲述此战役之前,有必要先提一下贝希托尔斯海姆有关第6集团军作战概述的一些要点,贝希托尔斯海姆指出,盟军从迪莱河防线的撤退被延后,第6集团军随后向盟军追击,并取得进展。

“我们攻打的轴心现在指向里尔,我军右翼向根特挺进,左翼向蒙斯和孔代挺进。与英军的第一次交锋是在斯海尔德河,莱歇瑙将军想由北向南,迂回包围里尔,但是国防军陆军司令部下令将主要力量集中在另一侧,以协助克卢格将军的第4集团军,它在伦德施泰特将军的集团军群的右翼,曾在鲁贝—康布雷地区与法军激战一场。在这次进攻中,我们的第4集团军在图尔奈展开艰苦的鏖战,未能成功突破英军的防御体系。

“随后,康布雷地区传来好消息,莱歇瑙将军说服国防军陆军司令部批准了他的作战计划,从里尔向北迂回,直奔伊普尔。第11集团军以强悍的攻势,突破了比利时在科特赖克附近的利斯河防线。得胜之后,我们把所有可能的力量都集中,直扑鲁勒和伊普尔,比利时军队最终被第6集团军全部击溃。

“5月27日晚,第11集团军传来消息说,一名比利时将军已抵达其司令部,商谈停战条件。这一请求被上呈德军国防军最高统帅部,统帅部发回命令,要求比利时无条件投降。”比利时接受了,第二天一早就宣布投降。“第二天我去布鲁日拜访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他不喜欢到拉肯城堡忍受囚徒般的幽禁,问是否可以去他的乡间别墅,我将他的请求汇报上去,但未得到上级批准。”

我问贝希托尔斯海姆是否认为比利时军队可以抵御更长时间,他回答说:“我觉得可以,因为比利时军队并未遭受惨重伤亡。但当我驱车穿过比利时队列时,大多数人似乎都对战斗结束感到释然。”

我提出的另一个问题是,他此时是否得到英国远征军准备撤离的消息。他说:“我们有报告称,在敦刻尔克看到大量船只集结,这使我们怀疑英军正在考虑从那里撤离,之前,我们原以为英国人会向南撤退。”

他在总结这次短暂的战役时说:“我们遇到的唯一真正困难是穿越纵横交错的河流和运河,而不是来自比利时的抵御。第16装甲军撤走时带走了大多数造桥的工兵,以致随后的推进很艰难。”

他还列举了此次战役的四个主要教训:

“第一,最突出的教训是在实际战斗中必须进行空对地联络协作。马斯特里赫特和色当主战场配合出色,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在马斯特里赫特之战中,第6集团军得到了里希特霍芬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但随后这些部队被派去色当支援克莱斯特将军的突袭。空军应时刻知道在战斗中,何时从攻击性通信转向战场密切合作,这需要极大的灵活性。

“第二,即使在装甲部队被调走后,事态证明,步兵在没有坦克支援的情况下仍可能发动攻击,这要归功于步兵的训练方式,他们善于控制火力,以及实施渗透战术。分布广泛的威胁为打开缺口创造了机会。

“第三,当装甲部队战力相当,地形又没有机动空间,就会出现持久战。

“第四,战斗中沿着任何特定的前进路线遭遇阻击时,需要灵活地调度部队。”

斗牛士的突刺

5月10日破晓,前所未有的超大规模坦克集群出现在卢森堡边境对面,准备冲过卢森堡、比利时,抵达70英里外的色当地区的法国边境,进入法国。部队由三个装甲军组成,被列为三个方阵,分成三个梯队,前两个是装甲部队,第三个是机械化步兵部队。德国首席坦克专家古德里安将军指挥先锋部队,整个装甲集群则由克莱斯特将军率领。

布鲁门特里特如此描述:“三个装甲军连绵不止,犹若一个浩大的密集方阵。”这支装甲部队位于莱茵河以东近五十英里处,队列从头到尾绵延一百多英里长。克莱斯特对我逼真地描述了其气势:“若这个装甲部队沿着单一路线前进,队伍的头部在特里尔,其尾部就会一直延伸至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

霍特将军带领的一支独立装甲军在克莱斯特装甲集群的右边,将穿过阿登高地的北部,到达济韦和迪南之间的默兹河一带。

然而,这些装甲方阵只构成了沿德国边境准备投入阿登高地的武装力量的一小部分。根据布鲁门特里特的说法:“A集团军群有兵种齐全的86个师,在狭窄但非常深的战线集合整装待发。”[12]他接着说:“从战术上讲,这次穿越阿登高地的进攻并不是一次真正的行动,而是一次逼近敌方的进军。在制订计划时,我们估计抵达默兹河之前不太可能遭遇任何强大的阻力,这种推测被证明是正确的。我们在卢森堡没有遇到抵御,在比利时的卢森堡省,我们只遇到了阿登轻步兵和一些法国骑兵的轻微抵抗,这些抵抗不堪一击。”

主要问题不在战术,而是后勤管理(复杂的运输和补给安排)上,关键是利用所有可行的道路和轨道。在地图上绘制路线需要尽可能精确,以确保前进的规划顺利实施,保护交通不受地面和空中干扰。装甲师使用大道,而诸多步兵师则沿着遍布全国的各个装甲师之间的小径行军。最为复杂的参谋工作是为连续推进的装甲部队划定路线,而每个师行进的起点和终点都必须有准确的时间节点。阿登高地峰峦跌宕,当坦克和步兵越过默兹河时,地形异常崎岖。

胜利的机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克莱斯特的部队迅速地冲过阿登高原,并在色当附近越过默兹河。只有当他们越过那道河流屏障时,他们的坦克才有用武之地。他们必须意识到,法国人已经准备着手集结后备力量,阻止他们渡河。但空中拍摄的照片显示色当附近的河岸上有一个大型的桥头堡,这张照片的出现加强了所有质疑希特勒-曼施坦因计划可行性的人的疑虑。他们认为:坦克不可能突破一个这么坚固的阵地,为了夺取它,德军前进的脚步要被拖上好几天。

然而,在发动攻击的前几天,有一位擅长解读空中照片的奥地利军官偶然看到了这张照片,他发现了一些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法国人的防御工事还没建完。他的报告马上被送到克莱斯特那里,这瞬间打消了所有的犹豫和怀疑。克莱斯特意识到,他可以让自己的装甲师和步兵师同时向前推进来加快速度,而不必等到步兵清除掉障碍再通过。向默兹河的推进变成了一场赛跑,而不是常规意义的军事行动。

虽然优势微弱,但德军还是赢下了这场赛跑。如果守军能抢先一步,按照计划破坏部分交通要道,战争的结果就很可能发生巨大变化。“比利时人破坏了许多道路,这严重拖慢了我们的行军速度。”古德里安说。

然而,命运总是会眷顾敢于冒险的人,并重重地惩罚反应迟钝,方法陈旧的人。在描述他的先头部队的前进时,古德里安说:“在穿透比利时卢森堡的由阿登轻步兵守卫的边境防线后,我们遭遇了法国的轻骑兵师,他们驻守在讷沙托的防御工事里。事实证明,他们根本无法抵抗我们的坦克!他们很快就被驱散,在装甲部队的追击下,向瑟穆瓦河上的布永方向退去。他们试图在那里进行抵抗,并炸毁了通往布永的桥梁。但在第二天早上,也就是5月12日,第1装甲师占领了布永。随后,法国人又在他们的边境线上建立了一条新的防线,那里有早已准备好的铁丝网和混凝土掩体。可就在同一天,我们的追击部队就立刻突破了这条防线。他们缺乏反坦克武器和地雷,这让我们能够顺利地通向默兹河。

“如果瑟穆瓦河河谷或边境线上有良好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前进速度就可能遭到拖延,盟军的空中轰炸也可能对我军的推进产生影响。但我觉得,盟军在那时根本就无法认识到,德军的推进竟有这么致命。”

在这一阶段,如果盟军对德军装甲部队的侧翼进行反击,很可能会影响到德军高层的决定,从而迫使进军停止。就算不发动反击,德军也会因为从蒙梅迪方向开来的盟军,可能会对克莱斯特的左翼发动进攻的威胁而感到惊慌。谈到这一点,古德里安说:“在5月11日,克莱斯特得知,法国轻骑兵部队正在向他的方向挺近,他立刻下达了命令:我左翼的第10装甲师停止前进,转而迎击敌人。如果这个命令得到执行,我们就不可能进攻色当,早日突破法国防线。因此,我命令第10装甲师师长沙尔在他原定路线以北几英里的路上继续向色当进军,同时要求克莱斯特派韦斯特海姆装甲军的摩托化部队,还有随我军前进的步兵部队保护我军左翼。”

伦德施泰特和布卢门特非常坦率地说出了他们自己的忧虑,他们十分担心部队侧翼可能遭到反击,还会产生各种潜在风险。布鲁门特里特告诉我:“当时我们很害怕盟军空军,如果你们在空中向我们这只庞大的纵队发起进攻,我们将会产生可怕的混乱。例如,在瑟穆尔河,我们曾在没有遭受抵抗的情况下停了下来,足足等了24小时,直到军官们乘着飞机观察才发现并解决了问题。(虽然古德里安的第1装甲师最终得以通过,但他右翼的第2装甲师却被滞留在那里。)我们的部队才组建不久,不像我们1914年的部队那样有严格的行军纪律。但盟军的空中威胁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这是第一个奇迹!”

布鲁门特里特还批评了法国人没有努力扩大防线,没有平衡防线各部分兵力的愚蠢行为。“敌人本来有几个月的时间在默兹河上拉开防线,至少可以建好防御工事,作为马奇诺防线的有效延伸。在我们越过德国边境时,他们可以立刻进入阵地,平静地等待三到四天,直到我们部队到达那里。那时,他们以逸待劳,可以在重炮火力支援下进行最猛烈最持久的抵抗。

“为此,我们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按照计划,步兵要进攻默兹河,并为装甲军团随后的渡河强行开辟一条通道。但这要消耗一周的时间,因此,必须先要让步兵军团上来布置好阵地,进行准备。在攻击之前,所有炮兵必须集体抵达阵地,并采取措施保证充足的弹药供应。

“然后第二个奇迹就发生了。我们接到消息,装甲师已经抵达色当北边默兹河畔高地的森林中,于是我、克莱斯特还有伦德施泰特都驱车前往那里观察敌情。当我们抵达那里时,装甲部队的工兵已经开始修桥了——那里只有一些小的可笑的混凝土炮台,里面时不时有法军的几挺机枪发射子弹。我们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奇迹’,还担心这是法国人的诡计。但事实上默兹河畔几乎就不存在什么‘可怕的阵地’,那里的防御力量非常薄弱。然后,我们的装甲部队便开始了渡河的竞速比赛。”

从一般的战争经验来看,德军高层的疑虑和谨慎不无道理,假定对手无能或麻痹大意是很危险的。但在这次战役中,法国方面还抱着步兵时代的战术意识,德国却已经是坦克时代的战术意识,两种观念相互碰撞,带来了最令人震惊的决定性的结果。然而,如果不是古德里安,如果不是他积极地推动了整个作战行动,谁也不敢说是否还能产生这些效果。

克莱斯特向我讲述了他的行动:“我的先头部队穿越阿登地区后,于5月12日越过法国边境。当天上午元首副官施蒙特将军来找我,问我是想立即继续前进,攻克默兹河,还是等到步兵跟上来。我决定抓住时机马上行动。施蒙特将军接着说,元首将在第二天,也就是13日,把德国空军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支持——包括里希特霍芬航空军的俯冲轰炸机联队——都交给我来指挥。详细的安排是在12日晚与施佩勒尔将军的会议上确定的,当时他专程飞到我在贝尔特里的总部来见我。

“当天,我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过了默兹河以北的森林地带,到达了它的南边,晚上,增援部队也与我军会合,做好了进攻的准备。13日上午,装甲师的步兵团也抵达了河边。下午,德国空军的上千架飞机也抵达当地上空。古德里安的部队在色当附近成功渡河,莱因哈特的部队也在蒙丹梅附近渡河。蒙丹梅那里地形复杂,河岸陡峭,渡河作战十分困难。

“很幸运,对手的抵抗并不激烈,因为我的炮兵每个组只有50发炮弹,运输弹药的列车被堵在通过阿登的道路上了。到13日傍晚,古德里安的部队已经在默兹河上建立了坚固的桥头堡。步兵的先头部队14日才到达那里(古德里安说15日他们才到达)。”

我向克莱斯特询问法军的防御情况,他说:“默兹河一带有一些碉堡,但这些碉堡没有配备合适的武器装备。如果这里的法军装备了足够多的反坦克炮,我们就必须重视他们,因为我们的坦克大多是早期的PzKpfw1型,它们十分脆弱!该区的法军师的武器装备很差,战斗力很弱。正如我们反复验证过的那样,他们的部队一受到空袭和炮火攻击,很快就会放弃战斗。”

“法军方面,四个由老兵组成的预备役二级师守着四十多英里的战线。他们兵力单薄,甚至没有配备最基本的反坦克炮,也缺乏高射炮。德军架桥渡河时,他们先是遭受了俯冲轰炸机的轰炸,然后又是大量坦克的攻击,很快便不出意料地迅速崩溃了。”

古德里安进一步详细说明了色当的突破,还对克莱斯特的描述做了些补充说明。“幸运的是,克莱斯特和施佩勒尔关于空军和我的装甲军的合作并没有得到执行——他们会推翻我和勒尔策将军制定的计划。我们本来计划,从进攻到夜幕降临前,要对法军炮台进行持续的俯冲轰炸;可是克莱斯特却下令在16时进行短时间的集中轰炸。我想让法军炮兵不得不在防空掩体里躲到天黑,如果克莱斯特的命令得到执行,空中威胁只能持续20分钟,法军炮兵就能在我军渡过默兹河前重新开始防御。”在色当,有12个俯冲轰炸机中队被投入使用。

古德里安说,他本想等到14日,以便让他的三个装甲师全部进入阵地,当时第2师还在瑟穆尔河上耽搁着。但克莱斯特下令当天下午就发动进攻,进攻集中在色当以西到圣芒日的一段半英里的河道上,由第1装甲师担任主攻,由摩托化的“大德意志”团为助攻。第10装甲师此时已经抵达色当以东的巴泽尔附近的默兹河畔,并在那里进行攻击,但古德里安还是将炮火集中在第1装甲师的区段上,准备在下午2点开始轰炸。当他发现对手守备薄弱时,他就把高射炮团的88毫米高射炮调到河岸边,通过近距离直接射击来制服对岸的炮台,或者说碉堡——因为它们的混凝土承受住了前期的轰炸。

古德里安选定的区域为强行开辟通道提供了完美的环境。河流向北急剧弯曲流向圣芒日,然后又向南弯曲,形成一个口袋状的突出部。北岸周围的高地都是树林,为进攻准备和架设炮位提供了掩护,有利于炮兵瞄准目标。我曾亲自前往该地调查,发现圣芒日附近可以俯瞰这个突出部的美妙全景,穿过马尔费森林的高地则从背后构成了一道屏障。

下午4点,装甲师的步兵乘坐橡皮艇和木筏强行渡河,渡船也很快便投入运作,把一些轻型车辆运到对岸。突出部很快就被攻克了,随后他们便继续攻占了马尔费森林和南部高地。到午夜时分,先头部队已经建立了5英里的楔形阵地,同时在色当和圣芒日之间的格莱尔架起了一座桥,坦克从此处蜂拥而入。

即便如此,德军的立足点在14日仍然岌岌可危——只有一个师成功过河,只有一座桥可以增援和补给。该桥遭到盟军空军的猛烈攻击,由于德国空军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盟军暂时处于上风。但古德里安的高射炮团在这座重要的桥梁上保持着强大的火力覆盖,盟军飞机损失惨重。直到中午,法军也没能形成强大的地面反击,此时古德里安的兵力得到补充,他有能力应对法国人的威胁。下午,反攻的压力开始减弱,此时古德里安急速右转,第1和第2装甲师向西推进,第10装甲师掩护朝南的正面——正好在西进的他的侧翼。在这次出其不意的急转后,他的先头部队完好无损地夺取了阿登运河上的两座桥梁,并在傍晚时将桥头堡的纵深扩大到了10英里。

15日清晨,古德里安再次开始西进。第1装甲师受到了阻击,便立刻向北迂回寻找防守薄弱的地方。在与第2装甲师会合后,他们一举攻破普克斯-泰隆,然后着手扩大突破口,向南从背后进攻曾阻挡他们前进的法军。法军的防线顷刻崩溃,通往西线的道路就此打开。此后,在他们奔向英吉利海峡的道路中,再也没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了。

然而那天晚上对古德里安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夜晚,这并不来自敌人,而是“装甲集团军总部传来命令,要求停止前进,把部队限制在所开辟的桥头堡上。我不会也不可能忍受这个命令,这等于让我们放弃突击带来的所有成果。我立刻给装甲集群的参谋长蔡茨勒打电话,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我又打电话给克莱斯特本人,要求取消这个命令。最后,克莱斯特同意我继续前进24小时,扩大桥头堡的范围,让步兵能够跟上我们的步伐。”

古德里安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个谨慎的许可,充分地发挥了装甲师的作用。古德里安西进的三个师、莱因哈特从蒙丹梅渡口出发的两个师,以及霍特从迪南附近渡口出发的两个师会合,横扫了大片地区,令法军的防御全线崩溃。到了16日晚,西进的部队已经向英吉利海峡推进了50英里,抵达瓦兹河畔。然后,他们再一次踩下刹车——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高层。

第一次暂停进军

默兹河防线竟如此轻易就被攻陷,德国的指挥官们对他们的运气深感惊讶。他们更诧异的是,法军居然没有组织成规模的进攻。伦德施泰特在穿越阿登高地时曾担心左侧受到重击。“我在战前就认识甘末林,能通晓他的心思,预料到他会指挥后备力量从凡尔登向侧翼迂回。我们估计他有30到40个师可供调度,但事实上有力的反击并没有发生。”

希特勒也有同样忧虑。他下令暂停挺进——希特勒对德军有两次大的干预,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影响更大。在谈到此干预时,西沃特说:“我们越过默兹河之后,总司令部想快速冲向阿布维尔和布洛涅。但是元首对法国主要军队可能向西进攻的风险深感不安,他想等到步兵大部队抵达后,沿埃纳河构建侧翼掩护。担任国防军陆军司令部和第12集团军司令部之间的首席联络官的勒里希特更明确地说:“跟随克莱斯特装甲群的第12集团军接到命令,向南驶向埃纳河,穿过默兹河后向西奔向英吉利海峡沿岸。魏克斯的第2集团军从后方集结起来,为这次向海峡进军提供步兵支援。我认为这个决定十分荒诞,我估计这浪费了两天的时间。如果第2集团军向南进军到埃纳河,第12集团军即可直接前进,支援装甲部队。”

然而,克莱斯特本人却持如下看法:“我的部队实际上只停滞了一天。在我的先头部队到达吉斯和拉费尔之间瓦兹河的时候,我接到了命令。我被告知这是元首的直接命令,但我不认为暂时停下是决定用第2集团军取代第12集团军作为后援的直接后果。这是因为元首担心我们的左翼遭到反击,他不想让我们推进得太深,直到那里的局势更加明朗。”

古德里安则从前线的角度对这次停顿做了更多的说明,并表明犹豫不决的人并不只是希特勒。“5月16日,我们取得一场大胜后,我没想到我的上级可能还在按从前的思路思考——满足于在默兹河上建立桥头堡,然后等待步兵到来。我希望把我在3月份向希特勒阐述的想法付诸实施:不停地创造突破口,然后直抵海峡沿岸。希特勒批准了曼施坦因的大胆计划,也没有对我打算进行的深入渗透提出反对意见,很难想象他会突然失去勇气,停止立刻前进。这里,我犯了一个大错,第二天一早,事实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17日一早,我接到装甲集群司令部的通知,马上停止前进,我本人要在上午7时在机场等待克莱斯特将军进行面谈。克莱斯特准时抵达了那里,一见面就十分严肃地责备了我,批评我无视最高司令部的计划。”古德里安坚持认为,自己在贯彻计划的精神,并强调停顿意味着可能失去主动权,但他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我请求解除我的职务,克莱斯特虽然略感惊讶,但还是同意了,让我把指挥权移交给下一任指挥官。”

但很快集团军司令部就传来命令,要求古德里安留在原地,等待跟随在装甲集群后面的第12集团军军长李斯特将军到来。李斯特抵达后,古德里安向他报告了发生的一切。“他以伦德施泰特将军的名义,解除了我的职务,并解释说:停战命令由上级下达,必须执行。但他赞同我希望继续前进的理由,并代表集团军允许我进行强有力的军事侦察。”

古德里安口中的“强有力的侦察”的含义十分具有弹性,这一命令给了他两天的时间,让他能在第12集团军开始在埃纳河上构筑强大的侧翼防护之前,继续向海峡沿岸全力进攻。前面的战斗已经让德军赢取了如此多的时间,让敌人产生了巨大混乱,以至于抹消了德军这次停顿带来的不利影响。不过,这还是暴露了德军在时间节点方面的重大分歧——新派和老派军官的差距比德法两国的差距更大。

甘末林在战后写道,德国人对默兹河渡口的战略利用“是一个了不起的尝试。但是他们是否早就预见到战事会如何发展呢?我看未必。拿破仑没能预见到耶拿之战的走向,毛奇也没能预测到色当战役的走向,但他们都完美地利用了战场形势。它发挥了部队和指挥部的机动性,在无线电、坦克和飞机的支持下,部队被迅速组织起来执行作战计划。也许,这也是第一次在不必发动大部队进行作战的情况下,就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战役。”

据担任前线总司令的乔治将军说,据估计,在比利时和卢森堡的阻击,很可能让德军抵达默兹河的脚步“至少延缓四天”。法军总参谋长杜芒克说:“我们认为敌人会按照我们预计的计划行事,还想象他们会在调集了充足的火炮后才会渡过默兹河,为此他们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加强自己的部署。”

值得注意的是,法国人的这些计算与“山的另一边”的德军高层所做的计算是多么地吻合。我们可以看到,法军高级将领对德军进攻的基本假设是有据可循的,战争打响后形势的变化更验证了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古德里安这个因素:他已经深刻领会到装甲部队独立行动进行纵深战略渗透的理论,在对这一理论的狂热信念,以及他对上级命令并不唯命是从的个性的作用下,他打乱了法军的计划——而这些,是德军高层绝不会主动去做的。在古德里安和他的坦克手的引导下,德军跟在后面,创造了近代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时间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法军的反击屡屡错过最佳时机,他们的动作太慢,赶不上形势的变化,而古德里安的坦克部队却能以远超德军高层考虑的速度不断前进。

奔向大海

德军的不安是可以理解的,尤其对在后方的希特勒来说。法国在默兹河迅速败北,没能发起任何强有力的反攻,这让胜利显得太过轻松,但战事的发展很快消除了这些忧虑。机械化的闪电战让法军陷入瘫痪,士气严重受挫,物资匮乏,无法应对德军进攻。虽然希特勒的直接干预为法军提供了喘息之机,但法国却未能加以利用。

德军穿过默兹河后,继续向西挺近,一路上,克莱斯特的部队几乎没遇到很大的阻力。坦克沿着开阔的走廊行进,将比利时的盟军左翼抛在后面。军事评论家将“突出地带之役”描绘得活灵活现,其实那根本不符合现实——那只是一次一路顺风的推进。德军侧翼只不过遭遇过几次零星而不协调的反击,第一次是在色当以南的斯通尼高地,法国第3装甲师在那里拦击德军,但很快溃败,其侧翼受到重创。第二次反攻发生在拉昂附近,戴高乐将军率领新组建的第4装甲师发起阻击战。对于这次战斗,克莱斯特说:“事实并不像外界宣扬的那样,这次阻击并没有给我军带来危险。古德里安很轻松地解决了这次反击,我则是在第二天才听说这件事。”至于法国的另外两个装甲师,第1装甲师由于汽油耗尽,无助地被德军包围;第2装甲师则被派去守卫各个桥梁,实力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克莱斯特继续说:“总的来说,我们的前进在突破法军防线之后,再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莱因哈特的装甲部队在勒卡托附近打了几仗,但这不过是比较令人注意的个别事件。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继续向南扫**,于20日到达阿布维尔,从而将盟军分隔成两段。维特斯海姆的摩托化师紧随而至,迅速接管了从佩罗讷到阿布维尔之间索姆河沿岸的防线,而古德里安次日便向北进军。”[13]此时他已经截断英国远征军与其基地的联系,现在他正打算切断英军向海边的退路。

随着他深入法国,为了保持前进势头,步兵实行轮班制保护他的侧翼。在每个阶段,步兵都听从他的命令,每一阶段都有一两天的时间可供行动。但是,在后期,装甲部队的速度变得太快,以至于身后露出了危险的空隙。一小支英国部队突然发起反击,像楔子一样插入接合部。

伦德施泰特告诉我:“我的部队抵达英吉利海峡后,遇到了困境,英军在5月21日从阿拉斯向南朝康布雷发起反击,那时我们都担心我们的装甲师在步兵师前来支援前就会被切断。法军的任何一次反击都没有像这次一样造成严重威胁过。”(很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反击让德军惊诧万分,几乎打乱了他们的进攻。幸好,这只是一支小型部队,属于马特尔将军的第50诺森伯兰师,外加第4营和第7营组成的皇家坦克团。如果当时不是几个营,而是两个英国装甲师而参与战斗的话,德国的整个进攻方案可能已然失败。)

这是冲破德军包围的最后一次努力。德军在比利时的盟军后方张开了大网,并将其逐渐收紧。希特勒曾推翻了他的将军们的所有判断,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显得用兵如神。不过,他们的判断和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任何合理估计都不能认为法国最高统帅甘末林会犯这样一个低级的错误:在把所有左翼军队调进比利时中部平原以应对那里的威胁时,他几乎没有派兵防守途中的枢纽。如果没有这种罕见的忽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希特勒的进攻只会取得有限的成功。如果德军只是短距离侵入法国边境,并在那里滞留不动,整个“二战”的进程,以及我们这个时代的世界格局,就会被改写。

不到一个星期后,战事忽然开始转向。讽刺的是,这种转向来自希特勒的克制,而不是将军们的谨慎。

希特勒下令“暂停进军”

在向北挺进时,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向加莱进发,而莱因哈特的装甲部队则横扫阿拉斯以西地区,向圣奥梅尔和敦刻尔克进攻。22日,古德里安切断了布洛涅与外界的联系,第二天加莱也被孤立。他大踏步地抵达了格拉沃利讷的阿运河,离敦刻尔克不过10英里。敦刻尔克是英军仅存的出逃港口,此时英军的大部队还在比利时苦战,莱因哈特的部队也到达了艾尔—圣奥梅尔—格拉沃利讷附近的运河沿岸。当时,格拉沃利讷到圣奥梅尔之间20英里的阿运河沿线只有一个英军营在防守,而在另外60英里的运河线上,更是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防御,桥梁没来得及破坏,甚至连炸毁它们的准备都没有。因此,5月23日,德军装甲部队轻而易举地在运河对岸建立了一些桥头阵地,正如戈尔特在他的急电中所说的那样,“河流就是唯一的反坦克障碍”,只要德军越过运河,就再没有什么可阻挡他们了——他们将直接在英军向敦刻尔克撤退的路线上建立自己的阵地。

在这个关键时刻,克莱斯特接到命令,他的部队要在运河战线上停下。虽然对命令的来源和原因有不同的说法,但根据文件和目击者的证词,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个命令让德军被迫停止脚步。敌军高级指挥部的命令,让几乎没有希望的英军得以逃出生天。

克莱斯特说,当他接到命令时,他觉得这对他毫无意义,“我决定无视它,继续向前推进,穿过运河。我的装甲车实际上进入了哈兹布鲁克,穿过了英军的撤退线。后来,我听说英国总司令戈特勋爵当时在哈兹布鲁克,但后来有一个更为明确的命令,我要撤到运河后面去,导致我的坦克在那里停了三天。”

古德里安说:“我再三抗议,他们却充耳不闻;相反,他们却一再强调那个该死的命令。战役结束后,我问布劳希奇,他为什么同意让装甲部队止步于敦刻尔克。他说,那是希特勒的命令,而且他还希望会有人拒绝服从这个命令。”但在默兹河的事情发生后,即使是古德里安,也不敢再冒着被除名的风险而无视命令。

托马是总参谋部坦克的负责人,他告诉我,他的坦克先锋部队当时已经挺进到贝格斯附近,敦刻尔克就在眼前。他直接向国防军陆军司令部回复了电报,请求允许坦克继续前进,但他的请求无效。谈到希特勒的态度,他尖刻地说:“你永远不要同傻瓜说话。希特勒葬送了这次胜利机会。”

“三天后,禁令解除,”克莱斯特说,“部队重新继续推进,但遭到了日益强悍的反击。我的部队刚刚向前挺进,就被希特勒的新命令打断,希特勒命令我们后撤,并向南进攻法军临时部署在索姆河一线的残余力量。英军逃遁后,比利时赶来的步兵部队攻陷了敦刻尔克。”

几天后,克莱斯特在康布雷的机场见到了希特勒,他斗胆提出,英国人的成功逃亡让他们在敦刻尔克失去了一次极好的机会。希特勒回答说:“也许是这样,但我不想让坦克陷进佛兰德沼泽,英国人不会再回来了。”

对其他人来说,希特勒给出了一个有点不同的借口——许多坦克因机械故障而掉队,所以他想在推进之前集结力量,重新侦察一下阵地。他还解释说,他想确保手中有足够的坦克来进攻法军的其他部队。

这些解释并没有让那些被迫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胜利从自己手中溜走的人感到满意。与我交谈过的装甲部队将军们说,每天都有新的坦克运来补充损耗,装甲部队陷入沼泽的说法是可笑的。毕竟,他们当时就在现场,比希特勒更清楚当地的情况。但是希特勒的解释也并非不可信,他提出的三个理由,每一个都是当时的他所能想到的,他也应该对此做出权衡。但这些还不是让他作出决定的唯一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