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阴谋阳谋，一半君子一半小人
林奕也明白，在刘安的野心之下，傀儡皇帝只能有一个！
不管刘安手里到底有多少个，如刘谈玉和刘赤诚这样的“傀儡娃娃”，只要有其中一个通过了“听话”测试，那其他的人，结局都会一样，那就是——
必死无疑！
可他从来没有把刘赤诚当成什么竞争对手！
但林奕还是理解少年内心的彷徨和不安，在不能告诉刘赤诚实情的前提下，虽含糊其辞，但还是让刘赤诚听到了他最在意的，而那些话都是林奕的真心话！
少年震惊地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林奕，他自然明白了这些话中的含义，眼泪夺眶而出。
但忽又想起，之前在牢狱里，林奕曾说不喜欢自己哭......
刘赤诚一边快速擦着流出来的泪珠，一边解释道：
“啊，师父......我，我只是忽然被风眯了眼睛，我没有哭！”
林奕没有戳穿，只是走上前，轻轻拍拍了刘赤诚的头说道：
“虽说你叫我一声师父，但如今我已无法护你周全......赤诚，你自己要保重！回去吧！”
午后的阳光照在渐行渐远的少年身上，林奕看着刘赤诚一边走一边抹泪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圈在空中随风渐渐散去。
烟叶抽完，林奕便转身走进了耳房。
在权势的扭曲下，人已不能称之为人，于是就产生了主奴关系，产生了傀儡......
林奕忽然又想到了先前在长佑城外看到那一片贫民窟，想起被自己救起的陆裘......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林奕还是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太阳已经偏西。
扶额苦笑，他摇着头想着：原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刘赤城跟着去工坊而已，怎么就真的睡过去了！
匆匆收拾过后，林奕便又走出了耳房，走进了一片橘色的夕阳中。
尚衣局，工坊。
有了几日的默契，工头见林奕走了进来，立马端着一木盘走了过来。
“副官安，这是今日加工好的，请过目！”
林奕仔细查看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盘上的贝壳一枚一枚拾捡进了随身带着的锦盒里，没几天的功夫，那个锦盒已经快要装不下了。
可当林奕低头盘点，小小的锦盒里大概也就四十几枚贝壳制品，心下估算一番，发现若按现在的速度，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只能做到百余枚......
象王盛装的饰品，定是越多越亮眼！
“之后每日还能否再多赶工一些？”林奕抬起头看着工头问道。
“副官，不知这个总数是要多少？那一袋贝壳，少说也有几千枚......”
工头也自知是难以完成当初承诺，于是想让林奕给一个数出来。
合着工坊其他活计照旧，最后完成不了便想着压缩贝壳打磨的数量！
林奕冷眼看向工头，压制着心中怒火说道：
“既然要说总数......那就三千枚！”
见林奕有了怒意，工头心里自是理亏，急忙跪在地上认错，之后嘴里喃喃地重复道：
“三千枚.....”
“以现在的质量为保证，工坊的速度再提高三十倍！”林奕直接提醒道。
“啊......”工头像是发出了一声感叹，又像是在迎合林奕的话，思索片刻磕头行礼，恭敬地说道：
“那......工坊先停掉一些不棘手的活，全力赶工副官的盛装饰品！”
直到这时，工头似乎才幡然醒悟一般，心里有了一些计划。
林奕心里翻着白眼，各宫主子都是当紧的，拿我这小小副官不当回事呢！于是嘴上威胁道：
“如若一个月之内完工不了，之后的盛装工序都会延误，那就会直接搞砸今年的佛牙节盛典！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工头听罢，一脸的惊吓，跪在地上又是一顿磕头行礼，卑微地说道：
“副官饶命，小的知错了！这以后定会加快速度的，三千枚，就三千枚！”
“我刘谈玉就再信你一次！要是再和我玩儿什么心眼，不用等到搞砸佛牙节，我会先送你上路！”林奕发狠地用烟杆抵着工头的额头，警告道。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理会瘫跪在地上的工头。
权势之下，趋炎附势的何止那些朝臣，能和权贵沾点边的普通人会比狗更狗！
林奕开始明白了，这个喧闹而庞大的皇城里，为何那么多的人常常沉默着，久久不吭一声！
皇后口谕不敢耽搁，但还是要将盛装主体部分设计出来，林奕才能安心。
看来又要熬夜赶制了！
回到尚衣局，林奕坐在案桌前，看着之前汪文顺拿给自己的宝贝图纸，却始终没有动手裁剪。忽然一个疑虑在林奕脑海中浮现。
每一年的象王都是同一头吗？这尺寸是否都是合适的？
要搞清楚这一点，林奕还是打算眼见为实，正式裁剪之前先看一眼模特！
尚食局旁，内勤监掌印值房。
要说这内勤监是皇宫里活最多、最累的地方，每一天就连掌印也忙得一刻都不得闲！
汪文顺正躺在卧榻上休息，白天里奔波于各局之间，监管各项杂务，让他的短腿酸胀不已。却忽然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
汪文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何人？”
“汪掌印叨扰了，谈玉求见！”
听到是刘谈玉的声音，汪文顺想到多半是因为象王盛装而来，怒气便消了一半，起身开门问道：
“谈玉啊，这么晚了，何事来我这里？”
站在门口的林奕也没进去，一脸恳求的笑着说道：
“汪掌印，我是来请教关于盛装图纸，上面的尺寸都是合适的吗？每年大象生长应该有所变化吧？”
“这......”
见汪文顺一时回答不出，林奕继续问道：
“可否带谈玉去看看大象，我想亲自测量一下，心里才更踏实些！”
汪文顺却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谈玉，明日吧！”
见汪文顺如此拖延，一副不配合的模样，林奕当即心生一计。
他将身子向门里探了探，故作神秘压低嗓音说道：
“不瞒掌印，明日谈玉可能要出宫去了，想着时间紧迫，才来打扰掌印休息！”
“哦？出宫？何事啊？”
听到林奕的话，汪文顺一下困意全无，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因前几日，谈玉遇到了安掌印......他特命我出宫办一件事。”
林奕隐去了出宫的所有信息，只说出了刘安的名字。
听闻，汪文顺一惊，却又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眯起眼睛盯着林奕看。
“司礼监掌印本就是统领其他各监，不过眼看就要佛牙节了，你这盛装还未做好，他这个时候让你出宫......为的是何事？”
“掌印，此事......谈玉不方便说的！但......”
后面的话林奕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汪文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奕的故弄玄虚，果然让汪文顺顿时既紧张又好奇。看着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他顺势想到之前林奕和他说过，刘安有替换掌印的心思......顿感不妙！
难道是刘安想暗中找替换自己的人选，才命他的养子出宫的？想到此，汪文顺冷汗都下来了。
此时，汪文顺开始觉得，林奕趁夜前来，是借着看大象的名头，来向自己告密的！毕竟之前他们二人在尚衣局内阁中，达成过抗衡司礼监的盟约！
再看向林奕时，汪文顺眼睛里多了一些感激的神色，满脸和气地说道：
“谈玉啊，夜晚风大，先进来喝杯茶吧！待我收拾一下，带你去看大象！”
背身缓缓合门之际，汪文顺脑子里在快速转动，想着林奕此次前来，又同自己说起出宫之事的目的。
再转身面向他时，胖脸上早已堆满了憨态可掬的笑容，眼睛不时瞟着林奕，观察着他的反应。
“谈玉啊，你见到安掌印时，他可有向你提起过我啊？”
林奕暗自轻笑，心想道：不玩儿点阴谋，可真是办不成事啊！
于是故作深沉的思虑片刻后说道：
“似乎......未曾说起过什么！啊，但干爹曾说，这内勤监的活实属各监当中最重的，能当内勤监掌印的人必然是劳苦功高之人！”
这一句话吓得汪文顺不清，这虽没有直接提及名字，但这样的评价不就是意在他汪文顺不配吗！
烛火的映衬下，林奕看到汪文顺涨红着脸，呆在那里，圆鼓的肚子因心绪不稳快速起伏着，十足像一只胖蛤蟆！
“掌印，你怎么了？”林奕装出担心的样子，看向汪文顺。
“啊，没事没事！谈玉啊，这么晚了你还能挂心盛装之事，特意来找我，有心了！”
林奕知道汪文顺说这话，必然是被自己唬住了，于是上前行礼微笑着说：
“掌印何须此言，谈玉身为内勤监副官，自是和掌印一条心的！盛装之事不仅是谈玉的事，更是关系到掌印和咱内勤监的大事！”
字字未提刘安和他的司礼监，但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汪文顺，我林奕就是向你来告密的，汪文顺你做好准备吧！
听罢，汪文顺上前拍了拍林奕的肩膀，点着头说道：
“好，好啊！”
说着便走到卧榻前弯身穿起了官靴，再起身时，拉着林奕往外走。
“谈玉，走！我这就带你去看大象！尺寸嘛，还是现场看了更准确些！”
被拉着往外走的林奕，低头看着眼前的汪文顺，眼里尽是轻蔑的神色。
心里想着：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万牲局，驯象所。
人自古便有猎奇心理，而苏国皇室尤为更甚！
从建国初始，苏国皇室就开始陆续建立了各类饲养动物的场所，后面随着国力强盛，逐渐扩大，于是便有了万牲局！
在这里，每一类动物的饲养场地都设所，并派有专人负责看管和驯化。除皇室亲贵可看外，其他人若想入内，必须得内勤监掌印的同意。
林奕跟随汪文顺穿过长长的院廊，来到一处气势不凡的院落，门边两侧立有两头白玉雕刻而成的大象，门上挂着的匾额写着：象房。
在门口等了不多时，象房的门里迎出一个小太监，恭敬地上前行礼。
“掌印、副官安，奴家是这象房的把式，象王居所在最里边，请随我来。”
把式就是饲养员的意思，林奕从刘谈玉记忆里明白的。
一边往里走，象奴把式一边介绍道：
“咱这边一共有五头大象，只有这一头是最先知晓奴家的话，也能引领其他的象进行表演的。”
林奕点头倾听，看来还是头通晓人性的大象！
很快林奕二人随着象奴把式就来到一处宽敞的小院旁，院内竖有一排玉石围栏，围栏中间是一个玉石做的大水池，再往里便是大象休息的棚屋。
拿着量尺和图纸，林奕跟着把式走入棚屋进行测量，把象王周身尺寸以及象鼻、象牙的尺寸都做了记录。
拿到数据后，林奕对比先前的，发现尺寸正如自己判断的，的确略有不同，一下安心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汪文顺走在前面忽然问道：
“谈玉啊，你可知这佛牙节，为何要选大象做盛放佛家圣物的坐骑啊？”
“不知，还请掌印明示。”
“因为‘象’与‘祥’谐音，故被赋予吉祥、长寿之意，皇家向来看重‘太平有象’的说法。”
林奕不知道汪文顺为何要和自己讲这些，只得跟着后面应和道：
“原来如此，谈玉受教了！”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汪文顺忽又问道：
“谈玉啊，你觉得，现在我们所处的皇宫，可算是太平的？”
听闻，林奕心中一惊，原来是想问这个！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自是......不算太平的！”
听到回话，汪文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奕，眸子里透着微光，故意提高了声调问道：
“哦？何出此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