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偷听盛宴
心思缜密的皮乙君，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大笑起来说道：
“好家伙！我重金买的神器倒是成了你暗中观察的法宝！”故作玩笑地将一只手掌摊开，露出一副不好对付的表情问道：
“来来来，佣金多少？”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林奕当真在身上摸索起来，忽摸到了那个装着贝壳饰品的盒子。
林奕打开盒子，拿出了其中一枚做工精致的饰品，放于皮乙君的手心。
这下轮到收佣金的人不知所措了，皮乙君仔细看了看，竟是一件精美且小巧的器物，都不敢合上手，生怕弄碎了，保持着张开手掌的姿势，连连往林奕面前送去。
“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快快拿回去！”
林奕轻轻推了推送过来的手掌，摇了摇头说道：
“这就当是我许你一个愿望的信物！他日我若是大难不死，另有一番天地后，你可以拿着这信物对我许任何我能做到的愿望！”
接着又拿出了那枚白色陶埙，在皮乙君面前晃了晃说道：
“你赠我埙做知音，我许你贝壳赴生死！”
听罢，皮乙君大为震撼，然后笃定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心里的贝壳收于一个小匣子中。
在林奕心里，许出去的那枚贝壳，不仅是对好友的一个承诺，更是让自己不消沉待命、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那一夜林奕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到被巨大的蟒蛇团团困住，眼看就要命丧巨蛇之口，他还在奋力挣扎，用尽全力徒手抵御向自己逼近的血盆大口......后隐约梦到不知怎么就挣脱了，却又有遇到无数的蟑螂，密密麻麻向他身上爬，林奕只能不停地原地转圈、拍打，试图清理掉那些无尽的麻烦......
天快亮时，林奕被皮乙君叫醒，匆匆洗漱一番便又悄悄潜回了尚衣局。
一连几日都相安无事。
难道刘安相信了？还是觉得现在动手还不是时候？林奕企图判断当下的处境，但思量过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就如同养在海鲜饭店水族缸里的鱼，明知道有人想吃掉自己，但什么时候被刀割、被什么样的屠刀切割......一切都无法预判！
坐在尚衣局案桌前，林奕凝视着已经绘制得差不多的图腾，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计划。皇后的口谕——带神医为皇上诊治。定是不能再拖了，而现在又不知刘安态度，贸然将阿布带进宫里，担心只是和自己一起赴死。
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脑海中，林奕决定找他当突破口，打探一下刘安的虚实。
收好设计图纸，林奕匆匆走出了尚衣局。
如今皇上病重，内官监少了记录、整理帝王言行的差事，大概就剩下安排每日宫中值守了，林奕想来现在晌午未到，刘赤城多半是陪着赵喜在内官监掌印值房，或者是在司礼监......
毕竟赵喜身为司礼监副官，兼任了内官监掌印一职。
碰运气，林奕决定先去往第一处。
遐福殿，内官监掌印值房。
碍于赵喜可能也在，林奕只悄悄接近，在一隐蔽处藏了起来，打算合适时机单独叫刘赤城问话。
躲在暗处的林奕看着如今冷冷清清的遐福殿，心中一阵悲凉。就在神游之际，忽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林奕屏气凝神，紧张不安地注视着，但当他看到来人，瞳孔瞬间放大，内心一阵慌张！
刘赤城走在赵喜身后，乖巧地跟着，只是赵喜身边竟还有一人——刘安！
只想来打探消息，没想到直接羊入虎口！
林奕想不通，这个时候刘安不是应该在浮光宫里伺候皇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怕什么来什么，正当林奕大气不敢出时，三人竟停在了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今日大皇子在浮光宫，就在这里说吧！”刘安低沉着声音，眼睛看向周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待会还需再回去，以免大皇子不见人起疑。”
“你还怕他不成！还是说......你都不想见我了！”赵喜无视刘赤城的存在，竟娇嗔起来！
“怕倒是不至于，如今病榻上那个还没死，我不想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刘安轻蔑的冷哼一声解释道，说罢扭头看了看赵喜，顺势牵起了他的手，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怎会不想不见你！昨晚上我不是刚刚见过嘛......”
暗处里的林奕努力闭着呼吸，皱起鼻子，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生恶的东西。心中不停暗骂：两个不分场合狗东西！刘赤城还是个孩子！
又看到刘安斜着眼睛瞟向刘赤城，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说道：
“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动静！叫你去找你师傅，怎么整日在阿喜这边？”说着忽用粗胖有力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刘赤城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还是说，你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嗯？”
“赤......赤城......不敢，求......求干爹......放过......”刘驰成嘴巴被捏得变了形，但却依然不敢反抗，努力吐出求饶的话。
刘安冷哼一声，使劲向后一推松开了手指，刘赤城生生地被推倒在地，眼看着白皙的下巴处出现几个红红的手指印，却完全不敢去碰，只是立马换成跪的模样，磕头认错。
林奕感觉自己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积攒了一团的愤怒想要砸在刘安的脸上，但如今的自己多少和跪在地上的刘赤城没有两样！
站在刘安身旁的赵喜，冷冷地看了看刘赤城，说道：
“你先下去吧！”
待到刘赤城退下后，扭头看向刘安嗔怪道：
“你这急脾气，傀儡娃娃你都直接养废了一个，这一个再废掉了可怎么行！”
刘安瞟向赵喜又哼了一声，手指也捏起了他的下巴，只不过动作更像是挑逗，将他的脸不断地拉向自己，在嘴巴快要贴上时停了下来，冷峻地问道：
“怎么？看着年轻，还是个健全的，你心疼起来了？”
赵喜任其手指的挑逗，伸出食指在刘安脑门轻轻戳了戳，故作生气地说道：
“当家的，我可是为你好！阿喜心里只有你！”
刘安轻笑着放开了赵喜，问道：
“这几日尚衣局那边什么动静？”
“刘谈玉当真在努力赶制象王盛装，似乎都直接在尚衣局过夜，看来决心还挺大的！”赵喜禀告情报，观察着刘安的反应问道：
“是否派人直接......”
“一个棋子而已，在我眼皮之下量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听到刘安的回答，赵喜开始不满地冷哼起来：
“还说怕我心疼别人，只是个难驾驭的傀儡娃娃，你这偏心可是明目张胆的！”
刘安看向赵喜，露出宠溺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
“太后那边也知道他赶制盛装一事，你若想办，等到佛牙节之后吧！”说完瞬间严肃起来，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
“刚收到的北边传书，王爷确定佛牙节来参加盛典，这几日便会向苏国发使函。届时做好迎接的准备！”
“明白！放心吧，佛牙节期间当家的你抽不开身，阿喜会亲自安排妥当！”说罢，用手轻抚刘安的脸柔声说道：
“当家的，你运筹帷幄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听到这话，刘安并未有太多欣喜，而是看向空**的大殿，看向那把权力之巅的交椅，微眯着眼睛说道：
“一切还未到最终定数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些好......”回神后，扭头看向赵喜说道：
“我向来信你的安排，此事非同小可，切记！”眼神里都是殷切之色。停顿了会儿，刘安向外走去，说道：
“我回去了，这几日开始一直到佛牙节，太后要为皇上在扶光宫里祈福诵经，可能都没什么时间去你处了。”
“好，阿喜明白！我随你一同出去。”
二人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到，周围又重新回归静寂。躲在暗处的林奕久久未动，紧张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服，但内心因刚才巨大的信息量早已翻滚出滔天巨浪！
原本站立在狭孖空间里，如今终于敢做出动静，林奕却感觉自己双脚发软，直接斜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像一只离开水的鱼，随着胸口剧烈起伏，林奕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有一种要炸裂的感觉。
林奕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将头用力向后撞击了几下墙壁，空**的大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响声的回**，提醒了林奕，此地是赵喜的地盘，他随时还会回来，况且自己出尚衣局太久，那些眼线定会有所察觉！
挣扎起身，林奕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暗处，走出了遐福殿。走进暖阳中的那一刻，林奕感觉自己就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样，风吹拂过来，湿透的衣衫贴在肌肤上，传来阵阵的凉意。
一路不敢耽搁地走回了尚衣局，直到再次坐到了案桌前，林奕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未平复时，门外忽走进一奉茶小太监，林奕认出是之前自己和汪文顺在内阁时，奉命送象王盛装锦盒过来的那个。
“刘副官安，已到晌午，是否需要安排膳食？小的刚刚来，看您不在。”
林奕往烟杆里塞着烟叶，努力摆出一副慵懒姿态，仔细瞧着这小太监，心里想着：赵喜的眼睛果然是盯得紧呐！
脸上却露出邪魅的笑说道：
“昨晚许是熬夜赶工吹了夜风，肚子罢了工，今早不停想如厕。下回来若瞧不见我，就去茅厕找我！”说完不想看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今日想空空这不听话的肚子，什么都不吃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听出林奕话里的怒意，怯怯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林奕吸了一口烟，平静心绪，开始梳理刚才听到的话。
如果说赵喜口中的傀儡娃娃是指假太监身份的话，那除了自己外，刘赤城......
林奕想起之前在牢狱中，刘赤城随身携带着药丸......但为何身为师傅的刘谈玉和一眼看出自己的阿布，却都没有发觉呢？
不过这件事，如今对于林奕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倒是印证了当初见过刘安后，自己灵光乍现的判断。
想到刘安因完全轻视自己，反而得到了一些时日的安全，林奕倒是安心了不少，多日里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一切又可以按计划，将阿布接进宫里来了。
只是......林奕想起刘安说的，佛牙节之后任凭赵喜找人处置了自己......他抽了一口烟，盯着墙壁某处凝思，看来杀身之祸是逃不过的！
最令林奕震惊的其实是那个“北方传书”，还有那个神秘的“王爷”！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刘安不仅要谋反，还叛了国！
“狗东西！”林奕向着虚无狠狠地吐了一口烟。
看来一切的谜底，都会有在佛牙节期间揭晓了！既然生了反骨，林奕怎会就此善罢甘休！
心里有了定数，林奕倒是不那么着急了，索性耐下性子将眼前的图腾设计绘制完再说。
几盏茶水喝罢，林奕终于将盛装图腾最后部分绘制完成，设计中融合了佛家的圣洁纯净、慈悲普渡，以及皇室的无上权威、荣誉尊崇。
盛装主体一共设计绘制了九幅图腾：额头处是皇室宝伞，脊背之上是一幅巨大的金轮，后臀处是一幅右旋螺，两侧腹部各有三朵妙莲盛开。
盛装鼻子之上也设计绘制了九朵盛开的并蒂莲花。
这里的九九归一之意，既是对天弘皇帝身体安康的祈福，也是林奕对苏国有一个新的开始的期望！而这个开始，林奕希望是让自己涅槃之后的重生的开始。
可能这世间最廉价的，便是这些美好的期望。但人们总会抱着“万一能实现了呢......”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