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著名作曲家瞿希贤谱下了扣人心弦、行云流水般的曲调：“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几代人传唱不衰，唱尽了旧社会的残酷与黑暗，告诉人们当下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如今，80后、90后的我们，经常坐在妈妈的身旁，听我们的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妈妈的童年，十分贫困。我的外公外婆整日在农村合作社劳作，收入很低。外婆家共有三个孩子，我的妈妈排行第二。姨姨和舅舅学习成绩都一般，很早就不上学了，只有妈妈还在念书。

妈妈升入初中后，要到离家七八里远的乡中住宿，因为没有交通工具，她总是步行去上学。每逢开学，妈妈都会背上些粮食去学校，换成粮票打饭吃。有一次，妈妈要背一袋很重很重的玉米面去上学，当时外公外婆都在外面干活，姨姨也在公社里给人家编织席垫，没有人能帮妈妈，又借不到自行车，妈妈就独自背着粮袋去学校。她那样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走啊，走啊，走到半路就再也走不动了，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放下粮食，望着来回的路一个劲儿地大哭。可是没有人能帮她，路上荒凉荒凉的，连天空也冷得不说一句话。妈妈没办法，哭完了，又背起粮食，向着学校踱去。

妈妈的学习热情很高，外公外婆却总是耷拉着脸，几次地说：“看着差不多了，就别上学了。”他们总不情愿让孩子上学，总恨不得让妈妈立刻停下来。那时候，学校经常让学生们交点书费、学杂费之类的，每当这时，就到了妈妈最为愁楚的时候。她回到家，一直不敢开口向爸妈要钱，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了，不让她上学。妈妈就忍着，忍着，忧心如焚，直到该上学走了也未开口。她走到半路，忽然就急匆匆地跑回家，煞有介事地说：“哎呀，我忘了一件事！我们学校要交书费！”似乎这样，外婆就能把钱给她了。

妈妈用心地学习着，对得来的一块橡皮、一支铅笔都分外珍惜。她的成绩一直很好，老师们都很喜欢她，上课也总是让她回答问题。她课下喜欢和同学们玩一种靠墙倒立的游戏，就是俗称的“贴饼子”：身体一个猛扑，倒立起来，两脚贴在墙面，两手撑地。但是妈妈有好多次都没撑稳，胳膊一晃，身体直栽下来，脑袋就生生地戳在地上。她也不在乎，仍是玩，仍是摔，不知怎么的，竟把大脑震坏了。她开始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后来就疼痛不堪。她说总感觉脑袋像是倒立起来一般，一闭上眼睛，就有两个人在吵架，晚上都不敢合眼睡觉。她读不成书了，就回到家里。

病情越发严重了，妈妈疼得坐立不宁，大哭大闹。外婆带着她去村诊所看病，医生抓了药，没有什么疗效，又到外村去看、去乡里看，都无果，就连口碑最好的医生也摇头：“带她回家去吧！”言外之意是叫外婆去准备后事了。

外婆哇哇地痛哭，撕心裂肺，捶胸顿足。门外过路的人听见哭声，觉得凄厉又心疼，就来家里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妈妈终究是活了下来。她的头疼在一年后减轻，后来完全康复。

在家休养一年多后，妈妈终于又回到了学校。这时她的很多功课都已落下，她努力地学习，下决心把成绩赶上去。老师讲的课总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英语，竟无从入手。她最害怕老师喊她回答问题了，那总让她窘迫无比。她退了一级，在班里个子最高，进进出出都觉得羞赧。可她从来都没有灰心。然而时间不长，她的病又犯了，脑袋又开始作痛，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两个人在吵架。她学不下去了。

医生说，为了她的身体，她还是不要上学了。就这样，妈妈又一次告别了学校，这一次告别，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

直到今天，妈妈还总是叹息：自己没有读完初中。

……

晚饭后，我和妹妹坐在凳子上，听妈妈慢慢讲着她的故事，眼泪不觉浸满了眼眶。我们的小手，都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妈妈的病再也没有犯过，整个人一直都很正常，后来结婚生子，有了我们这个温暖的家。可她如今还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在学校里读书，梦见老师在课堂上叫她回答问题。她总是说：“唉，为什么我当时回到学校后，英语语法就学不会了呢？英语单词为什么就背不过呢？”

我和我的妹妹相差三岁，我是80后的末班车，她是90后，如今我们都已考上大学。“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耳边又飘过那穿云裂石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