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诱杀韩复渠严惩唐绍仪

戴笠奉命杀了民主人士史量才,自此被世人深恶痛绝,称其为“杀人魔王”,但是这个杀人魔王,也有办好事的时候,就如他诱杀韩复渠。

韩复榘,字向方,河北霸县人,时任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为人目空一切,随心所欲,被人称为“鲁中王”。

蒋、韩矛盾由来已久。韩复榘这个行武出身的军阀,早年是冯玉祥的部下,中原大战时,他叛冯投降,被蒋任命为山东省主席。他统治山东八年多来,一直独断专行,竭力排斥南京派去的官员,与南京政府明争暗斗,把山东视为禁脔,党、政、军、财大权一把抓,做着“鲁中王”的美梦。

“两广事变”时,他暗中支持李宗仁、陈济棠反蒋;“西安事变”中,他发“马电”给张学良,主张召集在野各派开“国事会议”,主张国事由国人共同解决。老蒋对此极为愤恨。但韩复榘手下有5个师一个旅及6万人的民团,他独霸山东,拥兵自重,老蒋莫奈他何。

平津战事南移之后,韩复榘为保存实力,根本不服从战区长官的命令,连续放弃泰安、兖州、济南等,擅自向河南境内撤退,致使运河以东至徐州两侧兵力空虚,使日军**山东。

不仅如此,当战区长官李宗仁等电询其为何放弃泰安、济南等地时,他竟回电道:“何必‘挂羊头卖狗肉’?南京已失,何况泰安?!”李宗仁等气极败坏,一致敦请老蒋设法惩办韩复榘。

与此同时,戴笠派出监视四川省主席兼川军总司令刘湘的范绍增,又获悉了韩复榘与刘湘制定的一份秘密撤退计划。蒋介石获悉,更加不能容忍。

其计划的主要内容是:韩复榘部将退入川鄂边区,以保川抗战为名,与刘湘的部队共同阻止中央军和其他地方部队入川。范绍增将此情况向老蒋做了汇报。于是,老蒋下决心要惩办韩复榘和刘湘,以正党纪军法。不过老蒋也清楚,韩、刘二人重兵在握,决不会束手就擒,必须诱捕智擒,谨慎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蒋想来想去,决定将此重任交给戴笠。

戴笠把杨虎城诱到南昌囚禁后,即赴汉口,向老蒋汇报杨虎城的情况。老蒋冷冷一笑道:“好!看他还跟我作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随后,他便将要惩办韩复榘和刘湘的想法告诉戴笠,让他设法去完成。

戴笠恭立一旁,听完老蒋的话后,若有所思地说:“报告校长,刘湘目前正在武昌养病,我早已派人监视他,只要不让他离开此地,就算已经抓在了我们手中。不过,目前还不宜对其采取行动,否则会打草惊蛇。至于韩复榘,”戴笠说到此,面带难色地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校长能不能……”“我准备在开封召集团军司令以上军官会议,你可以利用嘛!”不等戴笠说完,老蒋便打断了他的话。

“学生明白了!”戴笠知道已无须再说什么,便敬礼告退。

戴笠受命之后,即听说刘湘胃溃疡已好转,正电令他的专机由四川来武汉接他回川。戴笠心想,若让刘湘回川,就等于放虎归山,但目前又不能明着阻拦或拘捕。为此他冥思苦想了一夜,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接刘湘的飞机来不了。

结果,刘湘的专机在来武汉途中爆炸坠毁。除戴笠和他个别部属之外,没有人知道飞机爆炸的原因。连刘湘也不疑其中有鬼,只得继续留在武汉万国医院养病。

稳住刘湘之后,戴笠即着手诱捕韩复榘。他把在上海专门搞行动的王兆槐叫到他居住的汉口巴黎街号,俩人策划了整整一个晚上,于是一场由戴笠为导演的“诱杀鲁中王”的闹剧正式开场了。

1938年1月中旬,寒风凛冽。

戴笠率王兆槐等12人,前往郑州、徐州、开封等地视察,为军事会议的召开做准备。列车行进到郑州后,戴笠等人被当地的警察局长杨蔚分别安排在陇海院和华阳春旅社住下。

这天,戴笠刚吃过晚饭,洗完澡,正靠在沙发上休息时,杨蔚便带着两个部下前来向他汇报工作。杨蔚谈到前不久原第六战区司令长冯玉祥的专列路过郑州时说:

“韩复榘这个人太不像话了。他是冯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可是冯长官到济南时,他态度竟十分冷淡,还下令部队不服从冯长官调遣,导致青岛、济南失守。气得冯长官辞职不干了。冯长官对人说:‘我冯玉祥的眼睛瞎了,认错了人!’……”

不等杨蔚把话说完,戴笠突然沉着面孔说道:“你是校长的学生,韩主席是校长的干部,你怎么可以说他的坏话?我告诉你,校长马上要到开封召开军事会议,韩主席也要来。你帮我布置几处招待他的地方,等他到郑州时,你务必好好招待,经费若有困难,通通由我负责好啦!”

戴笠的一席话,说得在座的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戴笠为何要如此庇护弃城而逃的韩复榘。他们虽当面不敢顶撞戴笠,但背后总忍不住要议论一番,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戴笠捕韩行动的一环呢!这也是戴的过人之处。

原来,韩复榘违抗命令,弃城逃到边境曹县、成武一带后,也自知理亏,总担心老蒋会对其进行报复,故在郑州、开封等地派出了不少耳目。戴笠的这番讲话很快就传到了韩复榘的耳中。

韩虽生性多疑,但听到此话,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不过,当老蒋亲自打电话通知他,让他到开封参加军事会议时,他又紧张起来,连夜召集重要部属开会,商讨去不去的问题。他的部属们一致认为,此时前往开封非常危险,劝其只派个代表即可。

据说,韩复榘头天晚上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匹白马向西走。

第二天,韩复榘把昨晚的梦对人讲了,部下都觉得此梦是不祥之兆,因为骑着白马向西走,实际上预言着要上西天。

当时,李宗仁暗中安插在韩复榘身边的任联络参谋的王道生,此人擅长装神弄鬼,经常为韩算卜打卦,有好几次还很灵验,从而取得了韩的信任。韩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请王道生给他圆梦。

此前,王得到李宗仁的指示,令其尽全力促使韩复榘本人出席开封会议。王道生为促韩前往,便对韩谎称道:“我在徐州时听说,委员长准备划分鲁豫、苏皖两个战区,鲁豫战区有请总司令出任长官之议。此行军事会议,很可能与划分战区有关。你梦见骑马西行,开封正好在西边,这不正说明你要高升吗?总司令人若不去,恐怕会有影响啊!”

韩复榘听后,仍有些犹豫不决。正在举棋不定之际。戴笠请军事委员会在发给韩的开会通知上特别加上了一句关怀备至的话:“……沿途不靖。委员长很关心韩主席之安全,望多带卫队,善加防护……”韩复榘见此通知,疑虑顿消,遂决定前往开封。

此时,戴笠已在开封做了周密布置,撒下了一张大网,只等韩复榘往里钻了。

会议定于1月16日召开。13日前后,老蒋及其他人员陆陆续续到了开封。而韩复榘直到临开会前,才带着十几个贴身警卫和一个警卫团,来到开封。他们下车后,接待人员将他和十几名警卫让上准备好的汽车,而把警卫团留在车上。

他乘车刚离开车站,突然空袭警报声嘶力竭地呜叫起来。韩复榘只好由接待人员带领,随警卫们一同钻入附近的防空洞。他哪里知道,这警报不过是戴笠行动计划的一个步骤。与此同时,火车站内警卫团乘坐的车厢,已被戴笠安插在车站的人,以防空袭为名,开出开封车站,驶向了戴笠事先安排的埋伏圈,警卫团乖乖地缴了械。

韩复榘不知有变,警报除解后,他随车直奔开会的地点——南关袁家花园的中国中学大礼堂。

中学的大门口戒备森严,戴有“宪兵”二字袖标的军人,正仔细地检查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中学门口贴一告示,上面写着:奉蒋委员长命令。有来参加会议的人,均不得带武器入内,所有的警卫也只能在学校大门的临时招待所休息,不得入内。

韩复榘是最后一个进入会场的,为了以防万一,他带了两把高级手枪,也在进入会场前被暂时收交。会场上约坐了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是身着笔挺的黄呢子军装,只有极少数的三四个人穿着灰棉军服。韩复榘这天特意穿着一身崭新的灰斜布棉军装。戴着一顶灰棉帽,裹着灰绑腿,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他一进会场,就被中校级的军官引导到最前排,指着李宗仁和宋哲元中间的空位,请他入座。

韩复榘乐呵呵地跟前排的熟人握手打招呼。不一会儿,负责会场纪律的人上台高声宣布说:“请大家坐好了,委员长马上就到!韩复榘这才在李宗仁身边坐下来。

身着黄呢子军服,戴着雪白手套的老蒋走上讲台,全场起立,行注目礼。老蒋笑容可掬地弯了弯腰,以示还礼,大家这才坐了下来。

最初,老蒋和颜悦色地点名。随后,他拿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高高举着问:“你们有谁带这个《党员守则》了?”结果全场只有八个人站起来。他让侍从记下这8个人的名字。

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红本说:“带《步兵操典》的站起来。”不料只站起了一人。老蒋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开始训话。他反复强调《党员守则》、《步兵操典》的重要性,并讲了国内外的形势。最后,他话锋一转,说道:“……只要你们高级将领能服从我的命令,我就有能力指挥着你们战胜敌人,我就不愧作为你们的统帅。只要你们是为了抗战杀敌,不论你们的部队有多大的伤亡损失,我都负责替你们补充,可是,我们有些高级将领,把国家的军队视作个人的私有财产,自抗战开始以来。一味保存实力,不肯抗击敌人,只顾拥兵自重,不管国家存亡,不听命令,自由行动。哪里安全就向哪里撤退逃跑……”老蒋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提越高,还不时地用指敲打着桌面。接着,他又讲了番“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然后,气喘嘘嘘地坐下。

在座的高级将领各个俯首敛容,正襟危坐。特别是坐在第一排的韩复榘,脑袋低垂得几乎碰到了桌面。

看到韩复榘,蒋介石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韩复榘问:“向方,济南丢了,应该谁负责呀?”

众将领都很紧张,看韩复榘如何回答。

谁也没有想到,韩复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回答:“报告委员长,济南失陷是我的责任,那么请问,首都南京失陷,又是谁的责任呢?”

蒋介石一听,立即暴跳如雷,指着韩大声吼道:“南京失陷,自然有人负责,济南失陷,既然是你的责任,该当何罪!”

会议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会议直开到下午6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老蒋才宣布散会。他退出会场后,一位负责会场指挥的中校侍从官笑容可掬地走到韩复榘面前说:“请你在休息室稍等一下,委员长约你说几句话。”

与会人员陆续走出会场之后,韩复榘亦耷拉着脑袋前往会议厅旁的休息室。他刚一走进休息室的侧门,王兆槐便带领着一位身着中山服的部属面带微笑地对韩复榘:“韩主席,请跟我们往这里走。”说着,两个一边一个,夹着韩复榘,转身走出休息室的另一扇门,将其推上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小汽车内。汽车立即飞快地驶出大院,直奔开封火车站而去。

韩复榘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兆槐等人的动作是那样迅速敏捷,根本没容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地上了车,身边一边一个彪形大汉。

“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他刚要大声喊叫,就觉得后背被顶上了硬邦邦的手枪。他身边的壮汉压低声音喝道:“不要说话!”韩复榘知道自己已陷入了老蒋的圈套,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这时,韩复榘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要完蛋了,正好应验了前几天所做的梦。不久,韩被枪决。

韩复榘被正法后,媒体做了宣传,此举警告那些即将投日的汉奸,实在大快人心。杀了韩复渠,戴笠得到消息,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当汉奸,这一次上报给蒋介石的同时,已经下达了锄奸令。

戴笠得到消息,前总理唐绍仪正被日本人引诱,估计也要当汉奸。

唐绍仪字少川,1860年生,早年留学美国,回国后曾在清政府内任职。辛亥革命后,被袁世凯任命为南北议和全权代表,为袁世凯任大总统时的第一任国务总理。后加入同盟会,参加广东护法军政府,为七总裁之一。1931年,参加广东的反蒋政府。“九·一八”事变后,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国民政府委员。就是这样一个官场上不倒的“三朝元老”,1938年被戴笠派人刺杀于上海。

1937年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军进攻上海,国民党蒋介石先后调动七十三个师在上海与日军展开决战。淞沪抗战打了三个月,到11月,日军进驻上海,国民党全线撤退。不久,南京失守,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先撤武汉,后迁重庆。

此时,国民党在上海的党政要员纷纷外逃香港,并派人多次劝说唐绍仪离沪赴港,但唐绍仪迟迟不动。这时,日本侵略者急于在其占领区内寻找一个有声望、有资历的中国政客,出面组织政权,以实现“以华治华”的策略,便看上了唐绍仪,派出一个专使拜访唐绍仪,动员他出面组织政权。但唐绍仪并没有答应。

日本人拉拢唐绍仪的活动却为戴笠的特务所侦悉。国民党从上海撤退后,戴笠留下了大批潜伏特务,一方面搜集日方情报,同时也监视各方人员动向,而唐绍仪在上海迟迟不肯动身,便引起了戴笠的注意,他电令上海特区区长周伟龙严密监视。

周伟龙手下有个特务叫谢志磐,他常利用与唐绍仪的亲戚关系去唐家侦探情况,便知道了日本人去过唐家,但与唐绍仪谈的情况并不知道。由于戴笠催得紧,谢志磐只好把从唐家一些人口中听到的一句半句添油加醋地报告周伟龙,周伟龙为了邀功,再加上一点水分。到了戴笠那里,就成了日本与唐绍仪勾结的情报了。后来,戴笠又请在香港的杜月笙给唐绍仪写信,找人持信去上海见唐绍仪,劝唐立刻动身离沪,唐绍仪表示决不会当汉奸,一定要去香港,却没有马上动身的意思。杜月笙得到回信后,即告诉戴笠,说唐暂时不会离开上海。于是,戴笠一面向蒋介石汇报情况,一面布置暗杀行动。他综合周伟龙的报告和杜月笙的回信,认定唐绍仪会应日本人之请搞维持会。

戴笠一面写报告给蒋介石,一面安排合适的人,对唐绍仪进行暗杀。而这个任务,毫无例外地交给了谢志磐。为了让任务更好地完成,戴笠除了拨给专款费用一千大洋之外,还另外安排了特务赵理君予以配合。

1938年9月30日这天,谢志磐先与唐绍仪约好,说有古董商人要出卖古董。将一个仿古花瓶用盒子装好,内藏一把小钢斧,由赵理君扮成古董商人,另一个特务李阿大扮成伙计带着它,乘车前往唐绍仪家。

唐绍仪平生喜爱古董,恰此战乱时期,可以买到便宜货,便到客厅会见。赵理君进客厅时,乘人不备,将香烟盘上的四盒火柴都装入自己兜里,见唐绍仪来到,便假装抽烟找火柴,客厅里没有,唐绍仪便让佣人去找。佣人离开后,赵理君便请唐绍仪看花瓶,趁唐低头观看的刹那,“伙计”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斧头,狠狠地劈下去。可怜唐绍仪这个“三朝元老”,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丧生在这两个特务的手下。

两个特务得手后,急忙走出来上车,还煞有介事地回身打了个招呼“老太爷不必送了,请仔细看看,我们马上再送几件来。”说罢,车子就在保镖的眼皮底下开走了。

那个佣人取来火柴,一见老太爷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鲜血、脑浆,大喊了一声:“抓强盗!”便与保镖追了出去。这时,车已经开得飞快,拐个弯就不见了。他们记下了车号,赶紧报告租界警方,等发现汽车时,车内早就没人了。

不料唐绍仪被杀,却引起了于右任、张继等一批国民党元老们的不满,他们认为唐绍仪落水当汉奸的说法并没有证据,因而纷纷找蒋介石告状,并提出要上海法租界缉拿凶手。

蒋介石也认为对唐绍仪杀之过早,但也不便责备戴笠,只得用他自己的名义,给唐绍仪的家属发出一份唁电,发给治丧费5000元,并用国民党政府名义明令褒扬。一场血案就此遮掩过去。

杀完了唐绍仪,戴笠得到消息,汪精卫背离重庆,叛逃河内,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公开投降卖国,步入汉奸生涯。消息传开,举国上下,忠义之士,扼腕愤慨,正直国民,无不切齿。

蒋介石大为恼火,痛责戴笠失职,致使汪逆脱离重庆。当即下令封锁消息,谎称汪精卫告假去河内治疗,并派王宠惠、陈布雷等前往内河劝其回国,以全国民政府之“隆誉”。

同时密令戴笠即赴香港,设法威胁汪精卫在港的追随者,并严密监视汪逆一行。

到香港后不久,戴笠即以何永年的化名,领了出国护照,带着陈恭澎与王鲁翘两名得力的“职业杀手”飞往河内。飞机上,戴笠正凝眸沉思下一步的计划。

一月的河内依旧春暖花开,蕴藏着无穷春色,然而又有谁知道在这个冬天,这座城市正孕育着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暗杀呢?

戴笠一行三人,一下飞机就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方炳西。他是戴笠十多天前派遣过来的,已按戴笠的指示做好了相应的布置。

戴笠想不到方炳西竟在这十几天时间里居然弄到一部半新的福特轿车,钻进去笑问方炳西:“哪弄的这么一辆破车?”

方炳西也笑答道:“买的二手货,别看破,机件可是蛮好,再说以后出入还得靠这辆破车来开路呢。”

正如方炳西所说,在那以后的行动中,这辆车的确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方炳西引三人来到预先租好的房子,共两层,卧室、客厅、饭厅、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这里便成了这次“河内工作”的指挥部,一系列的暗杀计划方案都是从这里酝酿、诞生的。一切布置停当以后,戴笠折回重庆。

河内方面,“枪械弹药”均已齐备,“河内行动小组”的行动从最后一个“药”字上展开,而是致人死命的毒药。

余乐醒就是戴链在河内布下的一个化学锦囊。至于如何用毒,他确是责无旁贷。

清晨,急风吹散了雾,阳光轻柔。

阳光透过罩绿色的纱窗,映在陈恭澍的脸上,身边的烟晕尚未散去。

对面坐着是余乐醒、王鲁翘和岑家焯。

陈恭澍拧灭烟头,重重地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开口道:“如今,我们已准备就绪,上面也有指示,让我们有所行动,依我看来,我们执行制裁的手段,不外这么两种:一是使用‘有声武器’,也就是直接用枪击杀;二是使用‘无声武器’,也就是说用板斧等格杀或者是用毒药毙。今天让几位来,就是商议一下我们该如何采取行动。余乐醒道:“我主张用毒攻。”王鲁翘抢着道:“我看还不如真枪实弹地于,杀也要杀个痛快。”

余乐醒不以为然地看了王鲁翘一眼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应该有个同样的计划,我们不能逞匹夫之勇,为图个痛快利落,而打草惊蛇,贻误时机。”

王鲁翘不屑地道:“就算用毒,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失利,还不是照样打草惊蛇。”

余乐醒道:“难道你怀疑毒药的药性吗?”鲁翘不无肯定地哼了一声。余乐醒拿出专家的架子也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跟一个外行解释问题。”

王鲁翘又道:“就算你的毒药能毒死一头大象,还得看你怎么才能把药塞进它的嘴里。”

余乐醒又问道:“我不信你每天不吃饭?”

陈恭澍截下二人的话头道:“你们先别争,具体采用哪一种方法,我们还要依实际情况而定,用毒失败也有过前例,但以狙击的方法也不是每次都成功。二者互有长短,但只运用得当,都一样能发挥效力。”

余乐醒道:“用毒攻我想也是戴老板的意思,我来之前,戴老板就一再嘱咐我要帮你们做好这件事儿,现在药品也运来了,我想我们不妨试一试。”

其实其他人哪会想到戴笠派化学博士余乐醒来的目的。

陈恭澍无声地点了点头。

王鲁翘见余乐醒搬出戴笠坐镇,不好明言反对,但心里仍不以为然道:“就是用药,也得想法把药送到他嘴里去呀。”

陈恭澍道:“鲁翘兄说得有道理,这就要看我们有没这个机会,能不能制造这个机会,乐醒兄,依你看呢?”

余乐醒“嗯”了一声,搔了搔头,显然这方面他是个外行。

四个人中只有岑家焯始终一言不发,不置可否,散去后陈恭澍征求他的意见。

岑家焯摇头道:“我看恐怕是白费心机,因为如果不能得到汪家的内应,是很难做到好处的,可是要想从汪的家属仆从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看呢?”

陈恭澍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心想,哼,热衷此道的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许念曾对这件事怎么想呢:“我看这样做最好,不论结果成败,顶多只能引起一些猜测,绝不致惹出太多麻烦。”

陈恭澍坦白道:“现在只是机会问题。”

许念曾自告奋勇道:“我会替你们寻找机会的,你们先作好一切准备。”

许念曾的反应对这个计划的实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余乐醒也干得兴致盎然。

余乐醒为坚定陈恭澍的信心,总不厌其祥地说明研制成功的药品。说话时一脸郑重。陈恭澍也耐心地听他道:“已经实验过多次,性能和效果都非常的好,只要能能够使对方吸收,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说着余乐醒从包里取出一个纸匣,打开后,里面有三个贴着A、B、C标识的玻璃瓶,里面都是无色的**。

他拿起A瓶,拔下塞子摇了摇头,解释说:“这一瓶装的是主体药物,另两瓶则是配料,用的时候,要看目的物的不同,视情况差别随时调配剂量之轻重,这种**,无色无嗅,也没有沉淀物质,不可能凑近鼻子去闻,那也会中毒。这东西如果注射到体内,一滴便足以致人死命。”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把这放回原处,又补充道:“曝光或着热会减低药效。”

正说话间,方炳西走进来对陈恭澍道:“刚才许先生来电话叫你过去一下。”

陈恭澍道:“好,我马上去。”

许念曾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告诉陈恭澍:“有一个送面包的不知能不能加以利用。”

“这个送面包的是个本地人,每天早晨替面包房为订户送面包。哪一家都可以订,如果我们要订,只要在市区以内,当然也可以叫他按日送来。如果需要每天送两次,我想他一定更欢迎。”

“这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是汪公馆也订了一份,这一层你们可以去查查看,如果没有问题,是不是可以动动脑筋,我想应该可以用得上的。”

陈恭澍道:“那我们怎么与送面包的搭上桥呢?”

许念曾又道:“你们如果有意一试,去和曾先生谈谈,便可以找到这个送面包的了,因为他家里就订了一份,已经有很久了。”

陈恭澍答谢道:“打扰许先生了,我先回去研究一下,再找曾先生商量,我先告辞了。”

辞别了许念曾,陈恭澍马上找到余乐醒,告之一切。

余乐醒肯定地道:“依我看这条路一定行得通。”

陈恭澍道:“目前首要问题是怎么才能把带毒的面包通过送面包的那个人,送到汪家去。”

余乐醒摇头道:“这就要仔细斟酌了;一来收买的希望不大,即使是收买成功,事后也有线索可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麻烦会很大;再者万一送错了人家,岂不殃及无辜,打草惊蛇。”

余乐醒道:“那我看就用‘掉包’法吧。用我们的人顶替那人去送面包。”

陈恭澍点头道:“要不就这样了,我们绝不可以假手别人。”

陈恭澍接着又提出一层顾虑道:“即使把有毒的面包送到汪宅,谁能保证汪精卫一人食用,弄不好会有很多人遭殃。”

余乐醒不以为然地道:“我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先叫人弄几个面包来,咱们不妨先试一试。”

陈恭澍只得依照许先生所言,去找曾先生,问明面包店的所在,托魏春风代为洽定。

果然,第二天魏春风拿回一大堆各式面包。送走魏春风,陈、余二人便躲进浴室里进行可行性试验。

余乐醒取出一瓶药水,拿注射器吸了一点对陈恭澍道:“你把面包拿稳。”接着慢慢注入面包里。看他的面色好像不太成功。

余乐醒拿了那个面包道:“等一下我们再切开来看看有没有变化。”转身到客厅去了。

陈恭澍冲余乐醒问道:“我再来试试那个毒面包好不好?”

余乐醒在客厅中答道:“可要小心,千万不能溅到身上,以防发生意外。”

陈恭澍拿起余乐醒用过的注射器,吸了一点药水,毕竟是个外行,笨手笨脚一下把针头滑偏,药水没注里去,却反射了回来,可能是心里作用,感到脸上溅上了药水。

吓得陈恭澍慌忙丢下针管,扭开水龙头,弯下腰去,闭上眼睛,再蓬头下一个劲猛冲。虽然干的是不怕死的工作,但真正到性命交关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紧张失态。

冲完之后,又暗自咬了咬舌头,依然有痛觉,这才心安不少。

一回头见余乐醒站在门口,想是适才的丑态尽为他所见,不由得尴尬地一笑。

余乐醒微笑着点点头叫陈恭澍到客厅去看那块注了药的面包。

余乐醒道:“注射后虽有异样,但一般观察不出,只是沾药液的部分略呈现淡黄色‘。”

陈恭澍道:“既如此,我们就尽快付诸行动吧,以免夜长梦多。”

初春三月,河内已是满城春色,路边的花开得也正是时候,风吹过,送来花香阵阵,其中还夹杂着面包里传出的烤面包的香气。

余乐醒和魏春风站在街头。

他们等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包店的门口。推着一辆送面包的车子。

就在这时,一辆车子从巷口转入,停在那个面包车之前,从车中下来的便是曾庆英,他同那个送面包的伙计说了两句什么又指了指车子。那个伙计点了一下头,回身转入店中。

曾庆英见他进了店,回身向隔街的余乐醒、魏春风招了招手,二人迅速提着已注入毒药的面包奔过去,在车上打开标有高朗街27号字样的盒子,把准备好的面包换了进去,又迅速溜开。又过了一会儿,才见那个送面包的人从店内出来,手里又提了一盒面包。

余乐醒和魏春风二人驾着那部福特轿车暗中跟上了送面包的车子。

终于来到高朗街27号的门口,二人见那伙计提着面包进了汪宅,不禁相视一笑。

可谁知过了一会儿,那个伙计,又把面包原样提回,二人相顾愕然。

事已至此,只得由魏春风负责把那盒带毒的面包截下处理掉,回复陈恭澍。

余乐醒精心策划的“面包”计划就此流产了。谁又能想到,偏偏那天汪精卫不吃面包,而把这退回来呢?是有所发现呢?还是巧合?如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儿吧。

余乐醒仍不死心,一个用毒气毒杀汪精卫的计划又悄悄出笼了。

这个方案的产生始于许先生带来的一条消息:“听说最近汪宅需要一个水管修理工去修自来水管。”

余乐醒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喜上眉梢,跃跃欲试地道:“这可是个好机会,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

陈恭澍道:“乐醒兄,你说咱们该怎样利用这个机会呢?”

余乐醒道:“上次我们用毒药未能成功,这次我们就用毒气。”

陈恭澍问道:“哪来毒气?”

余乐醒从箱子里拿出他的又一件“法宝”。

那是一个金属圆筒,体积不大,手大的可一把握住,上面有个盖子,旋开来,又有一个扣紧的覆盖,掀掉后顶端有许多小孔,看上去倒像厨房里装胡椒的调料瓶。

余乐醒一面抚弄一面解释给陈恭澍听,道:“这也是**,有极大的挥发性,遇热挥发得更快,吸人体内,可由休克导致死亡。如果放置在浴室里,而又是洗热水澡,挥发得就特别快,那就更见效果。”

陈恭澍“哦”了一下道:“乐醒兄是说把这个东西摆在汪精卫的浴室内。等汪一洗澡。就从此出来了?”

余乐醒道:“当然没那么简单,如何才能把这个东西放进汪精卫的浴室,应该是首先解决的问题。”

陈恭澍道:“你说利用这个机会,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余乐醒点点头道:“这个办法我早就有所打算,只是考虑把这个东西放进比较困难,便没有提出来,现在不是有机会了?”

陈恭澍一笑道:“你是说要咱们冒充水管修理工,混进去安放毒气瓶。”

余乐醒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恭澍睛决定道:“好!就这么办了。”

由于这次行动的人员中大多不懂越南话和法语,所以陈恭澍又想起了魏春风。

这时魏春风也正走在春风中,仿佛与春风溶为一体,名是春风,人如春风,从他脸上的笑容不难想象他心情何等高兴。

谁有了阮小姐这样的女朋友都会高兴的,更何况她就在他身边。

曾先生其实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可还是迎了上去。

魏春风见是曾先生,便上前打招呼道:“曾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曾先生向阮小姐点头问好,对魏春风道:“陈先生有急事儿找你商量。”

魏春风道:“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吧。”

说完转身走到阮小姐面前用越南话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同曾先生上车直奔河内指挥所。

雨后,清晨。

陈恭澍望着魏春风穿着一身工作服,背着工具包出发,毫无由来地想笑,却笑不出。

魏春风是河内土生土长的,完成这项任务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陈恭澍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究竟有不妥在哪里,自己也不清楚。

将近中午时候,魏春风才赶回来,一切都非常顺利。

余乐醒也为自己计划的“成功”暗自高兴。

可是想不到的是,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动静,汪精卫活动如常。

原来他们的计划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说重要,其实也很平常,按原计划是汪某洗澡时中毒,可是他要是不洗澡呢?药水终有发挥殆尽而失效之时。

这个道理太平常,也正是太平常,才容易被人们忽略。

他们事先真的没有想到,汪精卫夫妇竟然三天没有洗澡。

1939年3月29日的凌晨,戴笠终于下达了霹雳震惊的“制裁令”:“立即对汪逆精卫予以严厉制裁。”

陈恭澍接到命令,当即回电,并召集同住的七人,传阅命令,分派职责,严告各位处于战备状态下,听候召令。

当晚,陈恭澍又派唐英杰、张逢义去作最后一次侦察,唐英杰飞檐走壁之能,做侦察工作最恰当不过。

陈恭澍在这一夜特别漫长。拂晓前,唐英杰回来报告道:“我去过了,是在张逢义的监督下进行的。我在楼顶留了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夜里开着灯的还是三楼的一间,不会错,他就住在三楼。”

于是,高朗街27号三楼的那间卧室,就成了这次行动的最后目标。

陈恭澍、王鲁翘和余鉴生三人正吃早饭间,魏春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通知道:“汪家正在打点行装,有全家外出的模样,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汪精卫去打叻干什么?是走漏了风声惊动了他?时间紧迫,陈恭澍也不及细想,立即召集众人下达命令:“张逢义、唐英杰、陈邦国、陈步云各自携带武器,集合待命,准备出发。”

陈恭澍又请魏春风道:“春风,请你回去联系当地调用人员,不露痕迹地守候在汪的寓所附近,无论发现任何举动,务必火速电话传讯,拜托。”

之后又同王鲁翘检查了那辆轿车,加足了油,以备使用。

上午十时,魏春风打电话来通知道:“有两部黑色大轿车,已经从汪家大门开走,我如果判断不错,看样子是朝红河大桥那个方向驶去。”接着又道:“看见了,有很多人,他们两夫妇都在内。”听得出他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监视。

陈恭澍立即带着唐英杰、张逢义、陈邦国、陈步云跳上车,向红河大桥追去。

一路上几人沉默无言,无形的重任和紧张封住了他们的口。

车抵红河大桥时,偏巧遇到整个桥面所有车辆单线通行,过个桥用了十分钟,张逢义急得不由连声骂。

过了桥,陈恭澍加大油门,连越数车,飞驰向前。

是日晴空万里,目能及远。走了一程,终于在八九百米的前方发现了目标,两辆黑色大轿车停在路前旁。

目标渐渐接近,渐渐清晰。一辆车前座上探出一支手臂,后座窗子没有开,阳光反射也看不到什么。

陈邦国建议道:“那两个家伙一定在那两辆车上,咱们冲过去,拔枪就打,干完了再说。”说着就要起身行动。

余鉴声伸手按下陈邦国的肩膀反对道:“不要胡来,还是判明车子上究竟是什么人,再决定下一个步骤,才比较妥当。”

陈恭澍道:“好,咱们把车开去,看个究竟再说。”

陈步云及时提醒道:“我们要当心对方有保护他们的警察。”

陈恭澍加快车速从那两辆车前飞速而过。他要把住方向盘,不便扭头看,嘴里提示道:“注意看清楚。”车速太快,交叉的一瞬,如浮光掠影,但这已足够。他们要知道的已清楚了:两部车共有九个或十个人,汪逆夫妇和曾仲鸣均在其内,其几人均不识。

陈恭澍问道:“其他几人可是警察?”

几人异口同声道:“那几个人不像是警探。”

忽听得陈邦国大叫一声:“赶紧掉头,他们跑了。”

陈恭澍紧急刹车,这时车已越过数十米,掉转车头,那两辆车已飞驰而回。

“追。”陈脱口而出。

载汪的车居前,另一辆车居后,速度也快,双方距离逐渐拉长。

陈恭澍想,经过大桥时,车总会慢下来,到时一定能追上。

陈邦国又发牢骚道:“我说冲上去就干多省事,这不是找麻烦吗?”

陈恭澍也有点气急败坏,但多少还存在一点追上他们的希望。

别说,还真给他们发现了目标,可路上车辆特别拥挤,可望而不可及,只有尾随的份儿。那两部车果然又回到高朗街。

几人一路穷追,落了个徒劳往返,铩羽而归,更加暴露了身份和意图,打草惊蛇。

大家从河内桥回来,懊丧已极,既不想休息,也不想吃东西,话也不多说一句,只有越想越窝囊。

目前最重要的也只有汪精卫动态情报这一点了。陈恭澍请王鲁翘把魏春风接来,又联络方炳西,请他与许念曾保持接触,以多了解汪精卫的动态。

午后,艳阳高照。王鲁翘领魏春风和阮小姐一起进来。陈恭澍把魏春风拉到楼上,大概说了一下刚才追汪的经过后便要求道:“春风,你要尽最大努力用一切可行的办法,盯牢汪家的一举一动;你那位阮小姐如果可以帮忙,再好不过,由你去托付就是,至于“……”想是要许什么愿又说不出口。

魏春风何等聪明,不待他说下去,便毅然道:“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会用心去做,但得报效国家,绝无任何要求。”

面对这个青年,陈恭澍真的有一点敬佩他了。

当天下午四时,魏春风打来电话,急火火地道:“他们夫妻俩,正站在门外的草坪上说话,好像在争论什么,你看怎么办?”

陈恭澍道:“你先走开,我来看看。”

当即召王鲁翘、张逢义开车前往,谁料等他们赶到又是踪迹杳然,扑了个空。

事情糟到这步田地,大多数人都有些冒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陈恭澍决定就在当晚进行一次突击性的强攻。

陈恭澍安排任务:“鲁翘、鉴声、英杰、邦国四人进入宅内,邦国兄勇猛强悍,为开路先锋,英杰紧跟其后,引导上楼,你熟知地形,足当此任;鲁翘为主、鉴声为铺,二人同力执行锄奸,彼此接应,互为掩护,逢义、步云二兄在外巡逻以为哨戒。”

分派已毕,只待夜幕降临。

星河半转,已近午夜。一辆福特车在高朗街左侧的一条巷道中停下来。

王鲁翘等几个人还不曾跳下车,突然两个越南警察从暗处冒出来走到车前,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又打手势,这才明白是叫他们不可在此停留。

当此进退两难之际,魏春风及时出现了,也没多问,拉着两个警探走向暗处,嘀咕了几句,然后跑回来问:“你们身边带有钱了吗?”

陈恭澍:“伸手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魏春风数了数道:“都给他们算了。”

高朗街27号笼罩在一片榕树和椰树之下,夜风吹来,有如群魔乱舞,阴森恐怖。

陈恭澍仍在车中接应,六人摸到后院门边,门是关着的。张逢义要破门而入,被余鉴声拦住,道:“不能弄出响动,英杰,你先进去设法把门打开。”

唐英杰身一纵,攀住墙头,翻身跃过。摸到门边,见门不仅上了栓,还加了把锁,试着扭了扭,没有动静,低声骂了一句:“格老子,这帮龟孙子。”

忙从墙头窜出头来示意。墙外陈邦国领头一一踏着张逢义的肩头翻进来。留张逢义在后门以后,陈步云游于巷道之间以为呼应。

后院与后门之内的小院隔了一道门,是通向目标的唯一途径。陈邦国按了按门,又转了转门球,不见动静,也不多加思索,抽出腰间事先备好的板斧,连劈带砍,又用脚一踹,门果然应声洞开。

这一声巨响显已惊动汪宅的人。

王鲁翘气势如虹,不待唐英灯领路,率先手持武器冲上了楼梯,余鉴声紧跟其后相继登楼。

陈邦国则是以攻为守,留在底层,掩护上楼,守住出路。这里刚定下神儿,忽然发觉有人推开房门,探头偷看。陈邦国一时情急,抬枪就射,嘴里喝道:“再出来老子可要真揍了。”对方果然惊叫了两声,缩了回去。

忽然,陈邦国眼角瞅见一个黑影奔向车房躲进车下,陈邦国抬手一枪,只见火星飞进,显然没有打中。

王鲁翘飞步上了二楼,楼梯口灯还亮着,他伸手把灯关掉,转上三楼,猛然间一个年轻人从楼梯后钻了出来,同王鲁翘打了个照面,双方各自一惊,王鲁翘见对手空着手,稍稍放心,小声威胁道:“不要喊叫。赶快回去,小心崩了你。”也不顾那人反应,登上三楼。

鲁翘到了三楼,手扶拦杆往下一瞄。见余鉴声已站在二楼楼梯口,问道:“看见那个人没有?”余鉴声摇摇头。

王鲁翘见无后顾之忧,大胆奔向右首靠着前端的那间主房,推了一下门,推不动,后退两步,借着股冲劲,一脚踹去,还踢不开。

情急智生,回到楼梯口,示意将板斧传上来。唐英杰三纵两纵把板斧带上三楼。

随后余鉴声也跟上来,叫唐英杰下到二楼警戒。同王鲁翘合力劈掉房门中间的一块木板,探手摸着里面的门球转了好几次,还是打不开了,显然是上了锁。

此刻门板已漏了一个大洞,鲁翘蹲下身子,歪头朝里一看,灯光照射下,只见床铺底下趴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大男人,上半身蔽在床下,腰背双腿全露在外。

王鲁翘先人为主的意识作用,立即判断,这个人就是汪精卫。

当下也不迟疑,举枪便射,一连三枪,眼见那颗颗子弹洞穿那人腰背。

陈恭澍等在车内只不过几分钟时间,却好似过了很久。不明事态进展,更是忧心如焚。

其时已过了两三分钟,突然发现王鲁翘双手插着口袋,从一条巷子中转出来。陈恭澍嘎地刹住车,王鲁翘也看见,奔过来跳上车。

二人开车又转了一圈,可一个也没有接到,这时只听得警笛尖鸣,警车呼啸而来。二人不敢逗留,驾车返回寓所。

路上,王鲁翘交代了一下经过。陈恭澍顿时如释重负。这是受命执行此案以来最为兴奋的一刻。

二人回到寓所,静待其余五人归来。过了七八分钟,唐英杰和陈步云二人先后回来,其他三人却是毫无音信。

陈步云提议道:“我出去找找看。”

陈恭澍拦住道:“我看不必了,该回来都会回来,现在到哪里去找?外面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弄不好反而坏事,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等一等好。”

凌晨五时许,电话铃响起。是许念曾,他劈头就道:“你们搞错了!那人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受伤的是曾仲鸣……”

鲁翘问了句:“什么事?”

陈恭澍轻描淡写地答道:“搞错了。”

许念曾又接道:“有三个人被逮去了。”陈恭澍知道是余鉴声、陈邦国、张逢义三人。许念曾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吧道:“唉,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戴笠接到行动失败的消息是否也会发此感慨呢?

这次行动自始至终是由他亲手或幕后操纵的。搏浪一击,误中副手,他怒火渐息,眼望窗外。

窗外,西风萧萧,春水犹寒。

自从军统特务在河内刺汪一击不中之后,戴笠心有不甘,始终把刺汪列为军统暗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将极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到刺汪活动中去,以完成自己的最大心愿,从而能使自己继续得到蒋介石的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