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把舞女娶回家当老婆

上海最早开业的营业性舞厅是“黑猫舞厅”、“月宫舞厅”等。到了30年代,舞厅蜂拥而起,独领上海滩**。头等舞厅有静安寺的百乐门,江宁路的大都会,南京西路的仙乐斯,西藏中路的丰高梅,等等。这些舞厅装修华丽,设备高档,舞女年轻貌美,技艺娴熟。延安东路的新大华,黄破路的维纳斯,南京西路的大沪,位列二等。大世界和永安等游乐场附近的舞厅,各属下等。还有些像大华饭店、华天饭店和卡尔登等的舞厅,则是西洋风味的外国舞厅,其规模设施,豪华奢侈,只有显赫的社会名流才能光顾得起。此外,一些小型舞厅也应运而生,如“夜总会舞厅”、“惠令登舞厅”、“逍遥舞厅”等等。这些小舞厅收费低廉、舞女伴舞五至八次才收费1元,光顾者都是商贩、中小工厂的老板、职员等。

舞厅是舞女唱“主角”的,所谓舞女,是以伴舞为职业的女性,人称为“龙头”,舞客则被称为“拖车”。舞客邀舞女伴舞,行话称“拖车配龙头”。

按规定,舞女必须领取从业执照,方能在公开舞厅中伴舞。上海领有执照的舞女最多时达1000多人。舞女的来源有小职员、公务员、逃妾和侍女等等,她们多为生活所迫而沦为舞女。

舞女的收入一般以舞票为主,每次以舞票多少与舞厅老板拆伙。最走红的舞女可得约十分之七,次一等的约十分之六,末等的不到十分之五。

舞女并不能全部拿到分帐后的钞票,还要遭受“舞女大班”的“提成”。舞女大班是一种“招脚大班”,实际上是地方的恶霸流氓。另一种大班是介绍舞女陪客、伴舞的“望台子”的舞女大班,实在像工厂里的女包工头。他们负责向舞厅推荐舞女和介绍生意。“舞女大班”每天要拿去舞女收人的十分之一二。

经过舞厅老板和舞女大班的“提成”,舞女能拿到手的钞票只有一点点了。还有的舞女居然“吃汤团”,也就是没有一分钱的收入。

舞女都希望舞客的施舍。舞厅规定,舞客每去买一瓶十几元最贵的香槟,舞女可得2角。一曲终了,舞客喜欢请舞女一起喝香槟。如果舞客不买的话,舞女常常要明指暗示,这时舞客往往很有派头地掏钱买香槟。

有时,乐曲声中,舞客将一条藏有钞票的花手绢悄悄塞到舞女手中,舞女则报以甜甜一笑,伴舞更尽心尽力了。舞客送钱给舞女,不能让侍应传递,又不能到舞厅外送,于是就采用这个办法。

少数红舞女,像大华舞厅的陈雪莉、爵禄舞厅的李丽娜、桃花宫舞厅的欢笑风笑,凭着过人的色艺,倒也收入颇丰。但她们只是上流社会的玩物。大多数舞女,步人舞厅犹如跌进火坑,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还有的舞女沦落为娼。

所以,很多舞女都是趁着年轻貌美走红时,嫁一富庶的男人,以便终身有靠。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却说杜月笙随张啸林来到丽都舞厅,但见衣饰华丽的舞客们,在悠扬的乐曲下翩翩起舞。

初来乍到的杜月笙有点不习惯,坐于一个角落里观看。张啸林指着一位正翩翩起舞的成熟少女说:“她叫陈帼英,是这里正走红的舞女。”

杜月笙随便瞟了一眼,觉得姿色还过得去,但并没有特别之处,因不屑道:“没啥稀奇,书斋里先生(高级妓女)也有这个模样。”

张啸林把手中的折扇收起来:“月笙哥此话就有点外行了,书斋的先生怎能与这位陈小姐相比呢?简直是把黄铜当成黄金!”

“黄金?”杜月笙有点不服气道,“我到要听听她的含金量在哪里!”

张啸林耐住性子说:“首先你要明白,她是一位中学生,因家庭贫困,才在晚上悄悄出来伴舞。”

杜月笙一听,连连点头道:“嗯,这还有点特别。”

“特别的岂止这些!”张啸林打开纸扇,面带得色地问道:

“你看她有多大?”

“十七八岁罢。”杜月笙不解地望着张啸林,“这也算特别?”

张啸林点点头:“她今年十八岁,十五岁那年开始涉足舞台,整整四年了,由于她的姿色和超人的舞技,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也是其中之一?”杜月笙打趣道。

“是的,”张啸林十分严肃地说,“我确实迷恋她,象我这样迷恋她的男人上海滩少说也有几百,并且,一个个都是嫖林高手!置身在这样一群色狼的包围圈中,月笙哥,我想问问你:陈帼英小姐现在有多少情人?”

杜月笙不屑道:“这还用问,当然有好几百啦!”

“不!你说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张啸林说,“她至今仍是处子身!”

“你怎么知道?!”杜月笙几乎跳将起来,“莫非你检查过她的身子?如果检查了,落在你手里,你还能让她保留清白之身?”

张啸林冷笑道:“月笙哥,别那么怀疑一切,你以为世界上的女人,就只有你家老四能为丈夫保留贞操?我是没有检查过陈帼英,可是我打过她的主意呀!从三年前开始,我就一直追她,花费的精力和心血不知有多少,可到最后,她还是婉言拒绝了我。说她的身子这辈子只献给一位男人。”

杜月笙一听,拍起了巴掌,笑道:“啸林,你上当了,人家正是吊你的胃口呢,这样的女人才是情场中一等一的高手!”

“高手?”这回轮到张啸林糊涂了。

杜月笙认真点头道:“是的,陈小姐绝对是玩弄男人的顶尖人物。”

张啸林瞪大眼睛望着杜月笙,问道:“陈小姐真是那样的人?”

“绝对是!”杜月笙点头道,“不过,这样的人也值得一玩,不知你信不信,我保证在十天之内把她搞定!”

张啸林摇头点头:“好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杜月笙起身,得意地瞟了张啸林一眼,然后走到乐队的指挥面前,递上几张银票,指挥喜出望外,然后杜月笙附着他的耳朵叮嘱什么。

一曲终了,指挥突然走上前台,向舞客鞠了一个躬,然后慎其事夸张地用高音向众位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告诉诸位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今晚上,上海滩第一大亨杜月笙先生光顾我们丽都舞厅!”

立即有一群乐队成员发疯一般鼓掌。

气氛造成后,杜月笙微笑着走上前台,向舞客们点头致意。

旁边张啸林看得呆了,他经常来这里,还从没被人这样捧过;心中不得不佩服杜月笙的办法多。

“女士们、先生们。”指挥说,“杜先生不但是了不起的大亨、英雄,更是一位怜香惜玉的风情儿郎,今晚云,如果谁被他选中做为舞伴,那么,她将是整个上海滩最幸运的女人,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将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下一场舞开始了,乐队演奏轻缓的预备曲,许多舞女都争相在邀杜月笙跳舞,杜月笙在这些舞女的脸上逐一亲吻,很礼貌地谢绝她们的相邀。

最后,只剩下陈帼英没有过来,杜月笙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乐队奏舞曲。

“陈小姐,肯赏脸吗?”杜月笙主动伸出一只手。

陈帼英嫣然一笑,很大方地邀杜月笙下舞场。

“我不会跳舞。”杜月笙小声地坦言。

“没关系,只要你跟着舞曲的拍节移步,我会照顾你的。”

陈帼英携着杜月笙下了舞池。

果然,陈帼英的舞技十分高超,她用动作稍稍调整了杜月笙的步伐,杜月笙居然也能随音乐享受跳舞的乐趣。

“谢谢你。”杜月笙感激地望陈帼英。

“没关系,这是我的份内工作。”

杜月笙熟悉了步子之后,终于可以分出心来说话:“你知道不知道舞厅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吗?”

陈帼英点头,却没有惊诧之色。

“别人说陈小姐是位非常难得亲近的人,今日初识,却有点名不符实。”

“什么意思?”

“因为第一次见面,你就被我征服了。”杜月笙骄傲地说。

“自作多情!”陈帼英冷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被哪个男人征服,你以为你刚才那几个三脚猫小动作就打动了我?”

“你还敢否认?你否认得了此时正在我怀中的事实吗?”杜月笙搂紧陈帼英调皮地说。

“我是舞女,只要顾客相邀,哪怕对方是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人,我也会伴舞——这是我的职业。

杜月笙感到一股冷傲之气赴面而来。同时,他也感到这位婷婷玉立、**细腰肥臀的女人确实非同凡响,这,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我对陈小姐有非份之想,你会怎样?”

“我会感到很正常。因为每一个找我的主顾,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几乎都存有那种念头。如果没有那才不正常。”

“你能满足他们吗?。杜月笙咽着口水说。

“我会告诉他:我是舞女,卖艺不卖身,如果贵先生有那种要求,那么,让我告诉你—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是舞厅,不是堂子!”

杜月笙不无饥讽道:“看来陈小姐还真是一枝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呢!”

陈帼英也听出了杜月笙的讥讽口吻,表情十分严肃地说:“当然,置身这种场所,别人的猜测是难免的,我也不想分辨什么,我只须向未来的丈夫负贵。”

“未来的丈夫?你未来的丈夫是什么样子?”杜月笙突然感到自己的话实在也问得太过了,但已经出了口。

陈帼英并不生气,叹道:“是什么样儿我也说不清楚。我希望他是一位英俊的白马王子,但我更知道幻想是无法取代实际的。而且,我每长大一岁,就更进一步明白这道理。所以,一切只能随缘。”

“随缘?比如你今天遇上我杜月笙,这算不算缘份?”

“我不知道。”陈帼英摇头说,“不过说出来你别伤心——最起妈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爱上你。”

杜月笙也十分认真地说:“我不会伤心。但我有一种预感: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但愿如此。”陈帼英抛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一曲又终了,她伸出一只手来,“杜先生,请付小费吧!”

杜月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票,连数也不数地塞进陈帼英手里。

陈帼英很平淡地冲杜月笙一笑,然后心安理得地收了起来。

这时候张啸林来到他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杜月笙望着陈帼英的身影说:“舞厅与堂子比较,确实是别有一片天地。”

杜月笙自从离开舞厅之后,竟如魂夺梦绕一般,脑海时常晃动着陈帼英的身影。但他知道,对付这样的女人,不能采用对付一般粉头的办法,粉头给点钱就行了,陈帼英是无论多少钱都无法打动她的,必须想一个办法博得她的芳心。

这些天,杜月笙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去接近陈帼英,也恰恰在这个时候,他的弟子谢葆生却三天两头来烦他。

谢葆生原是沈杏山的手下,后被杜月笙拉过来,仍在沈处卧了几年底,直至帮助杜月笙彻底打败沈杏山的“大八股党”,他才正式拜杜月笙为师。这小子有两大特点,一是爱财如命,二是善拍马屁,因此杜月笙心里并不喜欢他。这次谢葆生来烦杜月笙,是他用积攒的一笔钱开了一个规模较大的仙乐斯舞厅。开舞厅须对付三教九流的各路人马,必须得有个靠山、背景,否则就难以镇住捣乱生事之人,谢葆生认为,杜月笙是最好的人选。

没想到谢葆生选错了时候,杜月笙正为陈帼英之事苦思苦虑不得要领,他极不耐烦地拒绝道:“你回去吧,对外界就说你是我的徒弟,没有人敢来捣乱的。”

谢葆生垂手诺诺道:“我想,如果开张的那一天师父能到场剪彩,弟子的脸上会更加荣光些。”

杜月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我手下的徒弟成千万,如果每一位开舞厅、饭店都要我到场剪彩,我还要不要干别的事?不挑明你们就是不明白——你把我也看得太低贱了,阿狗阿猫都可以请动我!”

谢葆生讨了个没趣,只好离去。

杜月笙以为谢葆生不会再来烦他了,内心抑制不住对陈帼英的想念,过了两天便率了一群心腹去丽都舞厅,谁想,陈帼英恰恰这天不在舞厅。

沮丧地回到家里,尚未喝完一杯茶,马祥生轻步走过来躬身察报道:“杜先生,谢葆生已来了多时,说一定要见你。”

“去去去!”杜月笙今天的心情更坏,连连挥手道,“把他赶走!”见马祥生仍站着不动,皱眉说,“怎么啦?”

“谢葆生说,如果你不肯见他,他就一直呆在这里不走。”

杜月笙一听火了,说道:“好吧,你把他叫来,今天我倒要看看他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一会谢葆生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向他问安,俗话说:“开口不骂笑脸人”,杜月笙本欲大骂,见如此,只好按下火气,说:

“这会儿又有了什么花招?我不是很明白地告诉你了吗?”

谢葆生再躬躬身:“小徒在师父面前不敢有花招,只想请师父一定光临剪彩。”把一个大红喜帖呈上。

杜月笙不接,冷笑道:“我今天偏要看你如何说服我!”

在场的还有几个杜公馆佣人,杜月笙这样做是有意叫他难堪,谁想谢葆生并不难为情,把喜帖放在杜月笙身边的茶几上:“师父,您即使不看小徒的面子上,也得看在陈帼英小姐的情份,去走一趟吧!”

杜月笙心里一惊,暗付:谢葆生也非等闲之辈,擅长揣摸人心,对症下药,莫非他已知道我思念陈帼英之事?但嘴上还是不以为意道:“你开舞厅,关陈小姐什么事!”

谢葆生涎着脸道:“师父有所不知,小徒的仙乐斯舞厅特地请了一批小姐伴舞,其中的陈小姐正是挂头牌的!”

杜月笙的心为之一动,对谢葆生不觉另眼相看,但转而一想,如果就这样贸然同意,传到陈小姐那里,是不是有些跌价,因此说道:“陈小姐在那里又怎么啦?又不是她出面请我。”

谢葆生四下里望望,众位知趣地退下,他这才嘻笑着说:“师父,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

杜月笙瞪望着谢葆生:“有话就直说,吊什么胃口!”

“小徒不敢。小徒正要告诉师父。自从前次师父跟张师叔去了一趟丽都舞厅,陈小姐就被师父的风度和气魄彻底征服了。可是,从那晚之后,师父一直不再登门,真是折磨得陈小姐好苦—师父,您才是吊胃口的高手呢!”

“少贫嘴!你是怎么探听到的?”

“不徒不敢贫嘴。小徒跟随师父多年,也学得了一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师父的事没有不关心的。这次求师父不遂,心生一计,就萌生了请陈小姐挂头牌的念头。陈小姐起初不肯,我就说我是您的徒弟,还说只有陈小姐肯屈就,您会特意看在陈小姐的面子上亲自来剪彩。”

杜月笙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你也真会找借口,你为什么要骗她呢。”

“师父,您去剪个彩,给她点面子,我就不存在骗她了嘛。”

杜月笙摸着下巴不语,思想起陈帼英那美丽的面容、高贵的气质……

谢葆生以为杜月笙还不答应,急了:“师父,我已经请了您几次,陈小姐都知道,如果还请不动,她就要回丽都了,说不定从此她生您老的气……”

杜月笙的喉节上下动了动:“什么时候开业?”

“什么时候都行!”谢葆生喜道,“这几天都是黄道吉日,就等师父您光临。不过,小徒还是准备一番为好,明天上午好不好?”

杜月笙点点头。

谢葆生千谢万谢,欢天喜地离去。

次日一早,谢葆生领着一群手下,大家穿戴得整整齐齐,一起到杜公馆来迎接杜月笙。

杜月笙一直挨到接近上午,才率着几位心腹手下,钻进自己的雪佛莱高级轿车。谢葆生待雪佛莱启动后,才慌忙驾车在后跟随。

几辆汽车一路沿外滩向北行驶,杜月笙很满意,如此前呼后拥,他感到自己的形象在陈帼英心目中会更加高大。

过了海关大楼,车队向西一拐,进入南京路。这里是上海的繁华地段,两边是高耸人云的摩天大楼,宽大的柏油路上奔驰着成百上千的各种车辆。杜月笙的车队在这里游戈了半个多钟头,才来到“仙乐斯”大门前嘎然刹住。雪佛莱刚刚停稳,几个制服笔挺的仆役慌忙上前来开车门迎接。也就在此时,谢葆生急步走上前来,推开仆役:“滚开,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开杜老板的车门!”打开门,躬身扶杜月笙:“师父请——”

杜月笙走出车门,大门口的仆役、舞女立即列成两队,发疯一般拍起巴掌欢迎。

热烈的掌声中,走出高贵、亮丽的陈帼英。她穿了件无袖印度绸旗袍,大红色底子上缀着一朵朵嫩黄的小**,滚边是嵌金线的黑绿丝线,脚上穿一双白色高跟皮鞋,长筒丝袜套到大腿弯上,蓬松的卷发瀑布般的披散下来。她摆动着雪白的手臂,扭着水蛇腰款款迎上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杜先生,你的架子真大,谢老板三请诸葛亮,才肯出山,今日我总算见识了!”

旁边的谢葆生插嘴道:“陈小姐,我请的不是诸葛亮,是大活菩萨呢,诸葛亮能跟他比?我师父手下有成千上万徒儿,一般人别说是‘三请’,哪怕是请百次、千次也不一定请得动!陈小姐,谢某真的谢谢你了,若非是你,我哪有这么大面子!”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杜月笙听了,除了心里舒服,脸上也感到荣光无比。

“让陈小姐和各位久等了,杜某每天就是穷忙,可不,今日又被一点小事绊住,迟来一步,请大家原谅!”杜月笙向左右拱拱手,然后文雅地拉起陈帼英的手,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喃喃道,“你比前几天更漂亮了!”

陈帼英嫣然一笑,依傍着杜月笙径向舞厅内走去。

舞厅装簧十分豪华,也特别宽敞,中间是舞池,四周均匀地摆放着小圆桌和椅子,每张桌上放置了鲜花、汽水、果子露、香槟等装饰物和饮料。饮料免费供客人们随意取用。

乐池里排列着白西装扎黑领带的乐队队员,每个人抱着各自的乐器专等指挥挥动指挥棒。舞池的表面是光可鉴人的水磨大理石,四壁柔和的灯光,混和着微香,洒向人群。两对十五六岁的童男童女,拉着一幅大红绸子,在杜月笙出现在舞厅大门口时就缓步横过舞池在红绸正中吊着两个斗大的彩球。

当杜月笙的脚步一踏进舞厅,指挥棒也同时挥动,乐队奏起了欢乐喜庆的迎宾曲。

陈帼英挽起杜月笙的膀子,走向舞池中央。一名童女端起一只红漆盘子随在杜月笙的屁股后面,盘内有一把纯金罗米大剪刀。

杜月笙红光满面地站立着,待来宾们都进了舞厅,才拿起剪刀,在热烈的掌声中剪了彩。

此时,四壁灯光慢慢转暗,镶在地角音兄的脚灯放着如梦似幻的微光,随即几盏顶灯也旋转起来,乐队的舞曲也恰到好处地奏响了轻缓的前曲一位司仪向杜月笙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道;“有请杜先生、陈小姐为我们跳第一曲舞!”

全场掌声起,杜月笙知道自己是舞盲,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家一起玩吧!”

谢葆生也知道杜月笙的底细,宣布大家入池。来宾们这才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杜月笙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声对陈帼英道:“多谢关照。”搂住陈帼英的细腰,在她的带动下踩节拍。

慢慢地,陈帼英的身子开始紧贴杜月笙,她的脸蛋先在他肩上轻轻地摩擦,而后移过来依偎在他的腮旁,嘴唇喃喃地蠕动着,却没有说话声音。

杜月笙已明白自己把她彻底征服了,她在等他说话、等他主动示爱。

杜月笙故意克制着,表情冷若冰霜,让一盆火在内心燃烧。他相信自己的风度和派头,是任何女性都无法抵挡的锐利武器,陈帼英一定会主动开口的。

陈帼英终于仰起了头,望着杜月笙,嘴唇已经开启—也就在这个关键时候,第一曲终场了。

双双携手退出舞池,去边上的小圆桌上喝饮料。陈帼英抿了一口果子露,欲言又止。原来小桌与小桌之间的距离很近,说话能让旁边人听清楚。在这种场所谈恋爱,杜月笙也会感到有损身份。

“吊她的胃口”,杜月笙脑海里突又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时恰好谢葆生正向这边走来。他向陈帼英歉意地笑笑:“陈小姐,我得走了,今天还有很多更大的场面需要我去应付,下次再和你跳,好不好?”

“师父怎么就要走?”旁边的谢葆生急,苦着脸求道,“今天到场的许多客人都因为你的驾到感到无限光荣,舞会后还有几桌酒席,那里怎么又能少得了师父您老人家呢?要不,现在就开宴。”

“不必了。”杜月笙摇头,看了陈帼英一眼,“来这里我也是看在陈小姐的面子上,彩已经剪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酒席留给各位慢慢用吧。”说着果真站起了身。

这时候,陈帼英毕竟年轻,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仿佛杜月笙这一走就不再来一般,失态地站起来:“杜先生,你、你不能走!”杜月笙闭上眼,强忍着狂喜不让它溢于言表,心里却在高喊: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最善揣度人意的谢葆生很快也明白了这一场游戏,即道:“师父,陈小姐可是很少留人的呀,你就看在她的面子上再次赏光,等开宴后再走!”

杜月笙做出极为难的样子,恰巧第二曲舞又开始了,陈帼英伸过一只手来,杜月笙不失风度地接过,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陈小姐,我有点累,免了这一曲好不好?”

“对!”谢葆生喜出望外,“师父日理万机,很累很累,陈小姐,拜托你陪我师父去包厢休息休息好不好?”

杜月笙赞赏地向谢葆生投过一瞥,然后随着陈帼英进了包厢。

两人一坐下来,外面的仆役便将门带上,陈帼英迫不及待地移过来说:“杜先生,我这样做,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轻浮,并因此瞧不起我?”

杜月笙摇摇头。

“真的,我以前在别的男人面前不是这样的—在你之前,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

此时此景,杜月笙心里更加相信这到嘴的美味再也不可能失去了,因此十分大胆地问:“你爱上我了?”

陈帼英认真地点点头。

“上一次你不是说还没有爱上我么?”

“是的,当时我确实没有爱上你。爱好比打针一样,初注射时,是没有感觉的,过后才会有反应。杜先生,你打过针吗?”

杜月笙点点头:“你的比喻很生动。”

陈帼英大胆地望着他:“上一次,自从你离去后,你的形态、你的外貌、你的言谈及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驱也驱不散,折磨得我夜不能寐,食饭不香。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了。杜先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用了魔法?”

杜月笙道:“你也相信那种无知的说法?”

“我当然不信,可我实在无法解释我对你的爱,见面后相处不到几个钟头,你就勾去我的魂,这太不可思议了。从那以后,我就焦急地等待你的来到,可是,你竟如黄鹤一去!我好恨你!我认定我和你不会再有续集了,谁想偏偏这个时候谢老板聘我做舞伴,并且打出你的牌。”

“这说明我俩是有缘份的。”杜月笙咽着口水道。

“是的,我也相信缘份。仿佛一切都是上苍早已经安排了。”陈帼英说着,身子更向前移挪,当她闻到杜月笙身上那种男人特有气息,终于抑制不住面红心跳、呼吸紧促……

杜月笙全身一阵酥麻,他自忖道:聪明的猫总是要玩够之后才享用……

杜月笙将陈帼英轻轻地推开,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可能饿了,你是不是有这感觉?”

陈帼英已经忘了饥饿,但现在又记起来了,她点了点头。

“那好,我不出场,谢老板不会开宴的,来日方长,我们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陈相英虽有万分不情愿离开,但现在只能跟着点头。

宴会毕巳是掌灯时分,马祥生跑过来小声附着杜月笙的耳朵:“师娘今天一天不见你,要你早点回去。”

杜月笙皱了皱眉头,悄悄旁看,幸好陈帼英没有注意他,低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我随后回来。”

一直注意着杜月笙的谢葆生估计到他可能会走,悄悄地把陈帼英拉到一边,附耳叮嘱几句什么,然后陈帼英款步来到杜月笙身边,闲聊一会,见杜月笙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准备走?”

杜月笙点点头。

“我可以送你吗?”

杜月笙当然不能在女人面前失去威严,点头道:“谢谢。”

陈帼英向舞厅经理打了个招呼,挽起杜月笙的手,走出舞厅。一出门,杜月笙的汽车开了过来,陈帼英对探出头来的司机挥挥手:“走吧,回去告诉你们师娘,今晚杜先生在这里搓麻将!”说完,挑衅地向杜月笙眨了眨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辆漂亮的别克轿车开了过来,车停下后,从车内跳下来的是谢葆生,他做了个手势,又向陈帼英递了个眼色:“师父,我想您老乘这辆车回去更方便些。”

不等杜月笙反应过来,陈帼英已坐了过去,向他招手;“杜先生,快上车吧!”

杜月笙笑了笑,弯腰钻了进去。别克轿车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疾驰了十多分钟,然后在江中饭店门口停下。

这时,走来几位衣着笔挺的仆役开了车门,其中一位问道:“这是杜先生和陈小姐的车吧?”

司机点点头。仆役说:“请杜先生、陈小姐下车,谢葆生先生为你们订下了168号套房。”

杜月笙听后,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心照不宣地与陈帼英相视一眼,然后随仆役走进电梯间……

江中饭店168号套房富丽豪华自不必说,一进其中,陈帼英就迫不及待地倒在杜月笙的怀里……

在杜月笙眼中,陈帼英的身子如同一嘟噜十分成熟的葡萄,甜、香、色都很诱人,如同挂在枝头上,摇曳不已,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跌落,美汁四溅——不,不能让她跌落地上。突然,陈帼英条件反射似的惊叫一声:“呀!”

“你——?”杜月笙不解。

陈帼英也从情绪中醒过来,红着脸道:“对不对,杜先生,我不是故意。”

“如果、如果你跟了我,这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杜月笙不信。

陈帼英并不分辨,向杜月笙投过严肃的一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杜月笙,轻轻地解旗袍上的纽扣……

杜月笙突然揽住她,认真地说:“帼英,我决定娶你,从此后不再让你跳舞,从此后你的身子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你答应吗?”

陈帼英也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愿意,杜先生。”

杜月笙满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贝,以后你就叫我月笙哥好了。好吧,从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明天我就派人把你接回家——杜公馆,那里也是你的家。”

陈帼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面带优色地说:“月笙哥,你是不是很怕你老婆?”

杜月笙心里一惊:“你……听谁说的?”

“刚才宴会后,那位和你耳语的是什么人?”

杜月笙刹地红了脸,知道自己和马祥生的谈话已经被陈帼英看到。但很快,他又很自信地说:“你放心,她伤害不了你。”

“可是……如果因为我,使你们夫妻不和,我也过意不去呀。月笙哥,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太太对你纳妾的事是什么态度?”

杜月笙的脸色黯了下来,如实道:“实不相瞒,我的结发妻沈月英不会同意我纳妾,甚至嫖妓她都有想法。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在意她!我杜月笙堂堂上海滩第一大亨,就算有三妻六妾都属正常,她沈月英凭什么来阻挠我!就是林桂生那样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黄金荣的一切,但黄金荣要娶妾,她又能怎样?”

“她不是离婚了么?”陈帼英望着情绪有点激动的杜月笙说。

杜月笙冷笑道:“如果她沈月英也有那样的骨气,我倒会更加敬佩她。但她沈月英不是林桂生,她永远也翻不出我的手心!她若识相,大太太的地位永远属她的,难道对她还不器重?若不识相,我没必要对她客气!天底下什么都缺,独独不缺女人!”

陈帼英这才放下心来,上床枕着杜月笙的手臂睡去。次日,杜月笙仍让陈帼英住在江中饭店,分别时,他说:“我马上回去要下人收拾房子,最迟在后天就可以接你回家。”

话说沈月英自从嫁给杜月笙之后,已慢慢感觉到丈夫日渐对她冷淡。起先她并不在意,后来听到风声,说杜月笙在外面有了情人,并且还经常逛堂子。她有点急了,但每次盘问,杜月笙都能找出非常非常充足的理由,解释他在外过夜的原因。

沈月英预感到杜月笙花心,但自己也有差处,因此不敢过份地管制丈夫。结婚多年,她一直不育,这一点她是愧对丈夫的,两年前,她不得不抱养一位儿子,书名杜维藩,小名林宝。

这一天是林宝的生日,事前沈月英与杜月笙说好了,要他早点回来为儿子祝生日,但他一早出去,连招呼也不打。到傍晚仍不见人影,四处打听,才知道丈夫去仙乐斯舞厅给徒弟谢葆生剪彩去了。

沈月英派马祥生去仙乐斯叫杜月笙回来。晚上九点,杜月笙的小车回来了,她抱着林宝出外迎接,谁知车内走出来的是司机一个人,他告诉师娘,说师父今晚不能回来,留在仙乐斯搓麻将。

沈月英无限失望地回到房子,母子俩相对着大堆生日糕点,然后上床。

待儿子熟睡后,沈月英全无睡意,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脑海中出现幻象:丈夫正趴在另一位女人的肚皮上……

这种幻象是最令沈月英无法接受的,她干脆坐起来,披衣彻夜等候。

直至次日一大早,杜月笙总算回来了,但又没有进她的房,而是指挥儿个徒弟收拾后面的房间。

沈月英肚子里憋满了气,本打算不去理杜月笙,但到傍晚仍不见他过来,心里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把儿子交给佣人,径直杜月笙的卧室。因为自从抱养了儿子后,杜月笙已另找了房间休息,需要过夫妻生活时,沈月英自己过来。

杜月笙因昨晚很用功,精神疲劳,今晚他要早点休息。见妻子过来,随便打个招呼就上床睡去了。

沈月英心里很难受,但她还是强忍着,走过去轻声问道:“月笙,你昨晚当真是在搓麻将?”

杜月笙望着她,不置可否。

“昨天是宝林的生日,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从前你也有很多徒弟开酒店、赌场、舞厅什么的,但你很少亲自去剪彩。昨天你是怎么了,平日那位谢葆生并不受你器重呀!”

杜月笙正想着如何把话挑明白,见妻子如此盘问,不悦道:“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么宽干吗?”

沈月英感到受了轻蔑,不服气道:“桂生姐也是妇道人家,没有她管得宽,能有黄金荣的今日?”

“你能跟桂生姐比?”杜月笙冷笑道,“我的今日可并没有你的功劳。”

“你……”沈月英胀红了脸,继而感到委屈,流起泪来。

杜月笙感到自己说话太直,既然要把事情挑明,最好要在心和气平的情况下找准时机,他口气缓和下来,揽着妻子道:“月英,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是不该说的。”

“有什么不该?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沈月英抽泣着,“只怪我没有桂生姐那样的本事。”

杜月笙哄道:“你若真有那样的本事,我才不愿娶你呢。别那么多心,怪我心情不好。”

杜月笙看得到了该挑明的时候,长叹一气,有意装成心事重重地样子。

“怎么啦,输了钱也值得这样?”

杜月笙突然抓住妻子的手:“月英,有件事儿和想和你商量。”

杜月笙鼓起勇气:“昨晚我并没有搓麻将,是在江中饭店过夜——”

沈月英预感到了有事情发生,忙打断杜月笙的话,问道:“和一个女人过夜?”

“是的,她是一位很难得的姑娘,聪明、美丽、善解人意,最可贵的是和你一样,也是处女身。我已经答应娶她,让她做你的妹妹,房间己经收拾好了,就这两天可以娶进门。是的,我过去是向你许过诺,今生今世只娶一个。可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上海滩还比不上我的大亨谁没有三妻六妾?好多人都在嘲笑我,有的甚至说我无能,并因此而小瞧我一。所以,我必须要娶妾,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也要娶,但想起我以前的许诺,我就感到在你面前不好开口。故而心情不好……月英,你、你怎么啦?”

沈月英听丈夫说要娶妾,如五雷轰顶,听到最后,感到天摇地动,只看到杜月笙的口在张着,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杜月笙已不在房里,只剩下马祥生、顾嘉棠守候在身边,此时大概是午夜。

“你们、你们的师父呢?”沈月英问道。

马祥生干咳一声:“师父在后院房里和二师娘睡觉。”

“二师娘?那个小婊子是什么人,是不是她就早进到杜家屋里了?”

“二师娘叫陈帼英,是规矩人家出身。”马祥生按杜月笙临走吩咐的说,“师父见师娘突患急症,不能行夫妻之事,出于爱惜师娘贵体之目的,连夜派人把二师娘从江中饭店接来代替师娘。”

沈月英气得眼睛翻白,很久才回过神来:“你、你们师父没良心!”

顾嘉棠劝道:“师娘您老要保重贵体,师父说你不让他纳妾,说明你很爱他,他心里也很感激,可是,他堂堂的上海滩第一大亨面子是最要紧,妻妾成群也是身份的象征,对你来说,也应该是一件光彩事儿,你应该高兴才对呢。”

沈月英胸口郁结着,知道这杜公馆上下人等,都是杜月笙的心腹,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她的。无助中,只有依靠白己。她咬咬牙,支撑着爬起。马祥生问道:“师娘要去哪?深更半夜的,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用你们管!”沈月英满腔怒气地推开两位,向外面奔跑。

“师娘—不要乱跑,师父会怪罪我们的:”马、顾喊叫着,却并不追赶。

沈月英感到一阵冰凉,她明白这些人都是听主子盼咐的,深更半夜她跑出去都不理,很明显是愿她去死。

“我、我偏不去死!”沈月英原本想着去找林桂生诉苦、现在她突然改变主意,径向后院奔跑——她要闹得杜月笙和那位女人成不了事。

后院楼前,在门外守护的马世奇一见沈月英气冲冲走来,情知不妙,立即进去向杜月笙报告。此刻,杜月笙正在陈帼英房间里,听到报告,十分恼火,本欲令马世奇将她轰出去,转而又想:她既然一坛子浓醋,不砸破她是不会罢休的。因此吩咐道:“你让她进来,不要阻拦!”

杜月笙吻着她说:“宝贝,这公馆是我的,上上下下的人员都是吃我的饭,有我在,谁也不敢撒野。你只管听我的话好了。”他起床,跟着拖鞋,将门加上锁,窗帘却有意拉开。

此时,沈月英已来到门口,拼命地擂门。杜月笙不理,只顾和陈帼英**,并且随手将灯开亮。

陈帼英感到羞操:“月笙,这……”

杜月笙亲着陈帼英的脸,喃喃道:“她进不来的,窗户是铁栏杆,门是防盗门,她的醋劲太大,让她开开眼界更好。她也看不到你,你在我下面就当没有她的存在。”

外面的沈月英擂不开门,又叫了几声,仍无人答应,这时见窗户打开着,还亮了灯,便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这一看令沈月英更加呆了,明亮的灯光下,自己的丈夫压在一位女人的身子上……这对沈月英来说,是何等残酷的现实呀,她紧紧地攀着铁栏杆,绝望地嘶喊着:“不要脸——”

房内听见骂声,灯立即熄了,静了片刻,突然呼啦一声,一样东西向窗口飞来——

“哎哟——”沈月英一声惨叫,只感到脸上一阵刺痛,知道被开水烫着了。

沈月英开始嚎哭起来,这时有几个老妈子在马世奇的带领走上前来将她架走。马世奇劝道:“师娘,你这是何苦呢,上海滩的有钱人谁没有三妻六妾?师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直到今日才纳妾。连我们下人都替他抱不平呢。”

一位女佣也跟着劝道:“太太,你要自己心痛自己呢,哭坏了或者气出病来,吃亏的还是自己。男人有儿个不花心的,不花心的男人才没有出息呢。凡事要想开,只要杜先生不动你正房的地位,他纳几个妾回来,也是你的光彩嘛。”

沈月英就这样被下人连拖带劝,送回自己房里。脸很痛,知道烫伤了,越想越伤心,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那些势利的下人们此时已完成了任务,谁也不再理她,各自下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沈月英哭了一夜,第二天一照镜,一双眼就红肿得象两枚桃子。下人过来伺候,她不肯洗脸、不肯梳妆,披头散发就往外面跑。

杜月笙早盼咐过了,凭她去寻死觅活,下人们谁也不去理她。

出了门,想想除了死,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林桂生那里。死,她是不会的,死了以后,丈夫不就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了?

没有私家车送她,只能租一辆黄包车,桂生姐的家在钧培里附近,以前她也经常来串门的。

今天,林桂生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迎上前一把抱住她:“我的妹妹,是不是月笙欺辱你了?”

林桂生听完后,不觉同病相怜,亦陪着流泪说:“我们是女人,没有办法的。别说月笙是靠他自己撑起来的,就连麻皮完全是我帮他打出的天下,他今日要花心,我也只能退让。”

“姐姐,我们女人真命苦呀……”沈月英抹着泪说,“我想学姐姐采取退让的办法,可是,我没有姐姐你那样大的本事。”

林桂生见沈月英脸上果然烫伤了,转对小翠:“你去寻点烫伤药给月英敷敷。可怜的妹妹,做女人没有别的法子,要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让步,可是这两条路你都不能走,我的妹妹呀,我也帮不了你!”说着,林桂生也抽泣起来,两人抱头痛哭。

旁边的小翠见了,心里过不去,便劝道:“月英姐姐,你别只顾往绝处想,男人都是没良心的色鬼,有几个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想不开甚至去寻死觅活,他才不把你放在心上呢。万一死了,他更加如意称心,正巴望着要扶一个他满意的女人做正室呢。你应该好好儿珍惜自己,就当他不是你丈夫。做女人最轻松的做法是把丈夫当做情人,这样自己才可以活得开心些。”

“对了。”林桂生赞赏道,“小翠这句话太有道理了,难怪世上男女只有做情人的才快乐,一旦真正成了夫妻,日夜厮守反而越活越累。原来我和麻皮缘尽也正是这个道理。月英,别去想他,留下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吃的、用的姐不会少你那一份。”

“月英姐,你就留下来吧,”小翠帮腔道,“我们太太正要个伴儿呢。”

沈月英想起昨晚杜月笙和陈帼英在**的情景,心就一阵阵痛,如果回去会更加烦恼,点点头,答应留下。

住了十来天,杜月笙的徒弟马世奇过来传话:“师娘,师父说家里有很多事情要你处理,请你马上回去。”

沈月英冷笑道:“那里不是有个叫陈帼英的婊子么,告诉你师父,我的事可以交给婊子去做!”

马世奇瞄着鬼眼四处张望,小声道;“师娘,如果你真肯让位,师父巴不得讨好二师娘呢,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去,另外,宝林也在寻妈妈。”

此话正好也给林桂生听到了,不觉上了火:“月英,你偏就不回去,我倒要看看杜月笙有没有本事把小婊子扶正!世奇,你马上把宝林送过来。”

当日,马世奇果然把沈月英抱养的儿子送了过来。

再过一段时间,马世奇奉杜月笙之命又来请沈月英回去。

其时,沈月英的气已渐渐消了,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心想只要杜月笙不纳三房、四房,以后的日子将就着过算了,只是杜月笙不亲自来接她,面子上过不去,尤其在二房陈帼英面前,她必须维护正房太太的威信,对马世奇说:“回去告诉你师父,要我回去可以,但不能就这样回去,最起码得由他亲自来接,别的事可以商量。”

谁想马世奇连连搔首,装做十分为难的样子。

沈月英急了,追问道:“怎么啦,你师父不肯接受我的条件?”

马世奇吱唔很久,最后说道:“不是师父不肯接受,我还没问过他,怎会知道他不肯来接师娘?只是,师父他近来十分繁忙。”

“他忙什么?”沈月英皱眉道。

“师父最近又看上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可漂亮了,师父对她真是爱得死去括来,一分钟也不会离……”

马世奇的话尚未说完,沈月英双眼翻白,心口郁结,嘴唇发紫,样子十分吓人,小翠慌忙扶住她:“月英姐,你怎么啦?”

却说杜月笙娶了陈帼英气走结发妻,心里反而清静下来,乐得日日夜夜陪伴新人。

陈帼英属小家碧玉,骨子里的善良本性使她感到有愧于沈月英,过了一段时间,便主动劝杜月笙把沈月英接回来。其时杜月笙也因为儿子寻娘,就派马世奇去林桂生家接沈月英。但想不到非但接不回妻子,还惹得林桂生非要把月英留在那里。

杜月笙越想越感到沈月英不识相,一咬牙决心再娶一位小妾,偏要气气吃醋的女人。他向陈帼英提出这样想法,陈很坦率地说:“从我内心想,当然不希望再有女人来与我们分享你,可我没有理由阻止你。我想,如今月英姐肯定恨我,如果你再纳一个,她会减少对我的恨。所以,我还是支持你纳妾。”

杜月笙听后十分满意,一把将陈帼英搂在怀里:“不愧是读过书的女人,你就是比月英晓事。你放心,娶了新妾之后,我会像过去一样爱你!”

陈帼英叹道:“爱不爱我都无所谓,我只希望能替你生几个儿女,在杜家有一席之地,不至于随时被你赶出门。”

“怎么会呢,帼英,我是位重情重义的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当然,如果你能替杜家生儿女,那更是我们杜家的造化。”

陈帼英道:“自古英雄爱美女,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我终有一天会年老色衰,女人的光景也就那么几年,你别哄我了,我比谁都要了解自己。”

杜月笙认真想想,亦感到陈帼英说的话确实很实在,不觉佩服她的先知之明。

杜月笙有心再娶一位美妾,但此时他心中并没有谱,不知道下一位该找一位什么样的女人。

马祥生知道杜月笙的意思后,便向他献计道:“杜先生若要想找一位满意的小师娘,除了舞厅,我认为最好的处去是书寓。”

杜月笙最不喜手下管他的事,不悦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去这两个地方找?”

杜月笙这下没话说了,因为他已有的妻妾确是黄花闺女,而且,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希望第三、第……位小妾也要是黄花闺女。他点点头,决定去书寓物色他的第三位。杜月笙从十五岁开始逛堂子,对上海的妓女行业是十分熟悉的。上海滩最早出现娼妓这一行业是在清朝康熙年间。那时康熙皇帝为了搞活沿海经济,实行了“驰海禁”,放宽了对海上运输的禁令。上海做为一个港口城市也因此而得到迅速发展。

随之,大批洋人来到上海滩,上海滩成了冒险家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