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国祭山陵车迥转 臣僚接踵鬼城行

齐国边境内,由君候车辇和大齐纂旗为麾乘为视角中心的十万大军,已经压境界内了。齐王拥坐大辇,虎视一马平川的韩国疆域。地界辽阔,远处只有隐约的边城和山簏的韩国疆域。

韩王坐在车辇之内,神色冷峻。

齐国的将军们列队拜请:

臣等兵备检校完毕,恭请齐王殿下兼征讨韩国大元帅令下,臣等即刻吞并韩国四城,以洗刷韩国君臣无信不义,弃毁盟约之奇耻大辱。

齐国君王令:杀卒,祭我帅旗!

齐国武士把一个穿韩国兵卒服装的俘虏押绑在木桩上。

齐君下令:斩!

话音刚落,人头就落了地。

齐君令:传檄!黑白黄四旗将军各奔三城,我夺边城。分头进发!

韩国军队如潮涌一般,向韩国境内奔泻。

黎明时分的韩国卫戍大营,帅帐之内,风灌大帐,幔账动**。

主帅急令帐内校官:立刻着轻骑急报韩王殿下,齐国君王亲统十万大军压境边关,不日就会大军纵深入侵,请援派上将火速救援!

一校官听令出帐。

主帅:各位将军,我五万边军只剩四万五千兵马,现在,我等身陷无援死地,以死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我等力争守住大营三到五日,以守待援!能做到吗?

将校应声而答:我等誓死保卫大营!坚守待援!

主帅:好!我颁军例:阵前无令退缩者杀!将士皆不得免!

将校:我等宁死阵前,不亡帐后!

主帅:好!生死存亡就是眼前!

主帅带头出了帅帐,纵骑出大营,韩国卫戍边军已经列队大营之外。

远处尚未看到人马,但铁骑涌动的如潮声响,已经像雷声一般渐渐滚来。

韩国军队营内守军严垒相待,营外博杀的弓箭手站在盾牌绞杀手的身后。

骑兵已经列队后面,准备伺机反击。

主帅带领校官围大营四周,轻骑奔走,他们一边跑一边传令:无令而后退一步者立斩,士卒博功者,晋升百户;校官连升四级!

韩国军人回应:生死存亡,就在此时!

天地间一片苍茫。

一线土墁地带,黑压压的齐国军队一线涌出。

韩王的八乘快马车辇几乎跑在最前边。

后续的兵骑拼命压过,如黑火蔓延。

蹄声如雷掠过。

韩军三名信使身着佩剑戎装,携带备用马匹,急速向远山方向狂奔。

黄尘逐卷信使们的马后,像一条腾起的黄龙。

齐王引领中军。

他的两翼,已经列好了一线长阵。

齐王传令身边一将:

你领一万精兵,午前攻略边城,以备我军给养,误我军令,杀无赦!

将官领旨退身。

齐王站在车辇之上。命令侍兵:

传韩军主帅上前说话。

令兵高声走上前去,高声传话:

大齐君王着令韩国卫戍主帅上前说话。

栅门打开,韩国主帅纵骑几步,马上行揖:

本帅授命卫戍大韩边境,未敢迟差半分。今日齐王殿下统驭倾国之兵越我边境,不知有何缘故?

齐王笑道:韩王无信,毁弃两国盟约,寡人亲统十万雄师问罪于韩王。你身为边帅,制军不足五万,况韩国君昏臣暗,社稷凋蔽,民不生安。寡人敬你治兵肃整,恪守职任,不愿枉杀豪士,将军若不战而归降齐国,寡人愿杀马盟誓,赠你封邑,永传后世。不知将军意下何如?

韩国主帅:士蒙恩主而不惜揖躯,兵因守土之责而不避阵亡,将相悬命邦国而不计生死者,即是我辈。殿下与我君王有隙,为何不国榷章台,非置万众儿郎浴血相拼。本帅闻圣君不发不义之兵,明主不轻薄人民性命。两国拼斗害多而无益,更况韩国无不雄兵名将。愿殿下能退兵和议,本帅原代陈殿下意愿回我君王,不知可否?

齐王大笑:你身陷死地,妄论他事无所裨益。降与不降,只是倏间之事!愿你不误这五万无辜性命。

韩帅:韩国援军不日即到,韩国五万铁骑何陷死地?

齐王冷笑:非寡人不怜恤你,如此冥顽,你就是自寻绝路。

说罢,传令:杀!

齐帅引马退身。

齐国盾兵着令,齐步而上。弓箭手层层尾在其后。

两边对射,万箭齐发。

天空一片交织的,黑色的箭羽。

箭簇之下,双方兵丁都有伤亡,有人仆倒,有人受伤。

射毕,齐军持盾的绞杀手一冲而上。

边城。齐国围城将军在城下喊:边城城主听令!我大齐十万重兵已经深入此地,请打开城门交移授册和城印受降,如若不肯投降,一旦城破,此城必定大开屠戳。

城上只有城主一人向城下张望。他拱手道:本城无人住守,如移此等空城,本城主须问三件事。不知将军允否?

齐将:城围之下,没有什么条件可讲,如若打开城门,必先杀你!

城主笑道:此城失陷之机,自是本城主殉城之时。你若攻一空城,想来也要死伤许多兵马,空城也要兵将伤残,齐王岂可饶你?最好,咱们先谈条件,这对你我,都没有坏外。

齐将望着高大的城墙,和堞口置入的圆木石块,犹疑了一下,说:你先讲一下,若不对我胃口,不用三刻,此城必陷,到时你后悔不及。

城主:一,不许掳掠平民。

齐将:我本仁义之师,可。

城主:二,不许**。

齐将:**者必杀!此乃军律,可。

城主:三,军人不可住民宅,索食必须是买卖。

齐将笑:此后,边城乃齐国制守,当如你所说,可。

说着,齐将下了马,请速开城门。

城主:请稍待吧。

他走了城梯。

城门徐徐打开了。

齐将军剑一指城主:你若受降,请跪迎我大齐雄师。

城主:城降,城主不降。本城主愿以死殉城。只是将军一定要承守诺言。说罢,拨剑欲自刎。

齐将以剑弹开齐国的剑,令士卒:先把他绑起来,侯命。

齐将近兵索绑了城主。

齐国大军,蜂涌入城。

齐将引马上前。拦住兵卒:本将严令:一不许进民宅,违者杀!二不许**,违者杀!三不许抢夺财物,违者杀!四,占据城门和兵备司,采购军需,不得有误!

令罢闪身入城

入城的齐军,兵流四处,井然有序。

齐将笑着对城主说:先委屈你多活几日,协我勘查城区完毕,你想死还来得及。

城主笑道;我已是阶下之囚,如不伤及边城军民,本城愿详略城中事宜。

齐将令一校官:你速查边城采购,着数量报我知道。

又令侍从官,你带三十侍兵速去巡城,督检军令,有违者不用报我知道,不论尊卑,立斩!

城主不由悲泣。

齐将笑道:城主有何感慨?失城陷地不是你的过错,无兵可守,无将可遣,无援兵可救,何必自责。

城主跪地:本城代全城父老谢过将军肃兵严整,本城感恩之至。

齐将扶起城主,亲自解绳,携手与他一起进了兵备司栅门。

后备司厅堂内,校官来报:报将军,我军采购已毕。

又一校官来报:报将军,城防布置毕备。

齐将对来报校官说:你带八千兵丁速去襄助大王,着两千军士守城。并报边城采购数目,告我君王略城军令和详情,午时之前赶到,误时必斩。

校官得令即出。

齐将对城主说:请城主降我大齐,本将荐你管辖此城,你最好不要推辞,你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怜惜一城百姓的存亡。

城主:鹰犬尚恋旧主,本城不战,缘为怜恤苍生。若本城受命齐人,恐本城天地难容。本城主不敢从命将军。

齐将大怒: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由你辖管此城,百姓受惠,齐国也会得到仁义之师的传名,大家都好,你这般短见,难道想让全城百姓受人荼毒?

城主万般无奈:请容我细想,再回禀将军不迟。

韩国卫戍大营外沙场。在齐军的强力攻击下,韩军已经退缩到了军营栅内,劣势已显。

齐军四面攻击,越战越勇。

死尸遍布栅栏内外,有的栅口突进了齐兵,但很被又被拼命博杀的韩军赶杀了出去。绞杀进进退退,殊死相拼,相互纠缠。

从边城而来的八千齐军整装听令。

领兵校官纵马跑到齐王车辇前报:

回禀大王,边城无使一兵一卒,已经纳降进了城内。将军令我启禀大王,请大王进驻边城,并着令俾将率八千精兵来援肋攻寨!

齐王红了眼,挥剑下令:此营将破,你带兵都住韩国后路,截逃杀斩,不得有误!

校官得令,回骑领军向韩营背后二里之外,列兵布阵。

韩军主帅纵马大营之内,声音嘶哑地大喊:我军没有退路了,陷营必死,兄弟们,跟他们拼吧!

韩国都城城门下,韩军传令兵纵骑闯过城门,他们一路大喊:边关大急!边关大急!他们已经奔跑得疲倦不堪,人和马都大汗淋漓。传令兵骑,直往内城王宫。

韩王宫君臣危坐。

殿堂之上,传令兵跪地痛哭:大王快发救兵!若有迟缓,我五万将士就会全军覆没了!

韩王原本病容苍白的脸上,更加发青。他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严仲子不待侠累说话,抢先一步:启禀大王,应即刻传缴各城郡发兵边城,臣愿带都都五千铁骑加禁军三千及都畿守备兵丁六千余众连夜奔驰救援,请君王另具书信,委托大夫出使魏赵两国紧急求救。如果我边界五万子弟被齐国彻底打垮,韩国最后的家底就丢光,到那时,刀俎之下,韩国就会沦为赢弱小国,万难起复。请大王不要犹豫。

侠累:臣以为严仲子调遣边兵,殆误社稷,此时派出兵员更是如油灭火,齐国只是报复齐魏开战,韩军按兵不动一事,这是起心报复。臣以为不妨借严仲子人头,送交齐国,谢罪免战。

严仲子大笑:仲子的头如能驱走狼虎之师,取走就是。现在国家悬命一线,宰辅不思退兵良策,以妇人阴柔手段取悦齐国,只能徒增笑柄。请君王体察。

韩王:你们说得似乎都有道理,容寡人再想想。

信使大哭:大王,五万子弟命在一旦啊,容不得再等了。

韩王:战?还是和?他茫然四顾。

严仲子万般无奈,继续陈请:大王,战与非战,已经不在重要,重要的是速做决断,不然,情势危急,两相殆误。

韩王害怕:严仲子,你去求和吧!要体察寡人的想法,战则噩梦缠身,经年不绝,城邑毁灭,生灵涂炭;和则弃城弃土,膏脂流耗,不啻沉疴养患。此去边城,大小事宜你可自作主张,要尽快熄灭战火。

说罢韩王昏厥了过去,内侍大乱,一片惊呼:大王,醒醒!

严仲子进退两难,急得团团乱转,等内侍扶走韩王,他拉着令兵一起出了宫殿。

侠累冷冷地打量着严仲子的背影。

城外卫戍大营笼罩在月夜之下。严仲子策骑弃车,对兵士们喊:弟兄们,你们四万五千戍卫大营的手足兄弟,被齐王率领的十万大军围困,生死就是旦夕。如果没有你们的相救,明天,你们也会同样受到更严酷的杀戮。你们愿意这样死去吗?

众志成城的兵卒喊:不愿意!

严仲子:愿意救他们吗?

大营海啸一般地:救我们兄弟!我们不怕死!

严仲子潸然泪下。

他一边抹泪一边大声说:我已经派人传檄城邑,索要兵丁,我们就做第一支援兵吧!

群情激奋,大营一片喧哗。

严仲子:弃车乘马,不要粮草,生死只在死战!开拨边城!

说着,令旗官开道。

回兵救援的韩军轻骑而动。

城内拥出许多观望的百姓。

古道上,驰援的韩军纵骑奔跑。

蹄声如海潮般的震耳。

韩国卫戍大营,齐韩两军进行了堡垒战。经一天一夜的鏖战,士兵们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了大营的栅栏肉体垛口。韩军像被围困的恶狼,出不去。而齐军像捕食的猛虎被堵在笼口,又杀不进来。戟剑相磕,两军对杀。

内守的韩军人数死亡近半,留下的军士多有刀箭之伤,但还是带伤血战。

韩帅令人焚账烧烤马肉,调防的军卒们有的在后边啃吃黑焦的马肉,有的替换绞杀。两边兵勇都已经疲惫以了极点。

韩帅干脆坐在帅帐大案上指挥,不时又站着挥剑四望。他,没有马了。齐王也弃了车辇,骑在马上,纵马四处察看,寻找战机。

场面十分狰狞惨烈。

边城与卫戍大营之间高坡处已经让晨光染得十分清亮。严仲子登高大喊:弟兄们,敌人就是眼前。前面是齐国拦我卫戍大营后路的伏击大营。我们以一当十,立即把他们打垮,一举将他们逐出大营,撵到营外杀之。兄弟们,你们敢不敢?!

兵士们:敢!

严仲子:好,杀!

严仲子一马当先,铁骑像刹不车的大辇,自高向下面的军营冲上。

齐军这些步兵没有料到韩国援军来得这么快。加上大营未修防御栅栏,大营立即被冲入了。韩军拼命砍杀,严仲子直取带兵帅帐,他的骑兵一举打垮了帅帐护卫,与主将拼杀一团。

齐军不知韩军数量,有些惊惶失措,仓皇想逃,主将被严仲子的亲率的侍卫队斩杀了。

齐军败走,严仲子把齐军伏击大营主将的人头用长戟挑了起来。交与旗手。

挑着人头的旗手向前纵骑。

严仲子令:直奔齐王大纂,斩齐王者,封上卿!活捉者,封城八邑!生死对决,在此一战!

新胜的铁骑锐气大增。

韩国骑兵追着齐国败兵拥掩而去。

韩国卫戍大营沙场外,突然,韩国大营后一片黄尘涌来。韩军以为齐军后备伏兵奔袭,主帅厉声大喊:挡住突袭,兄弟们,最后一拼了!

齐军也以为后备伏兵掩杀而来,再次强攻。韩军大营两面受制,吃肉的韩军也抢着火棍和剑戟围堵上去。

没想到齐国后备兵根本没有攻营,而是绕营分流而逃。

后追的韩军涌上大营正前。

韩国主帅兴地大叫:救兵来了!弟兄们杀吧!

韩国士卒踏踩着如堆的死尸,奋力绞杀。

齐军有些胆怯了。

严仲子已经身负剑伤,衣袍浸血,他盯住齐王的大纂死命拼杀。

齐王的大纂终于移动了。

韩军大营主帅一下子明白了严仲子的意图,他对侍从们喊:你们死命跟我。冲出大营,围住齐王不得有误!放跑齐王就是陷我们于死地!

几十个勇士斗志猛增。

主帅拨剑前冲。

一道缺口被打开了。

他们杀出了大营。

齐君大纂被这几十个勇士切开了,后涌的韩国大营兵卒,堵住了齐王的退路。

严仲子大喊:杀齐王者赐城八邑!

众兵丁也齐声大喊:杀齐王赏八城!

韩军在齐军的包围圈中包围了齐王。

严仲子和大营主帅拼命杀退齐王的近侍。

齐王的车辇一下子就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严仲子和主帅的数百名鲜血淋漓的将卒,一拥而上,他们用带血的戟剑逼住了齐王。

韩王脸色一下子白了。

万人丛中,只有少量的韩国将士围逼着齐王。

齐国的大纂,被韩军的兵卒抢到了手。

正在拼杀的两军看到了齐王被困的场面。两军,都不敢再动了。

整个战场僵持住了。

长风裹沙,除了风声,战场上听不到喊杀声。

剑戟相持却没有人敢动,两军之间出现非常怪异的寂静。

16:边城内 日

城主依然穿着韩国的旧官袍,跟在守城韩将的身边。

他们步行在城内大街之上。

城内,几乎家家闭户。大街上,巡兵走动,边城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你来我往的占领。

齐将问:城主,听说这个小城酿造的酒非常醇美。齐人人都听说过,很有名啊。

城主:如果不是战争不止,这个小城,几乎家家因酿酒而非常富有。他们的酒卖得很远,。很久以前,这个小城曾经夜不熄灯,客无止息。每一户人家的女儿都站在窗口与南来北往的商人谈论交易。她们的父兄就在后院不停地窖装酒瓮。

齐将:当街买酒的那姑娘都跑哪儿去了?

城主:早就没有了,战乱不止,已经没有人敢在这里做生意了。

齐将:相传很久的远古,这个城市可以用酒载船。齐将神往地:这样的小城,它富到这种地步?如同王侯?那可只是一个传说吧。

城主:您看到了吧。这个街区地面上铺的是什么?

齐将低头一看:哦,青石。都是青石啊。

城主:这里方圆百里不产此石,是城中商户自己用重金购买的。

齐将:这样的石头从遥远的地方采来,真不易啊。

城主感叹:若不是天下兵戈不断,逐鹿争端不止,你在此做一富翁,也算是一生的惬意。只是当今世上,意欲建功立业的人太多,枭雄割据,兼并不断。

齐将:城主呵,天下的事,你我都管不着,依本将之见,你还是顺时应变才好。通达时务才是俊杰。

城主一笑。

齐将:我早知你是个仁厚长者,才如此私爱于你,不然,早就一剑剌死了你。如果真的那样,你我就无此有缘相聚于此,听你讲什么酒故事了,我们的朋友也就从今天做不得了。

城主:将军杀伐疆场,尚有怜民恤贤的胸襟,我这个失城罪人,只要边城安定,本城主就心存不尽的感激,就是死,又有可惜?

三位游侠自驿道飘然而至。

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城外大营,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看到军营内尚有留守老卒,直奔了过去。子侠对看营之老卒揖礼:敢问军爷,这里准备祭陵的千众人马都上哪儿去了?

老卒挥戟一指:你们是何人?敢问统军大帅的行踪?莫非是齐国奸细?

几个老卒也赶了过来。

盲侠上前施礼:我们三兄弟是上卿大人的幕宾,公干外出方归,请军爷告之大军的去处,我们好襄助上卿大人。上卿大夫领兵往哪里去了?

老卒狐疑地:你们是上卿的幕宾,难道不知上卿去哪儿了?

盲侠:我们刚到啊。

老卒:边城失守,大夫领兵驰援去了。

盲侠:韩王和宰相在城内吗?

老卒:他们都在韩齐边界上呢,也许,不在了,我们说不准。

盲侠和二侠都大吃一惊。

盲侠:大人不及与我们告别,我们速去帮他!

三人立即向城内飞奔。

旋即。三人各乘良驹驰出城外。

上路疾驰。

山谷之间,三个游侠,快马加鞭。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已经从山上,望到了边城。只是边城的城头之上已经易帜。三位侠士下马。

子侠:边城已经失陷了,大哥,我们此时还能进城吗?

盲侠好像在嗅闻着什么:大战已经打过了,现在怎么听不到了声息?

子侠和燕侠:难道上卿和城主,会遇到了什么不测?

盲侠面露茫然之色:我们近前看看,如果上卿遇害,我们三兄弟必剌杀齐国上将,以报仲子知遇之恩。

子侠和燕侠默然点头。

三人放慢了马蹄,一路向山下走去。在他们眼前是韩齐沙场上,浑身是血是严仲子拨开剑丛,走到齐王面前,深深一揖:齐王殿下,违暌已久,不期在此相遇。

齐王惊魂未定:仲子不是被韩王缧系大牢了吗,如何从天而降呢?

严仲子大笑:风传之事,未可置信。我在上都闻听齐王狩猎于此,着奉君王之令来此相伴于殿下,请殿下莫惊,现在,我请殿下到我边城驻跸,仲子愿献韩国最好的美酿伺侯于殿下。说着,他上前牵住了齐王的手。

人群簇动。严仲子突然呵令:我与齐王进城饮酒,你们不许乱动!他回身对齐王一笑:请与我同上御辇!被丢弃的辇车离之不远。兵众们被迫闪出一条狭道。在韩国士卒的庇护下,严仲子与齐王相携移步而往。严仲子扶齐王上了车辇,二人并肩而坐。不甘心的齐军挡在马头之前,众兵拦堵。一齐将上前责问:严仲子,你侠我君父意欲何为?你若不下车,我即令斩杀你五万士卒!屠你城池!

严仲子大喝:你是什么人?敢拦君王宝乘!若不闪开,按律剌死剑下。齐王在剑剌的威逼下,不敢说话。严仲子笑对齐王:殿下,这等武夫不知情趣,扰我待君厚诚美意。

齐王只得下令:你们退去吧,寡人与仲子大人有要事相议。围堵的齐军将士皆流泪不止,无奈地向后退了几步。

严仲子令韩国侍从:驾车边城。车辇徐徐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上辗过,十分颠簸。一路上,严仲子谈笑自如:殿下,齐军十万雄师逐鹿已经疲惫,请下旨归营扎寨,以事休息。仲子与君王今夜觞觥畅饮一夜如何?他们没必要追随吧?

齐君黯然:寡人身陷你手,惟听命而已,无话可说。

严仲子:殿下错了,你我虽非君臣,也应是莫逆相知。殿下曾在章台之下放过仲子,仲子岂敢负恩相报?殿下放心,有仲子在,殿下只管与仲子游历边城,若有不妥,仲子愿以死谢罪。

齐君无可奈何,又被严仲子的话所感动:仲子果然是真丈夫,寡人错看了你。边城之事,仲子可替寡人施令,再无他议。

车辇停下。齐王探身辇外:传令,我军不要追逐寡人车辇,扎营境内。无寡人命令,谁也不可愈越边界。违令者斩!几员齐将痛哭而跪:臣等领旨!有的兵校想上想拼抢齐王,被将官住用剑挡住了。齐王的车辇开始徐徐而行,韩齐两军人马都透着小心翼翼。

车行城下。边城城墙上齐国兵卒往来,火炬通明。

齐将与城主倚堞相望城外的车辇向这里走来,车辇的周围大多是浑身沾血的韩国将士。

齐王的车辇停了下来,车辇后面,站着全是韩国将士。从城上向下看,韩军已经列队整肃,军容依然严整,只是全部破衣褴衫。而外周的齐国将军则显得整齐多了。

韩国令官在城下传令:城内齐军列队出城参见齐王殿下,不得有误。

齐王危坐车辇之内,由韩军炬手相伴左右。他的神色还算安然平静,只是异常苍白。

在城头观望的齐将大惊,疑望良久,回身下令:集兵校点,列兵出城!传令兵击鼓传唤。四面城墙之上,只见火矩如龙向正门流动。城门徐徐大开,齐将出门跪迎车辇之前,他

趋身单腿跪下报:边城守将领军二千,在此恭迎我王殿下,请君王示下。

齐王探出身子:着令你等领兵归营,寡人没有旨令,不许愈过边界。传令十二大营,弃四城守兵,全部退归,切莫迟延。齐将惊异万分,只是不敢说话。

车辇,随炬火之光,驰进内城。它停在兵备司门前。城主过来相见。

严仲子令:城主及随军将校听令,设毡秉烛,购彩帛设置仪堂,设盛筵,着城中文武官吏器乐前来等候,要按君王礼遇接齐王殿下驻跸边城。

城主十分惊异。

严仲子:失误者,斩!

随着一声令下,兵备司内外一片忙碌。

严仲子对坐在身边的齐王笑道:殿下稍待,顷刻即好。

齐王:谢过上卿款待,边城凋蔽,切莫奢华。

严仲子回头令侍从:即可回上都复仲子陈请:齐王宾临边城,仲子与齐王榷商两国罢兵和好之事,速去莫误。

齐王嗒然无语,默然视之。

齐韩两国疆界,两边都在扎营安寨,两处都燃起熊熊篝火。营寨之外,满脸血淤和伤痕的门兵肃然站立。齐将在界内喊:请韩军主帅与我大将说话!

韩军主帅出营,侍从们紧紧相随。

齐军大将走前一步,深深一揖:俾将见过大将军!

韩军主帅还揖:上将召见本帅可有话说?

齐军主帅:两军鏊战已经两日,都已十分疲惫。本将愿献美酒甘饫犒劳韩国将士,万望应允。他的身后已经摆放了一大堆酒瓮和腊肉。

韩军主帅:本帅承情了。深施一礼。

齐军把酒食放置界中间,后退了数十步。

韩军主帅令:传士卒来取。一群士卒也不客气,上前抱取而退。韩军主帅对身边人:传令大营,赠齐军良乘十匹。

风凛凛。马牵了上来。韩军主帅对韩军大将:此马只做谢仪,请笑纳。马,被韩国士卒逐过了边界。

齐军大将答谢道:俾将有一请命,不知将军能否应允。

韩国主帅:请将军明示。

齐军大将:齐军能否委派两名内侍,侍奉我大齐君王。

韩国主帅:将军所言,已愈越本将责权,恕不能接受陈命。二人相对,沉默良久。

狂风再次掠过,扬起一片尘沙。猎猎风中,二军将帅施礼退下。此时,天色让风沙搅得黑了下来,沙场外旷野,夜风极凉,萧萧瑟瑟。远处,挑火为为阵亡将士掩埋尸体的兵丁们无不嘤嘤而泣。

韩军主帅率将校跪地悲怆流涕。

荒野之间,两边军卒都在收敛尸首。远处的边城城门下,夜光惨淡。三位游侠策马城下。他们望城上呼喊:请兵爷开城门。一个守门的韩国兵校扶圯回话:你们是哪里来的?

盲侠:我们是严仲子大人的幕宾,请允我们三人进城与上卿大人相见。等了许久,门徐徐地打开了。三人进城。他们走到了边城兵备司,这里的兵备司已经变成了齐王临时驻跸处,当然,也就是囚禁齐王的地方。这里已经临时用彩帛扎好,它变成了一个布帛的殿堂,厅内一片烛光通明。殿内将校和城主一律换了便服,除过门的兵丁们,已经无人佩剑。坐在首席的齐王神色还算坦然,他对坐下首相陪的严仲子谢道:上卿英蹈武略,真是韩国第一等男儿。寡人能与上卿在此风云际会,真是幸事。惟一不幸的是兵戎乃见,若知上卿重掌兵柄,寡人定不会猎狩边城。

严仲子:韩国君臣谋划两国和好历年已久,殿下屡肇边事,以致韩齐社稷动**。仲子听命君王,起复而至此间,实为心忧两国争兵不止,祸起边民。若不至身战事,仲子心里十分敬爱齐国的政清民阜,君明臣贤。

齐王:韩齐虽是近邻,相争已经很久了。

严仲子:仲子以为,两国还是罢手求和的好。以齐国之雄,攻打韩国毕竟不是难事,只是韩国并非到了疲惫不堪的境地,虎狼相争,狼亡虎伤,既有胜算也得不偿失。更况魏国已经大兵压境,齐魏私愤相结太深,值至齐韩争端,魏国雄师在侧,难说没有觑觎之心。

齐王:寡人知道魏人是不服于齐的。

严仲子:为长治久安计,仲子以为还是韩齐修好为上上之国策。以免受他的之觊觎。

齐王感叹:齐国若有上卿一流名臣,何忧齐国不能成为强霸?只是寡人无缘,齐国再无管仲了。

严仲子:殿下,今夕不谈两国交恶,只论友情吧。我等边城官吏在此敬献薄酒,以致我等敬爱殿下之诚意。仲子愿齐韩两国永免战争。

齐王与严仲子的僚佐们一起饮了:仲子所言不错。

说话间,三位侠士已经站在殿门。

严仲子召请:请三位侠士见过齐王殿下。

三个行宾客大礼。

齐王问道:三位英雄莫非是仲子的幕宾?

严仲子道:此三位侠士乃仲子贫贱之交。

齐王好奇:三位英雄必身怀绝技,敢问都有什么本领?

严仲子:三位侠士剑技绝妙,只是浒野生存惯了,不愿效力庙堂,实为草莽豪杰。

齐王向三位侠士士赐酒。三位侠士谢过。一饮而尽。

严仲子:长夜难消寂寞,更兼边城荒凉,殿下,不如让子侠吹笛助酒如何?

齐王展颜一笑:很好。

严仲子:子侠,请为齐君吹笛助兴。

子侠:好久未曾用过此物,粗陋乡音,愿齐王殿下莫笑鄙陋。

齐王:听听乡野曲调也好。

子侠横笛奏起。

齐王惊异:此曲音调刚烈且有琴韵,不知是何曲目?

严仲子:《广陵曲》。

齐王:此乃恨谙争鸣之声,激励人也。若寡人回归齐国之时,请上卿赠送曲谱,此曲定会遍传齐国朝野。仲子可知此曲是谁人所作?

严仲子:此曲是市井之交的朋友谱的曲,他名叫聂政。

齐王:聂政?寡人没有听说过。

严仲子:聂政乃市井一个屠户。

齐王感慨:仲子贵列九卿,王胄之衍脉,涉友乡野与市井,实有相宰之襟怀。仲子若得韩王宠信,列国会因你而不敢小觑韩国。真是可叹英雄埋没,庙堂悬席相位了。

严仲子:殿下过誉了。仲子身跻九卿,此生足矣。

齐王:韩王若肯送你到齐国,寡人必延你为相。若两国罢兵万年,只此一计。

严仲子:仲子不敢妄生此念,生为韩国之人,死亦为韩国之鬼,仲子生年能见两国交好,仲子别无它求。

齐王笑:韩国之人,愚且直,忠信具全,奈何?若韩国有上卿在,寡人必不主张再战。

严仲子:请!说着端酒。

这时,城外的山道间,信使纵骑而过,人和马,都已经显得疲惫不堪。信使刚过,髡头带着几个小山贼站在路中,遥望信使的背影,满眼充满了疑惑。

髡头:是不是疆界出事了?这两天信使来往不断,不知城主大人可好?

小贼们:逮个信使一问不就知道了?

髡头:咱们若动了军爷,兵卒进剿,岂不断了爷的炊火?明天一早,叫两个孩儿下山探听报我。一定要打探到城主的消息。

小贼应声:我去吧。爷请放心。

髡头:机灵着点儿,行乞进城,千万别露痕迹。

韩齐疆界的拂晓时分,齐军发话:请韩军主帅说话!

韩国主帅从帐中出来。

齐军大将:请元帅着人去往边城,本将一定要知我君王的消息。若我君王安恙无事,你们相安。如果没有国君谕令。韩齐两军恐多有不便了。

韩国主帅:请将军不要胡思乱想,我上卿大夫君子气象,决不会怠慢齐王。你若不放心,我即派校佐回城转达你的担忧。

齐国元帅面带忧色,显得十分不安。

一骑乘,从军营驰出,向边城驰去。韩国都城城门下,信使一进城门,就从马上跌了下来,马也倒下了。

门卒一看,忙抬起向内跑。

信使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几天的来往奔波,体力耗尽了。韩王宫门外已是晨露初上时分,信使已由宫门中人接了过来,向内宫抬去。韩王内宫,尚在睡塌之上的韩王,由人扶坐。他的表情十分紧张。信使躺在一个厚毡上,断续说:禀君王,边城大捷!仲子,已经把齐王囚在了、边城内。

信使的眼角涌出泪来。

韩王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瞪得像铜铃,他突然哭泣起来:啊呜,苍天厚土,列祖列宗,呵,韩国有救了!

他突然跪在神位之前,边泣边说:寡人即日祭祀山陵,寡人一定要去。谁也不要阻拦寡人。

宫人们韩王的一惊一乍弄得晕头转向,忙做一团。

侠累相府厅堂内,一内官携侍从急忙走来。门官一边引领,一边高声相报:报宰相,内官有君旨!

侠累离案出迎。

内官揖礼:报宰相大人,君王要即刻拜祭山陵。请速进宫。

侠累与厅内大夫大吃一惊:宫中出了什么大事?

内官得意地:韩齐大战,边城传了喜信了。

众大臣皆惊:什么喜事?我们这些外廷臣子怎么不知道?

内官:韩军大捷,严仲子囚了齐王。大王闻报,欢喜极了,一定要祭祀列祖列宗。

众人喜气未消,脸上都出现了阴霾。

内官闻言,表情悻然,说:别在这儿说事了,还是快点进宫吧。大王已经传令内侍和都城兵司大营,马上要走了。迟了,就见不到大王了。

侠累不及更衣,急忙率众出了大门。

韩王已经更了玄服,乘上了车辇。他招呼内侍:兵备大营的将军来了吗?还要寡人等?快,咱们先走着。

内侍不敢不听,八乘的车辇向宫门外走去。

侠累等众大夫堵在宫门外。侠累上前行觐见礼:臣想知道,殿下何往?

韩王:贤相,快与寡人出城,边城大捷了!

侠累不肯让步:请殿下回宫,据臣所知,两国交战之间,齐人派了许多剌客就在城内城外,万一君王不测,臣属万死难辞其咎。

韩王:谁敢杀寡人?寡人的社稷天赐神授,几个小贼就能把寡人杀了吗?宰相闪开,不要阻拦!

侠累跪在车辇之前:请君王以社稷为重,不可擅离宫中。

韩王气极败坏:侠累,你也想要挟本王吗?

侠累:臣下不敢,只是城内城外不及靖野,臣只怕君王遇到不测,请体察臣下的良苦用心。请速回宫。

韩王气喘咻咻又莫若奈何。退殿回到宫中太庙,韩王跪在神案之前,他的身后是一群臣子。韩王念叨:严仲子一定要安抚好齐国人,再无战乱。小王仅此一愿,神灵相佑;列祖列宗荫庇于子孙。

他深深地匍伏在地:儿孙必择日祭往山陵,不使外臣相扰。

昏暗的殿内,一片香烟氤氲。

韩王的祈祷会给他的千里江山带来什么样的风雨?下回书会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