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阿井挑逗三武师 俊侠埋名诈败绩

狱卒突然大笑:大人,免死令已经传到狱司,如果你不肯出来见狱司长史大人,韩王召见不见上卿大人,他和我们几个兄弟,就会因你而获死罪!

门开了,严仲子出来了。

狱卒上前叩首:相府刚刚传令,要狱司神庙保全大人性命,以备韩王随时召见。

严仲子:小兄弟,你不用客气,仲子即刻随你回去。

狱卒:大人气质胆识,狱司长史大人非常钦佩,大人肯再投罗网,足见大人的豪杰胆识。请大人放心,你还会东山再起。

聂政拨剑抵住狱卒:大人,你怕吗?

严仲子:大丈夫行为做事,如果只有一已之私,活着也是个枭雄而已。严仲子不累及相知,宁死也要回去,政儿,若仲子不死,你们定能做些大事。

聂政十分钦敬,松下了宝剑。

严仲子:仲子去了。说着,信步出门,神色不改。

狱卒紧跟而去,到了门口,与聂政深施一礼。

羁绊其间的严仲子仰躺草丛中。

狱司长史踱步而来,站在门栅前,招手。

严仲子走近。

狱司长史:下官问过宰相府的人,宰相担心齐魏联盟,到那时,他们肯定会跟韩国制造麻烦,如果此时大人被杀,这种联盟就会很快形成。信使相报,现在齐魏两国来往频繁,宰相大人和韩王都十分害怕。

严仲子淡然一笑,说:齐人和魏人,看来真够朋友,无意间就救了仲子的一条薄命。

狱司长史:大人放心,两天之人,必放人。而且,韩王还会为大人设筵洗尘。

严仲子由衷地:如果不是长史大夫手下留情,仲子现在已经成了古人。

狱司长史:大人莫忘昨日之约啊。哈哈。

严仲子:仲子出这个门,即与大人找个去处求逞一醉。

狱司长史揖礼离开。

严仲子摸着乱跳的胸口还没有一刻,门外已经传来喧哗:

狱司长史大声地喊叫奔来:韩王敕令,严仲子听宣!

严仲子如堕梦中,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向望去。

王宫宣诏使对跪拜听宣的严仲子及狱司长吏、狱丞及相关人员宣读敕令:

大韩哀侯殿下敕令:着上卿大夫严仲子因擅更政令延误君王体命,已由狱司府拿问论罪,君主体恤外将应变机动,况大卿有功社稷,饬庙府严宽审度,不予责备。令上卿回宫听命。

严仲子:谢君王赦免之恩。

宣诏使收成册书,说:走吧,车辇在门外等着呢。

严仲子:大人请回复君王,臣先回家安置一趟,即回宫复命。

宣诏使:上卿不要为难本官,如不带大人回宫,君王怪罪,我可没法担待。

严仲子:请复君王,仲子数月没有回家,不敢从命。

宣诏使无奈:好吧,本官把你的话捎回去,你呢,不要乱走,回家后,尽快回宫见过大王,不然,恐多有不便。说罢,自已先走了。

严仲子向狱司长史施礼:君子一言,有如九鼎。请大人给仲子薄面。

狱司长史连连揖手:谢过大人,改天下官必登门求教。

严仲子:若大人不给仲子薄面,仲子只好不起了。

狱司长史无奈,只好携手与严仲子走了门。

宣诏使手下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严仲子。

一狱卒望着空****的死牢,感叹:能从死牢出去,严仲子必有神佑。看来,韩国要有大事了。

严仲子与狱司进店,他对青儿说:此店今天所有费用包在本官身上,关门谢客,好好侍俸我们二人。

说着,他取出金锭。轻轻放在案上。

内廷设酒,韩王一副病容之态。

侠累起身说道:严仲子这次出征,虽然小有差错,但不辱君命,可喜可贺。上卿大人,请你说说这次齐魏两国交战的具体情形吧。这对以后韩国卫戍布后防范,大可借鉴。

严仲子意志消沉地说:韩国非好战之国,齐魏两好武人当政,君臣雄霸气象也有些过盛。一年前,仲子出使齐国,亲历了他们阅兵练阵,尚武好斗的国家风气。仲子也许考虑不太周全,借用了齐国君王阅兵的时际给他们泼了点冷水。至于效果,仲子也很难评判。至于魏国,他们两年前吃过赵军的亏,但是,魏国宗室养士成风,颇有任侠好勇的国风。可以说,赵国屠城的名将在家中被剌,跟魏国这种风气有关。这种报复虽然在列国都有发生,但我所知,他们这么成功的反击,实际是刚开始。

侠累:韩与齐魏当如何相处?

严仲子:韩国君臣有睦邻相处的习惯,跟周边邻邦关系虽说不上互相结盟,攻退相助,但是,关系还没有特别交恶的,那种敌对关系。

从这个情况看,仲子认为韩国应图强自保。毕竟,把一个国家卷入战争,倒不如闭国修政,徐图自强。

侠累:仲子果然有些长进,看来,闭门思过也不是坏事。你说一下,现在列国战争不断是为什么?寡人想听听你的见识。

严仲子:仲子以为,韩国可以不图疆土小利,但一定要有能力自保。仲子在齐魏交战过中,认为还是雄兵在手,他国还是不敢小瞧。自周天子分封诸侯,裂土封疆以来,大国欺凌小国,强国吞并弱国,犹如大鱼吃小鱼。当年分封的小国,现在已经所余无几了。

这是做为臣子,最担忧的地方了。

侠累:还有什么看法?

严仲子:仲子刚从国门回来,内心惶恐,不知所言,如果说得不对,还望大王和群僚多多体谅。

从梦中刚睡醒的韩王说:哦,刚才严仲子又说什么了?寡人怎么一句也没听清?

侠累说:严仲子说,要强兵才能自保。

韩王不高兴地:仲子怎么像个小童儿,一听打仗就高兴。

大家看韩王睡不醒的样子,也顾不上体面,只顾边吃喝边听,他们根本就不想发表什么治国见解。

韩王说:还有谁想说话?如果人说了,寡人说两句,哦,这个廷筵是给上卿大夫设的酒,将出国门,无不受风尘劳累。还想说一句,寡人生病了,要回去歇息了。

说着,起了身。众大夫向韩王走了,也都借机想回家了。

大夫们说:天不早了,大家一起回去歇息吧。

有些醉的严仲子坐在车辇上:去,你们替我把聂政请到车辇上,我要见他。

聂政见严仲子有些醉了,上前说道:大人如果行走不便,能不能留步在寒舍歇息?

严仲子吩咐侍从:我要在政儿家睡一觉,取酒,我还要在这里喝。说着,爬下车,侍从和聂政连忙扶他。

进了门,一见聂母,严仲子深深施礼:阿婆,仲子来看您了。

聂母:快,扶大夫上炕醒酒。

严仲子:政儿,我们得喝酒。

聂政拦住:不要喝了,再喝真的醉了。

严仲子:政儿,你和三位侠士离开了仲子,你们知道我多寂寞吗?

聂政:知道。

严仲子流了泪:其实,我们在一起能活,分开后,谁也不能活。政儿,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聂政:大人喝多了,睡吧。

严仲子望着聂政:我,醉了?可笑!说着,倒在了炕上。

聂政在此弹琴。

严仲子由小僮陪着,牵马而来。聂政依然弹着曲子,没有起身。严仲子坐在一边听。

一曲过罢,聂政说:大人是找我吗?

严仲子:你弹吧,不想弹了,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聂政不再说话,开始弹一个新曲子。

严仲子感叹:政儿貌似寒石,心却是炽火。

聂政收了琴,向楚姒墓叩首道:楚姒,今天就弹到这儿吧,我要与上卿大人见朋友了,改天,我再给你弹。

严仲子:你知道我们去看谁?

聂政:不知道。

严仲子:三位游侠,你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聂政惊喜交加:他们就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

严仲子:阳差阴错,你我,还有他们,几度失之交臂了。

聂政与严仲子引马而来,在渡口,一条没有人的小船横在那里。

严仲子对聂政:请。

聂政:您先来吧。

严仲子牵马上了船。严仲子从船内取出撑杆,交与聂政一只,自己撑起了只,把船引向野河汊内。

船行一路。

二人下了船。聂政问:怎么给船家渡资?

严仲子不答,取出一小金骒子,放下舢板下。

聂政好奇:船家就这样做生意?

严仲子:这是野河古风,现在这个地方此习未变。这里常日不见一个客人,主人就放下船去做别的事了。

聂政的出现,让三位形成枯槁的游侠兴高采烈地迎上前去。

盲侠:听说政儿回来了,我们正准备进城找你呢。

聂政显得意志十分消沉:三位游侠,你们在这里住着,实在太委屈了,想没想到往下走的路?

盲侠:如果在城里,我们天天关在上卿大人的屋子里,还不如在这里自由自在地打渔喝酒呢。政儿,看你的样子不开心,出了什么事?

聂政沉默不语,

严仲子:楚姑娘让韩王逼死了。

燕侠:韩国上下没几个好人,个个该杀!

聂政:我有负于楚姑娘,心里一直很难受。现在,我只想杀掉韩王,宁愿以命相抵。

盲侠:政儿,如果你真的那剌杀韩王,我们三兄弟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聂政: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管。

盲侠:我知道你的心思,怕连累我们。其实不是这样,只要我们四个兄弟一起剌杀韩王,你可能还有一线生的希望。否则,你一个人,万难脱身。我只是不愿看着你去死,你明白吗?

聂政:我现在一直在犹豫,家有老母,我不想现在就死,尽管我恨不马上进宫。

盲侠:韩王不出宫,你就没有多少机会。要知道韩国宫城,靠几个人是杀不进的。

聂政:咱先不说这些了,怎么样?三位大侠住我家吧,如果一但他们察觉,咱们一起带我母亲杀出,还是没有问题的。住我家,咱们可以天天吃狗肉,把你们在野河汊内受的苦补回来。

盲侠,燕侠还有子侠都很感动:政儿心思这么细。

严仲子:实在不行,你们还回到我家吧,我专门给你们留一个院子,仲子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有些事比从前看得宽一些。

聂政:万万不行。你是侠累的死敌,三位兄长可能刚进院子,就会招来重兵。

严仲子愁容满面。

盲侠:上卿大人,大事未做,先显痕迹,此为暗算的大忌,政儿说得对,这是万万不可的。

严仲子:这样吧,咱们先到城里住几天,有一家客店还是比较稳妥的。我住过一次。

盲侠:在这个都城,上卿大夫也要住店?

严仲子:我从韩魏齐三国交界刚回都城,就被下了狱司的死牢,如果不是遭到狱司长史救助,我早死了。

盲侠:这种事可是新鲜,韩王怎么想的?国家未稳,先杀功臣?

严仲子:想杀我的人,是侠累。

三位侠士:我们三兄弟也是让他逼得没法住进都城了,这个狗贼一日不除,我们三兄弟就一天也不离都城左右。

聂政:别再说了,天色快晚了,三位兄长,走,咱们一起进城,我们就住在青儿客店,她跟我是朋友,在这个店内,政儿保三位万无一失。

严仲子:如果被侠累的人发现怎么办?

聂政:再杀出来。我会助三位兄长一臂之力,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他们是拦不住我们的。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前边是严仲子和小僮牵马相行,三位侠士便装负小包裹零散其中,聂政负琴他们身后,几个人迤逦而行。

门丁们与聂政打着招呼:阿政,哪天咱们喝酒?

聂政驻足:明天行吗?今天我去见一位朋友,很晚才能回家。

门丁们:好,明天我们带着狗去。

聂政:好,一言为定。

他们揖礼而别。

严仲子让小僮牵马走了,他先进了店。青儿认出他来,刚要打招呼,严仲子打手式让她不要说话。青儿又看到了聂政,她只得以微笑打了招呼。

他们走入了店内,那把聂政没有带走的剑,依然在厅堂的墙壁上挂着。

子侠:给我们找最大的客房。说着,他把金骒子放在了案上。

青儿见他们与聂政行动神秘,心里暗暗一惊,手里忙推辞。

子侠:姑娘不要客气。麻烦姑娘给我们准备好酒食。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场。

青儿引他们进了房间。

严仲子,三位侠士,还有聂政,五人站在房间内,打量了一下。

子侠推开窗口望了一眼。

严仲子:姑娘,你只管给我们准备酒食,如果有人打听我们几个人,不论是什么样的事,你一定告诉我们一声。

青儿:放心吧,没事的。这些小事青儿都能应咐。

室内又添了灯,亮了许多。

聂政悄声说:你们先坐,我出门看看四周,回来,咱们一起议事。

盲侠赞叹:政儿老练多了。

青儿客房外街巷,聂政出门看了看四周的人流,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沿着客房边走边看。

小巷内,他察看了一下街口。

他走到客房的窗下,那里有一片水塘和小树。

四周的房子离这里很远。

他放下心来。

他察看四周没人,纵身蹿上了一棵略大的树上,四处张望。都城,变矮了,整个城市包裹在夜色的深海里。聂政:今晚,我们不要喝太多。后半夜从这里出门。他指了一下小窗。从房上走路,察看侠累的相府和韩王城外邻近的楼房和大树。

大家一脸肃然。

酒,倒上了。

聂政:上卿大人,今夜你不用回府了吧?

严仲子:我不回去了,大家都多喝点吧!好久没有跟朋友在一起了,跟你们在一起,仲子心里才有底儿。

大家笑。

举盂。

严仲子:今天,是我半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盲侠:我们喝完一杯酒就可以走了,办成了大事再喝不迟。说罢,他把手中的酒盂推向了一边。

大家都住了酒盂。

严仲子也不敢再喝了。

远远望去,一个打开的窗口鱼贯而出四个黑影。

他们攀树上了房。

他们的身影在房顶上如风掠过。

他们分别伏在不同的房上,察看着侠累的相府。

浓黑的城市内,这是一个最明亮的院子。

院内兵丁密布。

(叠透转景)他们在韩王内城边上走着。城墙实在太高了。

内城周边看不到树。

房和楼,都距内城很远,只有一个客店的小楼,冲着内宫的正门。聂政望着那个小楼眼前一亮。

没有乐声的王宫内殿,韩王与两个舞女抱在睡塌上缠绵,隐约传来男女欢愉的呢喃声。

宫帷后面坐着打盹的宫女和内侍。

他们是不敢靠前的。

宫殿巨大的牖窗,格式华美。曾经的乐声仿佛时隐进现。

不祥的乐声替代了曾经华美的宫乐(从沁过星光的宫院内部,镜头掠过内城池,划向苍茫的夜色)。

三位侠士与聂政凑到一起:找不到进口。

盲侠:我们回去吧,路查不清了,回去再商议吧。

四人起身飞掠而走。

他们回到客房窗下,听了一下,严仲子已经熟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四个黑影挑窗而入。

房下,树影婆娑。

城内设一摆擂场子,几个游**的汉子在比武,角博。

聂政与三位侠士戴斗笠的游侠出现在市井。

身穿布衣,头戴巾幞,背着草笠的三位侠士与聂政从此街穿行。

一少年拦住了聂政,行礼道:政儿,刚才有人找你要比武呢。他们刚从你家门前过来。

聂政着着几个比武的人,疑问: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找我比什么武?

阿井过来:阿政,他们听说韩国都城,有一个天天玩圆石,舞粗木的聂政,就想找你。你看看他们的武功如何?

聂政细咪着眼,看着他们。

一个大胡子的汉子拱手左右:俺是鲁国人,是个走江湖混百家饭的粗鲁人。今天俺们打些路过,兄弟们都想结交你们韩国都城的好汉。听说你们这里有个聂政,你们谁认识,就给俺引荐过来。说着,他拱拳四周。

又一个身着粗麻衣的人随后说:我是齐人,专程行往列国,想找当地豪杰讨教一二的江湖伎者。俺会剑术和角博。他一指蹲在他身边的汉子说:他是赵人。

赵人起身行揖:大家不要惊,大家不要怕。我从小学艺,吃的也是江湖饭。

齐人:韩国上都的朋友,你们有跟我们三兄弟比试的吗?

围观都无人应答,他们只想看看热闹。

有一个少年说:你们三个先比,好让我们韩国上都少年都见识你们的拳脚和剑技。

齐人开始抡动一支细剑,他肢体轻捷,有如蜻蜓点水,好似仙人摘花,剑法内内透着灵蛇突袭的机敏。三剑客和聂政倚在一个苍树周围,静静观望。

子侠对聂政小声说:这是招揽客人的门式剑法,貌似示弱,是让不懂剑的人看的;其实内含机敏,让内行人看的是斗法。如果比剑,这个齐人的剑法为会变得凶险横行,处处留陷井。

齐人舞罢,收剑抹汗:一个舞剑实在乏味,还有哪位少年也上来舞剑?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无人答话。齐人笑了笑:上都之地,龙蛇俱齐。我不着急,还是让鲁人给上都的少年来一个棍伎吧。这可比剑要真力气。

鲁国人上了场子中央,一指:各位看客,你们瞧那是什么?对,圆木,我要用它做兵器来耍上一回,好让八方的少年见识鲁国人的力气。

他用脚一拈,圆木滚到了脚面,弹脚二尺,圆木飞上了半空,他纵身抱木,抡旋如风而起。围观的人们一下子吓得退了好远。

鲁人收了势,圆就扎在地面上,如树桩一般。

大家惊叹:好!

鲁人笑道打趣:韩国的少年就是聪明,这树一样的大木一旋,人人都躲了。这就对了,君子趋利避害,不算懦弱。

看客中的少年有不忿的:你摆你的台子,说话怎么总拿韩国人打趣?你以为韩国没有壮士勇武的人吗?

鲁人:小子不会说话,怠慢了这位少年。怎么样?你过来与我比比?

少年纵身而去,抱起了圆木向鲁人抡打,鲁人不慌不忙,腾挪躲闪。

韩国少年抡得满头大汗,没有碰着鲁人一下。鲁人觉得没趣了,只从背后杵来的双臂一夹,轻进猛拽,圆木就到了自己手里,他背后夹木,用力一扫,把那个少年扫出了场外,跌翻在地。

鲁国人抱拳拱手:鲁人失手了,得罪,得罪。

少年坐在地上,满脸通红。

赵人上前推开了鲁人,说:我是赵人,不像他们动剑动木的,我只有两手,谁肯上来与我斗拳角博?算我求艺了!他拱手而揖。

没人理会。

赵人叹息:韩国人不尚武,难怪个个少年像娇娘。如果找娇娘比试,我就不离邯郸了。邯郸的美丽姑娘满都城,天下有名呵。

众人笑。

一少年说:我随你去邯郸吧,听说你们邯郸人走路也好看,你不用与人角博,只管教我学走步,我愿拜师。

众人又笑。

赵人:邯郸丈夫好舞,女人好歌,只要你肯来,本师愿受你拜师的仪金。

少年连忙躲到了人后。

赵人大笑:原来是个滥竽充数的小家伙。

聂政觉得无趣,悄悄想走,一个少年喊他:聂城门,人家三国的武师找上韩国上都寻找侠士,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三个武师一听,略惊讶:聂城门?

聂政笑:我见过他们的武艺,自知不如,只得告退了。

三位侠士也悄悄想走。

赵人上前施礼:这位少年,能否留步?

光鲜水净,鬃插黄花的青儿与店僮一起出门上街。

店僮背着筐:青儿姐姐,咱们店再买蔬菜,以后得用牛驮了。我快累死了。

青儿:我不怕累,你一个小小男儿,也怕累?等我们养牛驮蔬菜呀,快了。到时候,你甭牵着牛儿满城乱跑就算好样儿。

店僮高兴地:阿姐,你不是哄我吧?

青儿面带笑意:懒得哄你。

聂政由韩国的少年们推着进了场内。

齐人细剑出鞘,笑说:聂英雄,试试吧。

聂政犹豫地把剑拨了出来。

三位侠士面无表情地倚树而站。

盲侠:这一下,政儿得受委屈了。

说着话,齐人的剑已经向聂政逼来,聂政剑把没有抓好,只得匆忙应对,他慌张地闪身,用剑身隔开了。齐人剑如探式,旋身回剑,一个直剌向聂政的咽喉试探,聂政用剑相隔,但并不回击,他竭力防守,剑下明显找到对方的破绽也不反击。

齐人以为聂政怯懦,急于扩大胜算机会,基本放弃了自守,强化了进攻,两人龙翻虎跃,攻防各有出彩之处,把人看得眼花缭乱。

聂政声色不动,齐人已经汗流不止,气喘吁吁。

聂政不想再斗了,露出一个空档,让过一剑,齐人的剑尖已经抵到了聂政的胸前。

齐人笑了。

背着菜筐的店僮与抱着鸡鹅的青儿匆匆而过。她远远地看到了比武场上人群簇拥,远处传来喝彩声。

青儿和店僮被嚣闹声吸引住,他们向那里张望。

鲁人赤膊上阵,舞起起圆木,啸然风起。

聂政躲闪圆木。鲁人端木向聂政杵来,聂政轻跳一端,快步踏过鲁人的圆木踩头而过,转过鲁人的背后,蹬腿一脚,鲁人踉跄而去。

鲁人退步而扎,聂政一闪,鲁人转为双臂后夹圆木,转扫。

聂政顺势扑向圆木,轻松一下挑,圆木夺到自己怀抱。

众人喝彩不已。

鲁人空手夺木,聂政弃木躲闪。鲁人借夺木之势,乘机扫向聂政,聂政腾空翻身,没想到圆木追上,击在聂政的背部,聂政随击而仆倒。

众人惋然叹息。

聂政在地上一笑,面无羞赧之色。

赵人揖礼而上。

起身的聂政掸衣求退:壮士技艺,方才见过,在下认输了!

说着要走,他刚腾身跳出场子。

赵人也随之跳到他的面前:想认输可以,得跪拜认师。

聂政躬身而礼:我求友而不求师,请壮士让路。腾空再起,赵人再堵。

没有退路的聂政与赵人斗起拳来。

没想到聂政不堪一击,赵人一个飞脚就把聂政踢得凌空翻起,跌落地上。

众人哄然,近看聂政的伤势。

三位侠士冷冷看着,子侠笑:没想到政儿还能这么能忍受戏弄。

盲侠点头微笑:政儿善克制,性格蕴藉,一但担当大事,必是神勇之人。

众人中,青儿扑来扶起聂政。

她怒目而视三位武师:你们三个壮汉欺负一个少年,好没羞臊。

赵人嘻笑:听说这是都城第一勇武之人,今天算是领教了!

三位壮汉都笑了,齐人说:起来吧,经不起跌打,是不能出门行走江湖的。

聂政抚胸一笑,站了起来。帮着青儿抱起鸡和鹅,对三武师说:谢谢指点,不陪各位玩了,我要走了。

聂政拉着嗔恼的青儿,笑哈哈地走出人群。

三位侠士默然跟在他们后面。

青儿追上聂政:摔疼了吧?你呀你,打不过人家还不会跑?

聂政大笑。

三武师也随之大笑。

三位侠士不高兴了。他们冷冷地回身面对三位武师。

武师们一惊,齐人说:怎么样?你们也想试试?

三位侠士揖手,拉开了门户。散去的众人又围了上来。大家叫好。

聂政想喊,还没有来及张嘴,那面已经打斗起来。

聂政刚挤过去,三个武师已经全部被三位侠客打翻在地。

众人哄然喝彩。

三位侠士站在三位武师的面前,抱胸而立。

三位侠士中,盲侠倚窗而坐,他的对面是燕侠;聂政与子侠对坐,四人不说话,各自喝着自己的酒。窗外,突然又打斗起来。他们向窗外望去,阿井和几个少年与那几个武师打斗起来。阿井和少年们显然打不过三位武师,阿井他们已经让武师们逼得无路可走。

齐人:你们几个市井少年还想偷袭我们?

聂政一看,连忙出门。

聂政拦在了他们中间。

赵人:小子,你快闪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聂政给阿井使眼色,要他们快跑。

阿井并不领情:阿政,你给朋友们长个脸不行吗?这三个武伎你真打不过?我们也想给你出口气。

齐人一把抓住聂政的衣衫:好好好,你们是一起的,你败给我们三位就找他们来埋伏,没想到你们韩国人竟有这种本事。

鲁人上前想抓聂政,聂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壮士有话好说,我的兄弟们不太懂事,得罪之处,政儿给你们赔礼了。说着,笑嘻嘻地向他们一一作揖。

赵人也笑了:你小子倒机灵,算了,君子不计小人过。你们走吧。

聂政一把拉住阿井,对那几个少年说:走,咱们喝酒去。

几个挨了打的少年气呼呼地跟聂政走了。

三武师笑:他们也喝酒?走,咱们也去。

几个少年倒酒吃喝,嘻嘻哈哈。武师们也进来了,他们看到了三个冷脸的侠客,气焰马上消了不少。默默地坐了下来。

青儿让店僮招呼三个武师,她坐在聂政身边:政儿。

聂政笑:青儿姑娘,你也要喝酒?

青儿:不许笑。说说,为什么让人家打你?

聂政:没有啊,是闹着玩的,再说,比武不如人家,挨打是应当的。

青儿:我知道,可你是故意的。

那三个武师有些不高兴了:输了就是输了,谁会故意输给别人?

聂政哈哈一笑:赌都服输,不失男儿本色。三位武师身怀绝技,行走列国求友拜师,算得上豪迈人物,何必计较人家姑娘说什么。

赵人:这位少年,你若真不服,咱们还可以再比。

聂政:输了艺,再纠缠,就是市井无赖。聂政不耻为之。

齐人和鲁人哈哈大笑,鲁人说:这位小兄弟虽然武艺欠点精致,但人物还算达观。来,小兄弟,咱们喝一盂如何?

聂政谢过,端盂而尽。

鲁人大喜,也尽了盂中酒。

赵人端盂:咱们也喝一个?

聂政大笑,一饮而尽。他刚倒酒,青儿捺住:不许再喝了,你会醉死。她冷眼瞟了一眼三个武师。

齐人大笑:店家还有夺人杯中之酒的,真是国风使然。这位少年,不肯与齐国人喝洒吗?他先喝了一盂。

聂政央求:青儿姑娘,再舍政儿一杯吧,醉与不醉,不欠一盂。

青儿:我替你喝行吗?你昨天到今天,喝得还少?

齐人大笑,问齐人、赵人:人家喝酒还有争盂的,你们会不会跟我争呢?

二武师笑:你还是自已消遣吧,我们不给你争。

青儿把聂政的盂中酒喝了下去,气呼呼地瞪着他们。

三位武师不禁哈哈大笑。

从来都是美丽姑娘爱少年,果然不假!

他们小声说,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得到了。

聂政走近三位侠士身边:我们到城外看看楚姒吧。

三位侠士不想与武师们再纠缠了,便起了身。

三武师醉伏酒桌。室内已经空****。

店僮和青儿显然十分不满,他们上前拉他们:你们走不走?我们要打烊了。

三武师不为所动,依旧打着呼噜。

三位侠士与聂政步行到了楚姒的墓前。

聂政跪伏在冢边,捧起黄土,忧郁地:政儿无能,还是不能杀掉他。

三位侠士过来把聂政拽了起来:政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说我们不能报仇?那时机缘未到。

聂政不禁流泪。

盲侠:放心吧政儿,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国贼不杀,我们兄弟活着也没用。只要我们兄弟活着,他们就不会活着太安生。过几天,我们再回城看你。

四人默默地走开。

他们看到了野河汊。

聂政:过几天,我和仲子大人来看你们。我们终会有办法的,一定有机会在等着我们。

盲侠:政儿,我们去了!

燕侠已经从草丛中找到了小船,他摇了过来。

三位侠士上了船。

聂政一直望着他们远走。

一队士兵已经围住了客店。青儿一家人都吓得靠在灶房不敢出声,他们全家望着厅堂内坐着的三个醉去的武师。

一兵头拨剑慢慢走近。

三位武师依然一动不动。

兵头把剑横要鲁人的肩项上。门外的兵卒们悄悄地走近他们。

兵头一声断喝:把他们绑起来!

兵卒们一拥而上。

三位武师从醉梦中惊醒,莫名其妙地冲着兵卒们喊:你们要干什么?

齐人:问兵头:为什么要抓我们?

兵头望着被绑起的三人,得意地问齐人:你们是游侠?

齐人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他问:我们是游侠?

兵头冷笑:杀过赵国将军的,是你们三个人?

三人几乎齐声说:我们只打了架,没有杀人!

兵头哈哈大笑:好,是打架还是杀人,你们跟狱司说话,我们只管抓人就是。带走!

三武师被兵丁连拖带推地拥到了门外,他们各不相服,一路吵吵嚷嚷:你们为什么抓我们?我们周游列国也没有人管过我们?你们韩国为什么随便抓人?

店外看热闹的人都躲得很远。

阿井和一班少年兴高采烈地追在他们的后面看热闹。

狱吏带着几个狱卒等在街口,他们等着三位武师被兵丁们押着走近了,才有些怀疑地打量着这几个一路喊冤的汉子。

狱吏问几个兵卒:挟持宰相的是不是他们三个?你们可认准了?如果弄错了,你们就得获罪狱司。

兵士们都摇头。

狱吏问抓人的兵头:他们不是那三个游侠,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们?

兵头嗫嚅,有市井少年密报,我们只能奉命行事,况且他们也承认自己是游侠。

三位武师连忙辩解:我们是求友拜师的江湖弟兄,抓我们做什么?你们韩国人总不会抓邻国人去当兵吧?

狱吏对兵头大呵:知道抓错了,还不放人!

狱司说罢,带人转身离去。

跟着他们一起看热闹的阿井一群市井少年,躲在一边嘻笑。他们见后卒们要放人了,一哄而散。

武师们一看那些少年跑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们被松了绳索,气势汹汹地向阿井他们追去。

阿井等人被三名武师追得狼狈逃蹿,慌不择路。

门丁们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一群少年,已经结群成伙的跑到了城外。

紧追而的武师们也出了城。阿井被赵人揪住了,赵人挥拳便打。阿井与赵人扭缠在一起,赵人骑到了阿井的身上。少年们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些树枝棍棒,返过身来与三位武师打了起来。

少年们很快就被三名武师打得落花流水,再次落荒而逃。

三个武师余愤未消,再次追撵。

聂政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

三个武师气喘咻咻,说:你不要管闲事了,如果你指使他们办了坏事,连你一起收拾!

聂政笑:三位走江湖的英雄,放过他们吧!他们不过是市井少年,根本不会武伎,何必与他们认真呢?

赵人不奈烦,冲聂政面门就是一拳,聂政闪头躲过,鲁人飞脚踢来,聂政顺势搬脚一抬,鲁人差点被跌倒。齐人要揪住聂政,聂政以臂磕臂,打开了齐人的手。

三人被激怒,一起冲聂政打来。

聂政边退边挡和闪,并不还手。

阿井等人又扑了回来,聂政大喊:阿井,你们回城去,我跟三位江湖朋友玩玩。

他们龙腾虎跃,以三打一,**得黄尘飞扬,不分胜负。

三个人终于停了手,他们气喘吁吁,热汗直流。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再一看聂政,他大气不喘,神闲气定,面带微笑。

齐国人上前拱手:这位少年,我们刚才以三对一,你并未还手。前次比武,你为什么要让着我们?是想戏弄我们三兄弟吗?

聂政依然微笑着:三位武师确实技艺精湛,如果真打真杀,我也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可能诸位武师看我是少年,才没有痛下狠手。阿政知你们承让了。

说罢,他一揖:天色不早,改日再向三位请教吧。

说完,拉着阿井,望城门就走。

少年们冲着武师们扮鬼脸。

赵人想追,齐人一把接住:不要追了,我们三加在一起,也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鲁人不服:上次,他还败给我们俩了。

齐人:他是故意的。

赵人:他为什么要让你们二人?没这个道理啊?

齐人:看来,这个都城是个藏匿虎豹的深谷,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三人垂头丧气在向城门方向走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聂母一边喂着鹅一边唠叨:政儿,还有你阿井,你们是不是又打架了?

聂政笑:母亲,是几个江湖朋友要与我们切磋武艺,不小心闪了手,没事的。

聂母收了鹅食,拉着阿井向内院走:过来,让阿婆用热巾给你敷脸,脸像开了花似的。

阿井:阿婆,不用的。

聂母:怎么不用啊?快过来。

阿井随聂母进了上房。

几个少年帮聂政烧火煮肉,聂政在垛肉块。他们又开起心来。

聂政:今儿个,我们几个都让人家打了一顿,事儿也是由我开的头,一会儿送完肉,我给大家弹琴。

几个少年:好,酒水也得算你的。我的腰还痛呢。

聂政笑,都算我的。

阿井头上敷着热巾跑了过来,阿政,你弹琴,我去把青儿姐姐叫来吧。

聂政笑:她跟咱们一样,客店一忙碌起来,她离不开。

阿井:阿政,我一叫她,准来,你信不信?

聂政笑:信。就是你不要叫她了。咱们得懂点事。

大家笑,有少年说:阿井叫青儿姐姐,得说是政儿要弹琴的才会来,不说弹琴,青儿姐姐的眼珠子不瞪出来才奇怪。有一次,青儿姐姐瞪了阿井一眼,阿井跑得像挨了刀的狗,跑得比鬼都快。

大家哄笑。

阿井一笑,扯着伤口疼。

聂政忙着垛骨,突然,大家都不笑了,他诧异地一抬头,愣了。

门栅外站着三个人。

三个武师背着包裹,佩着剑,鲁人抗着圆木就在门口站着。

他们都不说话。

阿井:这些家伙太欺负人了,打上人家门上了!我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