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两国相争祸伏起 一人负命偃争端

野河渡口,严仲子和仆从倚马而立。

围猎队的兵士们沿河驰马,他们看到了严仲子和仆人,一片惊喜:大人,你看我们打到的狼!

严仲子大笑:回去吃狼肉,皮,赏你们做氇子!

兵士们欢呼:呜!

严仲子引马与他们合在一处,一队马队呼啸而去,一片黄尘。

严仲子对一个布衣人说:你探到聂政的消息了吗?

布衣人:没有。我们去了齐国聂政的姐姐家问过,他没有去。

严仲子沉吟:聂家姐姐现在怎么样?

布衣人:还行,是个比较富庶的人家。聂家姐姐听说我们找她的弟弟,吓得哭了,以为聂政出了什么事,我们只得说上卿大人想召募他入公门做事,才打消了她的疑虑。

严仲子:你们说得太多了,这样恐怕不好。

布衣人分辩:如果不说,她姐姐是要来都城的,我们好说歹相劝才罢了手。

严仲子:你再去一趟边城吧,他在那里还有一个家。也许,现在他就在哪里。说着,严仲子为他包了几块赤金,亲手交给了那个人。

布衣人担心地:小人怎么地能说服他回来?

严仲子沉吟:就说,上卿大人说了,一定要帮他报私仇。

布人夹着包裹:那,我走了。说着,给严仲子磕了一个头,刚要出门。严仲子马上又把那人叫了回来,嘱咐:一定要他带老母一起回来,这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如果他母亲不在身边,他是不会滞留下来的。把事情办稳妥。车资金帑到府内支取。

聂政背着如山的柴进了城。

城主在城门好像在等他:政儿,给你老师送了柴,早点过来,我打了点好酒,跟谁喝也不如跟你一起消遣它。说着哈哈大笑。

聂政一边答应,一边加快步子。他走了几步回头:城主大人,一会儿还是去我家吧,母亲一天没见我了,怕阿娘惦记。

城主:好啊,我等你一起去。

养马的老兵:聂政的老师不是死了吗?他怎么还送柴呢?

城主:聂政是个讲信义的人,老师死了,不是还有师母吗?解字之恩如此相报,你在边城听说过没有?

养马人:没有。

城主:就这么一点,这个朋友就能交到骨子里。

养马人:城主大人交的朋友,一定都是忠义之人。

聂政与城主坐在炕头喝酒,聂母借着灯草缝补。

聂政:母亲,歇歇吧,会坏您的眼。

聂母笑:阿娘手一闲,心就慌,你甭管,你们只管说话。

聂政对城主:阿姐嫁了,一个人在家闷的;我怕闷坏,还想回都城,那里热闹一些,还有阿井这样的朋友。

城主:你们搬进城里住不行吗?在边城做本城的门将,就不用砍柴了。

聂政:城主大人有所不知,在这种地方住惯了。

城主:政儿,跟本城说句真话,你在上都见到青儿了吗?我托她给你捎得剑你带着吗?

聂政:见了,青儿给我剑,我没要。

城主:你没要?不领本城的情?

聂政:政儿感恩铭骨,岂能不领情,剑,算我赠青儿的吧。

城主:那可不一样,要赠,你赠你的,别送我的。

聂政:我再回都城,用这把剑跟她换。这支剑据说就是我父亲打造的。

城主:令尊?会铸剑?

聂政:哦,我到边城后,母亲用仅有的首饰赎了回来。

城主:政儿,来,咱们喝。我知你是个孝子,以后你出门做事一定先让我知道,我会替你照看阿婆。

聂政感动,点头微笑。

布衣人正在行路,被拌马索揿翻地路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山贼捺在地上。抢走包裹,掳走衣衫。一脚踢下了山沟。

两小山贼取了包裹跑上山去。

髡头在树下拦住了他们:人死了?

小山贼:没有。

髡头:他要死了,你去抵命。

小山贼:孩儿明白。

遍体鳞伤,拣了一条命的布衣人一路狂奔,向山下跑去。

从远处望去,布衣人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山贼们在髡头的眼皮底下,掂着沉甸甸的包裹扔到地上,他们打开一看,全乐了。

赤身露体的布衣人走进兵备司。

养马老卒喝斥:你是干什么的?这可不是要饭的地界儿,出去,出去!

布衣人揖礼:小人乃上卿大人的家奴,路遇山贼,请讨身衣裳好让我见过城主大人。

老卒上下打量他一番:上卿大人?上卿大人不管你们穿衣?

布衣人哭笑不得:哪儿的话啊,是遇到了山贼,把衣服和金骒子全掳去了。

老卒:就留了一条命?您可真是个福人。说着,把他领进了房舍。

正在兵备司厅堂大案上睡觉的城主见了布衣人,一笑:你怎么打不过山贼呢?上卿大人的家奴还斗不过几个草寇?

布衣人正色:请大人不要取笑,小人奉上卿大人私访一个人,不知大人可知?

城主:边城人海茫茫,不知你们大人要寻那一个。

布衣人:聂政。

城主摇头:不认识。

布衣人冷笑:听说城主与聂政私交深厚,怎么一下子变得不认得了?

城主令老卒:去帮他找身衣衫,这个赤膊**的实在不雅。

老卒脱掉自己的袍衣:您先凑和吧,兵备司没有闲衣可找了。

城主笑:你既是上卿的仆从,一定知道上卿大人寻找聂政有何事情。

布衣人:上卿大人有什么想法是不会跟我这样的仆从说起的。还是请城主带我去见聂政,见了他的面事情就自然有分晓。

城主:本城想问你一句,是不是上卿又在招募死士?记得他出使齐国的时候,十位忠肝义胆的武士,在他一声令下全部刎颈自杀了。这样的壮士,上卿大人还想招多少呢?

布衣人:城主大人,我不想为我家主子辩解什么,小人只知替主谋事,尽已所能。能任事职守,不惟将相,士卒也应死而不惧。请大人不要为难小人,速带我见过聂政。

城主重新打量了一眼布衣人:如此说来,你也是个不怕死的?

布衣人从容镇静:若能换聂政报效韩国,小人死又何惧。

城主突然抽剑,一剑向布衣人剌去。

剑锋已经扎在布衣人的胸口。

没料到布衣人并没有躲闪,而且神色不变。

城主大笑:好一个上卿大人,他的家奴也尚不畏死,看来,他也真算得上一个人物。这样吧,你先住下,至于聂政嘛,本城只能替你找找看。

布衣人跪拜谢过。

待布衣人让老卒领走,城主深深一叹,自言自语: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算是英雄?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城主与聂政边走边聊:严仲子的人就住在兵备司,你对这个上卿大人可要小心。这个人不是良善之辈。

聂政:城主大人的关照,聂政心领了。

他们望着将要沉沦的太阳,久久不语。

城主:记住本城一句话,政儿,男儿不畏死,也决不要轻生。

聂政凝望城主一眼:聂政明白。

从城外向山望去,睛天无云的日子,山脉隐约可见。

山脚下,有房舍。

聂政,布衣人,聂母还有城主一起随着辇车上路。

聂政:城主,请留步吧。

城主伤感地:我们见一次少一次,你明白吗?走,咱们找髡头兄弟喝酒去。髡头不是好人,但他可是一个好兄弟。

聂政笑。

城主:这又是本城一次送你。兄弟,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回来?

聂政: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聂政这样的人,就不用再出门了。

山下的房舍显得十分孤单。再往远去望去,边城隐在一片苍茫之中。太阳已经腾空而起了。初升太阳把天地照射得异常开阔。

聂母的辇车停了下来,有小贼唿哨相报。

从草庵里爬出了髡头。他见车辇和一个陌生客,稍惊。连蹦带跳地下了山。

聂政施礼:兄长,政儿要往都城了,在此与哥哥告别。

髡头惊得睁圆了眼,一瞪那个布衣人:是他唆你走的?不如让你哥哥杀掉这个奴才,你就不用再走了!说着抡剑就要杀人。

布衣人面无惧色:小人因有成命在身所以才惧死,现在受命已结,生死又有何惧。

聂政用手轻轻推开髡头的剑,笑道:政儿还会回来看你,急什么?再说,去往都城不仅仅因为他,政儿还有想办还没有办的事。

髡头有些伤感,泪流不止,说:兄弟呀,哥哥是怕你走了不回来!

聂政感动地:哥哥,我怎么会不回来?

髡头天真地:你还回来,髡头就不怕了。说着,他又笑了,脸颊上还沾着泪。

城主:好了,咱们兄弟三人在此一醉吧。

小贼们已经置放好了路边酒肉,并为车辇内的聂母送了饭食。

布衣人不敢上近,远远地坐等。

聂政亲自挽手把他拽了过来。

大家坐定,城主说:上都不算太远,大家不要搞得悲伤,来,咱们高兴点,先干了盂中酒。

髡头让人取出赤金,置在锦辇内。

聂政感动地:兄长,小弟此行有两件事相告,一是,如果你在山上有什么劫难,一定着人到上都报我知道。二是,如果有此山遇到携鹤而行的鹤翁,一定执弟子礼,要听他教诲。让仙师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切记。

髡头点头:哥哥记着呢。来咱们兄弟痛饮。

聂政喝罢酒,笑问: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讨教兄长。

髡头:咱们兄弟还用客气什么,你话就说,遮掩什么?

聂政:你的赤金单靠卖路,不会有那么多吧?政儿每次来往上都,你相赠如此之厚!

髡头哈哈大笑: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山里山外百里之遥,遍地是宝,只要哥哥占了山,浮财有地下埋的,豪宅里藏的,用之不竭!如果兄弟缺此阿物,只管跟哥哥要。

城主笑着说:活人财,死人财,髡头兄弟嫌两头呢。

聂政会意一笑。

髡头冲布衣人瞪眼说:如不是看我兄弟面上,凭你听这几句是万不留口的。你留的买路钱,我也看聂兄弟的面上还你,记住,出山不说山中事,不然,会有报应。

说着,小贼们把抢去他的衣衫和包裹还来。

髡头:你清点一下,看少什么没有?

布衣人哪里敢看,收起来,跪地相谢。

髡头哈哈大笑,对布衣人说:你给我干三盂酒,我也视你为朋友了。

布衣人不敢说不,连喝了三盂,真喝得翻白眼。

髡头大笑。

聂政起身揖礼谢过,说:哥哥和城主大人在此慢用,政儿得赶路了。

山口相送的城主和髡头与山下的聂政相互呼喊。

啊——

呜——

布衣人随行车后,也随着呼喊。

与布衣人随行的聂政问:韩王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布衣人:韩王已经数年没有出过宫殿了,大王刚即位的时候,还狩过猎,后来,不知为什么不再出入宫门,只有祭祀天地的时侯上宫门看看市井和民俗上节。自从新相执政以后,韩王也几乎把所有的政务交给了侠累。

聂政:像这样的国君当朝,韩国怎么能好呢?

布衣人:自前相被废之后,我家主人已经万念俱灰了,只是他一个人,无力回天。上卿大人一心报国,只是莫可奈何。聂城门,如果你能帮我家主人用事,韩国就一定会兴旺,我等家奴所以不惧死,实在是盼着韩国强盛啊。

聂政:上卿大人有你这样的忠诚仆人,他也一定会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大臣。聂政有一事不明,你如此效忠你的主子,他对你有什么恩遇吗?

布衣人:没有。

聂政:如果让你做了侠累的仆从,你也会如此效忠吗?

布衣人:良禽择其木,名臣择英主。侠累妄杀无辜,天人共愤,此人性情怪僻,媚上凌下,视同僚为贼寇,忌贤妒能,为韩国人所痛恨,我怎么会为这样的人尽职尽忠呢?

聂政:据我察看,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为什么做人奴仆呢?

布衣人:不瞒聂城门,我家祖上也是勋臣,只是韩国君王尖刻,奸人乱政,家宅被人陷害抄没,我才德皆无,能苟全性命,驱为良主的鹰犬已经很知足了。

聂政:我一草芥之人,有什么值得上卿大人如此眷顾?你帮我想想。

布衣人:聂城主少年英雄,性忍而蕴藉,是个能担大事的人,小人难及你的一二。现在正是韩国多事之秋,上卿想有所作为,就不能不结交豪杰,广招贤士,一但国家有变,他才有机会为这个积弱已久的国家做些事情。

聂政:我知道了。上卿能让你来找到我,说明他确实是个有心人,是个识人且能任用的君子。

布衣人:上都已近了,我不能跟城门一路走了,恐有不便之处。

聂政:为什么?

布衣人:小人是严仲仆从,若与城门远行而归恐多不便。城内到处是侠累的耳目。

聂政:明白了。

布衣人:请聂城门前行,我绕城门迥避了。

布衣人与聂政揖手而别,他走了另一条路。

聂政感叹:上卿家的一个家奴尚能如此机智多识,他也一定能有大作为。

韩王头裹扎巾,病喘吁吁,由人扶上了王位。

从大夫目露惊疑之色,但没有敢说话。

侠累先开了口,他说:启奏殿下,齐魏开战,齐国派使向我借兵三万,并要我派出援军抄魏军后路。齐使威胁,如果我国不派援兵,两家和好的君子之约立即废除。

韩王一边呻吟一边说:好好的,他们不好好各守家门过太平日子,非要打仗干什么啊?唉,寡人从不好战,一心想铸兵器为犁铧,农桑天下,永无兵事。齐国人这么为难寡人,诸位爱卿,你们说如何答复他们才好?

大夫人没有敢言。

严仲子深深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韩王不高兴地:平日时,大夫们吃着国家俸禄,闲看云起云落,今日值国家进退两难之际,怎么都不说话了?啊?

朝堂依然静得像无人的空谷。

韩王一指下面的一大夫:平时你们的话不少啊,你先说说看。

大夫出班而跪:臣以为,韩国戍卫加强边境防范,不使乱军扰我边民。至于他们两国交战,原不干韩国的事。至于齐国说的话,臣以为不予答复,推辞廷议没有结果塞塘他们就可以了。君王不必忧虑。

侠累:如果敷衍齐国,两国的友好结盟岂不也成了空幻?他们打完了仗,齐国再找我国麻烦又该如何应对?

大夫无言。

韩王:严仲子,你是上卿,怎么也不说话?

严仲子:臣正在思虑,没想好不敢回禀君王。

韩王:你总得说出一个办法来呀?寡人能等你们慢慢去思谋,可齐国的使节等不及啊。你说说看,想不好也可以说嘛。

严仲子:回大王,臣以为可遣大臣统兵边域,以观两国交战情况。如果一方胜了,韩国就与之定下盟约,一同攻城掠地。只要韩国扩大了疆域,成为周边邦国的强国,不管谁战败了,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韩王:这种不仁不义的做法,寡人不齿为之。你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韩王对侠累说:宰相有什么见解?他们说的都不遂寡人的意愿。

侠累:臣以为,魏国新败秦国,正是国疲民弱之际,而我国与齐国有友好之盟,我们应派出军队交与齐军指挥,这样,即不得罪齐国,也不得罪魏国。不知君王准否。

韩王:你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殿下的大夫们脸上都有不服之色,只有严仲子面无表情。

侠累:上卿大夫以为本相之见如何呢?

严仲子:宰相灼见极高,非我凡类能企及一二。仲子愿请命君王和宰相,带兵助齐。

众人大惊,有人出班驳斥严仲子:仲子此言差矣,上卿驭兵邻邦,魏国人不会不察不觉,大王意欲两国都不得罪,你若统兵就不会是万全之策。其次,齐国驭兵之人,无非一将帅,官不及廷臣,若大夫听命邻国将校调遣,奔命如鹰犬,岂非丧权辱国?

严仲子:大人所言差矣。仲子受命我大韩君王,统我大韩虎狼之师,游弋三国边陲,进可突击魏国疲惫之营,守可震慑两国妄纵之兵;击可打退大韩边域的乱卒,是耀武扬威,示我国力的不可殆失的大好机会,怎么会一定要听命齐国将校之命?丧权辱国呢?大王的意思是不可毁弃韩齐永不用兵之约,既然齐国相邀出兵,若我军畏惧不动,会授之把柄,为齐魏罢兵留下隐患,值此齐魏两国焦头烂额之际,韩国一但在境边用兵,两国皆会惧怕,何忧齐国不主动和好韩国?

大夫们议论纷纷,皆言严仲子说得有道理。

一大夫质疑:大夫用兵,文官驭将,上卿并非兵卒出身,怎么能肯定你能带出虎狼之师,而不为齐国人暗算?

大家都点头:是啊,上卿如何胜算出次动兵呢?

严仲子:自古大夫掌兵不是新奇的事,姜子牙,周公,管仲,莫不是成例。

韩王:寡人担心仲子惹事生非,无端寻衅。如果派大夫,最好还是派一个守成的好。

大家都不吱声了。

侠累:大王,与齐国人打交道有胜算的,满朝之人,仲子还是最合适的,愿君王三思。

韩王:宰相知人善任,强于寡人。列位大夫还有没有自荐出兵国门的?

廷下无人敢言。

韩王:怎么又没人说话了。

大夫们齐声说:上卿大人则可。

韩王无奈:好,选个吉日,寡人要为上卿赐锡杖,封爵拜将。

齐魏两国对垒。旌旗密布,战鼓震天。

布在韩国边境内的韩国军队列阵观望。

一齐国使举旗驰来,传令:齐帅依两国之盟,令韩国主帅侧击魏军不得有误,殆慢军机者斩!

乘在战车内,头戴金冠,执帅旗和亲兵相拥的严仲子令人回话:韩军得令。

齐魏两国出击鼓一响,两军绞杀在一起。

一魏国信使快骑驰来,信使报:报韩国大将军,我魏军帅传,齐魏交战,不干韩国事体,只要韩军按兵不动,魏王会金帛子女厚赠。若不顾两国多年无战事和友邦之谊者,视为魏国仇敌,必以倾国之兵相报。

严仲子起身答:韩军兵帅只杀犯我边界乱兵,其它事情概不参与,请魏军整肃乱兵,不致投身戟剑之下。魏使应声而退。

红日之下,乱兵蜂涌。

严仲子令:箭手准备,如有进入我边界的,不论敌友,一律射杀。

韩国边界弓箭手在前,步兵绞杀手在后,战车与步兵紧贴,最后是骑兵。

二国拼杀惨烈,伤亡无数。

身带血伤的齐国传令兵又到:韩军主帅为何不发兵侧击!齐国主帅令韩军从魏军阵后堵杀,一战之后,齐国必赠金帛子女,愿不殆误战机。

严仲子回复:本军得令!

令兵回返。

严仲子下令:如有擅自离阵,介入战场的,弓箭手立刻射杀!

严仲子的命令一下,韩国军人无不掩鼻而笑。

严仲子传令:严阵以待,军容松懈者杀;哄笑者杀;不听进退命令者杀。

传令兵驰马传达,几万韩国军队肃然如松,无人敢动。

两军阵角都乱了,各突破着对方的阵脚,同时,自己的阵脚又让对方突开了口子。马嘶人吼,肉博对杀,死尸层层叠起,人马相磕相拌。

残阳。

疲惫到极致的两军,没有分成胜负。

齐国主帅面带剑伤,面孔狰狞,他一边舞剑砍杀袭来的魏兵,一边喊:传令兵!传韩军出战!他一低头,那个传令兵已经由他乱剑砍到了马下。

他立即令一校官:到韩军阵前,请求他们出击魏军,胜败悬于一线,他们只要兵一动,胜败立显了!

校官杀出一条血路,驰马到了韩军阵前,他下马行跪拜军礼:禀韩军主帅,请大帅立刻发兵,生死存存,在此一线!

严仲子严肃地:得令,韩军准备完毕!

校官停步看严仲子依然不发攻击令,回身叩首:爷爷,求求你,救救齐兵吧!头磕得山响。严仲子令亲兵:他已擅入我边界,按律该如何法办?

亲兵答:杀!

严仲子:为何还不动手!

亲兵上前,一刀砍下了那个齐国校官的头。

韩国阵营无人敢出声。

此时,魏国的预备军队看韩国军队不动,他们全线掩杀过去。

齐国军队的防线崩溃了。

齐国主帅在亲兵的护卫下弃车上马,纵骑而逃。

齐军一片披靡。

齐国主帅痛哭殿下。

齐王怔怔地发呆。

大臣大气不敢喘。

齐帅:韩国主帅严仲子见死不救,致使魏军预备阵营全线对付齐国的疲惫之兵,我等拼死博杀仍不能守住阵角,败兵溃退,一边丢了两座城池。

齐王愤恨不已,以手击案:严仲子坐视壁上,致使我大军遭此荼毒,这让寡人如何咽下这口气!

遣使去韩国,一定人韩王给寡人一个交待!不杀严仲子,齐国即攻韩国!

韩王战战惊惊地对大夫们说:严仲子得罪了齐国,齐王下书责备于我,这如何是好?

大夫们懔然不敢再说话了。

侠累:启禀大王,大不了把严仲子砍了头,向齐国谢罪,切不要气坏金身。

韩王一边用手抹着头上的虚汗一边说:齐国要向韩国动兵可如何是好?

侠累:齐国之师新败,我大韩兵卒未损,他们怎么会用兵呢?如果他们一但攻我大韩,魏国就会乘机扩展战果,到那时,韩国戍兵驱逐齐人,就犹如狼逐羔羊。

大臣们醒过气来,连称:宰相所言极是,大王尽可不必担忧。

韩王稍稍安静下来:我们怎么回复齐使呢?

犬耕:由上卿大夫回复最好,他惹的是非,怎么能累及国君呢?

大夫们也连声称:犬耕大夫所言极是。

韩王汗消了,脸上露出笑脸:我早知道严仲子是要惹祸的,这下好了,他惹的是非由他办吧,立即着人把齐国的书信传与侠累,抄文传回,看他怎么办吧。

扎营安寨的韩军升了帅帐,一片军营还扎了栅栏,挖了沟堑。

韩王使来报:君王敕令,传换国书,请上卿大人即刻回复,信使倚马相待。

帅帐之内,烛火通明,列兵肃然的帐内。

严仲子接过信使传来的书简,匆匆一阅,令书记官回复:大韩国戍卫主帅严仲子叩拜君王殿下:兹齐魏交战之机,韩军应齐国请命参战,城下之盟原无定信,更况齐帅官阶卑小,所令非上卿可授受。非齐王之令不敢从命。谨此复命我君王。

书信使讨得回信,立即换马走人。

大殿之上,君臣正在议事。有人报:韩国君王转传了严仲子的书信。

齐王不及看,令侍官:你只讲意思,不念原文了,好让我们君臣听清楚。

侍官捧着书信说:严仲子说,他已经按两国之约去了战场,他说他是上卿,官大,齐国主帅只是将校,官小,所以,他不能听命,如果听命,也只能齐国国君的。至于战场齐军失利,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全朝哗然。

齐王哭笑不得:这个严仲子,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韩王与大夫们等信使上殿回复。

信使:启禀大王,我把书信复还了齐王。

韩王紧张地:齐王说什么了?

齐王什么也没说,只说——

韩王着急地:说什么了,你快说!

信使:齐王说严仲子是个无赖。

殿堂之内,一阵哄笑,韩王也也不禁笑了。

笑毕,韩王又问:这就没了?

信使说:回禀大王,齐国国君说,他要亲自命令严仲子大人,命他齐魏两国停战作调停。这方面的事情,他就不与韩国君主说了。

殿下又是一片哄笑,大家议论纷纷:

这个严仲子成了两国都依靠的肥肉了!

这个泥鳅,滑像个鬼。

齐魏两国的使节各坐帅案两侧。

严仲子一脸严肃:本帅应齐国国君和魏国国君之命,特在此与两国使节做一个停战及以后和睦相处的调解,此间一切,由本帅调停,不知你们两位尊贵的使节,有没有不同的看法?

两国使节连说:君王授权,我等不敢有什么私见。请上卿说话。

严仲子:那好。既然没有什么私见,本帅的调停权限,等于二国均授予了本帅,是不是这样?

二国使节:是这样。

严仲子:本帅的提议,如果两位尊敬的大使有不同看法,等本帅说完后,尽可提请本帅。二位,意下如何?

二国使节:很好,请上卿大人说之。

严仲子:既然两国要罢兵和解,咱们得先有个公案。二位使节,先由本帅提出一个,不知是否合适?

两国使节说:当然合适。大人先说吧,我们听着。

严仲子:好,我的意思是,两国军队各退回自己疆界五里。行不行?

魏国使节:我军浴血奋战得到的城市,是不会白白放弃的,弃城而去,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齐国使节:你们没有和解的诚意,大不了齐国的铁骑再浴血讨回来。

严仲子:二位使节先不要吵,听本帅接着说。打仗是流血和伤财的事,接着再打,对两国都没有好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两国使没有吱声。

严仲子:好,我接着说。这样吧,原则是两国罢兵后退。但是退兵总得有个条件,是不是?他望着魏国使。

魏国使节有些趾高气扬。

他又接着说:虽然如此,但是,这两个城池毕竟不是魏国的,长期占着,也是劳军伤财的累赘。我的意思是,由齐国赎回去。齐国可赠以恤养伤亡的金帛,这还是比较合适的。归还齐国城池使之不失寸土,魏军得到了金帛又有了面子,是不是两全其美?

两国使节沉默。

严仲子:齐国收回了自己的城池,可不费一兵一卒,把夺城的的糜费折成财物赎回城池,也不算吃亏。魏国夺城费了力气,补了财帛也达到了战争的目地。

诸位,你们看我的建议行吗?

若不如此,恐两国战端无止了。

魏使小声地:我们不希罕钱财,城池比金帛更长久。

齐使大声地:齐国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一钱不给。

严仲子:好,不说了。你们今晚回去想一想。明天咱们接着议。什么时候咱们谈妥了,本帅设筵与二位同饮,什么时候谈不妥,只好各自回营。

两国使节怒目相视,各自归营。

严仲子起身相送,至到帐外。

严仲子裹衣而卧。

侍从:大人为何不解衣?

严仲子:不用,他们一会儿还会来。

侍从:不会吧?他们还能夜里谈和?

严仲子:谈什么和?他们会各自夜间送礼与本帅的。

言犹未及,有人报:

大帅,魏国国君派人来送重礼了!

严仲子:把礼单给我,礼品送库管司收纳封存。

说着话,魏使进来施礼道:大魏国君在阵前相约,如果韩军不参战。国君定会厚报。小使来此就是表达谢意的。

严仲子:请尊使,代本帅谢过魏王殿下。

魏使刚走,有人又报:大帅,齐国使驱亲自送来厚礼!

韩王面色忧悒地由人扶入王位。

众大夫揖礼问安:我王殿下保重金体,若不宜久坐殿堂,请内宫调养。

韩王:寡人有疾,不宜早朝,只是社稷不安,臣子鲜有竭力分忧国事者啊。寡人扶病上朝,心里一直压着一事,不能不与众卿商议。

侠累:大王抱疾上朝,忧患政务,实令我等愧疚不安。

韩王说:严仲子有违王命,擅改朝议,虽侥幸沾了便宜,但他实在令寡人担忧啊。

犬耕:齐魏争端已了断了,召他回朝,夺回功爵以示惩诫。

韩王:寡人也有此想,只是,这种提议从寡人口中说出来,总觉不便。

侠累:此等谪贬官吏的事,原不应君王说话的,臣即可办,请君王养息金体,此乃社稷之洪福,大王不可因小失大。

韩王:知寡人者,莫若贤相。说着,起身回内宫。

侠累目送韩王走了,踅身对众大夫说:众大夫有无异议?

大夫们议论纷纷:

有功遭贬,这似乎不大妥吧?

唉,我们说之也没用,严仲子这么不听话,也活该。

侠累闻听私议,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聂母的车辇穿过了城门。

聚在城门的门丁们一眼看到了聂政,大家一涌而上:聂政,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回来,我们好久吃不上狗肉了!

聂政恍惚如有隔世之感。

阿井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他一把抱住了聂政,喜极而泣:政儿,你把阿井想死了,你知道吗?青儿姑娘,还有楚姒姑娘,她们想你快想疯了!

聂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门丁们:走,派几个人去打野狗,我们晚上都不回家,到政儿那儿喝死算了!

阿井看聂政眼神有些朦胧,晃着他的身子:政儿,你不会把我们都忘了吧?

聂政回过神来,看着大家,笑了。

聂政说:聂政,终于回来了!

众朋友随着聂母的车辇,跟着聂政一路说笑着,快到了家门口。聂政感动少年们的热情,笑着说:这次政儿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玩几年,改天我们出去打猎,弄个野猪吃,总让你们吃狗肉可不行!

大家欣喜异常:是啊,我们得弄点新鲜的,什么饱孢子和鹿肉什么的,那多好!

大家高兴得乐成一团。

聂母被阿井他们扶到了炕上,烛灯点亮了,室内外一片光明。

聂家一片欢声笑语。阿井找出笛子:来,政儿,跟大家先来一段,你什么也别干,我和朋友们把你家的活儿全干了!

一时,院里弄肉的,清扫的,洗盆洗碟的,一片忙碌。

聂政吹起了笛子。他的笛声明亮而婉转,一扫往日的阴郁。都城的夜空都被他欢快的笛声划得热烈起来。

院内的灶火,光芒映着夜空。

瓦瓮冒起来热汽。

少年们个个吸着鼻子,好像过年过节一样透着欢乐。

灯火由侍女从楼下移到了室内。

百无聊赖的楚姒独自对着窗口,暗暗垂泪。

侍女:姑娘,你又闷了?

楚姒遮掩:没有。

侍女安置好烛灯,取木盆:姑娘,洗洗歇了吧。今天,你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

楚姒坐到了琴台前,静静地望着琴发呆。

侍女:姑娘,你好久没有抚琴了。

楚姒:我独自一人抚琴,有谁听呢?

侍女劝慰:你可以弹给自己听啊?人家没把咱当回事,咱不许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姑娘,你想弹就弹吧。你看,琴台上的花儿开了。楚姒注意了一下,果然,一株红色的鸢子花绽开了花瓣。

楚姒望着花,幽幽地说:这么美的花儿,开得多么寂寞呵,没有人注意它,也没有人知道它。

侍女:不对呀,你知道,我也知道。它只为我们主仆开就行了,用不着别人看。

说话间,隐隐传来了笛声。楚姒一惊,注意地听着。侍女好奇地看着楚姒。

楚姒:政儿回来了!

侍女嗔道:又胡思乱想了,他来不来的,你怎么知道?

楚姒:你听,笛声,除了他,没有人能吹得这么明亮。

侍女顷听了一会儿,说: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楚姒:你快跟我走,他就在家里。

侍女似信非信:这么晚了,大人万一怪罪我跟你疯跑上街,我可吃不消。

楚姒:你快跟我走了,不然我真的会疯。

侍女:走吧,咱们说什么也不能疯。

楚姒边整理衣饰边说:你又取笑我!

青儿望着墙上悬着的长剑,一阵恍惚。

她突然听到了笛声,眼角溢出泪来。自言自语:你的剑,你为什么不取走?天天让我望着它,你不知人家有多难过。

青儿抹了一下眼角,强打起精神。

正在寂寞,从街巷走来几个又说又笑的少年,走在前边的阿井一下子蹦到了青儿的眼前,把青儿吓了一跳。阿井对青儿说:我们要几瓮酒。说着,把小金骒子扔到了桌子上。

几个少年们抱上酒就跑。

青儿有发傻:阿井,你们多少人喝酒呵,抱了那么多。

阿井不走,一个劲地冲着青儿笑。

青儿有些发毛,说:你痴了?冲我傻笑什么?

阿井故做神秘地:你猜,我要跟谁在一起要喝酒了?

青儿没兴趣地:你跟谁喝酒关我什么事?她一边说一边技架着牖窗的遮帘。

阿井附在她耳边说:政儿回来了。

青儿像耳畔响了一声惊雷,一下子被震呆了。她把眼睛瞪得好大,逼视着阿井。

阿井吓了一跳:我没有骗你。

青儿:你敢哄我?我就杀了你!

阿井吓得一蹿而逃。青儿在他的背后放声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敢逗本姑娘玩,哼!我得让你瞧瞧我的厉害。阿井一扭头,见青儿并没有追来,停了脚,委屈地:我干嘛要哄你?不信,我们一起去政儿家瞧瞧!

青儿不屑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