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樵人渡溪石光滑 游子漂零云渐远

聂政易换成鹤儿的形象,飘然而至,鹤影相随上下,一路向都城而去。

此时的聂政----鹤儿,更加显得仙风鹤骨。

三位侠士客显然不想杀人,他们只是以剑隔开威逼的剑戟。

侠累立命:各城门戒,不要放掉此三个!

一时,整个街口源源涌来兵丁,把路堵死了。三位侠士身陷死地。

突然,子侠和燕侠双剑搭成拱桥,盲剑双脚腾立剑尖,剑弹如簧,盲侠腾空飞起,不等兵众看清盲侠的踪影,他已经飞立侠累身边,横剑揽住了侠累的咽喉!退入墙壁之下。

子侠和燕侠抵飞一排长戟杀开一条道路,逼到了墙下,他们两支剑一起面对簇来的戟剑。

双方僵持住了。

侠累满头是汗,战战惊惊。他故做镇静:你们跑不了了,还不降伏于本相!

盲侠冷笑:如果你的兵丁再逼一步,你的头就掉了,然后我们三兄杀开血路,一样可能跑掉。

侠累:你们三人是专门来取本相的性命的剌客?

盲侠:杀你就如杀猪狗,我们对你的性命没兴趣。

侠累:三位侠客,你们倒底要什么?

盲侠:什么也不要,只想跟你逗着玩。

侠累苦脸带笑:如果没有苦主相邀你们行剌本相,侠累愿重金相赠,你们三人就不用飘浮江湖,足够你们三人找个清静去处,以酒肉颐养天年。

盲侠哈哈大笑:你想用满城兵丁以戟剑,和弓箭送我们顷刻就到了天年吧?

侠累呵令兵卒:你们退下吧。

兵卒们小心地后退,几十步之外,他们依然不散。

盲侠:你还想让他们看着你的头是怎么落地的吗?

侠累再次呵令:全部疏散,三位义士并无恶意。

兵丁们散去。

相府长史趋身上前:三位侠士士请放下宝剑,下官一定会为你们备足赤金,直接把你们送到城外。请看车辇。

说话间,空****上的大街走过一个三乘的锦车。

盲侠:我们为什么要走?韩国上都难道容不下我们兄弟三人?

侠累:如此说来,三位侠客不如效力本相,可赠予上宾,轻裘美女,酒内车骑,不失人生富贵。

盲侠一叹:我们原无相碍,是你等自惹是非。他放下剑。我们在此住上几日,走时,一定到府上告辞,如若再有兵丁相扰,莫怪我等剑下无情。

说罢,三人扬长而去。

侠累惊怒交加,莫若奈何。

相府长史:大人,要不要把他们乱箭射死?

侠累摆手:跟上他们,重金相赠吧。

相府侍从扶着侠累狼狈进了府内。

三位侠士进了客房。子侠担心:大哥,他们不会善罢干休吧?一会儿肯定会找上门来。

盲侠:他们会送重金的。

燕侠也有些担心:会这么简单?

盲侠:侠累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我们的底细,三两天之内是不会动手的。如果我们现在就跑,就会中入他的圈套。说罢,他哈哈一笑:大丈夫生死天定,我们喝酒吃肉,以后的事,由它去。

了侠和燕侠心思稍定。

这时,门外有人说话:请三位大侠出门说话。

三人一惊,抵剑门口。

盲挟摆了一下手,他径自开门,宰相府长史带着两个搬动赤金的仆从站在门外。

长史一揖:三位侠客,这是宰相大人的一点赏赐,如有什么不便之外还望给下官说话,一定会施以援手。

盲侠也不客气:谢谢宰相,大凡有得罪相宰大人之处,还望回复大人不要计较,请府上公人代为谢罪。

两位仆从把赤金放上桌案。打开蒙巾。室内一时灿然。

长史:一点薄仪,不成敬意,如若有狭窄之外,请上府说话,必有厚赠。

说罢施礼退出。

聂政身后伴鹤,此时的聂政有一种物我两忘,飘然世外之感。

他走到青儿的客店前驻了足。

他的一声长笛,把青儿唤了出来。

青儿见怪不怪地:客人请进,要一客房?

聂政:要一清静地住处。

青儿:客官,怎么称呼尊讳?

聂政:鹤儿。

青儿看着与客人相随的鹤:它要与客人同居一室?

聂政点了点头。

出门将去的三位侠士客与回到店中的聂政交臂而过,他们没有认出聂政,等他们走远,聂政才扭头望了一眼。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王宫外,席地而坐的聂政抚琴长歌。

鹤随仙影兮,萌草鲜;樵人渡溪石光滑。

草堂灯烛兮,叶儿落;游子漂零云渐远。

河滩白沙兮,鱼儿跃;长水东去朝日暧。

琴瑟相揩兮,风儿停;吟咏如诉人归家。

宫墙巍峨兮,廷乐雅;我鼓丝弦声韶华。

春发三月兮,柳叶新;当垆舍酒笋指尖。

都城儿郎兮,喜走马;晨昏隙驹姜子牙。

——

宫禁门吏徐步走来,说:这位琴师,如何不投乐府谋差呢?这里弹琴,君王是听不到的。

聂政施礼:鹤儿有意侍奉君侯,只是走投无路,不何大人能否荐举,鹤儿定有仪金相赠。

门吏:我一个门吏,岂懂雅乐野声?你不如到乐府找琴父大人,他也许会赏识于你。

聂政:鹤儿在此等他吧。

门吏摇头。

太阳渐偏斜,琴父携女儿一同上了锦辇。

车刚行不远,停住。

楚姒:女儿觉得这种琴声似曾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她令跟辇琴僮:你去把那个弹琴的人请来。

琴僮跑到聂政面前:这位琴师,我家乐府家楚姑娘请你过去说话。

聂政停了琴,跟随琴僮趋身上前。他在车辇下揖礼:未知乐府传鹤儿何事?

楚姒认真地打量着聂政,心里疑惑:敢问琴师从何而来?

聂政:鹤儿少小四海为家,已不知藉考在哪里了。

楚姒:你的琴法很像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他叫聂政,你可认得。

聂政:不认识。

楚姒略带失望地:你随我们回府如何?你的琴法貌似乡俚,实有慷慨之声。很像我一个故友的奏法,虽然又不是。聂政谢过,回首抱琴。

楚姒与聂政对琴弹奏,她突然按琴:不对,你就是聂政!

聂政默然摇头:姑娘,你认错了人,我是鹤儿。

楚姒面带痛苦:琴为心声,指法曲本一样,奏出的乐律还是有血性和水性的分别。这种琴声我只从一个人的身上听过。你神他貌离面神似,这真是千奇百怪的事,你站起来让我瞧!

聂政站了起来。

楚姒不禁流泪: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聂政拱手:姑娘不要多想,这个世上,相似的人确实很多。我也曾遇到过跟我相似的人,只是无缘而已,错身走过了。

楚姒不禁哽咽:我以为你是他,以后,你不要走了,就在这里陪我弹琴吧。游走江湖,不如事为一件。做我的琴僮,你不会委屈吧?

聂政:不敢。鹤儿游走天涯惯了,到了上都,只想见识宫廷的演奏,如能得姑娘的荐举,鹤儿平生之愿足了。

楚姒生气地:你只想攀龙附凤?如此说来,跟我的朋友决非一人。你这样的人我不喜欢,你可以走了。

聂政默然操琴离开房间。

楚姒突然地:站住!

聂政没有回头,停下了脚步。

楚姒:你如果不是聂政,可以走了。

聂政再次移步向外。

楚姒不禁流下眼泪。

落寂的聂政走向自己的客房,他听到了邻门三位侠士的纵酒谈笑声,驻了一下足又离开了。

聂政回到室内,置好琴台,独自轻弹。显然,他一时心绪难以平静。

三位侠士听到了琴声,开门叫青儿:姑娘,能不能给琴师再找一间房?

青儿走了过来,有些为难地轻叩聂政的房门。

聂政:请进。

青儿站在门外:琴师,您能不能明天再弹琴呢?天,太晚了。

聂政侧过脸:好吧。不弹了。

青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聂政,轻轻摇头。

韩王宫门前,聂政抚着琴。一时,都城门前一只鹤招来无数鹤。围观的路人不走了,行卒走贩有歇马停车,举城皆是聂政的琴曲。兵丁们也赶过来听琴。

青儿也从客店里跑了出来,站在人群中听着充满激烈情怀的琴曲,痴迷忘返。

一个老兵对同伴说:如果当戍边的人都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就不会等着敌人把剑逼到咽喉的。

有的兵听着流了泪。

店主从人群中找到了青儿:孩子,快回去吧,店里生意不做了?

青儿抹着眼泪:这个琴师像政儿。

店主:唉,你呀你,他不是离开都城了吗?你还天天想着他呵,人家还能记得你?傻孩子,快跟阿爹回去。

青儿依依不舍。

一个小兵问老兵: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没有听过?

老兵:我也没有听过,真是人间仙乐啊。

小兵过去问聂政:琴师,这支曲子何名?

聂政边弹边说:广陵曲。

青儿走了很远,再扭头:阿爷,他就是聂政!这支曲子是聂政弹的。

店主急得直跺脚,竭力地把女儿拉了回去:琴师怎么会跟聂政是一个人呢?唉,傻孩子!

在宫廷听乐的韩王似乎听到了宫外异样的音乐,他从锦塌上坐了起来,用手势止住了宫乐。他信步出了殿门。

开门的一刹那,大殿一下子让那种阳刚而激烈的琴声充盈了。宫廷音乐的绵软和高贵,好像一下子变得苍白和无力。

韩王令侍卫:去,找人去看看,谁弹的音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侍从应声而去。

韩王侍从挤过人群,问:琴师,你这是弹得什么曲子?

聂政:广陵曲。

侍从:这支曲子怎么没听过人弹奏过啊?

聂政:是鹤儿自己谱的曲。

侍从:你愿意以仙乐侍奉君王吗?

聂政停止了手中的拨动:愿意。

待从:好,你等着,我去回禀君王。

内侍回来禀报:启奏大王,这是一个名叫鹤儿的琴师自己谱的曲子,叫什么广陵曲。如殿下想听,老奴可以把琴师召进宫来。

韩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内侍:是一个佩带长剑,以鹤相伴的俊美少年。

韩王哈哈大笑,难道寡人要与禽兽为伍吗?这种村野的曲调有犯君之气,曲调过于激烈。不用请了。他说罢又击掌示意,一时,靡靡的宫乐再起。

韩王示意两个舞女过来相伴,舞女偎在韩王身边,柔曼的宫乐让韩王的神乐有飘然欲仙之感。他闭目假寐。

内侍:是不是把他撵走?

韩王:不用撵他了,把他请到正阳门下,寡人要见此人。

几辆锦辇停在宫门之外,有豪仆过来:琴师,我们大人有请你到私宅弹曲。

聂政起身。

豪仆:琴师名动上都,我们大人非常喜欢你的琴技,愿琴师好好侍奉我们主人,大人会找机会为你荐举到乐府的。

聂政揖礼:多谢了。

韩国一大夫私邸内筵会盛大,宾客如梭。

锦衣丽服的主人:今天下官私请各位大人小座,主要是请来了一位伴鹤弹琴的仙人。他的琴声轰动全城,想来大人们已经有过雅听,今天,下官把他请来了。

官吏们肃然等着。

负剑抱琴的聂政翩然而至,有仆从专为聂政置放了琴台。

官吏们的坐席前,主人开始一一劝酒了。

聂政把琴放置门厅中,与主案相对。鹤立身后的院内。

琴声奏起。

官吏们已乎全部停下了酒杯,向聂政行注目礼。

聂政慷慨激烈,如万马啸吟,大风飙扬和气势,把高大的厦房震得如龙吟风啼。

官吏们被深深地震动了。他们也许从没有听过如此强悍的音乐,它像一支讨伐邪恶,不屈而战的进行曲。

一曲奏罢,全场肃然。

一个官吏:这应当是韩国之音!蛩冰破寒水,大有横扫宇宙之气概。

大家纷纷举杯向聂政致意。

主人:这种琴声如果成了宫廷音乐,韩国一定会一扫暮气,大韩兴邦强国就是缺少这样的气质。

大家纷纷响应。

整个乐府都在倾听聂政一个人的琴奏。

琴父和楚姒神色各异地听着。琴父半合目,眉梢有些颤动。楚姒则是一种心醉神迷,目光一片茫然的样子。

楚姒(画外音):上苍会捉弄人吗?天啊,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神似的人吗?让人不敢相信,不能接受。这个人,他难道真的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哦,这个一个多么不可信的人间乾坤呵!

聂政从不向楚姒这里望来一眼。

楚姒有望向聂政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聂政(画外音):楚姒,我的深情和挚爱,都化成了浓浓的血,流在的我所有经脉之间,因为恋你,所以不得不远远的离开你,如果,这个荒唐的人间还有来世,我宁愿化成一只鹤,一生与你的琴声相伴。请原谅我吧!

楚姒(画外音):你用人世之间最决绝的办法拒绝我,为什么?请告诉我吧。我敢肯定,你就是聂政,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来遮掩了你的本来面目啊?

聂政(画外音):我天生就是这个混帐世界不公不义者的讨伐者和抗争者;父亲投炉惨死,母亲含辛茹苦带着一又儿女浪迹家迹;大韩之国民疲国暗,没有天日,一个韩王活着,举国无阴天暗地,我宁愿与他一起死,让这个如铁笼罩的天空能划开哪怕片刻的光芒。

他的琴声陡然悲歌放纵,如同划破天空的尖啸的长剑划过。

倾听的宾客自动俯道谢琴。

聂政面无血色,已经神游八荒。

各国使节在客堂听乐。

聂政的琴声深深地震撼了他们。

一黑衣使:鹤琴师,本使可否能邀你到我们大秦国演奏?我会向秦王力荐。

一羯衣使:仙师,本使邀你到楚国。

一青衣使:鹤儿,燕国能来吗?我们的国君一定会礼你为上宾。

聂政:鹤儿在期待着韩国国君的召见,鹤儿为这位好乐的君王奏出世间希音的绝曲。

各国使节失望的神色。

聂政:鹤儿此生,只想为一个能懂此乐的人单独演奏,只是,这个机会已经让人等得太久太久了。

侠累倚坐在厅堂之内,府内吏员跪坐两侧。

侠累:那三个游侠的来历查清了吗?

相府长史:据查,这三个人游历了许多诸候邦国,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属危险人物。愿大人早做决断。

侠累:让他们客死他乡?殒命客店?总之,他们既不为我所用,就不能总在都城悠**了。总之,剌杀此三人,不能动用兵府之人,本相不想得罪天下的游侠。你们说该怎么办?

长史:我找几个剑术精绝的武士,扮做游侠,与他们私衅而斗,不露痕迹地解决掉他们,大人意下如何?

侠累:你自作主张就是。另外,听说各大夫门第竟相延请一个以鹤为拌的琴师,这个从天上掉下的人十分可疑,你们一定要弄清他们来历,要搞清他到韩国都城的意图。

长史:这个琴师的确行为怪异,听说他只想面见君王,应当是个沽名渔利,攀附贵人的乡野小人。

侠累:乡野之人只有攀附君王才可渔利都城吗?这样的人,一律要对他加之小心,一但发现悖逆迹象,即杀之。

长史:此人在韩国,已是扬名列国的琴师了,听说各国使臣竟相邀请,大人是不是也要见见此人?

侠累:本相远离声色,这样的小人恐渎亵视听,不用见了。

长史:若此人不为宰相所用,留他何益?不如逐出都城。

侠累:凡异禀之人不能轻率对待,本相如何不能相容于人,列国会怎么看本相呢?你们一定要查清他的来历,除此之外,就不必擅自设局了。

长史:宰相所言极是,查清他的来历比逐出都城更好。

青儿拦住欲回客房的聂政:这位仙师,请留步。

聂政侧脸而立:姑娘有何指教?

青儿取出城主的剑:琴师可认得此剑?青儿受城主大人之托,转赠故人。

聂政微惊,很快矢口否认:我不认得此剑。

青儿莞尔一笑,收了剑,说:琴师名满京城,能否在此之间为我的客人们演奏一曲呢,以解客人们寂寞的乡愁?青儿愿敬献馔品。说着,她把剑悬在墙上。

聂政望剑迟疑:我想歇息了,改天吧。

正说话,三游侠进门,见聂政欲走,燕侠用剑拦路:琴师与我们兄弟为邻已经数日了,我们兄弟能不能请琴师一起闲坐,听琴,饮酒,聊作异乡知音。

聂政见躲不过,轻轻捺下剑锋:鹤儿如此受游侠和店主抬爱,推辞不如受命。好,我可以弹琴让大家听。

说话间,楚姒携琴僮也走了进来,三位侠士施礼:楚姑娘也来听琴吗?

楚姒还礼:楚姒想寻找一个故人,你们认识的。说着,她轻瞟聂政,聂政侧面垂首,并不搭言。

盲侠笑:你是说聂政?

楚姒笑而不语,直直地打量着聂政。

青儿有些吃惊:姑娘也找聂政?说着,她故意站在楚姒的眼前,遮住她的视线。

楚姒:请姑娘让一下。

青儿故作不知地:你把鹤儿当聂政了吧?

楚姒:我想看这个人。

青儿做恍然状:他是鹤儿,不是你要找的聂政。

楚姒:我觉得他就是聂政。

两个姑娘的对话,让三位侠士客非常吃惊:他,是聂政?姑娘晕了吧?

聂政:我是鹤儿,不知你们在说哪个聂政,如果想听琴,我可以给你们弹奏,如果没有什么事,鹤儿告辞了。

楚姒:站住。本姑娘想问你,你有勇气承认我说的吗?如果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能把琴弹得令人柔肠百结的有情男儿,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呢?如果你害怕了,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为什么要这样改换容颜,自我戕害?仅仅是因为一个有情的女孩子对你的爱慕和痴情?

聂政痛苦的摇头。不肯回身。

青儿姑娘上前:您真的是聂政?我是青儿呵,你还记得我?

青儿的话惹得三个侠客不禁哈哈大笑。

他们饶有趣味地着着两个姑娘对一个鹤儿如此痴情。

盲侠笑着:可怜天下有情男女,不是痴,就是癫。

青儿安慰楚姒:姑娘,也许,他真的不是。如果他是政儿,是不会不理人的。我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少年。说着,她自己倒流下泪了。

两个无助的姑娘泪眼相对。

聂政低头抚琴。他奏的是高山流水这样的曲子。此曲经他信手拨弄,别有韵味。

两位姑娘惊疑地望着聂政。

聂政面无表情地:送给两个多情的姑娘吧,如果这个世上真有你们所说的聂政,他也一定会把这样的曲子弹给你们听。

楚姒绝望了,她不想听,寂然地出了门。

三位侠士和青儿出门相送。

聂政孤独地坐在厅堂之内。

一群行动诡异的人藏在青儿客店不远的巷口。他们突然看到了三位侠士外出而归,一路走了出来。这些人一起涌上了巷子,故意与三位侠士走对面。

三位侠士与几个醉汉相撞了。

一个醉汉一把揪住了盲侠:你眼瞎了?敢撞爷爷?

盲侠发力以掌劈人,震开紧揪的手。

醉汉喊:来人,打死这瞎子!

一群挺剑杀来的陌生人向三个砍来。

盲侠看事不好,拉住燕侠和子侠跳开,没料到,一时房上和院内全是醉汉的人。

盲侠: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凶险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三个杀开血路,上房飞奔,没想到又遇埋伏,盲侠和燕侠分别受了剑伤。三人拼命飞奔,遁入夜色深处。

醉汉见人跑远,对手下说: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们在城门外等他们吧。

在客会窗内弹琴的聂政好象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青儿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醉汉带人进了店内,问:那三个跟我打架的人,住哪个房。

青儿面带愠色:我不说!

醉汉狞笑地走近青儿:好,你不说,这个店就得让烧掉。

聂政:来,我领你们去。醉汉狠狠打量了一眼青狼,由聂政引入三位侠士的客房。

他们搜出了赤金,扬长而去。

聂政垂头进了自己的客房。

青儿对这个见风使舵的琴师失望透了,她闯门问道:你凭什么出卖我的客人?

聂政:鹤儿真怕他们会烧你的店

青儿无奈地摇着头,连连叹息:烧与不烧,干你何事!她一退出,聂政紧紧把门扣紧了。

一个蒙面人站在街中,挡住了醉汉等人。

醉汉一惊:他们是一伙的,杀!

蒙面人剑劈路边桧木,抡着树枝把一群人拂到在地。

那些人挺剑杀来。

无奈之下,蒙面人只得拨出宝剑,只见他剑翻如电,树枝纷纷如针弹出,刚刚爬走的人无声地又倒在地上。

从巷内涌出的人们一片片无声地倒下了。

后面的,吓得魂都没了,尖声乱跑。

蒙面人拾起包裹,如飞如跃,撵着奔跑的人追去,他飞手扬去,奔跑的人都仆地而死。

街巷,一下子寂无声息了。

三位侠士有两人受了伤,正在包扎手臂。一个黑影落叶一样飘在他们面前。

三位侠士大惊,挺剑剌来。蒙面人放下包裹,转身飞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盲侠连忙拦住了子侠和燕侠:不要追了。

他们打开包裹,赤金全在包裹里。

子侠大惊:这么沉的赤金他能挟带如飞,莫非是神仙相助?

盲侠若有所思:不是神仙,他是人。

燕侠:他的武功在我们三人之上,这个人是谁?大哥,都城之内还隐藏着这样的人?

盲侠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劲地摇头:这是我行走江湖以来,从没有见过的奇侠。

被伤痛折磨得满头大汗的燕侠说:大哥,杀我们的人是哪的人,小弟必报此仇。

盲侠:不用多想,是侠累派来的,整个都城,只有他才会对我们兄弟动此杀机。

燕侠:大哥,我们就这样离开都城?小弟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呜咽。

盲侠揽过燕侠:不要这样,我们不会离开都城,而且必报此仇。

子侠:我们还能回客店住?

盲侠摇头,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子侠和燕侠:哪条路?

盲侠:我们不得不依靠严仲子了,只有依靠他,我们才能对侠累这个奸贼拼个你死我活。两位兄弟,你们意下如何。

燕侠:只要能报得此仇,兄弟我宁愿粉身碎骨。

子侠:我也是,大哥,你说吧。

盲侠起身:好,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们今夜还得回客店。

子侠和燕侠:大哥,我们自投罗网?

盲侠笑:我们立即动身,去看看那个鹤儿琴师,看他在做什么。

二侠满脸疑惑。

兵丁们顷巢而出,到处是火炬之光。

狱司长吏率众当街察看几十具死尸。他们脸上无不惊骇。

三个返回的侠客贴近了聂政住的客房。

他们伏在牖窗之下听。

里面有轻轻弹动的琴声。

盲侠面带失望之色。

兵卒们突然发现了三位侠士的踪影,一齐大喊:抓剌客。

可不见一个人敢上前。

三位侠士翻身上房,飞走如履平地。所到之处,士卒皆扔火伏地,不敢抬头。

他们走到了严仲子府内。四周察看,没有看到异样,翻墙而过。

院内,没有一点声息。

灯火一片通明。

狱司长吏进入中门,往内院而去。整个院内,房上房下,皆是卫兵,如临大敌。

侠累的屋内,皆是佩剑侍卫,侠累正襟危坐,面带惶恐。

狱司长吏:报宰相大人,市井之内出现血案,三十多人被飞木针剌杀死,不见流血。杀人者来去如蝙蝠,非常人能及。城内戍卫军全部上了街,没有敢拦。请宰相大人示下。

侠累:那三个住店的游侠呢?跟那个十步杀人的飞侠是一伙?

狱司长吏:下官实在不知,只知他们已经全部不知去向。

侠累拧着眉头:宵夜巡城,凡捉一妖人者,封邑城池!

狱司长吏:下官即可传谕。

三位侠士轻叩小窗:上卿大人,请开房门。

严仲子燃灯,命贴身侍从开了一条门缝。

灯影之下,三个浑身带血的走了进去。

严仲子大吃一惊,低声问道:三位侠客这是?出了什么事?

盲侠跪拜:我们兄弟三人,愿追随上卿大人。

严仲子忙扶他起身,让坐。问:出了什么事你们说啊?

盲侠:我们受到侠累手下的追杀,愿隐伏府内,伺机报仇,杀掉此贼。

严仲子凝了一个眉,命贴身侍从:这三位朋友从此住这间房内,不许让任何人再进来。如果泄露一点风声,拿你是问。

贴身侍从跪:如泄密,愿受死。

严仲子亲自找了伤药为盲侠和燕侠敷伤,安慰说:不要急,等养好伤再议不迟,只是,三位侠士从今天起,万不可出此门,以免招来无妄之祸。

三位侠士再谢。

严仲子把他们带进对面的厢房,低声说:委屈各位了,先歇下,明天仲子派人探听消息,在做计议。四处是荷戟负剑的兵卒,大街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聂政依然在独自的操琴,只是已经没人听了。

青儿焦灼地向窗牖之外望去。

兵丁一队闯入,兵头:查,此店收容妖人,罪在隐匿,店主出来说话。

店主笑迎:兵爷,我们哪里知谁是人谁是妖,请兵爷明察。

兵头笑:店主好不懂事,上门拿人岂是我等说了算了,走吧,这是狱司的成命,我们弟兄又能奈何。

说着就要逮人。

青儿拦住:要捕人,也只能捕我,不干我爹爹的事,客人是我招徕的。

兵头笑:姑娘好不懂事,我们把你擒到狱司,狱司如不打我们板子,砍我们的项上人头都是奇了怪了,快给你阿爷准备棉衣送到狱司,迟了就晚了。说着,把店主推搡而去。

店主一路口喊冤枉。

店母拉住了想追的青儿:孩子,你不要追了,与事无补的,你快找楚姒姑娘,让她帮你想想办法吧。

青儿不顾多说,出门便跑。

青天白日之下,狱司庙内依然阴气逼人。楚姒和青儿没有心思打量这一切,急匆匆走了进来。

狱司长史见到楚姒,有些意外地:楚姑娘有何事登临本司?

楚姒:本姑娘想具保店主,他一个开客店的小生意人,天天面对客来客往,店里住什么人,他不一定知道,请大人准保。

狱司:楚姑娘,这可不好办吧?没有宰相大人的恩准,下官是绝不敢放人的。

楚姒:好吧,我就去找宰相,看他准与不准了。

狱司觉得似有不妥,上前拦住:这样吧,楚姑娘,下官也知店主冤枉,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不拂姑娘的脸面,人呢,可以先领走,不过,宰相处,还要姑娘去说项,免本司惹上麻烦。

楚姒:楚姒谢过大人。

说罢,她取出一金骒,说:大人喝杯薄酒吧。宰相处你只管放心,我即刻就去说项。

楚姒见过侠累:宰相大人,楚姒想为青儿店主有一请命,不知大人恩允否。她笑意吟吟。

侠累:楚姑娘什么时候管起了闲事,这可不是什么么好事啊。你有所不知,城内死了很多人,如果不拿店家问事,城内就会奸人藏匿,妖人不绝,都城哪里还有安宁的时候,你还是弹好你的琴,不要为难本相了。

楚姒:宰相不给奴家脸面,我也只好请命君王了。

侠累一笑:早知姑娘可通天,还是给楚姑娘脸面吧。着狱司放人即可吧。

楚姒:那如何谢宰相呢?

侠累:下次不要为难本相,就是姑娘的美意了,不用谢。

楚姒一笑:闻声不如见面,宰相大人果然大度。

侠累一叹:但愿姑娘下次再来,不是因为这类小事而为难老夫啊。

楚姒与青儿父女经此而过。三人站住。

聂政依然不抬头地弹着琴。

青儿走过去:鹤儿,天不早了,君王听不到的,还是回去吧。你没见兵马来往,你在这里不怕惹事生非?快走吧。

聂政:我轻身一人,不惹是非,会有什么事呢?

青儿:一个人太执着,不是痴人,就是圣贤。你算哪一种呢?

聂政不愿多说,负琴走在前面。

在一边暗暗打量聂政的楚姒的眼里,充满太多疑惑。

青儿与楚姒喝着酒说话。远远的角落,聂政一个人在啜酒。

楚姒:青儿姑娘,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聂政的?

青儿: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他。那时,我们在魏国轵城的时候,赵国攻魏,我在地牢中第一次见到那双看不底的眼睛。那时候的事好像是上一辈子了。也许,那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因为,那时我才三岁,不可能记事。

楚姒:后来呢?

青儿:后来,我家移到了边城,那双眼睛一下子让我想起来,只有他才有那样的眼神。

楚姒:那时,你那么小,会记住另一个孩子的眼神?

青儿:也许那是前世就见过的,今世才想起来的眼神吧。

楚姒:他为什么要离开边城?

青儿:说不清楚,只是突然听说他到了都城,我就和爷娘一起来找他。你呢?如何与他相识?

楚姒:不知道,只知道第一眼看到他,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

青儿:你和聂政都是小神仙!

楚姒:他也这么说过。

青儿:好了,咱先不说他,说说你,为什么会帮我?

楚姒:不知道,只觉得应该帮你,没有为什么。

青儿:你跟我有一样的地方。

楚姒:哪里呢?你也弹琴?

青儿:不,只是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惧生死,认准一个人,殉死不回头。

楚姒:好了,我要走了。改天找你,觉得你与我形成手足,像姐妹。

青儿:你当阿姐吧,我没有手足。

楚姒:我也是。你,愿意有一个姐姐?

青儿;不愿意,只是惟你除外。

楚姒笑,走身告辞。

送走楚姒,青儿突然坐在聂政面前:政儿,看着我的眼睛。

聂政吃惊,忙侧面:姑娘,你认错了人。

青儿:不会,一个人什么都能改变,只有眼晴没法改变。你就是我要找的政儿。

聂政四顾,看不到客人,心稍松。望着青儿不语。

青儿:你来都城,是想杀人的,可是,这个人,你一时杀不了,对吗?

聂政不语。

青儿:你怕累及楚姑娘,也怕累及我,对吗?

聂政不语。

青儿:我和楚姑娘都是不怕死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们也都会去死。你信吗?

聂政起身:青儿姑娘,你喝多了。说着要走。

青儿从聂政的身后一把抱住:你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

聂政:姑娘,请松手,鹤儿要去睡了。

青儿呜咽,你已经把我和楚姑娘害了。

聂政心一软,拿开青儿的手,一个劲地摇头:你们为什么这样傻?天下还有这样傻的人?前世,我们都经历过什么让我们至今像冤家一样纠葛不休?

青儿傻乎乎地笑了,她觉得自己赢了。

封闭严密的室内。

严仲子对三位侠士:侠累老贼已经泄气了,全城私下相传是仙人下凡,十步杀人,不显痕迹,自古也只是风传,现在,侠累终于遇到了他无可奈何的对手了。

盲侠:至今我也想不明白,那个还我们赤金,并帮我们杀人的侠客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和他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瓜葛?

严仲子:侠累得罪朝野的人太多,也许,他也是要行剌的侠士,恰与你们相遇?

盲侠摇头:以他的武功,杀侠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他并没有剌杀侠累。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呢。

盲侠: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要行剌此人,此人不除,韩国朝野都没有安宁之日。

严仲子:三位侠士若要剌杀侠累,仲子能帮什么忙?

盲侠:你最好不用帮忙,那样,万一行剌不成就会累及上卿。这种事只能我们三兄弟去办。

严仲子沉吟:现在,侠累相府内外上下全是侍卫,而且,他们也都身怀绝技,武功非凡。如果想剌杀,至少半年之后,待他防备松懈,再出其不意,痛下杀手。

盲侠等三人摇头:半年?我们会憋死在这里,再过几日,但凡他身边侍从少了,我们就会突袭。

严仲子:剌杀他在府内是不行的,没有退路;在官道,一但惊动城中戍卫,在白天也是没法出城的。

一时仲子也想不出突破口。

盲侠:这样吧,我们夜半出去一趟,看看他的相府的防备,心里有了数才商议不迟。

蒙面着黑衣的三位侠士聚在深巷私语。

盲侠:我去投石问路,你们在相府前后的树上观望,一有风吹草动千万不要下树。一定要弄清府内暗伏的武士位置。知已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燕侠和子侠点头,他们分开遁入夜色。

盲侠闪身潜入相府一民房之顶,顺手逮住一猫,用布裹住猫头,远远向相府院内投去。

野猫受惊,从院内直蹿房顶,踢瓦爬墙,引起院内一片惊慌。

远远望去,侠累相府上下,有几十个人突然冒了出来,他们个个提着宝剑,四处张望。

躲在民房小阁一角的盲侠贴耳谛听外面的动静。

相府的一片嘈杂之声远远传来。

从地上拾起包裹猫眼破布的相府长吏,望着门外冷笑一声:哼,探路的来了!

侠累室内的灯也亮了,从他床下还有柜里出来若干武士,他们个个持械守着门窗,好像剌客马上会杀入一样,个个凝神屏自息。

侠累的**却空空如也。

躲在小阁内的盲侠伏在墙壁上倾听着。

侠累院后的桧树上,子侠和燕侠清楚地看到了院内隐伏的武士。他们对院内藏伏的那么多武士的情景十分吃惊。

子侠做了一下突袭的手势。

燕侠摇头。

桧树下,一队巡夜的兵丁紧张地四处张望。

待巡兵起过,燕侠一招手,子侠随子溜下了树,向黑暗处飞跑。

藏在小阁内的盲侠也悄悄地离开了阁楼。

突然间,相府内一片灯光燃起,把整个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

严仲子内室,悄然返回的三位侠士客都有些垂头丧气。

严仲子请烛而至:侠士们不要失望,此事还应从长计议。侠累已经受过一次未成功的行剌,他不会不小心的。只要耐心,机会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