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政儿求问仇家名 十步杀人木剌骨

聂政家内,狭小的房内已经拥满了人。

子侠:政儿,有一个人,你还记得?

聂政:谁?

子侠:边城的青儿,她已经找你快一年了。

盲侠和燕侠连连点头。

燕侠:那可是个痴情的姑娘,如果再找不到你,姑娘会急疯的。

聂政默然。

燕侠:她已经听说你在上都,最近,可能全家搬过来,店主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子,他们都怕了。政儿,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就是心里不愿意,也要给人家明说,别让人家惦记着你。

阿井和几个少年也笑。说:阿政这一段时间怎么了,这里有个楚姑娘,边城还要再来一个青儿姑娘,这可够他头疼了。哈哈哈。他们嘻笑着。

聂政:城主还好吗?很想他。

盲侠:城主挺惦念你,我们来的时候他一再嘱咐,见到你,还想请你抽空回边城住些日子。天凉前,城主还想着找个由头来上都找你呢,只是他的事情太多,这事就撂下了。

聂政举起盂:来,咱们边说边聊。他一口就干了。

盲侠三兄弟惊异:哦,政儿现在也能喝酒了?

聂母:现在啊,他到了上都就喝上了,你们瞧瞧他的朋友,哪一个是不喝酒的。儿子大了,由着他吧。

这时,门外有人叫:聂城门可在府上?

大家一惊。

聂政应响起身。门外已经有人说话:仲子拜望聂城门!

一身闲服的严仲子带一小僮,站在门外。

聂政不知该说什么好,忙施礼:聂政几个朋友远来,在家私筵,若上卿大人不嫌粗陋,请上座!

严仲子先向聂母施礼:仲子见过阿婆!

聂母还礼:有劳大人趋步而来,请上座吧。

严仲子也不客气,坐在大家挤出的首席上,对小僮说:你在一边伺侯着,我要与聂城门的朋友们痛饮。说着,他执手聂政:你这些朋友能让我认识一下吗?

聂政笑:这三位是我的至交朋友,从边城来的,盲侠,燕侠,子侠,还有这向位是市井朋友,你认得阿井,他去过尊府。

盲侠危坐不语,燕侠和子侠对视一眼,与严仲子揖手而礼。

严仲子重新打量了一下三位侠士,连忙揖手还礼。

聂政突然感到了什么,略带不安之色。

严仲子:敢问三位壮士,边城城主与你们可有私谊?

盲侠:我们都是他的朋友。

严仲子:我曾私使侍从专程到过边城,寻找过与城主私厚的三位游侠,不知你们听城主说过没有。

盲侠笑:我们三兄弟四海为家,飘浮无定。自古听说过士大夫好交游江湖逸士,但还没有亲眼见过显宦勋臣私游市井朋友家喝酒的,看来,仲子大人果然是一个豪气十足的性情男儿。既为私交且不在公门之上,不知我等呼名唤名是不是妥当?

他一笑,自饮了一杯,接着说:我想知道,仲子大人遍求游侠,有什么意图吧?

严仲子:仲子身系社稷,总要为国家做一些事情。所以江湖传我用朋友的血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实在冤枉了仲子。仲子曾担负国家重寄,与齐国谈论罢兵交好之事,当时,仲子曾拨血欲喋血章台之下,只因齐王告免,加之仲子身负王命,不敢强逞一已之快,至今受天下人的病诟。仲子不想辩白什么,如果有一天韩齐开战,仲子必是统驭兵权的统制,洒血疆场原本就是仲子生平之愿,彼时,仲子会以碧血,辫我清白。言罢泪流。

盲侠似为所动:我们兄弟三人就是你曾找过的人,但是,我们对家国的事,没有太多的兴趣,仲子身负社稷职守,原应舍躯洒血报效国家,只是,我等闲散市井之流,与仲子维系的责任是不一样的。愿上卿宥恕一二。

言毕起身揖礼。

严仲子笑:好!快人快语,有侠士气概,仲子有幸在此相识,已遂我愿,不复他求了。

聂政释然。

严仲子又问聂母:阿婆,如果聂政肯从戎,我可他三年之内可做校官,五年,可求为名将。不知老人家以为可否?

聂母有些尴尬:聂家惟有这一个儿子,我怎么舍得为求富贵让他舍身疆场?恐怕这会拂了上卿的美意了。

严仲子笑:以人度已,也应如此。若我有子,亦不忍也。好了,让我们如此朋友下去,能天长地久也好。

边城内,青儿父母、店僮还有她一起装载了三辆车辇,准备向城外走。

城主走过,站在车前。

面色憔悴的青儿抬头望去。

城主:青儿姑娘,我有话说。

青儿:城主大人,您想说什么?

城主抬手横剑:把它带去吧。

青儿吓一跳:我要它干什么?我又不会用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罢低头忙碌。

城主一笑:姑娘,你过来。

青儿走近,凝望城主。

城主把青儿的手抓起,递剑。

青儿只觉双臂一沉,她面带疑惑。

城主:傻姑娘,你带上它,路上遇到山贼,就说你是我的亲妹妹;如果没有,那是最好的,但是,你会在上都见到政儿的,你把它交给他。就说,城主有一天死了,希望他回到边城来,由他做这个城主。我会向韩王上书保荐他的。

青儿泪眼婆娑:大人,你说聂政,他还认识我吗?

城主笑了笑:聂政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他真的不认识你了。我跟他的交情也就断了。孩子,我看人是不会走眼的,只是,你不该喜欢他,他也不应当是你喜欢的人。说着他轻轻摇头。孩子,一路走好。我会想你们一家的,你们走了,我又少了一个喝酒的去处。

说罢,他扭身而去。

青儿傻傻地捧着剑发呆。

店主:孩子,我们走吧,城主真是天下最好的人,以后,你也不要忘了他。

青儿:他好什么好!上都来的三个人都让他气跑了。

店主:孩子,你什么也不懂啊。算了,我们走吧。

青儿抱着剑上了车,她的眼里含着泪花:城主是好人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是我亲哥哥,如果真是那样儿,我们还用跑到上都吗?聂政早就让他找了回来。

店娘:孩子,别说了。阿娘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痴心的女孩儿,你快把阿娘气死了。

青儿噘着嘴不说话了。

车,徐徐地向城门方向走去。

三辆辇车向深山山谷走去。

坐在中间车辇上的青儿抱着剑,风,掠着她的青丝。

边城渐远,车辇行到了山道上。

孤独的城主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城中行走。

他在三游侠曾住过的地方驻足,刚起叩门,又止住摇头。

他远远地站在青儿家曾开过店不远的地方,那里已经闭门上锁。门前落着觅食的鸟儿,显得十常萧条。

整个街头,行人都不多。

城主神态沧桑地环顾着大街。

三辆辇车爬山过岭,终于快下山了。

从车辇上望去,远处的世界,一片的苍茫。青儿手抱城主的宝剑,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路。

山里的鸟儿一片啁啾。青儿望着树上的鸟儿,终于露出了笑靥。

在青儿的眼睛里,她终于有了一个新的世界。

车辇顽强地向远方奔走。

太阳开始西落。

城主一个人抱着酒瓮坐在城脚下喝着酒。

他的眼前是苍茫的远山。

断草的叶子沾在他的发丝上,他扯下来,咬在了嘴里。

太阳向山下隐去。

天色开始变暗。

青儿家的车辇终于向进了这个城门。

聂政衣着城吏官服,身佩宝剑站在城门边。青儿家的车辇从他身边驰过。由于青儿一直向城内探望,加上她坐的位置恰与聂政隔着马匹,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聂母正在渍麻,聂政默然进门。聂母看到了儿子,连忙放下了。

聂政:阿娘,你不用这么辛苦,儿子能养你。

聂母:阿娘只有干这些,心里才踏实。

聂政慢慢地跪在地上。

聂母过来捧住儿子的脸:政儿,你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聂政望着母亲,轻轻摇头。

聂母:那,你想阿娘说什么?

聂政轻轻点了点头。

聂母若有所思,摇了摇头,说:孩子,你还小,不要问太多的事儿。你懂阿娘的心思,起来吧。

聂政:阿姐嫁人了,以后,你可以住在阿姐的家里。政儿只想弄清一件事: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聂母生气:你想把阿娘逼死?还不快起。

聂政突然大哭,不可遏制地伏在地上。

聂母上去扶儿子,陪着儿子一起哭了起来:孩子,你太小,性子又刚烈,把你不能办的事告诉你,就是害你啊。

聂政流泪说:阿娘,你不用怕,政儿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身为五尺男儿,自幼受母亲含辛茹苦的教养,那么小的姐姐从小就让着我,把她应该得到一切都都给了我,就是要政儿长大了能支起这个孤儿寡母的穷家,可是,我空有五尺之躯,竟不然父亲受过什么样的冤屈,也不知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凶恶的人,让我一家人不敢倾诉冤屈。阿娘,政儿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聂母试泪: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聂政摇头。

聂母:他曾是韩国最好的造剑师,因为崩炉,误了韩王的造剑的期限,让韩王烧死了。

聂政伏在聂母膝前呜咽不止:阿娘,儿子明白了。

聂政一身白衣,腰悬宝剑,步入严仲子府内。

门丁见是聂政,没人敢拦,只是声传内院:聂政进见上卿大人。

在院内舞剑的严仲子一见聂政的装扮,吃了一惊:聂城门?有什么事吗?

聂政:聂政是跟上卿大人辞行的。

严仲子意外地:为什么要离开都城呢?有什么难解的事?

聂政:问之无益,大人不要难为聂政,不久,聂政就会回来拜见大人。

严仲子见聂政脸色不好,小心地问:要仲子帮你做什么?不要怕,你只管说。

聂政摇头:聂政的事,聂政自己可以办到。

严仲子稍稍放心,说:政儿,如果你有万难之事,只要你把仲子当朋友,就一定告诉我。

聂政一揖:聂政要走了。

聂政与母亲把家收拾了,准备了一辆辇车,与仲子、阿井及少年们一起告别。

阿井不解地:政儿,你为什么要走呢?

聂政笑了笑:阿井,要我回边城求师。

阿井好奇地:是什么样的老师非得到边城求教?

聂政:是一位仙人。

阿井:哦,原来如此。

回到家里的聂政跟母亲说:母亲,我独自回韩国为父报仇,如果儿子遇到不测,请母亲投奔阿姐。

说罢流泪不止。

聂母:不行,你现在去找韩王,只能有去无归,也未必能为你父亲报仇。这样吧,你再找老师练一年剑术,母亲必允你出门,不然,你不许出这个门。

聂政只能含泪点头。

佩剑在山中行走的聂政,一时找不到去处了,只得四外乱走。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鹤翁曾经居住的鹤室已经没了人踪。

山涧鹤翁弹琴处听不到琴声。

幽林的深处和山峰之巅,聂政看不到任何鹤影。

他走到了曾受髡头拦截的夹路处,这里也不见那些山贼们的影子。

聂政坐在了地上,他打了一声唿哨。

髡头终于从山丛中出来见他:聂兄弟,你从上都回来了?这么晚了,刚到?

聂政:命我回边城了。

髡头:哈哈,那就好!兄弟跟咱入伙吧,你当老大,我当老二,咱们有吃有喝,不用受别人闲气,如何?

聂政:谢过兄长美意,现在,我可没有心思投身草莽,我这次来想麻烦老兄。

髡头爽快地:说吧,有什么事用得哥哥的地方,只管说话。

聂政:这个山里,你们见过一个弹琴养鹤的白头翁吗?他可是我的老师。

髡头:这可真没有见过,如果你想找,我明天吩咐孩儿分头去找,只要他在这个山中,就一定能找得到。

聂政笑了,说:不用找了。你的手下无缘于鹤仙,就是找到,也恐多有不便。

髡头哈哈大笑,说:好好好,不让找就不帮你找了,不过,你可别走了,明儿个,我要下山找城主喝酒,你陪我吧!

聂政:你跟城主什么时候成的朋友?

髡头:你过上都没几天,我们就认识了。我们现在常来常往,他总上山找我喝酒,这次下山,我可是头一回。

聂政很是无奈,对髡头说: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走吧,到了边城,天也亮了。

髡头满心欢喜。

城主一下子把聂政抱了起来,他上前拉住已经改换一身良民服饰的髡头,髡头戴着软冠小帽,样子有些可笑。

髡头高兴得哈哈大笑。

城主说:走,咱们兄弟三人找地方喝酒去!

聂政悄声:在城里咱们一起喝酒多有不便,还是到我家吧!

城主看了一眼髡头,警觉地点了点头。

聂母帮助他们置好酒水,三个人干脆坐在炕头说起话来。

城主:你在都城见到青儿姑娘了吗?

聂政不解:哪个青儿?

城主不快:边城有几个青儿姑娘?这姑娘可痴心了,为了找你,举家上了都城。

聂政面色忧郁地:我知道了,只是,我怕误了人家姑娘,您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天涯漂泊,生死难料,这种事,政儿是不敢应命的。

城主脸色很难看,一饮而尽盂中酒。

髡头劝解:城主大人,不要难为聂兄弟了,臂如像我,真要夺了哪家的女儿做妻,就是害人家!是不是阿娘?他笑呵呵的问聂母。

聂母笑而不语。

城主:你能跟政儿比?他也不占山卖路,娶了妻,他就收了心思置田养家了。

髡头:好好好,我不说了,只喝酒。哈哈。他一边喝一边笑。

城主:政儿呵,你总是心事重重,能说说吗?

聂政:城主大人,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您一生风波起伏,遇事很多,有些事,对生死至交也不能说的,你说呢?

城主黯然忧伤:这么个乱世,苍黎离乱,天下崩析,人世之间生离死别的事成了寻常。算了,也许我不该多说,可是,我不能不说的是,青儿,你可得对得起她,这个孩子是我见到最痴情的那种姑娘,她恋上你,也实在太可怜了。

聂政:城主,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她说的,至于以后的事,我们又有谁能料得到。

城主:这次你回来,一定又有事了,我和你髡头哥哥,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髡头:对呀,有什么需要哥哥的,你就说。

聂政,我想找我的老师,这可能你们帮不上。

城主:这倒是,有些事朋友也没办法。来,咱们喝着,你什么时候寻找老师,想有个伴,就说一声。自从三位侠士走了,我觉得好闷。

聂政:三位侠士想要去燕国,你知道吧?

地主:他们去燕国有什么事?还不如到卫国呢,离我近一些,想喝酒就骑马找他们了。

聂政:他们是访友,很快还会回来的,我已经跟都城的朋友说了,让他们回来后,到边城来找我。

城主放了心:好。说吧,政儿,明天你找老师,我陪你一起去吧。

聂政:不用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人找他,他见到我也会避开的。他不喜欢跟这个世道有一丝纠缠。

三人饮酒。

聂政负剑弹琴。

画面由晨光初起到夕阳落下。

又是一天。

聂政迎风弹琴。

鹤翁出现在他的身后: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不用再教你了,你找我有何事?

聂政:我想学异学。

鹤翁:十步杀人?

聂政:是的。

鹤翁:你身上有戾气,不应学此术。

聂政:韩国国君与我家有私仇,这是其一;其二,韩国如果没有一个明智而聪慧仁爱的国君,韩国的人莫不倒悬于水火。此人聂政必除之。

鹤翁:我不问你是不是要为韩国人解救水火,而是想知道,你如此轻视生死,执着一个生命的寄托,对于国家来说,永远会君嗣往复,对你,就是万劫不复。你可想好。

聂政跪地:请先生帮我,一生,只有一愿足矣。来世万不愿为人,宁愿为鹤,以鹤翁为伴。

鹤翁:好吧。我先教你剑吧。

说着,他一动身,背后剑自出鞘,他用脚一踢飞下的剑,长剑直飞山下。

聂政起身而弹,向山崖下翻飞而走,他先附大树,连跃枝干,下到山底。他一下惊呆了,鹤翁的剑,已经插入他曾坐在的岩石上面,并深深锲入。

聂政想拨剑,没料到身后如风的黑影把他弹开,剑翁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鹤翁凝神屏气,一声大喝,长剑已经自动拨出飞起,鹤翁腾空一跃,接剑在手。他舞剑不见身影,只听一阵刷刷乱响,鹤翁四周的一片草土已经寸毛皆无,碎草伴着剑影如龙蟠风随,他的剑引着草龙一阵飞舞。仙剑收剑入鞘,那个草龙已经落入山泉,伴水而流。

聂政舞剑学之,但没有把脚下的草割干净,倒是乱翻了一层泥土。

鹤翁快剑削去一截荆木,令人眼花缭乱地解成一根根木剌,他手一弹,木剌如雨般地插入树干之内。

聂政惊得嘴都合不上。

他也斫木削剌,但根本又做不到。

鹤翁生气地:你好久没有摸剑了,明天再接着学吧。

青儿与楚姒在此相遇。

她们都停在聂家门前,彼此看了一眼,都目露惊奇之色,但她们都没有说话。

阿井对青儿说:这就是你要找的政儿的家。

楚姒望了一眼阿井,问:政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跟你说了?

阿井懊丧地:阿政也没说,只说会很快回来的。只是,我也说不请是哪一天。

楚姒惆怅一笑,走开了。

望着楚姒远去,青儿问阿井:这个姑娘是谁?她找聂政干什么?

阿井:这个姑娘跟你一样,是他的朋友呗。她也常来这里走走的,只是不知政儿该怎么跟你们两个相处。他开玩笑地:你会跟那个楚姑娘成朋友吗?

青儿:那要看她的。

阿井:我晚上去你家的酒店喝酒吧。

青儿:你得说清要帮我还是帮楚姑娘?

阿井:我谁也不帮,我只帮你家的生意,我会带朋友去的,让你家多几个酒客。

青儿失望地一跺脚: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井:除了这个,我还能帮你什么啊?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青儿姑娘,你真的很想政儿吗?

青儿不含糊地:当然,不然,我几百里跑到这里干什么?

阿井:这样吧,如果政儿不回来了,我带你去边城找他。

青儿高兴地: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井得意地:当然,不过,你得骑马跟我一起走,你会骑吗?

青儿:你教我吧,我请你喝酒。

阿井:那好,一言为定。

阿井和青儿一个骑着一匹马,青儿大呼小叫,非常害怕的样子。阿井:你不会看马,在看前方,腿不要夹得太紧,那样马会吃不消,你拉的缰也不要太坚,马会不舒服。

正说着,青儿从马背上滑跌下来。

阿井慌忙下马扶她,嘴上埋怨:你怎么这么笨?这样骑马什么时候才能到边城?好了,你别学了。

青儿不服气地:我偏要学,你一定要好好教,不许耍赖。

阿井无可奈何地:好吧,我有耐心一点,你也要学得快一点,千万不要再跌跤了。

青儿上了马,她稍有些紧张,但是马却开始慢跑起来。青儿紧张得张着嘴,气都不敢喘。

阿井:好的,你坐稳了,一会儿就能跑快了。

夕阳开始下山。

他们并骑向城内走。

阿井:好,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学得很快。

青儿并不领情:你总骂我笨。

阿井带着几个少年进门了,青儿一看,笑了:阿井,你真得来了?好啊,我给你们端酒。

几个少年坐下,他们嘻笑着:

一少年:阿井,你说政儿会喜欢青儿姑娘还是楚姒?

阿井:都不喜欢。

少年:你胡说,你怎么知道都不喜欢?

阿井:如果他真的喜欢,早就说出来了。

说着话,青年给他们送来几盘肉茶,放上酒盂。并为他们一一倒上。青年问阿井:送你们一瓮够吗?

阿井:别小气,两瓮吧,别让我这个骑马老师白辛苦。

青儿:只要能帮我找回阿政,我送你十瓮可以吧?

阿井一吐舌:这个姑娘比楚姒可大方多了,这么爽快!

青儿放好了酒,阿井取出一块金骒,放到青儿手中:拿着,这是今天的。

青儿不要,放回酒桌上,阿井威胁:如果你不收好,就别想见到阿政,这事儿,我说得比你说得管用。

青儿只好噘着嘴收了金骒子,一脸委屈。

鹤翁带着聂政学快剑削木剌。

聂政学得极认真。

他已经会能削,并能把木剌甩出数米,扎进树身。

鹤翁依然不满意:甩针得用内力,你得会调息,我不是教过你调息?

聂政再甩剌,鹤翁依然不满,他说:来,你过来,我帮你调息养气。

鹤翁坐在岩石上:屏闭气息,气蕴内,守中元,不侵百湿和毒气;气沉下海,蕴藏发热,回转丹田,纳而不吐,走经脉。

聂政端坐守意。

鹤翁起身走,说:我得走了,你练三天后我再来。

白影一闪,人如鹤飞。

聂政端坐不动,执着地蕴着气息。

听闻笛声不见人。

鹤翁与鹤翩然从树上落下。

聂政已经湿透了全身,不是是雾气还是泉水的水气扑打的。

鹤翁:已经三天了,你再甩木剌。

聂政凝神收气,深深调息。他突然取剑削木,分别甩去,木剌已经能深深扎进树里。

鹤翁:好了,我还得走,下山访友去了。你能达到这种境界,如用金针,已经可以穿木而过了。

聂政刚要说什么,鹤翁摆手制止:不用多说,你再练三天,就自己下山吧。

说罢,鹤翁倏忽而去,鹤随而飞。

聂政跃树攀岩,飞身甩针。

他的身体轻盈得象长了翅膀。

守意蕴气的聂政打坐在松树之下。两只豹子走了过来,它们围着端坐的聂政转了一圈。卧下了,一点也没有袭周聂政的意思。

聂政与豹子彼此相安无事。

髡头与城主携剑在山林中穿行。

城主:聂政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不知他还在这个山上没有,会不会跟仙人一起走了?

髡头:政儿真走了,会跟咱们打招呼的,他一定不会走的。

说话间,他们先看到了那两只豹子,城主和髡头搭起了弓。

聂政:不要射它们,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髡头:坏了,政儿已经变成鬼了,肯定让这两个野东西吃了,魂不散在这里等着跟我们告别呢。

城主也吃了一惊,小心地:政儿,你还活着?

聂政拥住两个温存像羊一样的豹子说:过来吧,它们不会伤你们的。

城主和髡头害怕,退步向林中走,嘴里说:坏了,政儿真的让那两野物吃了,咱们找人来给他报仇吧。

他们越走越快,刚出林子,聂政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转身又想跑,聂政一把抓住了髡头:你们跑什么?我又没死,不信摸摸我的脸。他把脸凑了过去。

髡头小心地摸了一下,笑:还热乎呢,没死。

城主稍定一下,也笑了:政儿,一月不见,你也成仙了?

聂政一笑:哪里啊,只是我练了内气,豹子这类野物它们能嗅出来,知道惹不起我,干脆就跟我讲和了。没事的,如果你们不信过去再看看。我已经让它们走了。

城主和髡头开怀大笑:没想到,政儿还有驱逐虎豹的本事,以后狞猎,我们不用刀和枪了,就让政儿去逮就行了。

聂政问:我家阿娘可好?

城主:好着呢,她就是想你才让我们上山来寻你的。

髡头:走,咱们快下山吧,阿娘还等着呢。

聂政:过几天,我得去都城了,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我办?

城主:我们没有什么事,只是青儿姑娘让人放心不下。

髡头:兄弟,你在山上这么多天也不找哥哥喝酒啊?你不知我在山上也闷的。

城主:政儿,这几天我觉得三游侠该回来了,你最好多等几天,不要乱走了。

聂政:好吧,我得回家再练几天剑术,出门有用着的地方。

城主:政儿,你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能说说为什么?

聂政恍忽地:城主大人,你说,我学剑为了什么?

城主:你说呢?

聂政:就是要铲出一个心愿,出一口不能咽的恶气。你不知我是怎么长大的,自幼母亲背着我流离四方,受尽苦难,政儿就是想知道是谁这么逼着我们有家难回,想活都不易。五尺儿郎如果不敢跟这样的人说话,枉此一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城主愕然:人活着,也不是为赌气,现在,不要一切都好好的吗?

聂政流泪:人,怎么能像猪狗那样活着?

髡头和城主交换了一下目光,髡头动情地:兄弟,你家的私仇是谁?告诉哥哥,哥哥替你铲平不忿,好歹,哥哥手下还有二十几人哩,哥哥没有妻室,没有父母兄弟姐妹,死又何惜?说吧,告诉我。

聂政不禁抱住髡头痛哭:谁也帮不了我,我只能自己了断心中的郁闷。

城主也不禁流泪:好了,政儿,不哭了,我可从没有见过你流过泪,咱们下山逮两个野物,喝醉了,什么也忘了。

聂政转悲为喜:好,这就下山,政儿想阿娘了。

髡头:我们弄只鹿吧,肉好吃,我这就去,你们等我。说罢,他转身就走。

髡头的脖子上跨着一条大鹿,兴高采烈地一路跑。

髡头还没有进门就喊:城主,政儿,阿娘!

青儿心神不宁地倚窗外望,好像在等什么人。门外突然出现三个佩剑的游侠。青儿眼前一亮,上前招呼:三位大哥,你们也到了都城?

三位侠士一愣:哦,你怎么也来了?

青儿:我们刚来不久?还要客房吗?

三位侠士:带我们找一间好点的客房。

青儿一边引他们进了客房,一边招呼他们入座一边笑着说:都是熟客了,我想问一下,你们见到政儿了吗?

三位侠士面面相觑:你也找他?呵呵,好怪,我们也在找他呢。他家又搬走了?

青儿有些失望:哦,我家刚到上都,就听说他已经搬回了边城。

三位侠士一惊:出了什么事?这么快!

青儿:没听说出什么事,他会不会回边城去看我了,嘿嘿。

三位侠士大笑:好了姑娘,你给我们准备酒食吧,我们就长住在你家店了。说着,他们在桌上放下一块沉重的金骒子。

青儿吃一惊:哦,你们这么有钱?不过,用不完的。

三位侠士:都拿去,我们会多住些日子。

青儿收起了金骒:好吧,我给你们记帐。

三位侠士悄声说:没想到燕王宫内会积那么金子。哈哈。

盲侠连忙摆手,子侠和燕侠住了声。

子侠有些不服气地:反正都是不义之财,你不用他不用,总得有人用。

盲侠一叹: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坏了名声可不太好。我们毕竟是仗剑走天涯的丈夫,身负信义之名,想发财,我们不用动这种心思,坐而可沽,你们难道不信?

燕侠:信,大哥说话,我从来都信的,您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盲侠笑:不用急,过不了三天,还会有人重金来酬我们三兄弟。

子侠:我知道,一定是上卿大人。

盲侠摇头:不是。

子侠和燕侠不解。

盲侠说:你们在市井没听说,最近相府清洗异党,惹了不少人吗?

子侠:那跟我们关系吗?

盲侠:当然没有。但是,这个老奸贼却会跟我们有关系的。

子侠不满地:我们是不会投靠这种人的。

盲侠:当然不会,但是,我们会得到他们重金相酬的。

子侠不解:我们如果收了人家的重金,难道不受他的驱使吗?

盲侠笑着说:难道,我们花了人家的重金,就一定要给他做鹰犬吗?

子侠和燕侠会意。

说话间,酒和肉由小僮和青儿一起端着进了客房。

青儿刚要离开,盲侠招呼她:姑娘,这里有一个名叫阿井的少年,你可认得?

青儿点头。

盲侠:你去把他找来,我们是朋友。

青儿高兴地:他常来的,好,我去叫他。

青儿对阿井说:他们说是你的朋友,我带你去客房找他们吧。

阿井:他们什么样的人?是我朋友?

青儿笑着:你进来就知道了。

进门的阿井一下惊呆了,转而喜叫:是三位游侠!

三位侠也高兴地招呼他:阿井,过来陪我们一起聊,我们还想跟你打听点都城里的事,这个城里的事没有能瞒得了你的。

阿井快活地:没问题,只要我知道的,你们只管问。

他们四人亲热地坐在了一起。

一身远行装扮的聂政跟聂母跪别:阿娘,我会早点回来的,只管放心。

聂母担忧地:政儿,娘不能没有你,你听懂了?

聂政流泪:儿子还得孝敬您呢,只是,我不去上都走走,心里不安。如果儿子能办了大事,就办,如果不能办,为母亲想,儿子也不会舍掉此命,儿子离不开阿娘。

聂母:你长大了,嫩翅膀也想飞了。走吧,要多用脑子想事,而不是手中的剑。

聂政:母亲,您放心。

聂母送出了聂政。

倚栏望着聂政行走了很远。

聂政爬上了山坡还往回望了一眼,山脚下的栅栏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娘,儿子终于要自己飞了!

鹤翁在此闲看山去的云,见聂政过来,依然置之不理。

聂政面对鹤翁,行跪拜礼:老师,聂政要下山了,您还有什么要指教聂政的吗?

鹤翁:别说废话了,我想问你,你还想回来孝敬你的母亲吗?

聂政老老实实地:想。

鹤翁:如果想回来,就不要走了。人世之间的仇家相对,越报复越没完。不要嗔心太重。

聂政流泪:父亲生死之仇如果不报枉为人子。老师,聂政不敢不去。

鹤翁一叹:孩子,一定要记住一点,进山时,一想要想好出山的路。你可明白?

聂政想了想,说:老师,我知道了。

鹤翁摇头:你学一下易容之术,隐名埋姓井闾之间,不要露出来去的痕迹。坐下,易容也是易骨之术,天相变更,性情也会随之改变,你会更加蕴藉、深沉。

你愿意吗?

聂政:愿意。

鹤翁:好,我教你,至柔之水可以穿金,淬火神剑易于折断。

师徒对坐松林之间。

形容大变,而且负琴荷剑,身伴仙鹤的聂政躬身与鹤翁而别。

鹤翁:下山之后,你就改了名吧,叫鹤儿。

聂政(鹤儿):鹤儿记住了。

鹤翁:你去吧。

三位游侠在市井闲逛。

一个阔绰的大街口,站着许多持戟佩剑的士兵。没等他们走近,那些兵卒就注意了他们,如临大敌一般。三人一愣。盲侠问:这个街住着一些什么人?是哪个公门府第?

燕侠:好像听人说是侠累的相府在这里,可能是看到我们是佩剑行走的闲人,他们紧张了。

盲侠:那,我们往回走吧。这个奸相做事无所不敢,我们还是不要惹麻烦。

说话间,有兵丁朝他们喊:不要走,你们过来!

一队兵卒追上来,把他们围住。兵头问:你们是哪里人氏?姓氏?

盲侠答道:我们是燕国人,我们是三兄弟。

兵头:既是燕国人,可能关防牒牌?

盲侠:有,放在了驿馆。

兵头:你们留两人,着一人回去拿牒牌领人。刚才叫你们没听见?一看就像妖人,胆敢佩剑在相府门前闲逛?

盲侠笑:佩剑只为防身,况乱世之间,货殖交易多有不测。我们怎知信步在宰相的门前?这样吧,你们派人随我们一起看关防牒。

兵头正与三位侠士纠缠,侠累的车辇恰从此经过,兵头以剑抵着三位侠士退到了墙下。

侠累从锦车中看到了三位侠士被兵卒抵到了街边,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令侍卫:把他们三人拘羁起来细问,一但发现形迹可疑,即刻收监。

侍卫:回大人,狱司人满了。

侠累冷笑:抄检出的闲房多了,怕他们不够住?他突然断喝:你们是游侠,根本不是什么货殖商人!

士卒们紧张,以剑戟对三人相逼。

一下子,情景十分紧张。

侠累下了车,向三位侠士走了过去,脸着挂着深浅莫测的表情。

三位侠客冷冷地打量着侠累。

侠累站住了:如果本相没有猜错的话,你们都是有命案在身的江湖游侠,而且武功算得上高强。你们潜伏韩国都城,意欲何为?你们又是哪国人氏?受谁人指派?

三位侠士:你说错了,我们是商人。

侠累哈哈大笑,他突然脸一沉:来人!

兵卒赶上前来。

侠累,给我拿下。

三位侠士不得已,拨剑对峙兵丁。

侠累:上!

士兵们一簇上前。

一片剑影雪光,格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