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我的姑娘

就在刘天一和陈然俩人正在李响家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王悦不情愿地敲开了田源娘家的房门。

王悦在离开咖啡厅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试图理清自己纷乱的思路。她当然不是真有什么工作急着完成,只是需要尽快一个人待一会儿才能正常思考,而这在艾明面前根本无法办到

刘天一为什么要找李响家的备用钥匙?不可能真是为了账本!那他要去李响家干吗?一定是找什么东西,难道是那张借据?他是不是怀疑到什么了?李响跟我说过他是瞒着刘天一借钱的!今天在刘天一家里说得太多了,自己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受不了激将法?刚才就跟艾明说了那么几句,她就立刻得出结论说这个债主很可疑。刘天一天天跟李响混在一起,是不是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会不会告诉警察?我这不是引火烧身吗?天哪!

田源带着儿子搬回父母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刘天一连个短信都没有给她发过。尽管她知道这场战争自己理亏,很是心虚,但也有一口莫名其妙的气一直憋在胸口,自然不能主动搬回去。她把王悦带进里屋,并没有什么特别开心或亲密的表示,只是示意她小声说话,不要被在外面看电视的父母听到。

王悦也不知从何说起,忽然想起了炸毛熊还在包里,就掏出来递给她,问“天天呢?”

“刚吃了奶,睡了。”田源接过小熊,面无表情,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抬眼看王悦。

“姐……你还在生我的气?”王悦试探着问道。她明明有更紧急的事情要跟田源商量,却似乎没法绕过道歉这一关直奔主题。

尴尬的沉默。

空气似乎都凝成了固体,可以用刀子切开。

半晌,田源淡淡地开了口,并无明显的情绪特征:“是,我是生你的气。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帮李响带走我儿子。亏我一直那么信任你,还经常找你来帮我看孩子。

“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太轻飘飘了,可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可毕竟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而已。李响本来想要我帮他把天天彻底拐走的,是我坚决不肯他才妥协到每两个星期和天天在一起过一个周末。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个机会?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好难过,你打我吧,骂我吧,想怎么样惩罚我都行!”说着王悦就去抓田源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抡,被田源厌恶地甩开了。

田源依然目视前方,像是在对墙壁说话“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喽?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儿子抱走,哪怕只有5分钟也不行!不过我更气我自己。谁叫我当初经不住**,犯了这么大的错?说到底,都是自找的。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王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忽然她想起了最重要的事还没说“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李响……昨晚死了。警察说是服毒,怀疑是自杀,但还不确定。”

田源的眼神有如瞬间点燃的火花,短暂地透出一道精光,照亮了她麻木的脸庞,又很快地熄灭。她向:“服毒?什么毒?”

“警察说是毒鼠强。今天下午我去刘天一家,警察刚好也在。”

“不对啊……”田源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姐,你别太难过,李响他……”

王悦没听清田源在说什么,以为她是受了惊吓。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田源厉声打断王悦的话头,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王悦,“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我的意思是,再怎么说,李响毕竟是天天的爸爸……”

王悦赶忙解释,可田源完全不想听,长期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和愤懑似乎终于有了出口:“倒是你,别太伤心了才是吧。哼!其实你也怪可怜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肯为他做。你倒真是伟大,完全不求回报,眼睁睁地看着他爱完这个又睡那个,可就是轮不到你!”

王悦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田源说的一字一句像浓硫酸一样泼得她满头满脸,容颜尽毁。从古至今谁又真的那么伟大,完全不求回报?还不都是男人编出来骗女人的故事!

李响的话此时在王悦耳边响起,震耳欲聋,无法抵挡:“咱们俩……真的不合适。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外面一定有大把男人排着队等你。我配不上你。”

记忆重又卷起滔天巨浪,劈头盖脸将王悦吞没。

李响当时已经走投无路。

艾明终于还是离他而去了,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世界已不复存在,李响的心中也只剩一片虚无。他感觉身体仿佛离开了重力的掌控,每天摇摇晃晃找不到支点。支撑他每天早上睁开双眼的只剩下这个孩子,他的孩子,

李响真的不知道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捉弄抑或眷顾——让他先失去爱人,再补给他一个亲生儿子作为意外的礼物。可现在他的孩子却住在刘天一家里,睡在他亲手送去的婴儿**,每天管他最好的朋友叫着爸爸——当然儿子现在还太小太小,不会说话——那正好,就让我在他学会说话之前把他夺回来。

李响需要帮助。

王悦的名字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思来想去,她是帮李响实施计划的最佳恐怕也是唯一人选。除了她是田源的表妹,经常帮忙照顾孩子很容易下手之外,最重要的是,她爱他。这么多年了,李响怎么可能对她的心意毫无察觉?官方说法肯定是,他和她天生就没有缘分撕掉面具说肤浅的大实话,李响对她的长相就是没感觉,她完全不是他的菜。

曾经有几回失恋之后,李响精神空虚无处安放,刘天一撺掇他好几次去和王悦试着发展一下。可无论如何培养,他就是没法让自己对王悦产生那样的感觉一一那种心胜被电光击穿的、下身随时可以膨胀的、全身血液走向紊乱的、千言万语说出口就变味后悔不如不说的感觉——对艾明才有的感觉。

但只要王悦对李响有感情就行了,而且难得的是,她从没因为李响一路上拈花惹草而放弃。甚至当他向全世界宣布“非艾明不娶”的时候,她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心里,依然为李响保留着位置。

驱使一个爱自己的人去帮助自己达到目的,没什么可自豪的,但要说李响感到多么羞愧,却也没有。因为他从未信口开河地向王悦承诺过任何事——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或对她有任何超出朋友范畴的言行和举动。他不想误导她,但也不急于澄清,灰色地带现在是对李响最有利的。再说王悦又不是处女,谁比谁傻啊?当然如果她真的不打算帮李响,李响也绝不会勉强。

把这残酷的事实告诉王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响穷尽近30年的文学功力小心地遣词造句,只是希望她可以少受些刺激,同时也做好了任她打骂绝不还口的心理准备。

王悦安静地坐在李响家的沙发上听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表情僵直,没有任何明确的反应。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无从判断,估计是震惊过了头吧。大概有一根烟的工夫,李响有点儿坐不住了,长时间的沉默令他紧张,总得说点儿什么。他刚张开嘴,王悦出声了:“你爱她吗?”

“谁?”

“田源。”

“不爱,绝对不爱,连喜欢都没有一点点。”

“那为什么和她生孩子?”

“……”

“这事刘天一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

“是不是他拖你下水卖大麻,你恨他,所以想要报复他?”

轮到李响呆住了。

“这个你是听谁说的?”

“你是问我怎么会知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工作的。只要有一个人买了你们的货,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

“我还知道你们最近因为现金吃紧,断货快一个月了。这可不妙啊,会丢掉很多老顾客的。听说有不少人已经转投别的卖家了。”

此刻李响只剩下羞愧和愤怒,却不知道该冲谁发泄。原来王悦早就知道了,私下却从未透露一个字,看来每个人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其实他10年前就认清了,五官越是朴素的姑娘,价值观愈加复杂纠结,所谓“丑女多作怪”,所以对她们从来都敬而远之,却因自恃王悦对他的感情日久弥坚而放松了警惕。她选择在这个时候亮牌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有别的企图?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十分陌生。

李响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下前因后果全乱套了。怕就怕王悦这种自以为掌握了全部真相的,胡乱牵连一通。他是想报复刘天一不假,却并非为了大麻,他不想把艾明的事告诉她,一时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是不是该就此顺水推舟呢?

李响专注地想理清这团乱麻,不再敢与王悦对视,也说不出话。他的窘况反倒令王悦变得从容了起来,她跷起二郎腿晃着,屋子里的气场强弱对比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忽然王悦扑哧一声笑了:“哎呀,看你紧张的,多大点儿事啊。放心,我会帮你的。”

李响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话一定还没有说完,他抬起头,等她抛出终极提议。

王悦轻松继续道:“我可以借你些钱去周转,作为回报,我要成为‘然也’的股东,你们赚的那些‘外快’我也要从中分红。”

李响不能说自己没有动心,这个提议很有**,别的不说,光眼前的现金缺口就够他头痛了。刘天一嫌赚钱速度太慢,非要拔苗助长,死活说服了他把手头那点儿钱全拿去铺货。也活该他们点儿背,心急看走了眼,被人滥竽充数掺了不少假货,结果四五十万就这么打了水漂。餐厅的生意本来就一直不温不火,这些钱几乎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家底儿。

李响正发愁不知该向谁求救,想不到今天财神爷居然化身王悦送上了门。只是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上班族,也没交到富二代的男朋友,到底能拿出多少钱来呢?

李响打算以退为进,先探虚实:“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啊?还借给我?这可不是三五万能解决的。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还是说说我儿子的事儿吧。”

王悦不服:“你到底需要多少?”

李响伸出五个指头:“最少也得这个数。”

“好,我给你70万。”

李响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暗暗提醒自己要保持风度:“咱们这么熟了你不用充大个儿啊。你不过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借我?”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还是想想股权怎么重新分配的问题吧。”

“这个……这件事我一个人恐怕不能完全做主。刘天一那个人你也知道,锱铢必较,要让他知道了肯定会以为我想趁机踢他出局。再说大麻的生意本来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光我和他两个人就已经有很多意见不统一了,现在你又要掺和进来,我感觉早晚有一天要出乱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看来你还是不缺钱,那算了。”

王悦边说边拿起包,作势要起身离开。

李响绷不住了,赶紧起身把她按回到沙发上,脸上堆起不自然的笑:“啊呀,你怎么说急就急,别走啊。我是真的需要钱,可这么大的事你也总得给我点儿时间考虑考虑啊。再说还牵扯到刘天一呢,唉!”

王悦见他面露难色确实不像是装的,沉吟片刻,又道:“如果你真的担心日后会有不必要的纠纷,那我可以再退一步,就当个幕后股东,你不用告诉任何人我们之间的协议。我所有的分红都从你那一份里出,怎么样?”

李响扬起了眉毛,本来漆黑一片的前路忽然有了光亮。如果真能这样那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他需要做出些小小的牺牲和让步,但为了生意能继续下去,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

尽管在心里李响已经完全接受了王悦的提议,但仍有疑虑,“你真的愿意这样做?我除了感激之外,真不知道还能回报你什么。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

那就和我在一起啊!只要能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我什么都愿意!王悦心中的咆哮几乎已经无法按捺,就要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又立刻意识到这动作很可疑,于是手顺势游移到脸颊上,变作一个抚摸的姿势。

她强忍住瞬时澎湃了几秒钟的情绪,装作不经意地说;“我本来就想攒钱做点儿小投资的,这不刚好近水楼台嘛。我看好你哦,别让我失望。”

王悦就此正式成为李响的幕后老板,但李响始终牵挂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天天的事儿……你也能帮忙吗?”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李响的头就像要炸开一样地疼。对于还完全没有走出艾明阴影的他来说,究竟要如何抢回儿子,他其实一点儿谱都没有。在找王悦之前,他逼自己冷静了一阵子,仔细思考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后果。卡耐基说过,如果你能够接受最坏的结果,情绪就会渐渐平复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真相一旦被捅破,李响势必会和刘天一闹翻,甚至这辈子再不来往。卖大麻的事情,他们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倒不担心刘天一会去告发他,唯一会受影响的就是餐厅的生意。可这么久以来,刘天一又做过什么真正有价值的贡献?他的心思除了用在每天和来吃饭的美女搭讪臭贫上,就是拍一堆菜品的图片放到微博和微信上,美其名日是做宣传,实际上还不是要告诉所有人他混得不错,是餐厅的老板?进货、采购他没管过,制订、更换菜单他漠不关心,让他动动嘴皮子挖别家餐厅的大厨过来上班,他不仅没谈拢,还跟人家吵了一架,要不是李响去擦屁股给人家赔礼道歉,“然也”还没开张就得被圈内的大佬给封杀了。刘天一贡献的除了麻烦还是麻烦,而且还是一般人搞不定的麻烦。还债的事情可是他求李响,不是李响求他——这么一想,李响就完全可以接受没有刘天一的生活了。

田源的反应李响也基本可以预见。她是刘天一的合法老婆,又是李响儿子的亲妈。单说“亲妈”这一条,让她放弃孩子就几乎是不可能的,若要田源和刘天一离婚,带着儿子跟李响一起过,那更是天方夜谭,想都不要想。

物以类聚,李响太了解他们两口子的价值观: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牺牲,但要摔碎美满家庭的镜像,那还不如直接掐死他们。田源作为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普通孩子,能攀上这么一根高枝儿,让她那一众同学同事羡慕嫉妒恨,对她父母来说那更是光耀门楣,从此喘气都匀实得多。他们丝毫不介意亲家一贯得体的冷淡,反而认为那是达官贵人的象征。如果李响他爸是个比刘天一他爸更牛叉的领导,或许她父母还有可能同意田源离婚。但话说回来,即使她真肯离婚,李响也不想和田源在一起。尽管她和王悦一样,都不是李响那杯茶,但从忠诚度来评判,田源则远不如王悦更让李响放心。

也许李响曾经唯一拥有的,只有田源对他那点儿不清不楚的情愫——他不知道这种感情的学名叫什么,但从刘天一第一天介绍田源给他认识那天起,他就知道它的存在。

你可以骂李响自大、自恋——随便;你可以质疑李响何德何能、凭什么姑娘们都喜欢他——说实话,他自己也说不清。爱情——层次还没有那么高——或者叫**,男女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纯生理的冲动,新鲜果实的**,这一切本来就没法解释。反正他从田源的眼睛里真实地看到了那团火苗:她总是主动提议叫上李响一起和刘天一吃饭、看电影、打牌;大家一起出门旅行的时候,她也会有意无意地经常和李响走在一起,不管他说了什么笑话,她都十分配合地笑得最开心,偶尔还不忘轻触他的手臂或大腿,李响发了什么微博或微信,她至少会在评论里留下一个“赞”……汎此种种吧。田源十分小心,一切做得都很自然,从没有让人怀疑过她的动机。李响从没打算也不想有所回应。她是他兄弟的老婆,这点兄弟间的基本底线李响一直严格遵守着,直到他自己的底线被完全摧毁那天为止。

话说回头,最起码的自知之明李响还是有的。他知道对田源来说,这一点儿感情在婚姻面前根本微不足道,他并未指望仅仅靠找她好好谈谈来解决问题,于是制订了一个简单的计划:他挑了个刘天一又跑到澳门去的日子,以旧情未了的名义约田源出来见面,无论如何至少要当面把自己的意愿表达清楚,正所谓“先礼后兵”。王悦则“碰巧”赶在李响的电话来之前去她家串门儿,当田源因为想赴约却发愁没人帮忙看孩子的时候,王悦便天女下凡来解围。如果谈话进展不顺利,那么当田源回到家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李响毫不怀疑田源最终一定会找到他头上,但完全不担心她会去警察局报案,因为她和她老公一样死要面子,这种家丑最终只能和血吞进肚子里,决不会公开闹大。这两口子倒是很有可能会想出办法私下来对付他,那到时就只能见招拆招,即便他们豁出去了要雇人把自己做掉,李响眼下也完全不想去操心。

这个计划遭到了王悦的坚决反对,她骂李响简直是小脑里养了金鱼。

她倒并非不愿帮忙,只是觉得这计划实在是不靠谱,完全没有可行性把哥们儿的孩子强行抱走,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分分钟就会穿帮的,再说任何人丢了孩子,第一时间肯定会去报警,到时候就不是刘天一他们两口子要对付李响,而是警察直接来抓他的问题了。诱拐儿童可是重罪,李响的后半辈子估计就交待了,王悦也成了从犯,牢狱之灾恐怕是免不了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

王悦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溜达了两个来回之后开口道:“也许可以换个思路,跟田源争取一下定期和天天见面的机会,作为交换,你向她保证绝不向刘天一泄露这个秘密。我猜没准儿她会答应。”

简直是天才啊!李响差点儿想去亲王悦一口。

这样正好抓住了田源的软肋,想保守秘密总要付出代价。再回头想,以李响目前的状况,要长期稳定地抚养一个孩子是不太现实的,不如就每两个星期接儿子回来过个周末,先适应一下看看。

李响迫不及待地约田源在“蓝月”见面,谈判却出乎意料地不顺利。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既不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内疚自责,一点儿也不体谅他作为孩子生父的心情,反而理直气壮地指着李响的鼻子骂他无耻、不要脸。

她说“你以前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满足了就扔到一边不理不睬,你想过我有多痛苦吗?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居然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还是那么嚣张,达不到目的还威胁我?哼!我警告你,从今以后最好离我远一点儿,别再妄想来破坏我的生活!把我惹急了我就永远让你见不到天天!”

还好,她离开之前并没有像狗血的电视剧里那样泼他一脸水。

原来比起让刘天一发现这个秘密,她更加耿耿于怀的还是李响对她的“始乱终弃”。都一年多了,他还以为她早就忘了。女人啊……

李响掏出手机打给王悦:“先把天天抱过来待两天再说。”

那是个初冬的午后,阳光明媚,寒风凛冽。当看到王悦抱着天天出现在他们约好的会面地点时,李响哭了。这是自艾明离开以后,他第一次为了她以外的人流泪。王悦已经拉开车门坐进来了,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哭,可泪水就是不受控制,**。

王悦,可爱的姑娘,默默递上纸巾,抱着天天一言不发,等他情绪恢复。从车旁边经过的人,若不经意透过车窗望进来,会不会以为他们就是和谐、完美的一家三口呢?

踏进家门的一刹那李响又回到了现实世界。这个家完全就是个单身公寓,一点儿用得上的东西都没有,就算只和儿子待几个小时,该准备的东西还是一样不能少啊。还好王悦之前照看过天天,大概知道需要些什么,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出门大采购。

小孩子的东西花样繁多,价格又贵,他们活似一对新手上路的年轻父母,抱着孩子在商场里辗转腾挪,叽叽喳喳,一路争论不休。售货员毫不掩饰对着他们展露温暖、羡慕的笑容,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合法的一家人。李响看到王悦脸上发出满足的红光,微微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有一会儿甚至产生了幻觉,错把她看成了艾明。艾明现在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个儿子?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骂我?她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王悦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田源。她犹豫了一下,挂掉了,随即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包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采购。

李响在一边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几乎买空了婴幼儿专区里面的商品,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还是王悦细心,她告诉李响,天天平时睡觉身边一定要放一个毛绒玩具。田源家就有个小熊公仔,是专门哄他、让他安静下来用的,很灵,所以他们也得准备一个。李响说一个哪儿够,多买点儿吧。王悦跑到玩具区左挑右拣,抓了四五个小熊出来,冲他撒娇:“都买了好不好?”

他说:“好好。

她开心地低头去亲怀里的天天:“爸爸对我们真好,对不对?”

李响感到自己站立不稳,像冰川融化前还在苦苦支撑着脆弱的躯壳。

这难道就是他曾梦寐以求的家的样子吗?

他憧憬的家是栋两层小楼,有涂成乳白色的墙壁和墨绿色的大门,院子里是刚刚修剪好的草坪,被白色的篱笆环绕。他一手扶着除草机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微笑着看艾明带着孩子坐在门前画画,阳光照在他们雪白的肌肤上,几乎透了过去——原来幸福的颜色是透明的……

哦,不,现在艾明的脸变成了空白。

王悦在商场算是过足了瘾,李响一路默默跟着拎包,也许尽可能延长她的幻想是他唯一能回报她的。直到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了车子后备厢,他决定还是要面对现实。他提醒王悦看看手机,她才如梦方醒,在自己的大包里一阵翻拣,找出手机一看,有21个未接来电,都是田源打来的。

王悦脸色刷白,抬头无助地看向李响,似乎在问现在怎么办?

李响其实在逛商场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叫王悦给田源回电话。刚一通田源就接起来了,声音尖锐刺耳,王悦不得不将电话拿得远一些。

“你究竟跑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都已经报警了!”

王悦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回答:“我后天一定把天天给你带回去,他很好很安全,你不要太担心。

田源怒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和李响在一起?

王悦看了李响一眼,又道:“你还是去派出所销案吧!这事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我向你保证天天的安全,但如果你来找我们,你的秘密恐怕也保不住了。

不等田源回应,李响就抢过电话挂断了。

王悦孤立无援地站在屋子中间,必须时刻压抑的哭泣声令她的身体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眼前的表姐田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不,陌生人不会对她有恨,不会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令她想转身打开窗户跳下去。可这又能怪表姐吗?毕竟是自己亲手抱走了她的儿子。王悦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再怎么肝肠寸断,也不能和田源起冲突。

过去的这几个月似乎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紧紧追着王悦不放。光说那70万,那可是她磨破嘴皮子说服了爸爸拿出的家中的积蓄!虽说不是全部家当,但对普通家庭来说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但她坚信,在为李响冒险做了这么多之后,至少他能正视她的存在,能重新审视自己在他生活中的地位和角色,也许一切就会有转机。毕竟现在还一心一意留在李响身边的,只有自己了。

直到她无意中发现了李响的日记,那么多本日记,那么多记载着艾明点点滴滴的日记,那么多即使分手后依然没有中断思念的日记——王悦才幡然醒悟,原来生命中有些人和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感情不是纸,挥刀斩断了便是永远地断了,感情却是水,抽刀断水水更流。艾明,王悦心底最深处的刺,持续提醒着她:有些人,有些幸福,即使她拥有了全世界,也永远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