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朋友妻

田源依然麻木地盯着墙壁,王悦压抑的啜泣声变成了背景音乐,时急时徐,几乎可以忽略。她本来可以趁热打铁,在王悦的伤口上再补上两刀,以泄心头之恨,但很快发现这样毫无意义。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几句狠话而变得稍微轻松一点儿,记忆的浑水被这样一搅,反而变得更加污浊和动**。

田源永远忘不了她接到李响电话的那一天。

北京灰霾的天空让人分不清是晴是阴,周遭的一切都蒙着厚厚一层捅不破的白帐子,令人窒息。田源透过咖啡屋的玻璃窗向外看,只看到灰色的树影和行色匆匆的人群。

这种景象通常会令田源感到无比空虚和失落。一直以来她的梦想和追求单纯得只有“找个王子结婚”这一项,而目标达成之后的事情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足以慢慢揭开现实的面纱,即使粗浅如田源,也察觉到她这个爱显摆的老公对她的爱,倒是更多地存在于微博和微信里,还有每一次二人合体在朋友面前亮相的片刻。刘天-成功地树立起新好男人的形象,让所有人都艳羡田源的生活过得像童话般甜蜜美满,她反而有苦难言。

呵呵,他们没听过吗,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她不愿意相信刘天一在和她独处时的那种心不在焉是因为不够爱她,但她也发现自己确实不了解老公:他爸的官当得不小,他曾在电视台工作,后来辞职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开了家餐厅……除此之外呢?他不在家的时间里都在干些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是不是每天都很开心?问他什么他都是敷衍地回答“还不错、很顺利”之类的,要不就是一句“你就别操心了”

她不操这个心还能操什么心呢?

田源婚后就辞了职,打算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公、照顾家。除了例行的家务事外,刘天一现在几乎就是她的全部,而他却让她别操心了!曾经有几个先行嫁了人的同事跟田源诉苦婚后生活的各种不如意,当时田源幸灾乐祸地想: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没想到老天爷就像非要证明给她看一样——无非,如此。

昨天刘天一又一声不吭跑澳门去了,飞机落地才发了条短信给她,然后就又无声无息了。无所谓,她已经训练自己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想去深究他到底是去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打牌输赢多少更是不重要,还有什么是比他每月按时拿回来的生活费更实在的呢?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顶着“某某儿媳妇”的头衔四下招摇的。只要老公还知道回家,不管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田源都可以当作没发生。

可今天有些不同。田源不仅不空虚不失落,还有点儿小小的兴奋和期待,因为李响打电话约她见面。他很小心地没有通过微信或私信这类途径和田源联系,那样很容易留下证据,万一女人太笨没有及时删除,就是日后的一大隐患。而通电话可以有任何理由,一般人也不会像特务似的随时准备好把通话内容都录下来,

李响事先经过练习,保证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而愉快:“悬我。你干吗呢?说话方便吗?

田源很意外:“没事儿啊,待着呢。你说吧。”

“下午有空儿吗,一起喝个茶?”

田源明明受宠若惊,却也有些迟疑:“找我有事?”

他欲擒故纵:“原来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没空儿就算了,我再约别人吧。”

田源有点儿小小着急“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那咱们去哪儿啊?”

“要不还去三里屯那家‘蓝月’吧。3点半,你OK吗?”

“OK!那一会儿见。”

田源经过精心装扮,做到凸显优点又不太过。她本来想把上次去法国的时候买的一条凡克雅宝项链戴上——那可是她压箱底儿的宝贝,攒了很久的钱才敢出手——可把卧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最近好像有不少小东西习惯性失踪,像什么香奈尔的小手包啊、钻石耳钉啊。田源大大咧咧的,倒没有太在意,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生活习惯不好,东西随手乱放又不爱收拾,找不到也算正常。也许放在书房了吧?她想,下回一定要记得把家里好好归置归置。可一想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继续找下去伯来不及了,书房可是比卧室乱一百倍啊。第一次和李响单独见面她可不想迟到,即使不能真的发生什么,只是轻松地门口聊聊天,也能让她暂时逃离无所事事的日常轨道。活动活动心思也是一种美好。

田源看看表,再一次向咖啡屋门口张望,嘀咕着:“该来了吧?”

门开了,李响扶着门把手昂首挺胸地出现在田源的视野里。墨镜遮住了他的脸,没人能窥探到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进门前李响就看见田源了,但仍故作张望状,慢慢将整个咖啡屋环视了一遍。这个时候就是要抻着点儿,而他的余光早就瞥见田源迫不及待地在向自己招手:“这里!这里!”

他咧开嘴角,墨镜可以防止他的皮笑肉不笑被揭穿。他大步走向田源。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有点儿堵。”

李响迅速调整五官的状态,换上开心面具,再把墨镜摘掉:“你喝什么呢?看着不错,给我也来一杯。”

田源立刻招手叫来服务生,还殷勤地向他推荐:“他们家的提拉米苏特有名,要不要尝尝?”

李响完全没在听,但不影响临场发挥:“好啊,尝尝。”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儿?餐厅不忙吗?”

“再忙跟你喝茶的时间还是有的。欸你今天这衣服太美了!”

田源笑靥如花。

平时不管干什么他们都是和一堆人在一起,最起码也有个刘天一陪着。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李响专门挑了刘天一不在北京的时候,这样田源就能无所顾忌,加上平日积累的暧味,他只用一半的功力即可把她搞定。

这事必须速战速决。

李响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咖啡从容地喝了起来,并不着急说话,刻意留出对话间的空白,再从杯子上抬眼看田源,正遇上她的眼神。他假装是偷窥不小心被发现的样子,做腼腆状。田源迅速低下头整理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应该是搜肠刮肚想到了什么话题:“上次你开的那个party,听说是打算向艾明求婚的,可后来怎么又没行动?”

李响的脸沉到了咖啡杯底。

再好的演技也有遮不住的时候,他允许自己有片刻的失控,艾明惶恐的脸又在脑中闪现,他一阵心痛,

为什么没行动?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老公?赏你脸跟你约会,说点儿什么不好?这可是你非往枪口上撞的,别怪我。

李响故作懊恼:“唉,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呗,一时冲动,相处时间还太短,婚姻大事,有些东西我觉得还是考虑全面点儿好。”

“什么全面不全面的?这种事就是靠那么一股子热乎劲儿。结了也就结了,要想前前后后都考虑好了就……”

田源本来想说的是:要是前前后后都考虑好了那谁还结婚啊?转念联想到自己的状况,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李响说道;“晚一点儿再说呗,反正我还年轻,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你年轻艾明可不年轻了啊!”

话一出口田源立刻后悔得挠墙。

对面呵呵干笑两声,李响心里顿生厌恶之感:艾明哪点儿不比你强?单论外表,跟你站一块儿人家不定说谁年纪大呢!大点儿怎么了?你们一直背后议论我们姐弟恋,各种不看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觉得别人跟你田源比都是剩女嫁不出去只好跟我凑合吗?可你当面这么说也太不拿我当外人了吧?就你老公好!哼,你老公到底什么德行你知道吗?!

田源赶紧着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女人的青春毕竟比男人短……哦,不不,也不是,我其实是想说,艾明那么优秀一女孩,你就别犹豫了。”

李响眼里冒出火:“也许,我是忽然发现,身边还有……比她更好的呢?”

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田源,一眨不眨,直到她脸红心跳败下阵来。

尴尬的沉默。

田源尴尬,李响可没有。他看到一切正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他的眼里是猎物即将落袋的兴奋,心里却是痛彻骨髓的阴冷。

他打破僵局:“咱们晚上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不少新片子上映呢,我忙得一直没顾上去看。”

“艾明呢?她不一起来吗?”

李响摆摆手:“我觉得跟她先各自分开冷静一下比较好。上回求婚我临时变卦,她估计也没缓过来呢。”

听了如此合理的解释,田源便放心地掏出手机开始查电影放映时间了,嘴角有极力掩饰的笑。

李响四下环顾,这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这是他和艾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左前方角落里的那张转角沙发现在空落落的没有人坐,那一晚他就是坐在那张沙发上,说笑间不经意抬头,看到王悦带着一个白皙苗条的高个儿女孩从门口走进来,一直走到他们这群人的面前。9月的北京,夜晚天气已经微凉,她穿了件针织开衫,下身配一条湖蓝色的半裙,露出两条长腿,头发梳成髻高高盘在脑后,脸色微红,一笑嘴就弯成新月形状。王悦向他们介绍:“这是艾明,我新签下的作家。怎么样,美女吧?”

他的眼神再也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有件事李响一直都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说,身为情场老将的他,成天扎在漂亮姑娘和自以为漂亮的姑娘堆儿里,能做到雁过留声、江湖到处有传说,但那晚面对艾明,他居然感到了久违的紧张,就是最原始最初级的那种坐立难安。偏偏艾明还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正对面,让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此时李响头一次感谢老天让自己是个四眼,因为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窘迫还不至于太呼之欲出。可手就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真是好多余一再感谢科技的进步让大家都有手机。他赶紧拿起手机来假装微博上有一堆人给他留言,脸不可控制地发热。

王悦向艾明介绍在座的诸位大仙:“你们大家赶紧微博互粉一下啊,有事没事常联系。”

李响第一时间关注了艾明的微博,然后鬼使神差地,他一边假装仍埋头于手机,一边稍稍抬起手臂,把摄像头对准了对面的艾明,悄悄但迅速地按下了快门儿——当然事先已经调成静音模式,闪光灯也关了。看到成品他心中一惊,照片中的艾明偏偏正巧在盯着他的摄像头,就像在看他一样,就像看穿了他一样!

手机忽然变得很烫,李响拿不住了,也坐不住了。不远处放着张台球桌,看似是个逃避的好所在,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往台球桌那边溜达。正好没人占用,他抄起杆来打了几下,以为各种慌乱就此掩盖。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击球,他的目光总要先飘到艾明那边再飘回到球桌上,所以老打偏,有一回居然还疵杆了,旁边围过来几个手拿啤酒的美女,好丢脸。

艾明和刘天一他们聊得正欢,连说带笑还前仰后合的。这让李响更加紧张了:他们聊什么呢?艾明不会发现我偷拍她的事,正跟他们分享呢吧?那我还不如现在就躲进厕所,直到他们都走了再出来呢。

李响掏出手机再看那张照片,再度与照片中的艾明对视,心又忍不住一阵乱跳:不行,留着这张照片实在不安全。刘天一他们没事就爱翻我手机,看最近我又跟哪个妞儿混在一起,万一被他们看见,我岂不是一世英名尽毁?又看了两眼,咬咬牙,他把照片删了

这时刘天一走过来叫李响一起到外面去抽烟。还要感谢世界上有烟这种东西,无论哪种手足无措,借口出去抽烟总是没有任何破绽的,还能帮助头脑冷静。

李响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就跟刘天一走了出去。

吐出一口烟,李响先开口:“欸,今晚这个不错啊。”

刘天一看着李响:“你说艾明?”

李响说:“对啊!挺全面的,身材和长相。”

刘天一忽然变得很严肃:“别闹啊你!这个你可不能乱来。她是表妹新签的人,别到时候弄得人家工作都受影响。”

李响听得莫名其妙:“哪儿跟哪儿啊?该工作工作啊,跟我约她有什么关系?”

“人家可刚离婚不久,正低潮呢。”

“她结过婚?看起来没多大啊。”

“她比你大5岁呢,5岁犯冲你知道吗?”

“少来啊!差6岁才冲呢,这我知道。”

“不懂了吧你?差5岁一样冲!”

“那说的也是结婚以后的事儿。我就打算先约她聊聊,能怎么冲啊?”

“我还不知道你?聊着聊着就聊到**去了,哪回有过下文?人家离了婚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你再把人伤口缝的线扯开?”

李响莫名其妙:“喂?你这么在意干吗啊?她是你什么人?不也刚认识嘛!她心情好不好跟你有几毛钱关系啊?该不会你也看上她了吧?”

刘天一急了,推了他一把:“少废话!总之这回你得听我的。你外面又不缺妞儿,不差她一个。你玩得起,人家可不行!”

……

二人闷头继续抽烟。

现在想起刘天一的话,李响只能冒出几声冷笑:我是真把他当哥们儿才跟他说的。可他呢?满口仁义道德回敬我,让我听他的,让我别对艾明有所行动,原来是为了他自己方便啊!看来当时他也打起了艾明的主意,发现我有想法了,就先把我劝住,然后自己再暗度陈仓。他老婆当时可就坐在旁边呢,这都没能让他良心发现,那只好由我来帮他了。

艾明伤心的满是泪水的脸好像咖啡杯中冒出的水蒸气,此刻氤氲着又出现在李响眼前,挡在了他和一无所知的田源中间,挡在了他和背地里偷笑的刘天一中间。

现在好多事李响都能串起来了,一切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李响和艾明不到一个月就公开宣布在一起了,朋友里面反应最大的就属刘天一。他居然还单独约李响出来谈过一次话,向他是不是真想清楚了要认真交往,问他之前那些暧昧的妞儿都处理好了没有,问他是不是真确定要和一个比自己大5岁的女人在一起,问他艾明离过婚你父母难道就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向他想没想过未来会出现的家庭矛盾等。

李响发现自己当时真够单纯的,居然完全没有往深处多想想,以为这就是真哥们儿,真为他操心为他好才忠言逆耳。他还那么认真地回答刘天一各种荒唐的问题,拍胸脯说兄弟这回是来真的,现在仔细想想,原来刘天一是见不得他得手了,是羡慕嫉妒恨,是想方设法让他知难而退啊!

田源在叫他的名字了,他必须专注于眼前未完成的事。

田源举着手机给他看新上映的电影列表:“我们去看《金陵十三钗》好不好?”

“好啊。”

“唉,是不是太悲惨了点儿?影响心情。要不还是去看《龙门飞甲》吧?”

“好啊。”

田源不乐意了:“你怎么什么都好啊?是你提议看电影的,就没点儿意见?”

“反正都是新片儿,我都没看过,看哪个都行,主要看你喜欢哪个。”

田源歪头想了想:“那就《龙门飞甲》吧。”

接下来的时间李响表现得十分殷勤周到,绅士派头做得很足。

请田源吃晚饭的时候他故意全照着她的口味点菜,还不时主动帮她夹菜;看她想点冰镇饮料他还故作皱眉埋怨状,轻斥地说女生喝太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然后做主帮她换成了常温的。他专挑刘天一平时不太可能会为她做的事情做,眼看着田源的神情从受宠若惊慢慢变得越来越柔情似水,他知道她已经跑不掉了。

饭后的电影演的是什么李响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精力都集中在掌握亲密推进的节奏上:先从主动递爆米花和饮料开始,过一会儿假装不小心碰到田源的手臂,再让爆米花撒到她身上,然后一边怪自己粗心笨拙,一边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去帮她一粒粒捡起来,创造肢体接触的机会,余光发现她在喝饮料,就体贴地递张纸巾给她;估计电影的**部分要来了,他也随之将攻势推进到亲密的巅峰——一把抓住了田源的手不放。

田源明显是没有料到李响会这么大胆。幸福来得太快,令人头晕目眩,无法抵挡。她起初礼节性地挣扎了两下想甩开他,但很快就完全没有诚意地放弃了,任由他握着,越来越紧。过了一会儿,李响又开始用拇指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摩挲——爱意升级,窗户纸即将捅破。

田源虽然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银幕假装很投入,但心怦怦地跳得那个猛啊!李响几乎都感觉到了座椅在震动,估计邻座的观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平静得无声无息。

他的心慢慢在冰冻、僵硬,几乎快要消失了。

终于熬到了散场。

灯光大亮,犹如不受欢迎的访客,扰人思绪。

他们虽然坐在最后一排,但那时大冬天的,出来看电影的并没多少人。可就这么松松散散几个观众,田源也愣是要坐着等他们全都走完,才肯依依不舍地把手从李响手中抽出来。既然她不急,李响当然不能先松开啊。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先扭头看谁,就那么手握着手,坐着。

保洁人员已经进场开始打扫了。他凑到田源耳边,轻轻道:“咱们走吧。”

李响故意呼出的热气透过田源的披肩发,直接钻进了她的耳朵。田源痒得不受控制地侧歪了头,一阵心悸从她那边传递到他眼里,她身体有极其轻微的颤抖。她轻声答应了一句,站起身,李响赶紧帮她把大衣撑开。经过整个下午和晚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体贴,不再感到惊讶,自然地把两个胳膊装进了袖筒。李响接着从座位上把包拎起来递给她,她腼腆地笑着接过,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向外走。

李响问:“现在我们去哪儿?”

田源看了看手表“啊呀,都快12点啦,太晚了啊?!”

他故意激她:“这么着急回家,是家里有人在等你吗?”

田源的脸色有一瞬的黯淡,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谁会等我啊?”

李响顺势道:“哎呀,反正刘天一不在北京,你就轻松轻松吧。他现在没准儿也正happy呢。就许他玩不许你玩?”

田源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刘天一都在忙些什么?怎么三天两头往澳门跑?走之前连招呼都不打。以前你们不是常一起去吗?”

李响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以前我们一起去澳门就是纯消遣,打打牌逛逛街就回来了。现在他老单独行动,具体去干吗也没跟我说过。他那么大人了,我也不能逼供啊,他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李响继续火上浇油:“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他最近是挺神秘的啊,不跟我打招呼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给你打个电话呢?一下午加一晚上了,短信都没发过。”

田源被戳中了心事,面色更加凝重,低着头不再说话。

李响说:“哎呀,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玩儿咱也可以玩儿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田源好奇地问:“去哪儿啊?”

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车库。李响潇洒地掏出遥控钥匙一按,车灯炯炯有神地朝田源眨了眨眼。他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向田源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不语。

他直接把田源带回了自己家。

其实路上田源早就看出来这是回李响家的路。她和刘天一都来过无数次了,怎么会不认得?可她偏要装出一副下了车才发现的惊讶和犹疑的样子,撒着娇说不合适吧,不肯上楼。李响在心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也不过多废话,直接拉起她的手进了电梯。

一进家门李响就做迫不及待状把田源按到了墙上,面对她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欲拒还迎的做作,一闭眼朝她的嘴亲了下去。

一股陌生的味道钻进了李响的嘴里。

李响知道自己的嘴唇很柔软,辗转着在她的唇上摩挲。他轻轻地用舌头撬开她的嘴,伸了进去,灵活地在里面来回盘旋挑逗,和她的舌头捉迷藏,然后又忽然缠住不放,很久不放。

田源把包丢到了地板上,大衣也在慢慢往下褪。她干脆抱住了李响的肩膀,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回应着,不再抵抗,放心地让自己沦陷。

李响估摸着时机已经成熟,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沙发,将她往上面一丢。田源十分应景地发出一声娇哼,在沙发上弹了起来。李响一直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开始站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田源似乎比他还要饥渴,双眼已经冒出了火,直勾勾地回瞪着他。她半坐起身,自觉地一件件把自己迅速扒光,却还是留下了内衣**。哼,贱人就是矫情!李响霸道地抓住她的胸罩用力一扯,有布料撕裂的声音,田源痛得叫了出来。他没有丝毫怜悯,接着又扯掉她的**,整个身体就压了上去。

李响闭上眼,想着艾明的样子,浑身忽然来了劲儿。亲爱的,等我为你报仇。

刘天一你个王八蛋,竟敢动我的女人!居然在我的餐厅里非礼艾明!你是不是第一眼见到艾明就在想怎么下手了?很有耐心嘛你,等了好几个月呀,还偏偏挑我打算向她求婚那天!你肯定是故意的!所有朋友里我就跟你说了求婚计划,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你就真的以为艾明会羞于启齿不敢告诉我?还是你真的下半身太胀了把你脑子都撑坏了?多亏我们家艾明机灵没让你得手,你悔死了吧?还是打算再来一次?你以前那么多荒唐事我都忍了,好几次把我拖下水让我给你垫背我也都没怪你,还搭上自己的前途帮你卖大麻还债——我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就这么回报我?得寸进尺来碰我的妞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我这一次彻底都还给你!

李响永远忘不了那天电话中艾明伤心哭泣的声音。她不连贯地叙述着在“然也”发生的事情。他在电话另一头从震惊到怒不可遏,从呆若木鸡到牙关紧咬,整个过程仍历历在目。他的心脏犹如被白蚁疯狂啃噬的木头,刹那间碎成千万片,消失不见。

是艾明的脸最终送他抵达了巅峰。

李响换好衣服再回到客厅,田源正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她只穿了上衣,两条腿还光着,上面放了个靠垫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甚至没问她要不要也去洗一下,就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抽起了烟。烟灰缸被艾明收起来了,她不喜欢李响抽烟,至少不许他在屋子里抽。他看到垃圾桶在田源那边,就说:“把垃圾桶拿过来。”

没有谢谢。

田源像只听话的小狗,乖乖完成了主人的指令,却没得到期待中的奖励。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但戏得演完。李响故做内疚状,吐出一口烟:“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你老公。

田源语塞。

他估计她害怕了,就安慰道:“其实你完全不用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他在外面一直也没闲着。”

田源惊了,自己还没结束内疚自责的过程,就迫不及待关心起了老公的忠诚:“他跟谁?什么时候?快告诉我!”

李响做欲言又止状:“唉,你别问了,对你没好处。反正他该干的都干了,你知道了除了让自己难受,什么也改变不了。”

田源抓住他的胳膊来回摇:“你说啊!告诉我啊!”

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她:“好好好,你先放开。”

李响单手扶头,做出不得已又不想看田源继续被欺骗的苦恼状,猛吸一口烟,顺势把刘天一这些年和他们一起出去玩的种种战绩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他完全没有也用不着忝油加醋,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只挑了出门找小姐的段子说,其余一些涉及身边太近的、可追溯的、有名有姓的姑娘,不管他得手没得手李响都只字未提。艾明的事当然更不能说,否则自己的报复动机就太明显了。

这些已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妻崩溃了吧?李响处理得尽量简短,中间故意有些磕绊,偶尔还在叙述中间停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这让田源更加深信他今天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田源忍着没有发作,听完,她上半身重重地往后一仰倒在了沙发靠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胸口轻微但快速起伏着,接近于颤抖。

李响一直低头抽烟。两人就这么干坐着。

良久,田源把腿上的靠垫往边上一扔,一手搭到李响肩膀上,开口道:“走,咱睡觉去吧,不早了。”

她的语气里有种豁出去的轻松,他却闻到一丝丝绝望的气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只穿了底裤,两条白晃晃的大腿戳在李响的脸旁边。她向他伸出一只手,说“去卧室吧,这沙发不舒服。”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真不怕被刘天一发现?”

“他那些事都干得出来,我为什么要怕?都说男女平等,哼,我看永远也平等不了。他就是风流潇洒,我就是水性杨花!要玩大家一起玩,谁也别说谁!”

“那你不爽可以离开他啊。这样算报复吗?”

“你是说离婚?别逗了!其实你们男人都差不多,离开他再找一个没准儿更糟。我可没有艾明心理素质好,既然结了就没打算离。”

她提到了艾明,他心中一凛:她凭什么说艾明?离婚怎么了?我看敢离的就比这些强努着装给别人看的要强一千倍一万倍!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是一种形式,只代表了不同的人生选择,跟幸福或不幸福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刘天一和田源是结了婚,在我眼中他们却可怜到了尘土里,连PM2.5都算不上。

田源又催促道:“发什么愣啊,去**睡吧。”

卧室可是艾明的专属领地,连床都是李响为了她专门新买的,床单被罩也是他们一起精心挑选的,怎么可能让田源弄脏?把她带到家里之前他就想好了,只在沙发上办事,绝不踏进卧室半步。

李响紧着吸了两口,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两手一撑大腿也站了起来,说:“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家。”

一抹苦笑浮上了田源的嘴角。她微微摇了摇头,笑自己当时好傻,居然以为那个男人是真的在乎她,对她有感觉,其实还不就是他的一个报复工具,还是一次性的,就像用过的**,真真连狗屎都不如。

手机突然突兀地响起,让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王悦和田源都不同程度地打了个哆嗦。二人同时去摸自己的手机,也没注意到底是不是自己手机的铃声。结果是田源的,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是刘天一。这着实让田源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个时候不当不正的他怎么会忽然打来电话。王悦看见也愣了,她立刻想到下午艾明接到刘天一的电话,心里一紧。

田源按下通话键;“喂?”

“李响是不是夫天的亲爸爸?!”

刘天一的咆哮声迫不及待地从电话那头传出来,遮盖了所有的情绪。

田源和王悦顿时面面相觑,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