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私家侦探

我叫周春生,男,唐山人,今年45岁我是个私家侦探

我年轻的时候坐过牢,因为……呵呵,就是打架把人给捅了。所以我知道组织的规矩坦白从宽。我年纪不小了,家里有老有小,也不想替人背黑锅。您不用费劲,我都交代。

我坐牢的时候,黑道白道也认识了一些人。出来以后工作难找,人家一听我是刚放出来的,都不敢要。为了谋生,我就开了个私人侦探社,利用这些关系到处帮人办事。说穿了无非就几大类:替人寻仇、追债、偷拍婚外情,偶尔也玩个“仙人跳”什么的。

我是在一个夜总会认识方程的。当时我的雇主,一个房地产老板,让我帮他查她老婆出轨的证据。我拍了不少照片要交给他,他让我去夜总会一个包房碰面。那晚包房里有不少人,好像是在给谁过生日,老板叫我吃块蛋糕再走,我也没客气。正吃着旁边就有人跟我搭话,说得知我是私人侦探,他有点儿事想拜托我。

这人就是方程。他一开始跟我说他想挽回他的前妻,但听说她最近已经交了个新的男朋友,所以想雇我去调查一下那个男的是什么来路——就是这个叫李响的,还强调钱不是问题。我一听当然乐意啊,就成交了。

后来在调查的过程中我才渐渐发现,其实方程根本不关心他前妻是不是过得开心,他真正担心的是他前妻一旦是百分之百投入,动真格地和李响结婚的话,他现在的广告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后来方程在无奈之下跟我交了底,原来他们虽然已经离婚了,但生意上的很多事依然需要拜托他的前岳父帮忙疏通关系。尽管他和前妻私下达成了协议,在离婚后继续“合作”,但感情这种事是最难把握也最难说清楚的。万一这个新来的小男朋友不同意自己的女人和前夫长期保持这种联系,以分手相要挟的话,方程担心艾明会说服她爸终止目前的合作模式,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其实只要方程按时付我钱,他到底是什么动机我并不关心。但是了解到真正的动机对我自己是一种保护,当有一天局面失控的时候,我能预先给自己留好退路。

这种事对我来说完全是小儿科,连杀人逃犯我都能找到,更不用说一个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小男孩。

不到两个星期我就把李响的家庭背景、居住地址、父母家地址、手机号、座机号、车牌号、日常活动规律、买过什么股票、名下有什么资产、平时和什么人来往、朋友圈的情况等,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查清楚了。

方程确实很大方,夸我办事可靠,塞给我两万块钱,让我保持对李响的监视,随时等他的进一步指示。后来李响和他前妻分手了,方程就没有很频繁地和我联络了,差不多一个多月跟我联系一回半回的,问问最近李响有没有什么新动向之类的。我知道的就说,如果一时疏忽了没有追踪,我就赶紧补上,过两天再回复他。

春节前方程忽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春节期间在不在北京,说有事要让我办。我本来计划回唐山老家过节的,就想推辞。但方程说回老家不碍事,只要在2月14号那一天回到北京就行。

我问什么事?他说这个得面谈。他约我去一家特别偏僻的小饭馆见面,那天他确实比平时更小心谨慎,还非要我关手机抠电池以防有人监听。

我一一照做了他才肯开口,原来他是要我去破坏李响那辆宝马车的刹车。我一听就傻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再说现在的住宅小区都有监控,万一被逮住了我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他们不都分手了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方程就安慰我说他不是想要李响的命,只是想在情人节那天给他制造点儿障碍让他不能去找他前妻。因为根据我之前的情报,李响对于分手十分不甘心,一直在想方设法和艾明重修旧好,所以方程认为情人节那天李响最有可能行动,还说进口车都有刹车报警,李响如果看见刹车有问题就不会开车了,不至于会出人命。

至于小区里的摄像头,方程说好多都只是摆设,就算真拍到了,只要我穿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再把脸包严实了,根本就找不到我。他说只要我答应,事成之后愿意付我三倍的价钱,我就动心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破坏刹车这个活儿对我来说技术含量并不高,只要把制动管路弄裂,让制动液泄漏就行了。可那天我睡了个懒觉起晚了,赶过去的时候李响已经开车出去了。我就只好等,但不能老在那儿徘徊否则会引起保安的怀疑。我就在周围溜达了一圈,发现有不少卖花卖草的农民,我就凑上去给人递烟跟人家聊天,边聊边留意着大门口进出的车辆。

我那天穿了一身军大衣,包裹严实,别人肯定以为我也是个卖花的。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真给我冻得不轻。下午四五点钟李响才回来,我手都冻僵了,所以干活也没平时那么利索,要不你们也不会在车底板上发现我的指纹啊。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都交代了,完全没有隐瞒。我知道我错了,是我意志薄弱,抵挡不住金钱的**,才会被人当枪使,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应该没事儿了,没想到还是害人出了车祸,我应该受到惩罚。但是,请组织看在我坦白问题态度端正的分儿上,一定从轻发落啊。

王小红警官把一叠审讯记录“啪”的一声扔在了办公桌上,一屁股坐下,手撑着头对着凌乱的文件发呆。

陈队长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说:“情绪不高啊?审问不顺利?”

王小红叹了口气:“唉,正相反,是非常顺利。那个周春生啊,全招了,我几乎都没怎么问。哼,还私家侦探呢,一出事儿就把主子卖了,一点儿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陈队长乐了:“招了还不好啊?难道你希望他守口如瓶,三天三夜连个屁都不放?你是不是嫌太容易了没挑战啊?”

“什么啊队长!我是觉得审问都这么顺利了,我们不还是一样没抓到真凶嘛!费了这么大劲,李响身边的那几个有嫌疑的又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每次都让我误以为立刻就要水落石出了,结果抓到的依然是些边角料。看似每个人都有问题,仔细一查又都对不上。现在又逮到个直接破坏刹车的,可李响他是被毒死的又不是被撞死的!这个案子怎么这么玄啊?”

“上次不是派你去物业调监控录像吗?难道就没有任何发现?”

“哎呀,别提了,那监控录像根本不全。案发当天的录像只有从凌晨到上午9点的,之后就是一片空白了,一点儿帮助都没有。物业解释说,这种断片偶尔会发生,一般都是因为带子用完了没有及时更换,加上当时正是春节假期,小区里好多住户都去外地或出国了,保安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留守岗位,各方面工作都比较松懈,所以发生这种情况也属正常。”

陈队长听了感到有些意外。乍一听这些解释合情合理,可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各有思虑。

“保……安……保安……”陈队长自言自语。

王小红两眼一片茫然:“保安怎么了?”

陈队长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保……保安?”

好似乌云中射出第一缕金光,尽管势单力薄,却是雨过天晴的序幕。陈队长看向王小红,眉毛上挑,眼神渐渐闪亮:“难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把问题搞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