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车祸
艾明从医院离开，脑子依然发木，许久回不过神。那封信还攥在手里，纸片随着走路的节奏呼啦呼啦地响。她要去停车场取车，却发现自己已经围着住院部大楼转了两圈，
在一起4年，他的笔迹怎么可能认错？方程从小就被爸爸逼着练字，中学时代他的硬笔书法还在省级比赛中拿过二等奖。艾明曾经专门比照他的签名照猫画虎练习过一阵子，尽管那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偶尔偷刷老公的信用卡。前夫居然费尽心机要破坏自己的新恋情，写了这么一封丑化自己的信给李响的妈妈。艾明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弄到李响妈妈的地址的？难道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外加调查我的新男友？他恐怕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这封信会落到我的手里吧？
亲爱的阿姨，我是站在李响的立场，以好朋友的身份，出于关心和无奈，才给您写这封信的。请您理解。有些话做哥们儿的真的不好直接说出口，可又不忍心看到好朋友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只好请您帮忙劝劝他……
艾明是个非常势利的女人，她这辈子唯一关心的就是名和利。她之所以会和前夫离婚，也是因为她以为前夫事业会成功，能赚很多钱，后来却事与愿违……
李响比她小5岁，其实还很单纯。他就是被艾明的外表迷住了，完全看不见她背后的心机，很盲目……
艾明也是个很虚荣的女人，以李响的长相按说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她之所以愿意和李响交往，完全是因为看李响开辆好车，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后来又打听到他家境殷实……
信里的字字句句重重地敲打在艾明的心上，好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她感到胸口像堵了一堆浸透了水的棉花，严重的窒息感令她好想放声大哭，却又被人死死捂住了嘴。任何不认识艾明的人看到那封信，都铁定会对她敬而远之，方程漂亮的手书也增加了不少可信度，很容易令人先人为主地以为写信的人诚信度很高。随便一个还算关心儿子的母亲如果全篇看完还能放任不干涉，那才见鬼了呢。
艾明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不知不觉就走上了通往李响家的路。跟立即去找方程对质相比，她发现自己居然更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日记，那些写满了她点点滴滴的日记。唉，都分手这么久了，而且现在人都不在了，看了又有什么用，徒增伤心而已。可艾明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如果不马上解开这个心结，她恐怕今晚以及往后的无数个晚上都不用睡了。
虽然有日子没来了，可这段路艾明依然走得顺风顺水。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还没到开路灯的时间，艾明打开了车灯。再过一个红绿灯，前面就是李响家的小区大门了。艾明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起来，呼吸开始有一点儿不均匀。
行至铁门前，艾明停车，摇下车窗刚想向保安说明来意，没想到那个小保安冲她笑了起来：“哎哟，是您呀！好久不见了！”
说着就按下开关，红白栏杆缓缓抬起，小保安一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艾明微微感到吃惊，朝他点点头以示感谢，开车缓缓驶入。
左转右转再左转，艾明已经来到了李响家楼前。经过他的固定车位，艾明不由自主地看过去，李响的宝马还好端端地停在那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瞬间艾明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今天仿佛是往常任何一个平常的傍晚，艾明来李响家找他吃饭，看到他的车，她知道李响已经回到家了，正在楼上洗洗切切准备晚饭；他们会把饭菜都端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边看美剧边吃边聊天；饭后剪刀石头布决定由谁刷碗，不一会儿艾明说要回家了，李响藏起她的包儿耍赖说今晚就住这儿吧明天再走……
艾明的视线有些模糊。停好车，淡定片刻，艾明上了楼。一切都那么熟悉，所有的陈设都没有变，包括门口的擦鞋垫，只是上面那团邻居家的狗便便留下的褐色印迹越来越淡了。艾明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窭寇率率的声响，似乎是抽屉开关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清脆的碰撞声。
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艾明脊背立刻出了一层白毛汗。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开门一探究竟，就在她把钥匙刚插进锁洞的时候，门呼啦一下打开了，艾明被拽得一个趔趄，抬起头，居然看到田源正睁大了双眼在瞪着她！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两个毫无心理准备的女人不约而同尖叫了起来，“啊”的一声，划破空气，在楼道里回响震**。
“是你？”艾明稳住情绪，疑窦丛生，“你来这儿干吗？”
田源强作镇定，挤出一抹假笑：“哟，这么巧啊？我……我来帮我老公拿点儿东西。”
艾明本来也想礼貌地回报以微笑，但田源僵硬的表情实在让她笑不出来，“你怎么会有钥匙？”
田源避开艾明的视线，目光闪烁游移，却还故作轻松：“当然是我老公给的呀。”
艾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几天前刘天一以“找账本”为名问她有没有李响家备用钥匙的那通电话立刻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田源分明在说谎，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艾明上前一步，左手把门撑住，右手扶在门框上，将田源反逼进屋内。
田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嘴上却依然硬撑：“喂喂，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孩子喂奶呢。”田源边说边想扒开艾明的手往外走，没想到艾明死死守住不放松。
艾明低声道：“你老公要拿什么东西？他自己怎么不来？”
田源慌了：“那个……他……”
艾明更进一步：“李响的死到底跟刘天一有没有关系？”
田源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什么都装不出来了，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边后退边求饶：“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放我出去吧！”
田原趁艾明注意力转移稍有放松的空隙，不管不顾地向外猛冲出去。艾明没有防备，手臂被瞬间的大力道撞开，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转身再看，田源动若脱兔，两秒钟内已消失在了门口。
“你给我回来！”
艾明紧跟着追了出去
电梯太慢等不起，田源是从楼梯跑掉的，艾明也顺着楼梯追，边追边嘀咕：原来生过孩子的女人身手也这么矫健啊。
两人一前一后跑下了楼，这时天已全黑了。田源出了楼门拐了个急弯直奔李响的宝马车而去。艾明随后赶到，从亮处忽然跑进暗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小区里的路灯可能刚刚打开，还十分昏暗，帮不上太多忙。她发觉视线内已没有了田源的踪影，正急得四下张望，忽听得从李响的车位方向传来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她立刻反应了过来，也朝李响的车位奔去，
毕竟不是自己的车，田源对车况完全不熟悉，加上周遭一片昏暗，她自身又处在一种近似精神崩溃的边缘，所以尽管上了车，可是手忙脚乱的，怎么也找不着钥匙孔。田源四下里一阵瞎摸，忽然“当啷”一声，有个什么东西忽然掉到了脚边，捡起来凑近细看，才发现是个旧手机。田源还来不及细想，艾明已追到了车旁。艾明上前就要去拉驾驶室的车门，想把田源拽下来。田源还算反应迅速，在艾明抓住门把手的同时及时按下了车锁。艾明气得一拳砸在车窗玻璃上，冲田源大喊：“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清楚，你先下来啊！”
艾明的喊声吸引了正在附近巡视的两个保安的注意，他们已从不同方向小跑着朝这边移动了。艾明仿佛看到了希望，朝保安拼命招手；“快来人啊！有人偷车！”
艾明的叫喊更加刺激了田源，她此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老公交代的事必须办到，绝不能功亏一篑！
钥匙孔终于找到了，她咬牙把钥匙插进去，狠狠攥住向下一转，引擎发动了。
艾明见状，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拦住她，绝不能让她把车开走！
田源已经磨磨蹭蹭把车开动了，只是刚开始还不敢狠踩油门儿，加上紧张，还有点儿画龙。艾明也没多想，紧跑几大步径直冲到了车的正前方，伸开双臂要强行拦车。
我就不信她敢撞我！艾明心想。
田源没想到艾明真豁得出去，给吓着了，右脚下意识地就要去踩刹车。一脚下去，居然软软的空空的，车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田源的心骤然一沉，再踩，使劲踩，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艾明已近在咫尺了，她脸上原本的“视死如归”也在一秒之内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由疑惑到惊诧最后终于沦为彻底的恐惧。
田源吓得本能地去打方向盘，想在最后时刻避开艾明，艾明也本能地做出反应想闪开。谁知两个人居然想到了一块儿，都朝相同的方向移过去——眼看在劫难逃！
艾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赶紧向反方向跑！但心里反应得过来，身体却已跟不上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宝马朝自己撞了过来，完全动弹不得。同一时间田源也反应过来了，用上全身力气疯了一般反打方向盘，脚也不自觉地跟着用劲儿，却一下踩在了油门儿上，只听“轰”的一声，宝马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朝右前方猛蹿出去，车身蹭着艾明的身体呼啸而过，左后轮无可避免地从艾明的左脚上轧了过去。剧痛令艾明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艾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连串巨大的撞击声。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保安已经跑到了艾明身边。他立即弯腰要去搀艾明，被艾明一把甩开。她强忍痛楚回过头去，在浑浊的路灯光线下，只见宝马已冲上了隔离带，撞倒了路边的两棵柳树，车头直接插进了树后面的一堵砖墙当中，车前方似乎已有一缕的白烟开始冒了出来，驾驶室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救——命——啊——”
5秒钟之后，小区里响起了艾明声嘶力竭的叫喊，连大门口站岗的那个小保安也听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