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TWO 心镜之谜4

(拾叁)

俞城市公安局附近一家名为碧泉茶轩的大堂内,忆眼和冰语正坐在窗边悠闲自在地品茗,两人不时望向窗外人行道上的人来人往。

春日暖阳照在女孩的脸上,可见冰语的容貌靡颜腻理,明玉般的绒毛更是平添了几分幼龄动人的干净,这使得她有种清透如初雪似的纯粹。忆眼正回眸的那一瞬间,恰好撞上小助手的目光,特别是那双宛如水晶葡萄的黑彻瞳仁,令其心跳微微地下沉,忆眼面状平静而浅淡,便抬起杯托喝了口清茶,将心动的感觉没入胸湖。

逢慈身穿警服,面容憔悴地走进店面,他一眼看到两人,先是叹了一口气,便朝向他们走了过去。

“哟!”冰语一副怡然自得的逍遥:“咱逢队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啊!”

“能好看嘛!”忆眼从这位刑警队长的身上嗅出了一股案件进展并不顺利的气息:“肯定是赵利给你们带来了什么麻烦吧?”

逢慈愈发垂头丧气地悲叹:“何止是麻烦这么简单,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怎么?”冰语本能地脱口而出:“赵利死了?”

“你这只是说对了一半。”逢慈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眼见面前的茶杯斟满碧螺春,便一口气干下:“渴死我了!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

“怎么?”忆眼一边为对方斟茶,一边用探寻的表情道:“赵利还真死了呀?”

“既然你们之前帮我破过案,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逢慈将手边的这第二杯清茶一口干尽,便顺了口气:“昨天晚上,赵利让我的助手高翔打电话给他自家的餐饮集团点外卖,结果他被毒死了。”

“啊!”冰语的一双眼珠子都快要弹射而出:“赵利还真嗝屁了呀?!”

“是啊!”逢慈满脸的懊悔不已:“虽然我们领导把赵利遇害一事给盖了下来,但终究纸包不住火,现在赵利的家人正在局子里大吵大闹,估计整个俞城很快就会闹得沸沸扬扬。”

忆眼抓住案件的重点:“你刚才说他是被自家的外卖给毒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逢慈叹气地讲述:“昨天晚饭时,赵利不肯吃其他餐厅的外卖,担心有人下毒,便要求我们警方点他们自家的外卖,还说要请大家吃海鲜大餐,高翔他们一听当然高兴了,就点了赵氏海鲜自助火锅店的海鲜套餐。”

冰语插话道:“然后,赵利就被毒死了?”

“没有!”逢慈摇头否认:“赵利吃得很高兴,不仅跟大家打成了一片,还说以后让高翔他们到赵氏餐饮集团旗下的任何一家连锁店进行消费,只要报他赵利的名字,保证给大家打半折。”

“那他怎么就被毒死了?”忆眼的目光投射出波澜不惊的沉稳。

“赵利这个人,不!应该说赵利全家都很注重养生保健。”逢慈喘了口气继续道:“以前,赵利无论人在哪儿,只要身在俞城,睡前都会喝一碗赵氏海鲜自助火锅店所熬制的桃胶燕窝羹,方能入睡,所以昨天也不例外。他因为请高翔他们吃了大餐,十一点过便提出要加夜宵,高翔吃人家嘴短,并且认为加个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之前的晚饭就没发生任何的意外,也就答应了赵利的这个请求。”

这个信息点倒是跟忆眼在警方的审讯室内,其搜寻到赵利脑海中的那番情景如出一辙:那个与赵利开房的三陪小姐,坐在某高档酒店情侣套房的梳妆台前,吃的正是赵氏海鲜自助火锅店所熬制的桃胶燕窝羹。

冰语便立马抓住了重点:“结果,那碗燕窝羹有毒?”

“对!”逢慈点了点头:“尸检结果是氰化钾。当时,赵利将整碗燕窝羹吃了下去,所以毒性发作很快,根本就来不及送到医院。”

逢慈一脸哀痛欲绝的天杀悲催,简直仰望苍天,满腹欲哭无泪,那意思是说这么倒霉的事怎么就被他这位刑警队长给摊上了。

“天哪!”冰语惊得面目惨白:“这传说中的氰化钾这么厉害?”

“是啊!”逢慈继续讲述道:“我们到那家赵氏海鲜自助火锅店进行调查,大概在昨天晚上十一点零七分,我的助手高翔给店里打去了电话,而店中送外卖的那个小哥便亲自到厨房盛了一碗燕窝羹,打好包后,走出店门,将燕窝放进其外卖送餐车后车座的保温箱内。但由于尿急,担心路上找不到厕所,所以那个外卖小哥便返回店中,去了一趟卫生间,大概十一点半从火锅店出发,零点过送来到了我们局里。赵利约莫是在零点十分左右吃的夜宵,不到两分钟便毒发身亡。之前,赵利所有的外卖都是由那个外卖小哥送的,而且他是店里的老员工,工作有六年了,从未出过岔子,所以我们排除了他下毒的可能性。”

忆眼点头分析道:“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外卖小哥返回店内,去往卫生间的这个时间点下的毒?”

“对!”逢慈颔首:“当时由于是深夜,晚饭时间已过,店内的客人不多,而店外的街面也没有什么过路的行人,所以还没有找到目击者。”

忆眼转动着手边的茶杯:“这么说来,凶手一定是赵利熟悉的人,并且很清楚他有吃夜宵的这个习惯。”

“嗯!我们已经提取了火锅店门外的监控视频,但因为嫌犯身穿黑色卫衣,头戴连衣帽,看不到脸,所以还在做技术分析。对了!我还要谢谢你!”终于,逢慈满脸严肃的沮丧难得透出了一抹笑痕:“拜你提供的信息所赐,我们查访了全市的所有高档酒店,终于找到了你所形容的那间情侣套房,并且通过监控录像,证实杜金遇害的那个凌晨——也就是昨天的后半夜,赵利跟一个三陪小姐于一点到三点之间在酒店开房,因而也就排除了他杀害杜金的可能性。”

冰语怀疑道:“那万一是他买凶杀人呢?”

忆眼完全是一副被打败了的神状:“你还咬住赵利不放啊!”

冰语嘟嘴不满地回应:“我是说有这种可能,不过鉴于他人都已经死了,所以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忆眼懒得跟小助手多言,而是转头向逢慈体贴道:“逢队真是辛苦了!”

“这点儿辛苦算不了什么!”逢慈再次恢复了其之前的懊恼:“如果不是因为查访酒店,我在局子里盯紧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出这种岔子了。”

冰语安慰对方:“逢队,既然事已至此,你就别自责了。”

“唉!总之,我都快要被上面给骂死了,我们局长命令我务必三天之内破案,也好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要不然就停我的职。”逢慈干脆摆出一副自我放逐的痛快:“不过也好!扒了这层官皮,这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的职务及头衔,谁爱谁当谁当去,我还不受这份窝囊罪了!”

忆眼眯缝着眼睛微笑道:“逢队长,你这是在说气话呢!”

“好了!”逢慈露出一吐为快的苦笑:“说完我的抱怨,该说说你们来找我的目的了吧?”

忆眼正色地挺了挺身子:“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哦?”逢慈面现惊诧。

忆眼便直截了当道:“我们听说祝仙仙有个哥哥,名叫祝明,五年前死了。”

“你们居然连这件事都打听到了?”逢慈先是错愕,随而点了点头:“是啊!五年前,祝明系跳楼自杀身亡。”

“自杀?”忆眼将身体微微前倾:“什么原因?”

逢慈遗憾地回答:“大概是跟成绩有关吧!”

忆眼紧追不放:“那你能跟我们介绍一下他的个人情况吗?”

“祝明是俞城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经我们调查,他那年由于成绩下滑得厉害,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并多次伴有自残的倾向,便最终选择了跳楼自杀。”在简单介绍完祝明的情况,逢慈望向了忆眼和冰语道:“你们是觉得祝明的自杀跟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

忆眼淡笑地回答:“正是因为不清楚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所以就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内幕。”

突然,逢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掏出,看了眼屏幕,连忙接听道:“局长,好好好!我马上就回局里。”

这位刑警队长放下电话时,正见忆眼面露一脸的同情:“既然你忙,我们就不打搅逢队的工作了。”

“好好好!有空再聊。”逢慈大步转身面朝茶楼外走去。

冰语望向对方离开的身影:“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客栈!”忆眼潇洒地站起身:“天英肯定正等着我们呢!”

冰语疲惫地叹了口气:“最近两天,它倒是比我们过得逍遥快活。”

“所以它只能充当我的宠物,而你却是我的助手。”

冰语的表情先是一愣,是没料到老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进而便面露心满意足。

(拾肆)

吃过晚饭之后,冰语洗完了澡,便舒舒服服地躺在**看电视。

由于,露台的房门大开,江面刮来了夜风,吹在女孩的脸上很是惬意。一阵拍打的翅膀声,天英飞进冰语的房间,双爪抓站在床当头,歪着脑袋望向女孩,那样子似乎是在研究自己的同伴。

“怎么?”冰语抚摸角雕的羽毛:“这几天都没有跟我好好地见面,所以想我了?”

天英横移着步态挪到了一边,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身体则是十分诚实,它的确已经跟女孩建立起了美好的人畜情谊。

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冰语走过去开门,见忆眼站在走廊,女孩便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质询对方干吗的凛傲。

“天英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啊!”冰语点头:“它在跟我玩。”

忆眼走进了房间,看到自己的爱宠,随而便扫视了一目墙上挂着的那台液晶电视:“你居然在看《动物世界》?”

“怎么?不可以吗?”冰语开玩笑道:“你不觉得这画面很像那三个男人在祝仙仙面前求婚时的决斗场景?”

电视上正在播放公羚羊为求偶,两头羚羊相互之间惨烈的厮杀,从而俘获母羚羊欢心时的决斗场面。

忆眼淡淡地回答:“动物的杀戮往往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需要,满足口腹之需,亦或求偶这种最基本、也是最为合理的繁衍需求;然而,人类的杀戮却是要复杂得多,他们多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各种贪欲。”

冰语据理力争道:“所以——你不认为这正是人类比动物更加高等的原因吗?正是因为人类心存私欲,这也就代表了人有思想。”

“是啊!”忆眼面展忧心忡忡的冷漠:“这种思想——往往是以牺牲别人的利益而满足自身的各种欲望及贪婪。”

“哎呀!不过就看个电视嘛,干嘛弄得这么扫兴?!”冰语抓起**的遥控器,便不开心地关闭了屏幕。

忆眼一脸坏笑道:“我还没说更扫兴的话呢!”

“什么?”冰语用掌心蒙捂住正在打哈欠的嘴巴。

“不知道今天零点过后——”忆眼注视着小助手的眼睛:“死的人会是谁?”

冰语的哈欠刚刚打到了一半,其表情自是一愣,就将剩下的哈欠给一口吞下:“那——那三个求婚者不是都已经死了?”

忆眼摇了摇头:“但我觉得这整起案件似乎还没有结束。”

“啊!还会有人死啊!”冰语的脸色蓦然一惊:“难道,下一个是Selina?”

“Selina?”当即,忆眼的目光便恍惚一亮,如同被击中了某处要害:“我出去一趟。”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你早点儿睡,不用等我了!”

忆眼没有马上去往霓裳酒吧,而是径直来到了仙仙乐园,恰巧碰到祝仙仙走出花坊,正准备关门回家。

“啊!”因眼见风风火火赶来的忆眼,祝仙仙露出一副吃惊的神貌:“忆先生,您找我?”

“嗯!”忆眼点头:“幸亏及时赶到了,我以为你没在店里。”

祝仙仙微笑地回复:“有几个老客户,公司因为开业,需要插花,所以我就加个了班。”女人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用手蒙捂着哈欠:“眼下,总算是弄好了!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忆眼跨前一步:“祝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什么问题?”祝仙仙收住哈欠道。

“我想知道——”忆眼定定地注视对方:“那三个男人为何会选择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向你求婚,而且——还是在那么一个大庭广众之下。”

“我不知道啊!”祝仙仙茫然地摇了摇头,表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跟案子有关吗?”

“你不觉得——”忆眼故意放慢了语速:“这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刻意安排?”突而,女人恍然大悟:“难道是——”

忆眼愈加逼近一步:“难道是什么?”

“不!”祝仙仙犹若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她紧紧地闭合上了嘴巴,并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忆眼笃定地颔首:“不可能什么?绝不是什么?”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祝仙仙的脚步连连后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悚,更是把她自己都给惊到了。

然而,忆眼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视女人,代替她说道:“是不是——这一切都是Selina的安排?”

祝仙仙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用双手蒙捂住脸放声悲哭,显然多半是承认了对方的上述猜测。

凌晨两点,忆眼跟祝仙仙交谈完毕,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霓裳酒吧,正见Selina走出店面,看似是要关门打烊。

忆眼便快步走了过去:“Selina,我能跟你谈谈吗?”

“什么?”Selina回头怔怔地望向对方。

忆眼已经凑到女人的面前:“之前,你说了那么多关于白兰地杯的种种优点,但惟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好处——你则是避而不谈。”

“噢!”Selina饶有兴致道:“什么?”

“你没有说——”忆眼顿了一顿继续:“你之所以选择那种杯子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是一种矮脚杯。”

尽管Selina的身体微微一颤,连同其脚下的影子也有些飘虚,但她的神情却是强装镇定,将目光盯视回面前的男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祝仙仙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既有美貌,又有学识,性格温柔,还很独立,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说——她聚集了所有女性的优点,成为所有男人性幻想的对象,仿佛就像是远在天边的一个仙子,”忆眼将话锋一转:“但你希望自己依然能触手可及,守护在她身边,因而——矮脚的白兰地杯正是具有这层深意。”

Selina保持礼仪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忆眼则是固执地畅所欲言:“其实,你之所以选用矮脚的白兰地杯,是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捧握酒杯、呵护酒杯之人,从而给杯中的那款名叫仙仙的鸡尾酒带来不同凡响的美妙口感,是这样吧?”

Selina越发**漾着风轻云淡的笑意:“忆先生,您想的太复杂了,我只是希望仙仙能够得到她应得的幸福。”

“但你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让她幸福之人,不是吗?”

“但我们同为女人,我只能做她的闺蜜。”

“但在你心底却不是这么想,”忆眼牢牢地盯视对方的眼睛:“你甚至不甘心,不情愿,不乐意……所以你杀死了那些追求祝仙仙的男人们,以试图守护在她身边。”

Selina回视的眼神一动不动,好似她的表情一旦稍有舛讹,亦或目光离开了对方的逼视,这就代表了认输及认罪。

两人定立在酒吧门口,忆眼那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形若鞭子般抽出责难的电光,分明是要将女人表面的这层伪装撕扯得灰飞烟灭。

终于,Selina错开了视线:“随你怎么说!”

“那你敢让我握你的手吗?”忆眼已经抬起了手臂。

“这有什么不敢!”原本,Selina大义凛然地伸出臂膀,却是在即将接触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刹停住了行进的举动,男人的眼睛异常深邃,多半隐藏有何种阴谋。

“怎么了?”忆眼保持着抬臂的持重。

“男女授受不亲!”Selina将双手潇洒地揣入裤子的口袋。

“你害怕了?”忆眼不客气道:“害怕我接触你?”

Selina的嘴角撕裂开一道锋利的笑容:“就算是吧!我怕你,就算你激我,我也不接招,你便拿我毫无办法。”

“是啊!我拿你毫无办法,但这也许只是暂时。”忆眼露出会心的笑意:“因为你没办法阻止我从你最好的闺蜜——祝仙仙那儿获得我想要的一切信息。”

“你要干吗?”显然,对方拿住了自己的痛处,Selina挡在忆眼的面前,俨然是将闺蜜护在其身后:“你别打仙仙的主意。”

忆眼面朝女人走去,两人几乎面抵着面:“我只是想帮她,这也是为了帮你。”

“是吗?”Selina一点都不怵对方直视而来的那双洞察,她看似是在冲忆眼面带微笑,实则是在对自己无比残忍道:“那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这一瞬间,忆眼看到Selina脸上的笑容恰似一抹正跃动着的火光,仿佛预示着女人必将自我走向毁灭的深渊。

“对不起!我们打烊了!”

“好!我等你!”

Selina掏出钥匙,关锁上了店门,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凝持着舞蹈般的美感,是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站在一旁的忆眼:男子正背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其心意则是坚定无误,犹若坚如磐石的玄铁。她知道自己必是逃不过这道坎了,其心中难免涌现出一股凄冷之态。

即使磨磨蹭蹭到了最后,也要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于是,Selina快速拔出旋转的钥匙,望向跟她保持五六米的忆眼,便高傲地抬起脖子,自顾自地朝前离去。

眼见女人转身离开,也不与之并肩前行,忆眼急忙跟随在Selina的身后。

就在两人先后走过那辆停靠于路边的奥迪轿车,忆眼大声冲对方的背影叫道:“你不开车回家吗?”

“不!我想走走!”Selina并没有回头:“今天不用送仙仙回家,而我的家就在这儿附近。”

忆眼跟Selina保持着五六米开外的固定距离,仿佛这就是灵魂本应接受拷问的恰当间距:“每天凌晨两点下班后,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赶往御天府邸,因为在这个时间点,路上不堵车,所以只需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可前往目的地。而这就是平帅和杜金都在凌晨三点遇害的原因吧?”

Selina的背影明显一愣,但她倔强地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忆眼用全然不肯放过的语态道:“你因为觉得祝仙仙最有可能选平帅,所以就最先把他给杀了。”

“原来——”Selina冲自己冷笑:“平帅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先死啊!”

忆眼每跟紧对方一步,皆是关于案件的分析:“凶手肯定知道祝仙仙的生日,因而才会夜间潜入御天府邸,用电子锁打开房门,将平帅乱刀杀死;同时,凶手因为清楚杜金不会游泳,而赵利有吃自家夜宵的习惯,通过这三点可以推测,凶手一定是这三个求婚者的朋友,所以也才会知晓上述的这些信息。并且,很有可能也正是由凶手攒局,使得这三人安排在同一天、同一时间且同一地点,向祝仙仙求婚,进而便实施了自己的杀人计划。”

“是吗?”Selina竟是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那还真是他们的不幸啊!”

一阵乍暖还寒的夜风吹过,Selina不自觉地拥抱住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如此冰冷无助,已然正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那更是一个万劫不复的修罗之狱。

与此同时,Selina想起自己攒局那天的情景:一个星期前的傍晚,她正在酒吧里忙碌,就接到了平帅打来的电话,对方的语态显得无比兴奋:“Selina,我想在三十三岁以前,将终身大事定下来,所以在这个星期六晚上的九点整,我要在你的酒吧向仙仙求婚,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虽然Selina的心头“咯噔”一惊,则是保持脸上的笑容道:“你都不能告诉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平帅神秘兮兮的话音:“你一定不要跟仙仙说,只管把她约来到你的酒吧就好!”

“你确定——”Selina确认时间道:“是在这周六的晚上九点整向她求婚?”

“是啊!”平帅完全沉浸于自己所想象的那份美妙的幸福当中:“我要跟仙仙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晚上九点求婚——这也就意味着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Selina放下手机,显得心事重重,随而因想到了什么,便拨通赵利的号码。

“赵利,这周六有人要向仙仙求婚,你作为仙仙的朋友,肯定也希望她能幸福吧?一定要来捧场噢!”

“什么?”果然,赵利的反应如Selina所预料的那样——爆发出导弹般的怒焰:“有人要向仙仙求婚?不行!萨姐,你给我拦着,一定要给我拦住了,你知道我要给仙仙一个天大的惊喜。”显然,赵利是在强调自己给祝仙仙求婚时所准备的那枚“鸽子蛋”。

“是吗?我们的仙仙还真是幸福啊!”Selina佯装一嘴艳羡的口吻:“那你最好赶在星期六晚上的九点之前来酒吧。”

Selina刚放下电话,脸上浮现出窃喜,手机便再次铃响,屏幕显示是杜金的来电。

“Selina,我一会儿带几个客户过来,你帮我留一张卡座。”

“没问题!”Selina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刚才,我接到赵利的电话,说他要在这周六的晚上九点整,向仙仙求婚。”

“什么?”杜金俨然无法相信:“仙仙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男人?”

“赵利那人是不怎么样。”Selina佯装挑剔的口吻道:“但你也知道,这女人通常心软,就算烈女都怕缠郎,更何况——仙仙的为人又特别单纯善良,在那种唯美浪漫的求婚攻势下,很难说——她会不会被对方的甜言蜜语所攻陷。”

“不行!”杜金着急道:“我要赶在那个混蛋之前向仙仙求婚!”

……

现在想来——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Selina的嘴角露出惨淡的笑纹,并且更加抱紧了身子:“今晚的熙街还真是冷清啊!”

“是啊!”忆眼点头赞同:“今晚的熙街还真是冷清啊!”

原来,熙街的路灯如此寂寞清冷!看似照耀着这一路的盛世繁华,却是在各家各户酒吧打烊之后,在这喧嚣闹腾与光怪陆离的背后,就只剩下了泡沫似的孤独和清寂。原来,即便是人潮鼎沸、不眠不休的繁华熙街,也会有人去街空、逐渐入梦了的时刻啊!

好像是一瞬间,Selina的背影便形销骨立,薄薄的后背被剪去翅膀,她犹如一个折翼的天使,刹那间就失去了保护爱人的所有能力。

忆眼凝视着不远处——那个相隔了六七步之遥的孤独女子,其心底里涌现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拾伍)

宛如世界的尽头,整个霓裳酒吧就只坐着祝仙仙这么一位客人,女人望向其闺蜜为自己调制鸡尾酒时的背影,如此眼花缭乱的调酒手法,竟是让她感觉到泪如雨出,喉头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及疼痛。

Selina将调制好的鸡尾酒倒入白兰地杯中,并加入一块食用干冰,推放在祝仙仙的面前,可见源源不断的冰雾从杯子里涌出。

“那天,你送我回家,然后去哪儿了?”冰雾几乎要将祝仙仙的面目完全淹没。

“哪天啊?”Selina似笑非笑地温柔道:“我不是经常送你回家吗?”

祝仙仙于对方的柔情不为所动:“就是提前打烊,赶客人们离开的那天。”

Selina没有回答,她像是在变魔术,从吧台里端出一碟油炸榆钱儿,摆放在祝仙仙的面前:“榆钱儿没有了,树上的叶子都老了,这是今年最后一碟油炸榆钱儿。”

“是吗?”祝仙仙呆呆地注视面前装满了油炸榆钱儿的这只洁白的瓷碟:“想必,来年还会有新的榆钱儿吧!”

“是啊!”Selina不去看向闺蜜脸上的那抹泪迹,而是用手指挑起一块金黄色的榆钱儿,慢慢品尝地放入进了嘴巴:“四季流转,春去秋来,大自然按照自己的步调轮回,始终如一,从不失约,但我还能看得到——这来年的榆钱儿吗?”

祝仙仙被闺蜜这话打得脸色一愣:“Selina,你怎么了?”

“没什么!”Selina咧出一嘴惨淡的笑意:“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怎么样?有没有品尝出今天的鸡尾酒味道有何不同?”

“多了一点苦味和酸度。”祝仙仙举起酒杯,慢慢地转动杯座:“这款为我而创作的鸡尾酒,其基酒是白兰地吧?而且,采用的是轩尼诗来自于大香槟地区(Grande Champagne)最佳葡萄园的‘生命之水’。”

Selina微微一笑:“还是被你给猜出来了。”

“因为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啊!”祝仙仙在面对闺蜜时,努力让自己笑靥如花,但就是止不住眼底浮现出哀伤的泪光。

“是啊!”Selina握住对方的手:“所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祝仙仙的面色一愣,她感觉心脏抽疼地一紧,便不自觉回握对方的手,尽管眼底正涌动着泪光,但她用尽全力保持笑容,始终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所以Selina——”就在这两人正缠绵如泣的当口,身后却是传来了“侵略者”的声音:“是你安排那三个男人平帅、杜金、赵利在这儿——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向你的好闺蜜祝仙仙求婚的吧?”

Selina与祝仙仙抬头,可见忆眼和冰语站在门口,正朝向她们二人缓步走来。

Selina微微一愣,随而一副豁出去的生冷,毫不畏惧忆眼的直视:“我是在帮仙仙做决断,你们也看到了——仙仙是个优柔寡断的孩子。”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祝仙仙不需要你的帮助与决断,她是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有自己的决策和选择能力。”忆眼一边大声呵斥的同时,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仿佛一列横冲直撞的火车,正轰隆隆面朝吧台的方向碾压而来。

冰语小跑地跟随在老板的身后,其神情不安地望向吧台内的Selina,好似从来都没有认识过面前的这个女人,而是将她看作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们别这样!”祝仙仙用瘦弱的身体挡护在Selina的面前,也挡住了无所顾忌正面朝她们隆隆驶去的忆眼,便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忆眼刹停了步态,神情显得很凝重,他正逼视着祝仙仙惊恐万分的面目:“Selina杀人,她为你杀死了那三个向你求婚的男人,你知道吗?”

由于听闻对方冰冷的质询,祝仙仙就像是重获了新生,慢慢地睁开双目,眼眶蓄满了泪水,更是死死地紧咬住嘴唇,仿佛一旦稍稍有所松动,其心底里深藏着的那个秘密就会满溢而出;但这个守口如瓶的坚毅姿态,恰恰证明她已经知晓整个或部分案件的真相。

忆眼明了地颔首:“看来,你应该很清楚了。”

祝仙仙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道:“你到底想要干吗?”

“那些男人死了,他们只是因为追求你,向你求婚,就一个个失去了性命,你不觉得这对他们很残忍,对他们的亲人和家庭都很残忍吗?”忆眼在说这话时,望向吧台里的那个女老板。

祝仙仙发出崩溃的抽泣:“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忆眼保持其天生的冷静:“但事实却是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那我该怎么办?”祝仙仙几乎是在求助似地句句追问:“我要保护Selina,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

“Selina也想保护你,结果你们这一路上相互错过,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忆眼注视向吧台里那个始终无动于衷的女老板,显然这个女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未感到后悔,而是回以心安理得的从容与淡定。

祝仙仙满心的悲伤欲绝:“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忆眼摇了摇头:“如果连美貌都是一种过错的话,这将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与不幸。”

然而,祝仙仙没有从对方那儿获得任何有效的安慰,则是不停地摆头呢喃自语:“这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Selina。……这些都是我的过错!……”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Selina面朝两人跨近一步,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她看似对闺蜜为她挺身而出的此举感到很是满意及欣慰,这说明自己的付出并没有错爱。

“仙仙,你一定很想知道——那天我送你回家,离开你的住处后去哪儿了吧?”女老板将凛冽的目光望向忆眼和冰语:“对!没错!是我往赵利的桃胶燕窝羹里下的毒,这所有一切命案都是我犯下的。”

“那请跟我们警方走一趟吧!”逢慈带着其助手高翔站在店门口,正是刚才忆眼和冰语站过的位置,就像是被套入进了现实残酷的肃杀之气,这让两人看起来犹若两尊冷冰冰的雕塑。“我们已经通过赵氏海鲜自助火锅店门前的监控录像锁定——你就是那个毒杀了赵利的嫌犯。”

在面对警方的上述指控,Selina完全没有任何惊恐的表现,反倒是轻松地舒出了一口气,她好似在等待这一刻的解脱:“我能换套衣服吗?”

逢慈走来到吧台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Selina微微颔首,表达了感谢之意,她从吧台一角的柜子内取出了一套米白色的裙装,便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吧台。

祝仙仙因眼见Selina与自己擦肩而过,一把抓住闺蜜的手腕,满脸担心地摇了摇头;但Selina却是面冲好友微笑地点头,放下对方的阻拦,朝往卫生间走去,她就像是一个奔赴刑场、即将慷慨就义的女战士,这不免惹得冰语双目泪湿。

众人足足等了大约两三分钟,这简直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Selina走进卫生间,好像消失在门背后,毫无一丁点存在的气息。

冰语有些担心道:“怎么还没出来?不就是换套衣服吗?”

糟糕!一股浓烈的酒气从卫生间里**溢而出,忆眼跟逢慈对视了一目,两人明显感觉不太对劲,便大步冲了进去。

(拾陆)

男女卫生间衔接一方十来平方米的公共区域:墙边放有一张古典的长沙发,沙发的旁侧摆有一只梳妆台,台面上放有一个化妆箱,里面是简单的眉笔、粉扑、化妆棉等物件,可见箱子边放有一株绿色光杆的植物,表明此处是供客人们休息补妆的区域。

忆眼带头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伴随着“咣当”一响,酒瓶落地的杂音,浓烈的酒气拳头般撞入进脑门。忆眼根本来不及反应,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但他还没回过神,一撩冲天大火霍然升腾,便隔绝了其近身的动势。

忆眼低头,看到那瓶子是倒空了的波兰精馏伏特加,可见瓶身大写的红色数字——96%,其耳边传来Selina的话音:由于,它比医院等机构消毒用的乙醇的酒精浓度还高,紧急时可作为消毒药用。同时,因着火点较低,非常容易爆燃,所以在喝酒的时候万不能吸烟,必须严禁一切明火。……

Selina这是要烧死自己?!隔着熊熊跃动的火苗,忆眼望向那张古典的长沙发,女老板躺在沙发上,将双手交扣地置于胸腹,正面冲自己安详地微笑。与此同时,可见梳妆台上的那株绿色植物跟随火苗的热度痛苦而狰狞地摇摆扭曲,它如同一缕来自地狱的幽魂,正不堪地狱业火的强炼炙烤。

忆眼的心头“咯噔”一惊,认出那盆植物是彼岸花,还没有盛开的曼珠沙华,仿若也由此预示了Selina即将与众人生死两隔。

逢慈、高翔和冰语也都纷纷跑了进来,三人眼见意外爆燃的火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忆眼窜进了火区,一袭白衣俊朗飘飘,在冷热气流的交汇作用下,衣袂拂过大火,却是不沾火星。那火苗追上了老板的一头长发,像是在舔舐着美味可口的菜肴,这让他看起来犹若一条正在喷发的火龙。

逢慈扫目环视,眼见房门一角放着的灭火器,便急忙抓了起来,冲火势一阵猛喷;高翔也跳进火区,脱下身上的外套,大鹏展翅般扑向火场。

所幸火势不大,忆眼抱着Selina冲出卫生间,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大概由于服毒的缘故,Selina的神色有些恍惚,但她心里面的意识则是无比清晰,忆眼的脑袋里白光一闪,就看到女人杀人时的那一系列瞬间:

御天府邸的陆岛别墅门口,手机的光线正照亮门框右侧那个九宫格的电子锁。一只戴着手套的纤细手指入画,点下了“0821”的数字,房门便“咔嗒”一响开了。显然,这正是祝仙仙的生日。

来访者走入进房间,通过一双主观视点,可以确定视线的主人身穿一套黑色的连帽卫衣,其手里拿着一把塑料手柄的水果窄刀,摸到三楼的卧室,轻轻地推开房门,眼见平帅躺在**睡着了,便双手挥舞着窄刀,冲对方的脖子抹去,一注鲜血喷溅到了墙上……

夜里,杜金拿着一只牛皮纸保存的档案袋,正在御天府邸的御湖边焦急地等待,通过人工湖岸树林里一双探视的主观视点,可以判断视线的主人正在观察杜金的反应,并且望了一眼陆岛别墅三楼卧室正亮着的灯光,隐约可见忆眼带着冰语走到窗户边,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向窗外巡视,似乎正在分析平帅的死亡原因,该视线的主人因见忆眼将脑袋缩了回去,便站起身朝杜金走去。

杜金来回踱步,回头正巧望见Selina冲自己走来,其面露一脸惊喜的模样,赶忙将档案袋伸过去道:“怎么样?这样,你就肯帮我赢得仙仙的芳心了吧?”

“没问题!”Selina目含笑意,从杜金的手中接过了那只档案袋,眼见袋子的封面印有“资产核算”的字样,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金愈加一副摩拳擦掌的迫切与不安:“那——那你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仙仙——”

Selina好哥们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杜金,你说的对,我也不希望将仙仙托付给赵利那样的富二代,但你别着急嘛!”

杜金一脸火烧眉毛的急切:“但再不着急的话,赵利就——”

“咦?”Selina故作一惊一乍地指向对方背后那片黑漆漆的人工湖:“那是什么?”

杜金毫无戒心地回头:“哪儿啊?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

当即,Selina便趁机将对方推入进了那片御湖。

“救我,快救我!”杜金根本不会游泳,胡乱地扑腾了两下,他被大口呛水的同时,眼见Selina冷漠地站在岸边,蹲下了身子正盯视着自己,女人分明是在无言地表态:祝仙仙是我的女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单单是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我们还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

最后一个画面不是Selina的主观视点,而是换成了赵氏海鲜自主火锅店门前那个监控录像的主观镜头:女人还是身穿那套黑色的卫衣,头戴连衣帽,隐藏在店门外的一棵大榆树后,正在观察店内的情况。

由于,眼见那个外卖小哥提着一份打包好的桃胶燕窝羹走出店门,放在了外卖送餐车后车座的保温箱内,因为尿急,小哥便捂着肚子走进店内,Selina拉了拉帽沿,努力遮挡住了脸,她低头快步走到了那辆送餐车旁。

Selina打开保温箱的箱盖,快速张望了一下店内的情况,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药袋,将氰化钾抖入进了桃胶燕窝羹中……

忆眼将Selina放在大堂卡座的沙发上,冰语等一行三人也都急忙跟了出来。祝仙仙正站在吧台附近,惊惧地望向眼前的发生,她看似还没从救火的恐怖中回过神来。

Selina口吐鲜血,手中**地握着一个小型药袋——这正是忆眼在女人脑袋内所看到的那个药袋,可见袋子里还残留有氰化钾的少许白色粉末,由此可推测其吞服下的剂量远远超过了氰化钾一百二十毫克的平均致死量。

“快打电话给120!”忆眼对傻愣在一旁的小助手大叫。

啊!——冰语正在观察老板的反应,由于突闻对方的此般高喝,她完全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掏出手机,给急救中心打去了电话:“喂!请——请问是120吗?我们——我们这儿有人快要死了,她就快要死了,你们快来人啊!”

祝仙仙像是回过了神来,她快步走到卡座的沙发,一把抱住闺蜜的身体,面色难过得嚎啕大哭。

“Selina,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显然,祝仙仙是在责怪自己于夜间在仙仙乐园的门口——跟忆眼那番单独的对话。

“仙仙——”Selina口吐鲜血,轻轻地抚摸着祝仙仙的面庞,她恰似一个无比动情的爱人:“虽然那么多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你,并且为了爱你甘愿付出自己的全部,包括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财产,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从心底里真正爱你,他们爱的只不过是你的肉体,而且也仅仅是你的肉体。……仙仙,只有我爱的是你的灵魂,那个曾经受过伤的灵魂。”

“我知道!”祝仙仙抓握对方抚摸的手指:“Selina,我什么都知道。”

Selina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笑:“仙仙,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英文名字,还记得我的中文名吗?”

“当然记得!”祝仙仙早已是泪流满面:“梁佩云,我最好的闺蜜——她叫梁佩云。”

冰语感觉心头一震,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表白,便不自觉看向身侧的老板,眼见对方正专注地望向两人的对话,逢慈与高翔也动容地露出一抹伤感。

“小时候你就对我说,你要做我的梁山伯,每次我受到男生欺负,你都会为我挺身而出。”祝仙仙哭得不能自已:“那时候,我还开玩笑地回应——我们也要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双双化为蝴蝶。”

Selina苦笑道:“仙仙,看来——我只能先你一步化为蝴蝶了。”

“不要!”祝仙仙死死地搂抱住闺蜜:“Selina,不要离开我,请不要离开!你不能死啊!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做生生世世的好闺蜜吗?所以你不能食言,丢下我一个人走啊!”

“仙仙,也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完完全全地属于我,而且永远属于我。”Selina在说这话时,便慢慢地闭合上了她那双幸福的眼睛,好似已经完完全全彻底地拥有了对方。

救护车赶来,Selina已经没有了气息,她被放在担架上的同时,祝仙仙在冰语的双臂间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扑向自己最好的闺蜜。因眼见救护车离去,祝仙仙便顽强地挣脱开了冰语的拉扯,她撒开双腿拼命地朝向汽车追赶而去,似乎这样就能抓握住Selina那缕正飘然逝去了的魂兮。

由于,祝仙仙奔跑的速度太急过猛,一辆货车正朝女人迎面驶来,冰语发出一啸惊恐的尖叫声,而四面的围观者们也都乱成了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忆眼一个漂亮的腾身飞跃,便一把拉握住祝仙仙的手。女人回头,正微微摆动着一双发呆且凝滞的眼神,而那辆呼啸的货车从两人的身侧擦过,但忆眼根本来不及对此多想,而是将祝仙仙搂护在其怀里。

刹那间,忆眼的脑袋里白光一闪,若似这般以同样的姿势,其耳边传来了老式轿车“吧啦吧——”的喇叭声,他曾经将一个妙龄的少女如此搂护在怀中,但他完全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仿佛是在一个遥远的过去,宛如梦境一般烟尘的过往。

因眼见货车有惊无险地驶去,冰语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的身边,正见老板慢慢地撒放开了祝仙仙,女人依旧保持着那双呆滞的眼神,女孩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心中竟是泛起了一股不快的醋意。

但在忆眼的双眸,那对深邃的目光,仿佛躺着一块冰,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的瞳孔里看到曾经记忆的发生,而不是通过闭上眼睛,搜寻到了对方的回忆。

忆眼看到在一幢商务大厦的天台前,祝仙仙的哥哥——祝明由于失足,正仰头坠落向地面,他像是一个溺水者,正双手扑腾地抓向空气,仿佛抓握向一棵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总之,这一系列的发现令忆眼久久回不过神来,冰语正大声询问他怎么了,忆眼则是轻缓地摇了摇头,他猛地拉拽住小助手的腕端:“走!我们去吃晚饭。”

“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冰语将手臂一甩,望向被逢慈和高翔正包围着的祝仙仙,两人正在平复女人的情绪,因而露出一脸同情的面状:“难道你没看见——她因为心爱的闺蜜走了,祝仙仙看起来好悲伤、好难过!”

但忆眼没有丝毫的担忧:“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为什么?”冰语脸色含怒地瞧向老板。

忆眼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人群间的那个女人,两人的目光定定地相互对视,祝仙仙看起来如此安详坦然,彷若一株遗世独立的仙女草,尽管她瞧似无比瘦弱,却是蓬勃自由且孤独狂傲地旺盛生长。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女人仍是人群中那个最为光彩夺目、最为诡异妖娆,也是最为孤寂绝尘的视线中心点,其骨子里的疏离与孤独感则是构成了发光体内的那抹暗色,就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灯泡,正在明明烁烁地忽闪不定。

于是,祝仙仙身外的这个看似繁杂、吵闹、虚伪、荒谬的现实世界——瞬时,便堕入一片混沌不堪的漆深夜色之中……女人的嘴角滑出了一抹犹似鬼怪的寒冷笑意,宛如流星闪过,便消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