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猫土狗

却说月孩和星童,与收养人邓珠怄气闹掰,不想跟他住在一起,因而结伴走出他那庄园,跑去外面谋生打混。

这两小鬼,虽然无人管教,却也心智成熟,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存活经验。

两人偷摸扒窃,销赃换钱,已从铁哥那儿积攒了几十个银币,偷偷藏在臭鼠巷一座废弃石房里。

当日午时,二人吃些饭食,游在一条闹街上追逐玩耍。忽闻人声嘈杂,传来一阵马蹄铃环声响。

二人回头去看,只见街道上走来两个黑马骑士,浑身甲衣,手捉长枪,腰悬短剑,满面冷傲气息,模样威风凛凛。身后一辆双马车厢,装置精美,缓缓行驶而来。

街道两边,众百姓目光一齐看着那辆锦绣马车,口中发出赞叹之声。

两个小鬼都是胆大的人,看得好奇,便去跟走在那马车边。

那车厢左面上,突然打开一个方口,映出一副美丽清秀姣容,看着车边二人。

星童见她是个女孩面貌,约有十岁左右。华衣锦服,容颜绝美。一双眼睛犹如清澈泉水,明亮宝石,闪着动人光芒。

那小女孩见这两个同龄男孩,一直跟走在马车边,脸上甜甜微笑,就从方口里抛出两个黄香鹅梨。月孩与星童连忙接在手上,如获稀世珍宝一般,乐得欢呼蹦跳。

那马车自顾往前走了,两人停下脚步,看着车厢背影发呆。不知道车厢里那个华贵女孩是谁,眼中唯有一片羡慕,可望而不可及。

边上走来一个中年汉子,把手摸着两人蓬松脑袋,笑说:“小鬼今天运气不错,得到公主赏赐了。”

星童惊问:“那女孩是位公主?”

那汉子说:“不然我怎么说你们运气好呢!”

星童追问:“那公主叫作什么名字?”

那汉子指说:“把梨让给我吃,那我就告诉你们。”

若在往常,一个黄梨并不值当,给便给了。两人咋一听说这是公主赏赐的梨,便都爱如珍宝,舍不得给。就把梨放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夺了去。

那汉子指笑几声,正要返身离开,星童却跑在他的身边追问:“大叔,那公主到底叫作什么名字?”

那汉子说:“小家伙,让你知道又能如何,不要去胡思乱想。”

星童说:“反正你也知道,张口之劳而已,干嘛不告诉我们?”

那汉子也懒得拐弯抹角,把手指说:“那公主名叫灵姬,当今国王灵崇恩的宝贝女儿。和你两个也差不多。”

星童疑问:“什么差不多?”

那汉子笑说:“当然是年龄,难道会是身份?”

二人听明白后,满脸都是笑容。星童就把自个黄梨送给了他,自与月孩分吃一个。那汉子拿着香梨,笑呵呵走了。

两人在闹市瓦舍里走逛闲闹,玩耍半日。眼见天已黄昏,便去一家酒馆门里讨些剩余饭菜来吃。稍后,赶回臭鼠巷里歇息。

二人回到那座破落石屋,却见门已破开,里面火把招摇,有贼正在屋里行窃。

两人急忙伏在门边窥看,只见满地都是破桌烂椅,狼籍不堪。里边有两个壮汉,腰边插束刀剑,正在墙角处翻找什么。

片刻,一个汉子从砖墙下找出一个陶罐,里面装着许多银币、铜币,是两小鬼多年来积攒的存蓄。

两人眼见钱罐即将被贼抢走,顿时急如火燎,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凶险,就快步奔入屋中,把手去夺罐子,嘴里大叫:“有贼进屋抢劫,大家快来帮忙捉贼。”

二人扯着嗓子,叫喊半晌,巷子里却无人前来帮忙。急得他两又哭又闹,把手乱打过去。那两个壮汉满脸冷笑,毫不在意。

这条臭鼠巷里,多有凶恶之徒蜗居于此。相互争凶斗狠,明抢暗偷,常有命案之事发生。

那些官衙兵卒,常年不来这里看管。久而久之,此处已然成了险恶之地,无人畏惧法纪,只凭拳脚刀剑来分强弱。

这两个进屋抢劫的邋遢汉子,都是本城田衣族人。一个名叫江宽,面上有条刀疤,绰号唤作山猫。一个名叫海阔,一部络腮胡须,绰号唤作土狗。

两人各有二十五六年纪,是这条巷子里新任的刺头恶霸。却是军人出身,在边关打过一些恶战,使得一手好刀,相互结为兄弟朋党。

因为二人品行不端,贪酒好赌,在军营里偷盗了同袍财物,后被兵府开缺回籍。却又转来这里称王作霸。招拢一帮恶棍,蜗在巷子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巷内无人不惧。

却说这对猫兄狗弟,闻听两个小鬼都是贼精。平日里在街上偷摸扒窃,身边积攒许多银钱,因此公然闯进屋来搜刮钱财,从墙角处搜出一个钱罐,乐得拍手欢庆。

两个小鬼都才六七岁年纪,脑袋纵然聪明,身体也是瘦弱不堪。即便把贼抓个正着,又岂能奈何得了?

二人见自己辛苦存蓄的养命钱,却被这两个恶贼当面抢劫,如何肯善罢甘休?眼下急得又哭又闹,各自把手拽紧二人胳膊,声声讨要钱罐。

那土狗自然不会把两个小鬼放在眼里,嘴里冷骂:“臭小鬼,还不放手?”

两人大叫:“快把钱罐留下,不然绝不罢手。”

那二贼欢笑着说:“老子不还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毛都还没长齐,能奈我何?”

两人叫嚷:“若不把钱还给我们,便去府衙报官,就说你们入室抢劫,要抓去坐牢。”

那山猫也不着急,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大笑:“你们还想报官?不要忘了,你两就是街头小贼,还敢跑去自投罗网?”

那土狗说:“官府没个屁用,他们才不会来管闲事。看你们年纪还小,我也懒得计较。这罐钱,就算是你们缴纳的保护费了。”

星童叫骂:“你们好没羞耻,不去外面赚钱,却来抢劫小孩。传扬出去,你们就不怕被人耻笑?”

土狗指说:“我怕什么?再敢啰嗦,我就一刀把你剁了。”

星童气呼呼说:“就算把我们杀了,你们也要把钱留下。”

山猫瞪眼呵斥:“他妈的,还敢嘴硬。不是看在你们年纪还小,我就暴打一顿,丢进河里去淹死。”

月孩叫骂:“你们两个混蛋,缩头乌龟。在这抢劫小孩,臭不要脸。”

那山猫听得大怒,挥手一记耳光,把月孩打倒在地,痛得他捂脸哇哇大哭。

星童气愤难耐,就顶牛般扑撞过去,把那钱罐打碎了。那些黄白钱币,哗啦啦散落一地。

那土狗也发起怒火,一手把他提在半空里,狠狠丢落在地。痛得星童一阵打滚哭叫。

那两个流氓头子,毫无怜悯之心。只顾蹲下身来捡拾银钱,嘴里笑骂:“两个臭小鬼,故意来瞎捣乱。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便一刀一个,把你们都送上天去。”

星童指骂:“两个混蛋,如此欺人太甚。等我们长大以后,你们便知道错了。”

那二人哪里当一回事?齐声哂笑:“就凭你们两个,日后还想报仇不成?”

月孩与星童悲哭一阵,见左右无人敢来支持公道,眼下又打不过他们,硬拼也只能是白白送命。

星童满心焦急,突然想起对面巷尾石屋里,那儿住着一位会魔法的老人。那些地痞流氓,平日对他十分畏惧,从不敢去主动招惹。若是请他过来帮忙主持,必能把钱拿回手来。

星童一念至此,连忙唤起月孩,在他耳边秘说这事。两人急如漏网之鱼,即刻返身跑出屋子,奔去河岸对面那座老人屋宅。

山猫与土狗看得冷笑,自顾捡拾地下的银钱。

那二人跑去河对岸,找到那座老人石屋,却见屋门紧锁,不见人影。询问左右邻居,才知那老人不在屋子里多时了。

这回二人没了奈何,脚跟急得团团转。想着铁哥已经不在人世,左右举目无亲,被人欺负殴打,也没人前来帮忙。都不禁坐地痛哭,哀叹自己命苦。

巷里人都知道那对猫狗兄弟,乃是凶恶暴徒,为非作歹,无法无天,谁敢去帮他两讨要这笔钱财?

星童悲哭几声后,转眼细想一会,指说:“我们去找邓叔过来帮忙,他是铁哥的好兄弟,不会袖手旁观。”

月孩说:“我们那天已经与他闹掰了,他哪里肯来帮助?”

星童说:“那也得去试试。”

两人丝毫不敢耽搁,趁着头顶月光照耀,快步跑去闹市街道,来到邓珠那座庄宅。见院子铁门已经关了,就在门外大声叫喊。

邓珠坐在大堂里吃用酒食,听得老管家说,有两个小鬼正在门外急切呼喊自个,以为是他两个走投无路,想要回来入住。就冷笑一声,放下酒杯,开门走来院子。

他打开了铁栅门,不待他两个嘴里说出话来,却先开口呵斥:“两个混蛋,没大没小,竟敢直呼其名,真是没教养。”

两人心头焦急,连忙把那事如实告知,请他做主帮忙。

邓珠虽然是个武夫粗汉,却也是条血性好汉。听说了这件事,心头颇为恼怒。就回屋里拿一口刀,挂在腰间。又转去后院槽里牵出一匹坐骑,载着两个小鬼,奔去那条臭鼠巷里找人。

三人乘马来到巷子屋宅,却早不见了那对猫狗兄弟。只见屋内一片凌乱,家私锅底全部被毁,就连一张睡床也被掀翻在地。

两个小童见这二贼如此凶恶猖狂,都气得坐地哭叫,嘴里一片声叫嚷。

邓珠里外走看一遍,询问二人:“那两个贼,跑哪去了?”

月孩指骂:“那些混蛋,抢走我们的积蓄,一定是跑去闹市里吃喝玩乐。那是我们的养命钱,却被他们给肆意糟蹋了。”

邓珠劝说:“不要哭闹。等那两个混蛋回来以后,我给你们把钱拿回来便是。”

月孩说:“我们现在就去闹市里找,一定可以找到人影。”

邓珠说:“现在黑灯瞎火,我们去哪找人?来日方长,这事不必着急。”

星童说:“要是钱都被他们给败用光了,那我们还怎么要得回来?”

邓珠说:“我让他们如数吐还便是。你们跟我回去,我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两人无可奈何,眼见屋中一片狼藉破败,没有栖身之地,只得跟他回去庄宅歇身。

邓珠载着二人回往屋园,来到门口,还未来得及下马。却见两个小子如同泥鳅一般滑溜马下,撒腿便跑,瞬间不见身影。

邓珠叫喊不应,又懒得去操心了,自顾牵马走回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