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铁哥邓珠

却说不日晨时,灵伯阳从昏睡中缓缓苏醒。口吐一口黑血,两眼昏暗无力,气息羸弱不堪,眼见是要活不成了。

邓珠日夜守坐床边照看,见他已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满心伤感哀痛。

灵伯阳争着最后一口微弱之气,劝说:“邓珠兄弟,你答应我,永远遗忘洞城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又会惹出可怕的灾祸。”

邓珠点头:“铁哥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灵伯阳说:“陶丹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也不要为我怨恨。只要你们能够遗忘这件祸事,不要对任何人说,那我就能安息了。”

邓珠点头:“铁哥放心,我一定会传达你的话意。”

灵伯阳叹息:“这是一场惊心动魄之旅,太可怕了。”

邓珠轻叹:“从魔窟里劫后余生,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灵伯阳自知大限将至,便详细嘱托一些遗言事宜。脑海里突然想着自己走后,那星童与月孩无人看管教导,便找来一个药童,嘱咐他去把那一对流浪孤儿找来这里。

药童去不多时,在大街上找到那两个正在玩耍打闹的小鬼。二人听得铁哥有召唤,即刻撇下药童,飞奔也似跑来医馆听教。

灵芦生正在柜前梳理匣盒药材,见有两个小孩奔跑进来大堂。个个衣裳不整,蓬头垢面,嘴里一片呼呼喘气,把眼睛左观右望。

他认识这两个顽皮小鬼,连忙走来面前拦住,把手驱赶:“你们两个家伙,冒冒失失。不去街上玩耍,跑来我这医馆做甚?”

月孩指说:“我们来这找人,他就在楼上。”

灵芦生问:“你们找谁?”

星童说:“我们要找铁哥。”

灵芦生问:“你两个是他什么人?私生子吗?”

星童说:“铁哥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经常救济我们,大家就像朋友一样熟悉。”

灵芦生又问:“你们找他做甚?”

星童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骨雕刻成的玉象,笑嘻嘻说:“听说他回彤城来了,正在寻找我们。所以拿来这个象牙雕,找他兑换几个银币。”

灵芦生拿在手中观看几遍,见这手工艺雕刻精美,十分中意,便问:“这个象牙雕不错,你们是从哪里偷窃来的?”

星童挥手:“这你别管,反正我们要找铁哥卖货。”

灵芦生问:“要卖多少,我给你们拿钱。”

星童却把象牙雕抢回手来,摇头拒绝:“除铁哥外,我们谁也不卖。”

灵芦生也没在意这事,便扬手说:“去吧!他快要不行了,两个小鬼,还要找他折腾,真不懂事。”

二人听到这话,顿时收敛笑容,隐隐听出了一些不祥之意。

灵芦生指说:“他在楼上房间,你们不能用手去触碰,不然会有危险。”

两人听得心虚茫然,快步走上二楼寻找。

邓珠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便问:“谁在门外?”

二人走来门前报说:“铁哥,我们已经奉令来了。”

邓珠说:“小声一点,不要大声嚷嚷。”

星童轻声询问:“铁哥,你在不在房间里面?”

邓珠便去把房门打开,放他二人进来。

两人来到床边察看,大吃一惊。只见铁哥倚靠在病**,浑身干瘦如柴,眼神无光,有气无力,唇齿变得乌黑,一副皮包骨模样。与之前那副健壮和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星童瞪眼惊问:“铁哥,半年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月孩问:“铁哥是生病了?”

灵伯阳苦笑几声:“孩子,铁哥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们了。往后岁月,你们自己保重。”

二人听说这话,如同自家父母离世,眼泪即刻簌簌作响,伤心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铁哥不会有事。我们还要拜你为师呢!”

灵伯阳也不禁伤感叹息,就把那个牙雕拿在手里摸看一番,点着头说:“这个象牙雕手艺精美,栩栩如生,能值二十个银币。”

他把手无力挥动,邓珠从桌边拿来一个钱袋,递与二人说:“这是铁哥一份心意,你们拿着。”

二人摇头大哭:“不要,我们只要铁哥平安无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灵伯阳苦笑:“好孩子,你们虽然都以偷盗为生,却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这不算什么大奸大恶。铁哥临走之前,还想告诫你们一席良言,你们都要牢记在心。”

二人抹着眼泪,哽咽地说:“铁哥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做。”

灵伯阳说:“你们年纪还小,不能总去偷窃财物,令人厌恶,要学会做长远的打算。等你们长大以后,学一门好手艺,踏实做事,本份做人,能够自食其力。若能如此,铁哥也就走无遗憾了。”

星童悲哭:“铁哥要是走了,那我们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我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回你的命。这样可不可以?”

月孩哭泣:“我也愿意。”

灵伯阳劝说:“傻孩子,命是属于自己的,一定要好好珍惜。铁哥临死之前,还能听到你们这句话,死也瞑目。”

两人一阵呜呜哀哭,想要上前去抱,却被邓珠把手紧紧抱住,不让他两靠近。

灵伯阳说:“贤弟,请你替我好好照看。让他们饥有饭食,寒有衣穿,不要嫌弃。”

邓珠点头:“铁哥放心,我会照做。”

灵伯阳交代完了所有遗嘱,眼神逐渐变得微弱无力,闭上眼后,倒头昏死过去,口鼻里再无气息。两人哭得死去活来,邓珠也不禁放声哀哭。

灵芦生正在楼下忙碌,听到楼上房间传出一片悲惨哭声,知道灵伯阳已经离世了,便走上楼来查看,帮忙处理他的后事。

众人来不及多加悲伤,头上捆扎一些吊孝麻巾,把尸体用棉布裹住,邓珠抱下楼来。

后院一处场地,地上早已烧红了一个铁炉。众人就把灵伯阳尸体放入炉中,化为齑粉。冷却后,再把骨灰收入瓷瓶封盖。择日送还给了他的家人安葬。

邓珠理清这件事后,带着两个小子回到自个庄宅居住,养着他两食宿。一连住了数月,无事发生。

当日上午,三人围桌吃饭,各不说话。星童与月孩自从失去铁哥这个大靠山后,数月来都精神颓靡,整日愁眉苦脸,嘴里哀叹声不断。

邓珠说:“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唉声叹气,这样会走霉运的。”

星童突然面色伤感,低声啜泣:“铁哥走了,世上再也没人可以交心托付了。”

月孩哭泣指骂:“老天没眼,这也太不公平了。”

邓珠也不好责怪什么,就把话安慰:“我已经答应了铁哥,一定会照顾你们长大成人。以后你们都要好好听话,不要再去街上做贼了。”

那二人听了这话,非但不作感激,反而白着眼睛。异口同声地说:“不要你来虚情假意。”

邓珠瞪眼呵斥:“混蛋,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虚情假意了?”

星童辩说:“铁哥在世之日,也没见你正眼瞧过我们。在你看来,我们不过是贼偷罢了。”

邓珠哂笑:“你们本来就是贼偷,难道是我冤枉你们了?铁哥不也是这样说的?”

月孩说:“你又不是铁哥,也没有铁哥那种豪侠气量。”

邓珠放下碗筷,瞪着眼睛,举手恐吓:“小小年纪,满嘴獠牙,说话口无遮拦。再大点声,信不信老子打你耳光?”

月孩指责:“铁哥才走不到三个月,你就本性暴露,要打我们?”

邓珠把手放落,厉声呵斥:“小鬼,不要把手瞎戳乱指,当心我给你掰断了。”

月孩心里有些怕他,嘴里嘀咕:“就知道你这人早晚靠不住,看来我们还得是靠自己。”

邓珠冷呵呵说:“小小年纪,就想靠自己了,口气还真不小。就你们这把嫩骨头,能靠得住吗?”

星童说:“如果铁哥还在人世,我们就会拜他为师。学他那一身好本领,以后肯定会比你强。”

邓珠乐得捧腹欢笑,直把手掌来拍。

月孩愁眉叹息:“可惜事与愿违,本来一切都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邓珠扬手:“行了,不要总是哭头丧脸,翻说那些旧话。吃过午饭以后,我带你们去铁匠铺里,做个学徒。”

二人满面惊愕,齐声来问:“我们说过要做铁匠吗?”

邓珠说:“不做铁匠,那做什么?难道还去街上做贼不成?”

星童说:“邓叔,我们要去课堂读书。”

邓珠驳斥:“读什么书?不知道读书要花很多钱吗?长此以往,需要大笔开销。我还没娶婆娘,你们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哪有闲钱供养你们?”

星童愕然地问:“铁哥叫你好好照顾我们,你也亲口答应他了,怎么说话不算数?”

邓珠辩说:“我只答应养着你们,照看衣食住宿,不会忍饥挨饿。可我没答应叫你们不干正事。”

月孩疑问:“读书难道不算是件正事?”

邓珠摊手:“我也没读过什么书,不也一样活得挺好?那些穷酸文人,只会嘴上功夫。真办起事来,都没什么屁用,还不如做个铁匠实在。把事做好了,以后有大把钱赚。”

星童说:“书读好了,一样可以出人头地,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当大官呢!”

邓珠指笑:“就你这个毛头鬼,当个屁官。当官能有那么容易?”

星童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邓珠指说:“一无财宝,二无人脉,三无学识。就这等穷身家,鬼才会去提拔你们。”

星童说:“既然不能读书,那我想去武堂学艺。我能保证,不出几年,我就能做个侠客。”

月孩也点头说:“我也想去武堂。”

邓珠挥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安心做个铁匠,学好一门手艺,这样才能过好日子。别想那些没用的事。”

星童见他文武都不许自己去沾,满面不悦,嘴里暗暗抱怨:“大老粗,真没意思。整天愚蠢说教,像个脓包一样,太憋屈了。”

月孩气得扔掉筷子,大声叫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跟着你瞎过日子,就像可怜虫一样,我受不了。”

邓珠拍桌呵斥:“闭嘴,你在乱叫什么?若不是我有善心收留,你们两个家伙,早就饿死街头了。如今身在福中,不知报恩,还敢处处与我挑肥拣瘦,真是不知羞耻。”

那二人年纪虽小,却会好脸怄气,骨子里颇有一股刚烈脾性。当下受不得这等言语欺辱,气得满脸涨红,憋一口气,先后出门走了。

邓珠招手叫嚷:“给我回来。”

那二人说:“小气鬼,我们不跟你了。”

邓珠喊话不应,怒火之下,索性放任不管,任由他两去外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