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换印事件

始建国三年(西元11年)秋,五威将军王骏带着五名五威中帅,带着新刻的单于金印以及厚礼,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漠北单于王庭。

挛鞮知其实已经知道了王莽篡位,但他关心的并不是刘姓宗室的命运,而是王莽对自己的态度。现在的形势是,新朝实力要远比匈奴强大,挛鞮知万不敢和王莽对着拧,他明知道王骏此来不会有他好果子吃,但挛鞮知还是决定:“老法子,我还是隐忍不发,王骏让我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

王骏一到王庭,劈头就求挛鞮知更换朝廷颁发给他的印信。挛鞮知二话不说,马上乖乖地交出了汉宣帝时汉朝颁发的“匈奴单于玺”。按照老规矩,此前单于在接受大汉皇帝的诏书时,仪式是这样的:

一、单于跪对使者,使者宣读换印诏书,单于跪呈旧印;

二、翻译上前把旧印上的带子解下来,换成新印。

三、使者给新印上栓好绶带,然后交给单于,单于双手跪接。

四、单于跪拜行完大礼并接受诏书,收藏好新印。

仪式进行了第二步,翻译正要把旧印换成新印时,站在单于身边的左姑夕侯苏从突然发觉不对。他起身阻止挛鞮知,小声告诉他:“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新印上写的是什么,先别急着交旧印!”

挛鞮知觉得苏从说的有道理,立刻起身捂住了旧印,不肯交给王骏。王骏被挛鞮知这突然的举动弄的不知所以然,半天楞着不动。挛鞮知担心王骏生气,连忙将王骏等人请进了穹庐大帐,好酒好肉招待。

挛鞮知不交出旧印,王骏没法回去交差,任凭挛鞮知在席间说尽了好话,王骏还是沉着脸问挛鞮知:“什么时候交出旧印?”挛鞮知想了想,他估计旧印和新印相比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犯不着因此得罪王莽。挛鞮知也就扭扭捏捏的交出了旧印,接受了新印。

挛鞮知识趣的交出旧印后,王骏脸上才有了勉强的笑容,宾主双方在帐子里喝的个七昏八倒,言谈甚欢。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匈奴这边没有一个人有功夫勘验新印。

散席后,五副使之一的五威右帅陈饶找到王骏,说了自己的想法:“将军刚才看到左姑夕侯苏从的眼神吗?他似乎对新印上的文字有所怀疑。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不如现在就毁掉旧印,到时挛鞮知他们即使对新印不满意,也无可奈何了。不然留着旧印,始终是个把柄。如果不想点办法,我感觉怕是要出事!”王骏仔细想了想,觉得陈饶说的有道理,立刻取来大斧头,一斧子将旧印给报销了。

幸亏陈饶事先下手。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挛鞮知单于派右骨都侯挛鞮当紧急约见王骏。挛鞮知当场质问王骏:“为什么新印和旧印上的文字不一样?”

王骏以为挛鞮当不识汉字,半带嘲讽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挛鞮当见王骏背着牛头不认赃,完全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好像是欺负他不识字!他顿时火冒三丈,厉声质问:“过去,大汉给我大单于颁发给印上写的是‘玺’而不是‘章’,也没有‘汉’字。只有给匈奴左右贤王以下的诸王上面才有‘汉’字!过去都说是‘玺’,今日刻着的却是‘章’!去掉了一个‘玺’字,加上了一个‘新’字!请问天使!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大单于的新印与左右贤王等臣下还有什么区别?大单于说了,贵主的印我们不要,请将军归还旧印!”

王骏现在真是佩服死陈饶了!要不是他动手快,今天就收不了场了。反正旧印已经被毁掉了,王骏没有了后顾之忧,索性直接了当的告诉挛鞮当:“大新代汉,顺天应命,制作印绶自有制度。按照我们大新朝的规矩,新印颁发之后,旧印立即破坏销毁。本将请骨都侯转告单于,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大老远跑来容易么?皇帝那边还等着交差呢!”

挛鞮当没想到王骏会当场耍无赖,气的咆哮如雷,但没有单于的话,他也不敢把王骏怎么样,只得恨恨地跺脚而去。当挛鞮当把详情告诉挛鞮知后,挛鞮知也傻了。现在他已经接受了王骏发的新印,还收了人家的厚礼,如果为一个旧印翻脸,实在得不偿失。挛鞮知只好自认倒霉,装聋装哑就混过去了。

仪式结束后,王骏带着五名副使又前往左犁污王(原名左贤王,王莽强行改为左犁污王)挛鞮咸辖区视察。王骏突然想起了乌桓人的事情,他问挛鞮咸乌桓人的女俘是怎么回事?

挛鞮咸当然不会承认那些女人是他们抢来的,强辞夺理的说乌桓女人是主动投降匈奴的。主动投降?哄鬼去吧,王骏才不信这个。王骏要求匈奴人立刻放还乌桓女人,否则大新朝廷是不会袖手不管的。

挛鞮咸知道王骏来者不善,可放不放人,他说了不算,还要请示一下挛鞮知单于。王骏也知道这事要经过挛鞮知的拍板,只好等待消息。当挛鞮知听说王骏索要乌桓女人时,差点没气死,他没想到王骏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挛鞮知还算知机,眼前绝不是和王莽翻脸的时候,放就放吧,哪天高兴了再抢回来。挛鞮知同意放人,在王骏的监督下,乌桓女人从塞外老路回到家乡。

王骏觉得差使办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交差了,王骏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常安复命。王莽听完汇报,认为王骏这次差使办的漂亮,尤其是陈饶,机警过人,应该重赏。王骏受赐子爵,陈饶破印有功,特赐威德子,其余四名五威中帅皆赐为男爵。

不过王莽倒了爽了,挛鞮知这次吃亏可吃大了,换了新印后,从此挛鞮知单于就失去了对左右犁污王的合法管辖权,由原本的上下级关系变成了平起平坐的关系。

挛鞮知越想越愤怒,王莽这么刁难他,不禁让他想起了很多年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