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密湖山庄

(壹)

这天一早,逢慈神清气爽地来到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他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整个人神清气爽地迎风招展,像是面镜子要将全世界照亮,进而展露其热恋如少年那种美好快乐的心境。

一走进办公室,逢慈便照亮了正在电脑前整理资料的宋鸢,女孩瞪大眼睛,冲对方打招呼:“逢哥好!”

“好好好!”逢慈油嘴滑舌地八卦道:“昨天,又是咱老大把你送回家了吧?”

宋鸢脸红,不打自招:“逢哥,你胡乱说什么呢?”

“我胡乱说了吗?”逢慈望向队长办公室,可见唐仕桪已经到了,便露出满腹的坏笑:“我去问问老大不就知道了!”

“哎!别!”眼见逢慈正要走向队长办公室,宋鸢大声叫住他,满面的不好意思,她起身将一叠资料递给对方:“逢哥,这是我将前天的毛刺遇害案也一并整理进了毒品杀人案的卷宗,既然你要去队长办公室,就将资料交给他,但别提昨晚的事。”

“果然——”逢慈发出咕咕坏笑的低语:“昨天发生了不一般的事啊!”

“也没什么!”宋鸢将文件塞进对方的手中,立马便恢复如常的面色,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这反而起到了欲盖弥彰的效果。

“哈哈!”逢慈浪**出笃定的了然,他快步走到队长办公室,眼见房门大开,便侧身敲了敲门板。

由于椅背面冲房门,逢慈起初没看到队长的新形象,当瞧见唐仕桪转过椅子的正面,其眼球差点便弹射而出,因为队长剪去了过眉的头发,他还换了一身洁白的衬衫,嘴边的胡子八叉也剃干净,就像是掀去了屋顶,五官显得亮亮堂堂,一下子便年轻了至少十岁,简直就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面小生。

“老——老大——”逢慈不可思议道:“你剪头发刮胡子了?”

“是啊!”唐仕桪拿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面对镜头臭美:“形象还不错吧?”

“这还是柳桢走后,我第一次看您这么干干净净地收拾自己。”

逢慈脱口而出,当即便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柳桢这个名字不光是他们兄弟之间,包括在整个刑警总队内部皆是禁忌,没人胆敢提起这个炸雷,但逢慈居然自己拉爆了,他甚至听到了稍稍耳鸣,是把自身给炸懵了。

原本,逢慈以为队长必定会火冒三丈,但唐仕桪拿着的手机轻轻一抖,便放回到办公桌,面露浅恬的笑意,那笑容略含苦涩,仿佛掺杂着沙粒,让人感觉嘴角撕扯般一疼,连着心脏也撕扯般一疼。

“你进来有什么事吗?”终于,唐仕桪恢复了其身为队长的威仪。

“啊!”这样,逢慈看了下手上的文件,便急步走进办公室,双手呈递到办公桌:“这是小鸢将毛刺遇害案整理进了毒品杀人案的卷宗当中。”

唐仕桪将那叠案宗拉到近前:“她怎么不自己拿进来?”

“我也是这么说啊!”逢慈凑近向队长,恢复坏笑的调侃:“我让小鸢把资料给你送进来,但她就像耗子见到了猫,把文件塞给我,也不说明是怎么回事。”

“哈哈!”唐仕桪清浅一笑,倒没觉得吃惊,甚至颇为欣喜。

毕竟,昨天晚上这位刑警队长老奸巨猾,他采用大灰狼的包抄之式,将这只小白兔逗得团团转,女孩害臊,不知所措,但这也恰是吸引他的个性,更是喜欢宋鸢的根本原因。

逢慈立马会意:“难道,昨天晚上你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家,路上对人家做了什么?”

说话的同时,这家伙绕过办公桌,凑到了队长的身边,故作姿态的压迫气势是要让对方老实交代。

“我没做什么啊!”唐仕桪见助手的靠近,耸了耸肩,甫现无辜,但这反而越加透出其大灰狼的本性。

“我不相信!”逢慈一招小擒拿手直捣队长的胳肢窝:“你难道没对人家小丫头动手动脚,不然小鸢同学干嘛脸红?”

“这可就冤枉了!”唐仕桪坐地起招,用一式大擒拿手挡开助手的动手动脚:“我就跟她说了说话。”

“怎么?”逢慈滴溜着眼睛坏笑:“你言语骚扰人家小姑娘了?”

唐仕桪用一脸禁欲的表情回复:“我那不是骚扰,是在谈情说爱。”

逢慈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般,身体稍稍后退,左右端详地望向队长:“您——您老人家真的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儿**啊?!”

“不当面儿**,难道——我背着目标人,冲自己**啊!”唐仕桪埋汰地灭了助手一眼:“我这不是有病。”

逢慈捂嘴偷笑:“那您这就是打飞机了!”

“好了,别贫嘴了!”唐仕桪理直气壮地反诘:“怎么?我没有谈恋爱的权利?”

“有有有!您老当然有了!”逢慈的脸色恢复正常:“但那也要看人家小姑娘是怎么认定的了。”

“放心!”唐仕桪洋洋得意道:“我没有强迫壁咚小鸢。”

“时机还未到是吧?”逢慈面现贼笑:“您这是老火炖嫩蘑。”

唐仕桪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眨了眨眼睛,仍旧不耻下问:“什么意思?”

“这话类似于老牛吃嫩草,是我自创的。只不过——老大您这功力可是比老牛吃嫩草厉害多了,这老火炖嫩蘑啊!——最讲究的恰是这慢火熬制的功夫和耐心,等到这香气四溢——也就是把人家小姑娘挑逗得心思痒痒,向您老人家投怀送抱,这样——也就变成了您获得先机的优势。”逢慈着实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分明是您在勾引人家小丫头,到头来却是变成了情真意切,一拍两合,老大——您这招可真是高明啊!”

逢慈居然一下子就戳到了唐仕桪的心坎,果然是兄弟情深,比谁都了解自己,义比金坚,值得称赞。

“人家小姑娘可没说我老,说称赞我这是成熟雅痞的味道。”唐仕桪轻轻一笑的同时,摸了摸已经不在的胡茬。

逢慈阴阴一笑:“我只看到了老,没看到痞。”

“找抽是吧!”唐仕桪正色道:“我对小鸢是认真的,别说的那么俗气,对不起人家小姑娘!”

“好好好!”逢慈假意掌嘴:“是我嘴臭,该打该打!”

反正两人兄弟情深,相互之间没事就拌嘴取乐,倒也乐得彼此增进了感情,丰富了工作压力之外的业余生活。

他们正说着话,楚慎打来了电话,唐仕桪看了下屏幕显示的来电,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吃饭的玩笑,而是直截了当道:“怎么?有什么新情况?”

果然,楚慎带来了新情况:“我们跟踪到黑衣人了。”

“什么?”唐仕桪瞪大眼睛,是没料到刑侦技术科带来如何重要且劲爆的线索,有些消化不良地张嘴,发出了打嗝似的惊讶:“这——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线索?”

“别磨叽了!”楚慎催促道:“赶紧跟我和邵队一起出警抓捕。”

“好好好!”唐仕桪赶忙站起身,面冲逢慈递去眼色:“我们马上就出警跟你们汇合。”

两人走出队长办公室,唐仕桪眼见正在工作的宋鸢,便走过去是跟女孩套下亲近。

宋鸢正在使用电脑,突觉背后的异样,便偏头朝往身后一瞧,就像是在防备色狼,吓得她从办公桌前一跃而起,这反倒惊了逢慈,顺而踩到其左脚,疼得对方张嘴大叫。

宋鸢犹若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连连颔首道歉:“啊!对——对不起逢哥,都——都是我不小心,踩疼你了吧?”

逢慈正要回答,被队长截胡道:“没事!”唐仕桪则是毫无心疼之色:“他皮糙肉厚,不怕这点儿小疼小伤。”

眼见队长扫来的目光,逢慈生生将疼痛吞下,咬紧嘴唇,便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疼?”宋鸢越加一副抱歉的愧疚。

“小鸢,这些都不重要!”唐仕桪点重要的事情交代:“对了!小鸢,时机晾得差不多了,今天中午趁着午饭,你去关心一下你那师哥。”

“啊!”宋鸢反应队长是在提及楼下禁毒总队的蒋快,便稍显迟疑地点了点头,很明显不太乐意的样子,但又没办法拒绝。

“你忙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逢慈跟在队长身后,他快步追赶上对方,脸上**漾着暧昧的奸笑。

“你还说没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看刚才把小鸢吓的。”

唐仕桪面现冤枉:“我是什么都没做啊!”

“好好好!就算您老人家什么都没做。”逢慈扯回到正题:“但您刚才安排的任务——这招美人计,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唐仕桪一脸自信的笃定:“那小子跟我比魅力,根本就没得比。更何况,昨天晚上经过我的慢火熬制——”其自我感觉良好地撩了撩边发:“我人格魅力的香气,已经在那小丫头心底氤氲开来,网兜似地将她从头到脚地罩住,丝丝入扣地钻入进那小丫头的心窝,小鸢同学已经跑不掉了!”

唐仕桪使用丝丝入扣一词时,好似展露女人的媚眼如丝,其带出了一股痒酥酥的勾魂摄魄,让逢慈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这男人发起骚来,真是比女还媚。

“哎呦呦!您老就这么自信!”逢慈先是一阵冷冽的寒颤,随而便愈加暧昧地坏笑道:“看来,昨天晚上你们两个谈得很深啊!”

“不深!”唐仕桪回脸看了一下助手:“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颔首坏笑:“果然是老火炖嫩蘑,这招——实在是高明啊!”

“别贫嘴了!”唐仕桪横了一目助手:“这词对小鸢俗气。”

“好好好!”逢慈纠正道:“您老是在跟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鸢同学认认真真地谈恋爱!”

两人便插科打诨兼嘻嘻哈哈地乘坐电梯来到了市局的地下停车库。

(贰)

楚慎正在跟邵洪涛说话,回头眼见两人走来,尤其唐仕桪的出现,惊得二人目瞪口呆,就像是半个小时前逢慈看到队长新造型时如出一辙的惊悚。

“这是怎么了?”楚慎吃惊地打量对方,用蹩脚的京腔唱戏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邵洪涛也是不可思议地直摇头,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不得的大事,他就差把舌头咬了下来,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唐仕桪习惯性地摸了摸已经不在的胡茬:“我不就刮了个胡子,剪了个头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对!还跟我撞了个衫!”逢慈不满道:“早知道我们老大将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体面,我应该把自己给整邋遢了,这样——也才能衬得上我们唐队英明神武的最新形象嘛!”

“好了!少废话!”唐仕桪拍了一下助手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的衣服啊,鞋子啊什么的,都是人家小汤给你置办打理,你还好意思说!”

“这说明我媳妇贤惠懂事啊!”听到提起汤敏惠,逢慈面现自得的笑容,真是将自家女友给宠上了天。

“看把你给美的。”楚慎回到了正题:“我们赶紧出发吧!”

由邵洪涛亲自驾驶他们禁毒总队的长安便车,那车被油漆一新,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快散架了的颓态;到底是自家开改装车修理厂的,从小耳濡目染,看来蒋快的修车技术还不错。

“这车修好了?”唐仕桪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车身。

“嗯!”邵洪涛不阴不阳地回答:“蒋快那小子开回自家的修理厂喷了新漆。”

邵洪涛坐进驾驶室,逢慈坐入进副驾驶,唐仕桪与楚慎坐在后车座,这样——他才发现邵洪涛的心腹孟严没跟来。

“怎么?”唐仕桪奇怪道:“就我们四个?”

“跟踪这种活,人越少越好。”邵洪涛一边说话,一边发动了引擎,其表情显得讳莫如深,口气却是暗含着抱怨:你带助手来根本就是多余。

逢慈皱了皱眉心,听出这位禁毒队长表面针对自己,但实则是向领导唐仕桪有意挑刺;唐仕桪不知晓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想与之计较,便隐忍着没有发作,眼见助手用眉角余光撇向自己,其神色镇定地淡淡一笑,是说不必跟这种人计较。

“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安便车一开出市局,唐仕桪便迫不及待道:“怎么这么快就锁定了黑衣人的行踪?”

楚慎也不说话,而是拿起准备好的iPad,可见屏幕显示的视频正是黑衣人暗杀完毛刺,混入进人群当中,从广场东侧逃逸,可见广场外围东侧的临时停车位停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

由于,监控镜头自上向下俯拍,所以看不到车内的情况,只见黑衣人坐进副驾驶座,汽车便快速启动,汇入夜间的车流。这说明该驾驶座内有人,并与黑衣人相互打配合,由此证明毛刺的遇害案至少是由他们二人协同完成。

楚慎回放着剪辑画面道:“这个视频就是那个黑衣人作案后,从人民广场逃离时的监控画面。”

“有人跟黑衣人打配合,并且协同作案。”唐仕桪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解密的重头戏了!”楚慎将画面放大聚焦到那辆黑色大众轿车的车牌号部位:“由于车牌模糊,我们刑侦技术科对细节进行了图像锐化的处理。”

就在楚慎说话的同时,图像通过了锐化处理,虽然像素依然有些虚化,但好歹原本模糊的车牌逐渐变得清晰可辨,可以看出其上的信息为俞A44444。

唐仕桪先是一愣,忍不住摇头赞叹:“这——这车牌号可真是狂拽炫酷吊炸天啊!一般人肯定拿不到吧!”

楚慎回答:“但这个车牌号是假的。”

“什么?假的?”唐仕桪面露意外。

尽管坐在副驾驶座的逢慈看不到具体的相关画面,但他正在竖耳聆听后车座处两位领导的交谈情况,其神情也是一愣。

“嗯!”楚慎继续解释道:“我们通过交管部门查到这个车牌号真实的主人是本市的一名音乐家,人家这个月正在国外巡回演出,自家宾利(BENTLEY)停在车库内,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唐仕桪追问:“那这条线索就断了?”

“没有!”楚慎讲解道:“我们根据这条信息,发动技术科排查道路监控视频,找到了黑衣人在老邵的跟踪车上偷放跟踪器时的场景。”

说话的同时,楚慎已经调出了黑衣男子偷放跟踪器的相关画面:俞城最大的药材批发市场,正门外的路边停着邵洪涛的私车——那辆银灰色吉利。这辆假牌号的黑色大众便停在邵洪涛私车的尾端,那个黑衣人走下汽车,拉了拉头上的连衣帽,看似是在检查引擎盖,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烟盒大小的物体——正是昨天邵洪涛和孟严到汤敏惠的4S店洗车时,意外发现的那个跟踪器。

黑衣人快速蹲身,将跟踪器贴到前车底盘的位置,然后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回到自己座驾的驾驶室。与此同时,邵洪涛和孟严一无所获地走出批发市场,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吉利,那辆黑色大众从他们的身边开过,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

唐仕桪至少回放了两遍,便了然于胸地微微颔首,这才望向正在开车的禁毒队长。

“这么说来——”这位刑警队长脸上挂笑:“那个凶犯之所以知晓你们去往曾徒的住处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打电话给毛刺,让他去曾徒的住处取那枚U盘。”

“老大,”逢慈面露怀疑:“但我怎么觉得——这个黑衣人如此安排是故意为之。”

“对!”唐仕桪点头赞同:“我也觉得他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在你们禁毒总队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唐仕桪你什么意思?”邵洪涛黑脸,正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望向后车座:“你这是在指责我们禁毒总队不作为?”

“没有,没有!”唐仕桪憋笑地回答:“我是感叹邵队太作为了,这注意力都放在案情本身,从而忽略了自身的座驾。”

邵洪涛听出对方的讽刺,但自己的确被落入口实:他不仅沦为犯罪分子的玩偶,面对凶手如此精心策划且布局,利用那个刚刚才安装的跟踪器,就将他和孟严引入圈套,眼睁睁看到毛刺被黑衣人于大庭广众下杀害,自己输得脸面全无,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但邵洪涛气不过,脚踩刹车,停在路边,他也不管不顾是否违章,面露狂躁道:“你们在那种情况下一样也会被安装跟踪器。”

“但我们——”

逢慈正要辩解,被唐仕桪打断:“好了!我们就不要打搅邵队开车,既然嫌犯露出了狐狸尾巴,当下,我们刑警总队、唐队的禁毒总队,包括楚科的刑侦技术科在内——三方的首要任务就是精诚合作,将嫌犯抓捕归案,其他都不重要,应以大局为重!”

对!其他都不重要,应以大局为重!至少在这一刻,只有毒品杀人案本身这才至关重要,唐仕桪的目标是要将黑衣人一锅端,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将案件尽快收网。

邵洪涛闷了一肚子的火气,听闻唐仕桪递给自己台阶,便发动引擎继续开车。

唐仕桪看向身边的刑侦技术科科长:“现在我们去哪儿?”

楚慎微笑地眨了眨眼睛:“保持点儿神秘感吧!”

半个小时后,一行四人来到俞城火车站,这里又被称之为俞城老站,是俞城历史最悠久的火车站,建国后便落成规模,几经翻修扩建,附带缝缝补补,整体基建下沉且逐渐老化,因而显得有些破烂得陈旧。

俞城一共运行有四座火车站,分别位列东南西北,东站便是这座老火车站,西站于今年年初刚刚落成且对外开放,那座最新的火车站只运营高铁和动车。所以,乘客倘若出行普速列车,只能前往这座俞城老站,从此出发赶往全国各地。

由于,有钱人多是赶时间,正所谓“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不是坐飞机,就是乘坐高铁,加之老火车站的配套比较落后,这里的乘客多是农村流动人口,这个阶层的人们花钱宗旨能省则省,因而整个车站的环境显得既脏又乱。

邵洪涛将长安便车停在火车站的广场外围,其左右张望显是在寻找目标人的活动迹象。

逢慈奇怪道:“怎么到火车站来了?”

邵洪涛回答:“曾徒给我们禁毒总队提供过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说剿龙有一个地下赌场就在老火车站附近,而且我们按照之前布控的计划——便准备在曾徒提供线索的这处地下赌场收网,但没料到行动还未实施,曾徒就遭到了杀人灭口。”

“也是!”唐仕桪颔首打量着车窗外的环境:“老火车站这儿人员嘈杂,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方便作案人员及参赌人员四散逃逸。”

“对!”楚慎点头:“而且,长途汽车站那边有很多黑车,不需要身份证,就能买票上车。”

一行四人正说话,邵洪涛开车遛弯,可见马路对面冲向广场的出口处停着那辆黑色的大众轿车。

“那车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唐仕桪望向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嗯!”逢慈辨别车牌号道:“那车牌果然是五个4。”

“这胆子也忒大了!”楚慎面目严肃:“火车站交警部门巡查通常比较严格,他们居然还敢使用假牌照,这群坏蛋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四人正说着话,一辆面包车从车站的方向徐徐开来,那辆黑色的大众瞧见近身的面包车,便领路朝往广场的背后开去,由此可知这辆黑色的大众轿车等候在这儿,很明显是来接什么人。

逢慈压声惊呼:“那面包车是怎么回事?”

“别管这么多,先跟上再说。”说话的同时,邵洪涛已经发动了引擎,隔着五六辆汽车的间隔,平稳地跟在黑色大众与面包车的身后。

行驶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便来到了一处星级山庄,可见此处的门头刻有“密湖山庄”的字样;该地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雅静,露天停车场泊着两三辆汽车。那辆领头的轿车停了下来,其身后的面包车紧随停稳,这让唐仕桪等一行都有种屏住呼吸的紧张。

邵洪涛不敢将长安便车开得太近,以免暴露他们警方跟踪的行径,因而便停在山庄正大门的附近,由此可望见露天停车场的情况。

那辆黑色大众的驾驶室车门打开,居然是秃鹫现身下车,他迎向身后的面包车,神情恭敬地打开车门,是在颔首堆笑地迎接车内的客人们。

逢慈的面色一惊:“秃鹫?”

楚慎也是微现错愕:“这么说来,秃鹫很可能跟黑衣人是一伙的。”

“多半是!”唐仕桪颔首分析道:“黑衣人杀死毛刺那天,多半正是秃鹫驾驶这辆黑色大众候在广场附近,一旦黑衣人得手,他便负责驾车逃逸,两人也算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面包车下来七八个男人,一个个看起来财大气粗,不是溜着满口亮闪闪的金牙,就是脖子戴着粗大的金项链,仿佛恨不得直接将人民币挂在身上显摆,并且配合来句“老子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那个本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秃鹫,居然露出小绵羊般讨好的笑意,他正频频点头,面冲每位客人握手示好。

逢慈甫现不屑的神情:“这些人一看就是暴发户。”

“对!”唐仕桪颔首:“真正的有钱人或企业家根本不屑参加这样的乡村聚会。”

“我明白了!”邵洪涛则是皱眉沉思地轻轻点头:“这些看似老板模样的人——多半正是剿龙地下赌场的客人。”

楚慎面现惊讶:“你是说——这里是剿龙的地下赌场?”

唐仕桪也赞同这个推测:“他们从火车站接来这些暴发户,便直接拉来设有地下赌场的这座山庄,将这些金主安顿下来,白天好好休息,晚上便带到此处所隐藏的地下赌场豪赌。”

楚慎颔首:“如此说来,剿龙这也算是一条龙服务,他安排得如此周到,由此便形成了闭环,减少客人们跟外界的接触,也就进而降低了赌场被暴露的危险及可能。”

“那我们在这里密切监视。”唐仕桪望向驾驶室安排道:“邵队,你们禁毒总队抽调十个人,我们刑警总队也抽调十人,由楚科这边通报郎局,请示老局长安排特警总队那边特派个助力小分队,我们今天晚上就突击检查,把这个窝点给抄了。”

“不行!”邵洪涛断然拒绝:“刚才分析的那些情况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推测,我们尚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不是剿龙的地下赌场,一旦打草惊蛇,剿龙将制毒窝点迁走,那我们精心策划的这两年布控必将功亏一篑。”

唐仕桪不甘示弱道:“那你就不担心今天的发现功亏一篑?”

邵洪涛不客气地回复:“反正我们禁毒总队布控了两年,不担心多等一晚上,或是多等一段时间。”

唐仕桪冷笑:“但我们刑警总队还有自己的案子要办,不可能陪阁下的禁毒总队两年之久。”

邵洪涛面色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夹枪带棒,因而他将神状一冷,不客气地豁出去道:“既然这个案件叫毒品杀人案,这就说明案件本身跟毒品有关,所以理应由我们禁毒总队作为案件的主导,也自然由我们禁毒总队说了算。”

唐仕桪也毫不客气地回击:“但我们刑警总队可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死者曾徒的尸体,是不是啊小逢?”

这位刑警队长将目光瞟向自己的助手,弄得逢慈猝不及防地面色一愕,眼见左眉角递来邵洪涛的凶光,虽然自己对他颇不待见,但不能表现得太过直白,因而含糊其辞地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队长的上述询问。

唐仕桪的本意也只是想让助手表现出其存在感,并未真心将逢慈搅进自己跟邵洪涛的矛盾当中,所以言辞点到为止,其目光挑衅地望向驾驶室的后视镜,便恰好跟邵洪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邵洪涛简直火冒三丈,气恼得嘴唇乌黑发紫,像是被自己的愤怒中毒入髓,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反驳,这使得他如同一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一双眼圈都被烧红了。

逢慈坐在副驾驶室,感觉一股热浪侧脸迎来,他小心翼翼地挪向一边,生怕距离禁毒队长太近,当即被焚化得连渣都不剩。

楚慎望向逢慈的举动自然好笑,但清楚一旦笑出声,便拉爆眼前的气氛,因而拿出了和稀泥的本事:“好了!大家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有分歧有想法这很正常,但就事论事,双方不能火上浇油啊!”

“那就给老局长打电话,看他如何定夺!”邵洪涛一把拉开车门,下车的同时摔响车门,震得逢慈仰头贴靠椅座,便用眼角扫了一下队长。

唐仕桪却是嘴角坏笑地撩了撩眉心,表明一切尽在其把控之中,他就要激怒邵洪涛的火气,从而平复这五年来于心中压制的满腔愤慨。

(叁)

午饭时间,宋鸢来到市局对面的烩氏干锅店,探头往里面抬眉一瞧,扫过忙碌着的服务员,视线豁然清朗,恰见蒋快坐在之前的位子正背冲自己,女孩的心头“咯噔”一惊,心想这家伙果然在啊!

宋鸢生怕被对方逮了个正着,脑袋连忙回缩,不知道撞在了谁身上,身后便传来“哎呦”一声。女孩吓得惊慌失措,回头眼见是楼下禁毒总队的苗佳佳,正弯腰捂着被踩疼的右脚,急忙点头哈腰地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苗姐!”宋鸢面现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苗佳佳正要冒火,看清楚面前之人,其嘴角稍稍下滑道:“啊!你是刑警总队的那个实习生?”

“对!”宋鸢面露乖巧谦卑地颔首回应:“苗姐好,我叫宋鸢。”

“你不是来吃午饭的吗?怎么退出来了?”苗佳佳望向正坐在大堂内的蒋快,眼底暗含嘲讽的意趣,只是没有太过于露骨,而是面融看好戏的八卦。

“啊!”宋鸢愈加显得不好意思:“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隔壁的面馆。”

“你又吃小面啊?别啊!”苗佳佳佯装热情道:“既然大家都是同事,坐在一起吃饭多热闹。”

“可是我——”

宋鸢根本来不及可是,就被苗佳佳连拖带拽,她也不管对方的拒绝,便强行拉到蒋快的面前。

像往常一样,蒋快要了一盘猪肝烩面,正在挑挑拣拣花椒大料,因察觉侧脸有暗影撞来,他抬头先是看到苗佳佳,随而便瞧见了宋鸢,其嘴里含着半截猪肝,像是黑白无常的舌头,那形象既诡异又好笑。

宋鸢的表情先是一愣,但她根本来不及发笑,就见那半截“舌头”吸溜一缩,好似吸面条般被蒋快吞没进了肚子。但由于蒋快吸得太猛,便一下子呛到了嗓眼,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苗——苗姐,”蒋快一边咳嗽,一边端起茶水,“咕咚咕咚”两口灌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用手背抹了下嘴巴,望向其身边的宋鸢:“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吃午饭啊!”苗佳佳嗔怪道:“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蒋快的目光再次由苗佳佳身上溜到了宋鸢,眼见女孩捂嘴偷乐的样子,倒似刚才的出丑有了回报,竟是展露一脸得意的开心。

苗佳佳装作环视了店面一圈,正是用餐的高峰期,自然没有空着的餐桌,她用听似商量的语态:“小蒋,既然没有空位,我们跟你坐在一起,你不介意吧?”

说话的同时,苗佳佳不等对方回答,已经安定地坐了下来。

“不介意,不介意!”这话多半是说给宋鸢听的,蒋快瞧见女孩站着没动,便赶忙将盘子和汤碗朝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是在示意对方不必拘礼。

宋鸢略显紧张,但有任务在身,况且肚子也有些饿了,也就顺理成章坐在蒋快的右手边,与苗佳佳相迎而坐。

宋鸢依然点的是最便宜的蛋炒饭,苗佳佳则是要了份番茄海鲜烩面,蒋快已经吃了大半,但为了能跟宋鸢相处,自觉放慢吃饭的速度,一根一根地数着面条,因而导致三人之间的气氛也像这数不尽的面条——悠悠绵长,略显尴尬。

苗佳佳本意不在吃饭,她先是看了看蒋快,又抬眼瞧了瞧宋鸢:“怎么?我听说你们是校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分啊?”

“啊!我们不熟。”宋鸢生怕被误会,便连忙脱口而出,当即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埋下头喃喃自语地解释:“虽然我们都是司法警务专业,但蒋师哥大我一届,所以算不上太熟。”

蒋快的面状一愣,其脸色微显失望,但眼见对方愧疚之态,立马露出宽柔的笑容:“对!我和宋鸢同学之前是不太熟,但既然大家在一起工作,相信很快就会熟悉起来了。”

苗佳佳嘴咧嘲讽的笑意:“但这好像只是小蒋你的一厢情愿吧?”

“啊!”蒋快的面色略拙,嘴角含着根面条,快速吸溜一声想要说什么,却是被宋鸢给掐去了话头。

“没有!”宋鸢试图帮对方说话道:“我也想跟蒋师哥好好相处,特别是跟蒋师哥学习一些缉毒方面的学问,说不定以后工作能用得上。”

蒋快听了自是分外高兴,根本没把这话当成客套,以为这是宋鸢的真心实意,表明自己追求女孩有希望,难免露出傻气的欢喜。

苗佳佳望向这个傻里傻气的生瓜蛋子,特别是眼见对方满目的花痴状,已然把宋鸢当成了倾慕的对象,就明白这傻小子迟早会吃亏。

三人吃过午饭,回到市局大楼,禁毒总队位于刑警总队的楼下,苗佳佳和蒋快跟宋鸢挥手告别。

一走出电梯,苗佳佳便数落蒋快道:“小蒋,你还真是够傻够愣的,怕是有朝一日被人给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卖我?”蒋快越发面显傻气:“谁卖我?他为什么卖我?”

这一连三问惊得苗佳佳目瞪口呆,当即便唉声叹气地直摇头,意识到对方实在无药可救,连这么愚蠢的问话都能问得出口。

俨然不屑跟这样的蠢货与之为伍,苗佳佳便自然而然地加快了步伐,面朝办公室的方向急速走去。

“哎!”蒋快竟是不耻下问,追赶着步速提声道:“苗姐,你别走这么快嘛!你还没说谁要卖我?他为什么卖我?”

“你别跟着我!”苗佳佳溜冰似地身体猛往前蹿:“再跟着我,我都想把你这笨蛋给卖了!”

宋鸢回到刑警总队,刚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她整个人虚脱了般,瘫在座位上一动不想动。

宋鸢将脑袋枕在椅子的靠背,她面朝向天花板正轻轻喘气,耳边传来铃声一炸,是办公桌上的话机响了,惊得她不自觉将身体一挺,眼见屏幕显示逢慈的来电。

半个小时前,唐仕桪跟邵洪涛闹得极不愉快,邵洪涛便摔门下车,跟老局长打去了电话,也不知这状告得情况如何,总之这电话打得没完没了,可以看出那棒槌的表情很是激动,正振臂高喝着什么,很明显是听不进电话那头的劝告。

唐仕桪懒得理会对方的告状,则是走下后车门,活动了一下四肢。逢慈回头跟楚慎对视了一眼,也下车跟到队长的身边,是想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邵队不让我们突击检查,那好啊!”唐仕桪回头望向跟近的助手,故意摆出一副对着干的凶狠:“那我们刑警总队这边——也不必跟他们禁毒总队配合,也不用让老局长派什么特警助力小分队,我们把自家的所有兄弟布控,怎么说也能调出七八十号人来,我就不相信控制不了这座山庄。”

唐仕桪面现含恨的张狂:“但我就是要一意孤行呢!”

逢慈瞧出对方看似刁悍,但实则透露幼稚的心态,是在跟邵洪涛赌气,虽然想笑又不敢笑,因而便埋垂下脑袋,用手掌掩了下嘴巴,就像是川剧的变脸,抹平了嘴角的笑纹,抬头正色道:“老大,你还在跟他斗气啊!”

“我刚才想到了桢桢。”不想,唐仕桪没头没脑的回应令逢慈面色一愣,但他不顾助手的吃惊,却是呢喃低语地自言:“就在我刚才抬头,目光挑衅地望向驾驶室的后视镜,恰好跟邵洪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桢桢。”

桢桢,柳桢——如前所述——这是一个禁忌的名字,更是一个忌讳的昵称,宛如藏在唐仕桪心口的一颗朱砂痣,稍有不慎便自胸口破成了一个血洞,汩汩鲜血如泣似诉。

逢慈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配合队长的娓娓道来,他感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是一道血瀑布般泉涌而出;等到视线再次清明,他看见队长的眼底一闪,是一抹泪光被收回心中,就像是曾经的痴恋被埋葬进了心湖,匆匆泛起一圈涟漪,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逢慈第二次眼见队长面露凄切,第一次恰是在柳桢去世的那个当口,唐仕桪抱着未婚妻失血过多的身体放声痛哭,他从没见过一个男人流这么多眼泪,更何况是队长这么一个铮铮铁骨的刚强汉子。

显然,两人都想起了那天的血色,漆墨如同死亡般的寂静,以柳桢的遗体为中心点,将所有人的悲伤皆淹没在其间。

空气沉默得令人感到振聋发聩,逢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倘若不说点儿什么,犹若对那件意外血案的抛弃与遗忘,这是一种对逝者极为不尊重的行为。

“我看到了!”终于,逢慈张了张干涩的嘴巴,他还没来及舔舐下嘴唇,便迫不及待地吐露而出:“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柳桢还活着,你们应该结婚了吧?”

“是啊!”唐仕桪如同活了过来,其凝在空气里的身体微微一掸,是将心中的包袱放下:“说不定——我们孩子都已经四五岁了!”

逢慈面露向往道:“那我就是孩子的干爹了。”

“不说了!”唐仕桪收住伤感,恢复领导的威仪:“给宋鸢打电话。”

逢慈吃惊地一愕:“给小鸢打电话?”

“对!”唐仕桪流露一脸惯常的坏笑:“我有了新的主意。”

与此同时,可见两人的背景是楚慎走下长安便车,正向面现恼怒的邵洪涛踱步走了过去。

女孩足足盯视了大概有七八秒钟,听闻话机传来刺耳的铃响,这才忙不迭地摁下接听键:“啊!逢哥!”

“怎么?”逢慈察觉女孩的声音有些惊慌,不免关心道:“小鸢,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宋鸢恢复平静的音色:“刚吃过了午饭。”

听到助手的关切,唐仕桪便紧张地望向逢慈,眼见对方面浮奸笑地追问:“是跟蒋快一起吃的午饭吧?”

这的确是自己交代给女孩的任务,唐仕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中午十三点二十,正是饭点的时间。

“还有苗佳佳。”宋鸢不大乐意地回答。

“苗佳佳?”逢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可是个大嘴巴!”

“什么苗佳佳?”唐仕桪一把抓过助手的话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苗佳佳?”

原本正在跟逢慈说话,莫名掐进队长的声音,宋鸢的喉咙呛得一哑:“啊!队——队长——”

唐仕桪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太过唐突,但凡这个小丫头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就禁不住为对方紧张,看来自己真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特别是瞧见逢慈面冲自己做鬼脸,唐仕桪清楚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头,其面色微微一红,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便配合地咳了一嗓子:“啊!宋鸢,我现在有任务安排你。”

“队长,您说!”即便隔着电磁波,也都能感受到电话对面稍息立正的郑重。

“啊!小鸢,你放轻松,听我说!”唐仕桪将语速调整到舒服的状态:“我现在命令你赶紧回家,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最好是礼服那种,另外——你会化妆吗?”

“化妆?”不光是电话那头传来宋鸢的错愕,逢慈也是满面惊讶地望向队长,不知道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仕桪提高嗓门:“我问你到底会不会化妆?”

“会!”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稍息立正的郑重。

“那就化个大浓妆,”唐仕桪用威而不怒的命令道:“最好在晚上八点之前赶来密湖山庄。”

“密湖山庄?”

“对!”唐仕桪望向正在做怪相的助手:“一会儿,逢慈会给你发去一个具体定位。”

“好!”宋鸢这才消化完了全部的信息:“但——但我为什么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而且化大浓妆?”

“这是任务,”唐仕桪恢复其平日里的领导作派:“没那么多为什么!”

“是,队长!”

唐仕桪将话机丢给助手,弄得逢慈措手不及,忙不迭地双手抱住。

“老大,”逢慈晾衣杆般晃到对方的身边:“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让宋鸢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化个大浓妆,而且一定要在晚上八点之前赶来密湖山庄?”

“怎么样啊?”唐仕桪吊着嗓门道:“邵洪涛那边——老局长怎么回答?”

楚慎摊开双手:“老局长说具体情况他不清楚,既然这个案子你们两个总队的总队长联手查办,就应该商商量量,强强联手,精诚合作,将案件一起办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唐仕桪不出意外地淡淡一笑:“他老人家还是把球给踢回来了。”

“想必——这正合你心意。”楚慎望向对方满脸的贼笑:“你们两个若各自死守自己的球门,这球赛还怎么踢啊?”

唐仕桪的笑意渐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裁判,正好给我们判判。”

“我可不当你们这裁判,”楚慎知趣地回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是烦死人了!”

“好!不为难你了!”唐仕桪兄弟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楚慎凑近道:“什么主意?”

唐仕桪这才望了助手一眼,那意思是在答复其之前的提问,抬脸将目光转回到楚慎的身上:“暗访!”

逢慈和楚慎皆是异口同声道:“暗访?”